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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拒嫁 第九章
作者:柏沙
  一年后

  飛機在云層中逐漸的低飛,機艙內傳來空中小姐要求乘客系好安全帶的廣播,再五分鐘就要降落于休士頓機場。

  紀菱的胃此時一陣翻攪,胃部的不適與緊繃皆因飛機已降落在這塊傷心地。

  一年了,以為一年的逃離,可以減輕一點心靈上的痛楚。

  實際上,回到這塊土地,依然使她心中的那道傷口再度淌血。一年多前,在經歷痛徹心扉的意外后,紀菱離開休士頓前往伊利諾州的芝加哥謀得一個教師工作。

  對史展桓感情的那份痛,對史詠虹死亡的那份哀,讓她的心靈得不到平靜。

  一年前的此時是她永生難忘的痛,史詠虹冰冷的軀體,史展桓絕望的憤怒咆哮,仿佛歷歷在目。

  那場風雨中的車禍,那疼痛至極的感覺仿佛又蔓延全身似的,令她戰栗不已。

  “小姐,你不舒服嗎?”空中小姐親切的望著紀菱蒼白如雪的臉。

  “哦,我沒事,謝謝!”紀菱拉回思緒環視機艙內,全機的旅客皆已下機,只剩下她還留在座位上,她連忙拿起黑色大衣,背起隨身的皮包步下飛機。

  出了機場,鉆進計程車,告訴司機目的地后,紀菱疲憊的往椅背上靠。

  車外正下著霏霏細雨,更為心頭增添了沉重的愁緒。

  途中她請司機?吭谝患一ǖ昵,買了一大束史詠虹生前最愛的香水百合,車子又往市立公墓駛去。

  到達公墓、查詢史詠虹基地的所在位置后,在綿綿細雨且夾帶著陣陣寒風中,紀菱拉高大衣的衣領,瑟縮著薄弱的身子,往史詠虹的基地踱去。

  她在墓碑前停下腳步。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刻著史展桓所題的字——

  紀念我最親愛的妹妹:

  莉塔·史·羅安  在此安眠

  兄  法蘭克·史·羅安

  望著墓碑上的字,紀菱怔怔的站了好一會兒,緩緩的彎下身將花束輕放于墓碑前,伸出顫抖不已的手指,觸摸碑上詠虹的全名。

  她無力的屈膝跪下,額頭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淚水自雙頰滾落,她懺悔般的囁嚅著:“我對不起你,詠虹……”

  她慟泣著,千萬個悔恨爬上心頭,任憑熱淚一路奔瀉。

  “詠虹,我來看你了,這是你最愛的香水百合。對不起,我沒有參加你的葬禮,如今更不敢奢望你會原諒我;詠虹,我的好妹妹,為什么你這一生走得如此坎坷?為什么命運如此捉弄人,我再也看不到你那甜美的笑面了嗎?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這只是一場惡夢,是不是……”

  雨,如雪花般輕輕飄落在紀菱的發上、身上,漸漸的濡濕她一身的衣裳。

  淚,揮去了又涌上來,像永無止境一般,串串的滾落。

  紀菱跪在基前一面慟泣,一面對史詠虹的墓碑說話。

  當她跪在墓前哭得精疲力竭時,背后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呼喚:

  “紀菱!”

  在這一聲叫喚后,她的抽搐霎時停止,駭然的緩緩回頭。

  她看到她生命中深愛的綠眸,他的眼中有著淡淡的悲愁,但悲愁中卻有著狂喜。他正拿著一束白花站立在她身后。

  噢!他依然高大挺拔,眉宇間依舊有著她熟悉的愛戀。

  不!不!我不能見他,我沒有臉見他,紀菱!走!

  這聲音一連串的自腦中竄起,紀菱慌亂的起身想逃,但跪立太久雙腳癱軟,踉蹌的踏出兩步后,就被史展桓一個箭步的追上。

  他握住她的手,激動的往自己的懷中拉。

  “紀菱,別走!老天!別再逃離我了,紀菱!”

  這猛力的拉扯下,使她眼前一陣黑,紀菱全身無力的一癱,昏厥倒下。

  史展桓驚愕的接住她,將她瘦弱的身軀抱在懷里。

  接著,他攔腰將她抱起,感覺她的體重輕如羽毛,蒼白的臉色如死灰,他心如刀割的將她更緊摟在懷里,灼熱的唇貼上她冰冷的額際,喃喃的喚著:

  “紀菱!紀菱!我心愛的紀菱!”

