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霓依舊如往常的練習游泳,對葉恪央的態(tài)度也沒有什么不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些沒練習的日子里,葉恪央的臉、他的神情,總是會不經(jīng)意的出現(xiàn)在她腦海,她知道不妙了。
她好像愈來愈在意他了,即使她從未表現(xiàn)出來,但卻會在這次的練習結(jié)束后,開始期待下一次的練習,甚至會想著沒有見面的夜晚,他在做什么?身旁是否有人陪伴?
那尊貓形木雕被她安置在桌上,而史努比此刻正在她懷里。她戳了戳史努比的鼻子,“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再妄想下去了?”
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可笑,但自從拿到這只史努比后,她便常常抱著它說話,即使它永遠不會回答。
“為什么我這么笨呢?”
明明知道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的可能,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但兩人之間的差距像道難以跨越的鴻溝,經(jīng)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她也明白葉恪央是多么要求完美的人,而她乏善可陳,怎么樣也入不了他的眼,她又怎敢奢望麻雀變鳳凰的情節(jié)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呢?
自從那次過后,她就不和葉恪央去游泳池以外的地方了,即便是他在游完泳后邀她去吃點東西,也都被她婉拒了。
她不想再看見他更多的面貌,因為她怕……怕一顆心忍不住失守,怕自己被他繼續(xù)吸引下去,怕對他的感覺愈來愈深,也怕最終承受不了那種失落。
如果能把持住自己的心,是不是就能少一些失望的感覺呢?
最近公司里流傳著,有幾位女經(jīng)理對葉恪央有好感,也積極地接近他,眾人紛紛猜測哪位美女能雀屏中選。
這話傳到她耳中,她是不清楚真實性有多高,但心里卻免不了有幾分酸澀。她們的確是比較適合他的,這么明顯的差距,任何人都知道她絕對是不及格的人選。沒臉蛋、沒身材、沒背景、沒手腕,拿她跟那些高級干部比,她還真高估了自己呢。
也許她應(yīng)該結(jié)束游泳練習,這樣或許就不會想這么多了。不再見面,她也就不會為了誰會雀屏中選這種傳言而感到失落了。
※※※
葉恪央把車停在一條小巷子里,等著黎明霓。
她要求他一定要這樣做,為的是不想讓公司的同事看到,徒惹口舌,他搞不懂他有這么見不得人嗎?
但真正讓他想不通的是,她最近怪里怪氣,非但要他把車停得遠遠的,每回在公司見到她,也不見她回應(yīng),一副忙碌的樣子,就連邀她吃個東西,她也會提出各種一聽便知是借口的理由回絕了。她究竟是怎么了?不復(fù)初時的自然灑脫,反而時時顯得小心翼翼。
過了一會兒,黎明霓坐進車里,雖然才五月天,但走了一段路,她額上沁出小小的汗珠,粉嫩的雙頰泛著紅暈。
“擦擦臉吧!彼槌雒婕堖f給她。
“謝謝。”
要謝他不如不要這樣折磨自己,硬是要走一大段路過來。他暗忖。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他試探性的問道,但她的答案他猜想的出來。
“不了,我不太餓,況且吃飽再去游泳不是不太好嗎?”