  他抱著昏迷不醒的紀菱離開了墓地,往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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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和的室溫使紀菱恢復了意識,她緩緩的眨動眼瞼,感覺有一只溫暖的手掌在磨蹭著她的臉頰;她慢慢的張開眼,視線漸漸的清楚。

  這房間很熟悉,是讓人感到清爽的天藍色調,在看清楚輕撫自己臉頰的人后,她的意識更清楚了,這是史展桓的房間,而他正用擔憂的神情凝望著自己。

  “好些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史展桓詢問的語氣有著心疼,一如往昔的關切。

  “我沒事,只是頭有……有些暈而已!奔o菱雙手撐起身軀,竟感到身體沉重又無力。

  “我來!彼杆俑┥硐蛩,一把將她抱起,讓她能舒服的坐靠著。

  當他靠近時,紀菱感到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刺激著她的神經,一時之間,她有一股想要投入他寬闊的胸膛里的沖動;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只是默默的低垂著頭。

  “剛才看到我為什么要逃?”他幫她撫順散落的發絲。

  “我……”

  “看著我,紀菱,你存心在躲我,是不是?”他執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眸。“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都快發瘋了嗎?這一年來每每想起你,我的心就痛得淌血,你知不知道?”

  “我……我不值得你這么做!彼查_頭,不敢注視他熱切的眼神。

  “傻紀菱!都怪我當時太沖動,害苦了你,也害苦了我自己!彼脨赖纳钗豢跉!拔蚁,我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

  “我已無話可說!彼驼Z著。

  “不!我們必須好好的談談,尤其是詠虹的死!我必須告訴你緣由。我想,我和詠虹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那就是逃避!彼顕@一口氣,自床頭旁的柜子拿出一只牛皮紙袋,取出一些文件遞給紀菱。

  “這些診斷書的影印本是我從詠虹的主治醫師那里拿來的,在詠虹死后一星期,我接到詠虹主治醫師的電話,他打電話來詢問詠虹為何沒有去找他接受治療。于是我去了一趟醫院,才由醫師的口中得知,詠虹就算不自殺也活不過兩個月,因為她的胃癌已經到了末期!

  “天哪……”紀菱接過診斷書后,抱著那一疊紙苦澀的閉上眼。

  “我沒有盡到照顧詠虹的責任,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卻連她得了這么嚴重的病都渾然不知!彼载煹牡皖^,雙手緊握成拳!霸伜缭诿鎸ψ约旱牟∏闀r,不管是精神上或是肉體上都選擇逃避,才會導致她不能承受而崩潰;我也一樣,若是當年西貢事件我能勇于坦然面對,也不會讓我們之間弄到如此的田地。”

  他自床沿起身,走到窗前注視著細雨不斷的天空,雙手不自覺的緊握,像在退抑自己矛盾的掙扎;接著,他毅然的轉過身,直視著紀菱。

  “我必須告訴你當年導致你父親死亡的前因后果,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我都不能再對你隱瞞!

  “不!不要再說這件事了,我不相信我父親是你殺的,那只是因為詠虹的自殺才刺激你那樣說的,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紀菱頻頻的搖頭。

  “紀菱,你曾說過真相不解開,我們之間永遠有心結,我體會到這句話了。現在,讓我們來面對真相吧!”他沉痛的停頓一下,最后艱澀的吐出:“我的確殺了你父親!

  “沒有!你只是存心說謊!”紀菱大聲的吶喊,望著他直搖頭。

  “我也希望它是一個謊言,但它卻是事實,我的的確確親手殺了你父親!彼麘K淡的牽動嘴角,停頓了一會兒,仿佛在回想往日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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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越共攻進西貢的當天早上,我受齊管家之托前往峴港碼頭,當時因為你就要回臺灣了,我實在舍不得離開你;但是我又不愿讓你父親認為我不興事,尤其在眾人都反對我們的聲浪下,我更急于讓他們知道你的選擇是對的,齊管家要我去峴港辦一些事,我不疑有他就出發了。

  到了半路,我越思索越不對勁,他好像故意引開我一樣,再加上越共的進軍,使得一路上滿是逃竄的人群,于是我掉頭回去;當我飛車馳奔快到家之時,我忽然聽到詠虹的尖叫聲,我下車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發現……發現詠虹正被三個越共輪暴著……”

  史展桓的聲音因痛苦的回憶而苦澀。

  紀菱重重的咬住下唇,眼淚自她緊閉的雙眼中串串滑落。

  在經過一段時間遏抑住兩人的悲傷后,史展桓才接著說:

  “我發了瘋的撲往那三個越共身上跟他們拼命,一陣扭打后,他們拿出機關槍對著我,就在此時,詠虹突然瘋狂的撲過去搶下另一個越共的槍,在我們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扣著機關槍的扳機,將那三個越共都射殺了;之后,詠虹就一面掃射,一面尖叫哭喊的沖到家中的后院。

  家里的人聽到聲響后,我母親第一個沖出來,迎面就被詠虹的亂彈掃射到,當我緊跟在她身后沖回家已太遲了,我母親已死在詠虹的亂槍下了;而詠虹依然不自覺的瘋狂開槍,我立刻撲上去要搶下詠虹的槍,就在這時……”

  他困難的看著紀菱,聲音干澀。

  “你父親也被嘈雜聲引到后院來,當他奔出時,我正好搶下詠虹手上的槍;就在搶下槍的混亂同時,我也接到了扳機,子彈連射了三槍,這三槍中有兩槍正好射中你父親的胸膛,他在一臉驚愕痛苦的表情后便撲躺在我的腳邊;在這個時候,你由客廳沖到后院,正好看到我殺了你父親的這一幕!

  他緩和一下情緒,才又續道:“雖然這是個意外,但是你父親死在我的槍下的確是個不爭的事實;當年齊管家總是散播是非謠言,所以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認為我在覬覦你家財產的同時,加上你親眼目睹了那一幕,所以我一點都不敢奢望你會相信我是失手殺了你父親,我不敢奢求啊!更不敢盼得你的原諒,畢竟,若不是我造成你父親死亡的主因,也不會讓你有這些年來受苦的果!紀菱……”

  “為什么齊管家要這樣做,爸爸對他們很好,從來就沒有虧待過他們,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做?”事實的真相使紀菱瞪大眼,腦中滿是錯愕,她不敢相信從小待她如親生女兒的奶媽夫婦會做出這種事來。

  “我想,或許是脫離不了人性貪婪吧!”史展桓開始道出一段隱藏十多年的陰謀:“當年,在我們一家三人還沒住進紀家之前,齊管家在紀家的權力可說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我們到紀家后,你父親對我家人的厚愛,使他倍感威脅;尤其在我開始擔任你父親事業上的左右手后,他更是如芒刺在背。

  其實,你父親會倚重我,并不是光憑我的能力,你父親是個很重義氣的人,不會毫無理由的撤換齊管家的地位,其實會導致他在你家權力逐漸消融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你父親與美軍之間一直有著良好的往來關系,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父親會與美軍關系密切,最主要是你父親幫美軍運送武器到越南;在我們進到紀家后,齊管家就已經很有計劃的在建立他的另一個勢力范圍。

  于是,齊管家找上越共,他利用你父親幫美軍運送武器之便,走私武器給越共。后來這件事情東窗事發被美軍發現了,美軍要處決齊管家,但是你父親運用各種管道,將齊管家由美軍的槍口下力保下來;但為了不讀美軍對你父親的信譽有所動搖,你父親將齊管家在越南所有的人脈都斬斷,然后由我開始接手。人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會選擇兩條路來走,一是感念你父親的寬宏大量,痛改前非;二是懷恨在心,恩將仇報;而齊管家則選擇后面,表面上痛改前非,但卻懷恨在心。

  于是,他更積極的計劃要除掉我,然后取代你父親的財富與權勢;他暗中勾結越共,策劃當越共進軍西貢時,一并奪下你父親的事業。在他狠毒的計劃中,包括強暴詠虹,包括在我去峴港的半路叫人埋伏殺掉我和除掉我母親,然后挾持你父親,要他交出所有的財產,我想齊管家作夢都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吧!

  事情的演變比他意料之中還好,他想要殺的人都死了,連他下不了手的人也都借由我的手除掉了,這一切的罪惡更可以加諸在我身上。但是,老天雖然殘忍,并不是完全蒙蔽了雙眼,就在齊管家得手后,越共也在同一天占領西貢,越南整個淪陷;當齊管家以勝利者的姿態拿著戰利品與越共分享成果時,他赴了一場鴻門宴。

  消息傳來已是越南淪陷一個月后的事,齊管家和他的若干手下全死在越共的槍口下,槍決的借口是顛覆的戰犯。其實越共只是利用齊管家的貪念,作為并吞你父親財產的一只棋子。后來你父親所有的龐大財產全落入越共的手中,現在你一定感到很奇怪,為什么我會如此清楚這些來龍去脈?”他背靠著墻壁,雙手環胸的看著紀菱。

  紀菱只是咬著下唇,默默的搖頭,事實的真相與內幕太讓她震驚了,她已說不出任何話。

  “齊管家的一切陰謀,我是由峴港碼頭的何領班口中得知,他們有一部分的人還被齊管家強迫參與那次的計劃。那一天,在你被奶媽拖抱走后,炮彈打進家里,阻隔了我想追你的路;在接連的炮火攻擊下,我抱著詠虹逃到后山,一直躲到天黑。

  詠虹從事發后就一直凄厲的哭叫著,然后發高燒,連我都不認得了;直到入夜后,炮火聲漸漸的緩和,我才放下昏睡中的詠虹跑回家中,在斷檐殘垣的瓦礫中找到你父親和我母親的尸體,我將他們分別葬在我們常去的山嵐邊……”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史展桓痛苦地閉上眼,痞啞的中斷了話。

  “天啊!展桓,噢!爸爸……史老師……”紀菱掀開被單,自床上躍下,一古腦兒的撲進他懷里,頭埋入他的胸膛,雙手緊緊的環抱住他的腰。

  淚水,自她的眼眶中如泉涌般,將他的襯衫沾濕一大片。

  史展桓激動的圈住紀菱的身軀,強烈的遏抑住悲傷的情緒。

  他們這樣無語的擁抱彼此好久,然后史展桓接著說:

  “葬下他們的隔天,我帶著詠虹直奔蜆港,因為齊管家得到我沒死的消息,便派人在西貢市做地毯式的搜尋。于是我們逃到峴港,在你父親的碼頭倉庫遇到何領班與十幾個船運的工人,他們曾與我共事一段時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他們決定幫我盡快逃離越南。兩個月后,在他們的安排下,我和詠虹一起搭上偷渡到美國的船,逃離了越南!

  紀菱在他的胸膛上嚶嚶的哭泣,他緊環著她用哭泣而顫抖的身軀,撫著她柔細光滑的頭發,用后不斷親吻著她的額、她的眼,以及她滑落的熱淚。

  良久,紀菱在史展桓溫柔擁抱的慰借了,漸漸平息了激動的情緒。

  “菱,別很我,雖然我無法為你父親的死給予你什么補償,亦不敢奢求你會原諒我;但我只求你不要恨我,好嗎?紀菱,不要恨我……”他像一個背負著罪惡的懺悔者,向她吐露心中的悲戚。

  “展桓,那不是你的本意,那是戰爭所造成的悲劇,若是我們異地而處,是我誤殺了史老師,那么,你會恨我嗎?不!你會原諒我的,因為我們都不是神,都只是個凡人,我們都無法扭轉戰爭所造成的悲劇;不要再自責了,這件事在你心中十多年所造成的心靈苛責與煎熬,已經足夠了,展桓,停止自責吧!”

  “但是,因為我所造成的意外,使你失去一切,親人、家園、財富,以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我間接摧毀的!”

  “不要再這樣自責了,戰爭所造成的遺憾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在這十多年中我所遭遇的痛苦與折磨,我不曾怨過誰,甚至是齊管家,我亦不怨他;這些不可違抗的宿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既然注定要承受這一切,就當它是上蒼給我的試煉。展桓,不要再自責了,我不怪你的。”她輕聲的說著,仰望著他因自責而緊蹙的眉宇,用手掌輕柔的撫著他的臉。

  他用手覆蓋住她輕撫在自己臉頰的纖細手掌,“你這些話就像一把鑰匙,把纏繞在我身上多年的沉重伽鎖,一下子解開了!

  紀菱的這些話撼動著他心靈深處,他滿心感動的擁緊她,而這感動化為一股熱流,竄流過他心中的每一角落,塞滿整個胸口!皝恚嬖V我,這一年來你都在哪里,我找你找得快瘋了,你就好像斷了線的風箏,突然失去音訊!彼麚碇诖惭刈隆

  “我去了伊利諾州,在芝加哥市郊的小學當老師!彼皖^輕答。

  “你竟逃得那么遠,可見我傷你傷得很深。原諒我那天對你說的殘忍話語,我甚至忘了你與詠虹的感情并不亞于我,失去詠虹你也跟我一樣悲傷!

  “我沒有任你……”史展桓的話勾起她痛苦的回憶,她激動的捂住嘴。

  “那天我真的失去理智,對你說了那樣殘忍的話都不自覺,直到詠虹葬禮那天你沒有出現,我才正視到事情的嚴重性;后來發現詠虹的病情后,我更加的懊惱與自責,到你的雜志社找你,卻說你已辭職,于是我天天守在你的公寓前,也不見你回去過.你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原來,你并不是因為恨我才不來醫院看我的。

  但是……太遲了,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如今的她、已無緣再做他的妻子。紀菱悲哀的看著史展桓,干言萬語無從訴起,只能默默的瞅著他。

  “怎么不說話?你這樣看著我,使我的罪惡感無所遁形……”

  史展桓話才說到一半,紀菱突然撲進他的懷里,雙臂緊緊的圈住他的頸子。“展桓……擁緊我……”

  史展桓不知道她為何會激動的圈緊自己,但他已無法思索這一切疑慮,因為紀菱的身體正在對他做無言的邀約;他執起她的下巴,朝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兩具熱烈交纏的身軀雙雙倒向柔軟的床上,史展桓迅速褪下彼此的衣物,他的唇貪婪的吸吮她每一寸肌膚,最后流連在她豐腴的胸脯;她不由自主的閉上雙眼,當他用熾熱的舌尖舔啃著她粉紅色的蓓蕾時,她頓時覺得一股灼熱的電流竄流過全身,雙手激情的插入他濃密的黑發,喉頭發出滿足的呻吟。此時的她只想奉獻,包括愛、軀體、心靈,以及一切的一切;她要將他此刻的激情與愛意,永遠的留在靈魂深處,愿能在將來的歲月里,好好的珍藏、細細的回味。

  難耐的亢奮如一把熊熊的火焰燃燒著他時,他翻身擁緊她,狂熱的進入她的柔軟里,不斷的需求著,仿佛想借由這熾熱的結合,將全部的愛傳遞給她。

  噢!

  展桓,我的愛,讓我此生所有的愛,都留給你吧!

  紀菱承受著史展桓的激情,并在心底吶喊:上蒼,請讓時光在此時停駐吧!

  她滿足的,卻也悲傷的自眼角悄然滑下兩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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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光束,自紗幔中斜斜的篩透進來,空氣中彌漫著紀菱身上的香氣。史展桓翻動一下身體,下意識的要摟緊紀菱,卻發現環抱的是被褥,他頓時清醒,一種不樣的預感使他猛然坐起身。

  他驚慌的喊著:“紀菱!”

  房間里久久沒有紀菱的回音,只余幾縷她身上特有的花香繚繞在空氣中。

  他快速的翻身下床,穿上衣褲,扣子還未扣妥他就急忙的在屋里找尋紀菱,同時呼喚著:“紀菱,你在哪里?紀菱!回答我……”

  整個屋子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回音,史展桓又沖回房間拿車鑰匙,瞥見床柜旁的桌子上用花瓶壓了一張紙,紙上還放著他送給她的求婚鉆戒。

  霎時,他蒼白了臉,用顫抖的手拿起紙和鉆戒,白紙上娟秀的字跡是紀菱的詩句與留言——

  今朝仍輪回那相同的別離

  再回首將成陌路  一去千里

  在晨曦里一將你的輪廓深烙印在心

  此后  請你

  請你為我珍重

  盡管  我們的愛情

  注定成空

  展  桓:

  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今晨的離去,猶如我的心已死,因為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成為你的妻子。展桓,忘了吧!除了我,你可以選擇任何一位女性作為你終生伴侶;而我,已經喪失了這個權利。

  讓我用此生最誠摯的祝福,祝福你,并說一句……珍重!

  紀  菱

  “我的老天!”史展桓吼叫出聲,將紙和戒指胡亂的放入口袋后,便沖到車庫發動汽車,猛地一踩油門,他一路飛車往機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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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火速的沖到機場,史展桓奔進機場大廳,快速瞄了一眼班機揭示板。

  幸好,在這段時間內前往芝加哥只有三個航班,縮小了查詢的范圍,史展桓急切的向航空柜復人員詢問紀菱可能乘坐的班次。

  “有了!紀小姐搭乘116班次前往芝加哥!焙娇展衽_人員在電腦劃位記錄里查到紀菱搭乘的航班。

  “第幾號登機門?”他急急的問。

  “十九號。但是還剩十分鐘就要起飛,登機門已經關閉,恐怕來不及……”

  在柜臺人員還未講完前,史展桓已焦灼的奔進人群中,直沖往十九號登機門。

  而當他跑到時,航空公司的職員已在做關閉登機門的準備,他拉住一位職員,向他說明他必須找到機內的紀菱。

  但基于飛航安全的理由,他拒絕史展桓的請求,將他阻擋在登機門外。

  眼看飛機就要起飛,迫切想追回紀菱的心使史展桓與他們起了爭執,他甚至一度想闖入機內;兩位航空公司職員強攔住他,但他高壯的身材和執意要追回紀菱的激動,使兩位職員攔都攔不住,并且與他發生了肢體沖突。

  此時,圍觀的旅客漸漸多起來,機場的安全人員也趕了過來,其中一位掏出手槍,對著史展桓高喊:“住手,不準動!”

  霎時,在旅客的尖叫聲后,安全人員與史展桓緊張的對峙著,然后聽到史展桓堅定的、毫無畏懼的說:

  “開槍吧!若要讓我選擇再次失去她,我寧愿死在槍下!”

  安全人員聽到他這樣說,不知如何是好,但依然高舉著槍對著史展桓,現場的旅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時,航空公司一位中年女性主管站到他們之間,用手示意安全人員放下槍,然后微笑的問道:“先生,請你告訴我她的名字吧!我去飛機內幫你找找看!

  “Critine·Chi!”史展桓迅速的說出紀菱的英文名字。

  她在電腦上查到紀菱座位的號碼后,走進通往飛機的空橋,用對講機向飛機內的空服人員說話,要他們暫且不要關閉機艙門;于是,機艙門在關閉到一半又開啟了,她進入機內向空服人員簡單的說明一下后,筆直的走往紀菱的座位。

  “請問,你是克莉絲汀·紀小姐嗎?”

  “是的!奔o菱將望向窗外的視線收回,拭去滾落的淚水,回過頭輕答著。

  “請你暫時先不要發問,安靜的與我下機好嗎?”她面露親切的笑容。

  “哦……好的!奔o菱疑惑萬分的拿起隨身東西與她走出機外,在走入空橋時她忍不住的問:“有什么問題嗎?”

  “很抱歉,我們必須請你下機,不然我們公司可能會發生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劫機事件!彼哪南蚣o菱眨眨眼,賣個關子。

  “什……么?”

  “答案你自己看吧!”兩人走出空橋,女性主管做了一個指示的手勢。

  紀菱順著她手的方向,看到了史展桓。

  見到紀菱,史展桓迅速綻放出欣喜的光彩,無比激動的喊著:“紀菱!”

  在紀菱還處于驚愕之際,史展桓已跨步走到她身邊,狂喜的擁住她,將她整個人揉進懷里,不留一絲空隙的。

  這時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有人甚至吹起響亮的口哨。

  史展桓不給紀菱掙扎的機會,一路穿過人群,強架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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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桓,不要這樣,放開我!”到了人較少的停車場,紀菱開始掙脫。

  “進去再說!”不容她反駁,史展桓將她塞進車后座后,自己也跟著鉆進去,鎖上車門。

  “你做什么?你放我走!”紀菱看他按下車鎖,吃驚的大喊。

  “你這是什么意思,解釋一下!”史展桓掏出鉆戒與信,目光緊盯著她。

  “我……”在沒有經過這場“劫機”事件前,都已經無法使她說出緣由了,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紀菱咬著唇緘默不語。

  “我莫不敢相信,在經過昨天那些坦然相對的話后,你竟然以這種方式離開我,而且還打算永遠的走出我的生命。”他瞪大雙眼,語氣中有著遏抑的憤怒。

  “你這是何苦,就讓我走吧!我這是為你好,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

  “為我好?老天!難道你還不明了我的心意,還有所懷疑?紀菱,我這一生除了你,誰都不可能是我的妻子了!”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我已經喪失這個權利,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不能!”在史展桓逼視的目光下,紀菱撇開頭,悲戚的哭了出來。

  “為什么不能?現在還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們的結合,有誰?你說!”

  “不要逼我,不要這樣逼我……”紀菱低低的喊著,聲音戰栗而悲傷。

  “說!”他扳轉她的雙肩面向自己,咄咄逼人的追問。

  “這一年來,我心中已有另……另一個男人了,所以我……我不再愛你,已經不再愛你了!就是這個理由!彼俣绕查_頭,不敢看他的綠眸。

  接著,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

  史展桓凝重的呼吸著,他濁重的熱氣吹在她的臉上,滿腔的血液都在翻騰;然后,他粗暴的托住她的頭,使她不能動彈的面向自己,另一手則抓住她的胳膊。

  “你不擅說謊的,紀菱,看著我,你看著我說,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

  “說!”他掐緊了她,呼出沉重的鼻息,他的眼里燃燒著兩簇情溢的火焰,那火焰有灼痛她的熱力,使她畏縮的撇開頭去。

  “不!你放我走……”她噙著淚水,用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轉身想逃出汽車,用力扳動著門鎖。

  此時,史展桓一把將她的身子扯向自己,熾熱的唇貼了上去,緊緊的壓在那兩片朱唇。他的吻帶著占有的熱切,用力吸吮她柔軟的雙唇,舌尖霸道的撬開她的牙齒,探入她的口中與她的交纏;她感到一陣虛弱的暈眩,意志力在他深情的熱吻下崩潰了,完全折服在他堅定不移的深情摯愛里,喪失了抵抗的能力。

  在他們吻得仿佛有一世紀之久后,史展桓才移開唇凝望著她,一字一字堅定的說:“既然上蒼讓我們在烽火戰爭后的這許多年還能再度相遇,就不可能讓我們的愛情成空,因為,我不允許!”他厚實的雙掌輕捧著她的雙頰,緩緩的輕撫,望入她的靈魂深處。

  “縱然我們這一路走來坎坷又崎嶇,但我一定要戰勝這命運!即使上蒼有通天的本領來摧毀我們的愛情,但絕斗不過我的堅定,因為我會一輩子拼命守護,終其一生絕不休止;所以我不允許我們的愛情成空,永遠不允許!紀菱,你說,還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們的愛情呢?”

  她仰望他灼熱的綠眸,慢慢的,在眼眶里累積的淚水,再也盛裝不下的沿著面頰落下!她悲傷的緩緩說著:

  “在詠虹自殺的那一個晚上,我們爭吵后,我從家里奔跑了出去,在路上出了車禍,流掉我們才、才六周大的孩子,我大量出血,孩子救不回來,醫生也宣布我以后再也……再也無法生育。展桓,我永遠無法再為你生兒育女了!展桓……”

  “噢!傻紀菱!傻紀菱!”他綴吻著她,由眼瞼、鼻尖到雙唇,心疼的說:“你依舊還是我深愛的紀菱!為什么你要獨自一個人承受這痛撤心扉的事,為什么你不告訴我呢?竟要為這件事再度走出我的生命,傻瓜!”

  她無言以對的淌著淚,任徑成的淚在頰上奔流。

  他用手指輕拭掉她臉頰的淚,溫柔的理好她散亂的幾絲長發,款款深情的捧著她的臉,定定的望入她的眼眸深處。

  “若不是我當時那樣無情的怒罵你,那樣毫無理智的傷害你,你也不會跑出去遇上車禍,為什么你要代我背負這樣的痛苦罪過?你真是個傻紀菱!’他再次堅定的、毫不動搖的說;“不管你能不能生育,不管你改變了怎樣的容顏,更不管你逃到哪里,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我的妻子;若失去你,我情愿選擇一生孤獨,也不愿娶任何一位女子作為我的妻子。菱!因為我只要你,只要你!別讓我此生因為失去你而孤獨,好嗎?”

  “展桓……”紀菱動容的偎進他的懷里,她覺得好累、好倦,她一直像一縷輕煙,在東飄西泊后,急切的想尋找一個可以停憩的羽翼;有史展桓的這些話,天涯海角,她都愿永遠相隨。于是,她心滿意足的說:“如果你還要我,如果你不嫌棄我,就將我這個傻瓜帶走吧!”

  史展桓取出鉆戒,執起她的手,將戒指重新套回她的手指。

  “今生今世,我都不準你再將這只戒指拿下來了!”

  于是,在彼此深情注視的微笑中,史展桓駕著車,擁著紀菱,在金色的陽光下,駛向屬于他們的共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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