他點點頭,沒表示什么,只是發(fā)動引擎將車駛上馬路。
二十分鐘后,他們已經(jīng)在泳池里。為了避免上次那種烏龍的情況發(fā)生,他們換了一家比較少人的游泳池,相對的也不會太過于嘈雜。
黎明霓已經(jīng)可以依靠浮板打水前進了,對她的進步,葉恪央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從進來泳池后就沒理會過他,自顧自的練習起來,是他變得顧人怨嗎?應(yīng)該不會,他還是能感受到眾人注目的目光。還是他得罪了她?似乎也不是,她不像是討厭他,只是對他非常生疏客氣。他明明記得那次去夜市時,她還滿開心的,可是好像自從那次后,她就愈來愈不對勁了。
“怎么最近游得特別認真?”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
“我想快點學(xué)會。”她說的是實話,她想快點脫離這種生活。
“你看起來很心急,為什么?”他把聲音放柔,不想顯得有逼問的意味。
“我不想耽誤你太多時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不想增添你的負擔。”
又來了,她又是這種疏遠客氣的語調(diào)。
“教你不是我的負擔,而且我來這里也可以順便游泳,你不需要這樣客氣的!睕r且是不是負擔不是她能決定的。
看她臉上出現(xiàn)一絲尷尬的神情,他也不想再為難她,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的打水技巧已經(jīng)可以了,我們來練習手的姿勢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急躁竟表現(xiàn)得如此明顯,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訥訥地點頭,看著他示范動作,但腦中思緒起伏,根本無法專心。
面對她的失神,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出聲提點她。
“現(xiàn)在換你做給我看!
“啥?”黎明霓連忙回過神,她剛剛根本沒用心記住動作,只好憑想像隨便比畫幾下。
“不對!
葉恪央站到她身后,雙手抓住她的,做出正確的姿勢,吐出的氣輕輕噴在她的臉頰。
“是這樣子才對,伸出去的手要正確的把水撥開,才有助于前進,配合腳的踢水動作,速度才會快,所以手的姿勢是很重要的!彼趟杂墒绞植縿幼鞯囊I(lǐng)。
為什么是自由式呢?因為他只愿意教她自由式,這又是出自他自己獨特的一套美感標準。
他突然貼近她身后,嚇了她一大跳,而他修長的手指抓住她的雙手,一陣熱氣立時襲上她的雙頰,隨著說話他的氣息拂上臉頰,讓她手足無措,不光是小臉漲紅,她覺得自己頭頂都快生煙了。
兩個人的模樣,看在外人眼中就像是一對親昵的情侶,那種曖昧的氣氛像是隨時都會瀕臨爆發(fā)般。
“會了嗎?”葉恪央并沒有放開她的手,在她耳后問道。
她縮了下脖子,點點頭。
“我自己練習一下。”她努力讓聲音不會顯得顫抖。
“好!彼砰_她的手,“那我先上去休息!闭f完,他隨即離開令他覺得溫度過高的泳池。
不是沒察覺到情況變得曖昧不明,原先只是想教她正確的姿勢,沒想到透過這樣的肢體接觸,竟讓他的心浮動了,他承認他是故意挑逗她的,故意朝她耳邊吹氣。
是怎么回事?他對她的確有些心動,但只有一點點而已。他在心里努力說服自己。
莫非是他無法忍受她無視自己的存在,想借機證明他還是很有魅力的?那他的確獲得明確的答案,他瞧見她不僅僅是耳朵紅了,連纖細的頸背也略略染上紅彩。
他是證明了自己的魅力,但同時也讓自己亂了心緒,要不怎會看見她泛紅的臉,竟覺得有些沖動起來,逼得他只好快快上岸。
盯著泳池里游得不甚俐落的身影,葉恪央企圖厘清思緒,但似乎徒勞無功,最后他只好說服自己,一定是最近忙著事務(wù)所的事,令他失常了。
這一夜,他一直這樣反復(fù)提醒著自己。
※※※
躺在床上,葉恪央手上拿著電視遙控器,他覺得身體累了,但就是無法入睡,腦海里回蕩著對自己的質(zhì)疑。
電視節(jié)目里的兩性專家正滔滔不絕的發(fā)表言論,他的心思沒放在電視上,只是單純的希望電視的聲音能催眠他。
突然,電視傳來的一段話震懾了他。
“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不在認定之中的人,其實不是如此,只是我們沒辦法接受自己會愛上一個完全不在標準之中的對象,所以蒙騙自己,通常都要等到失去時,才會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也是如此嗎?因為黎明霓不在他的標準之中,所以他直覺地將她排除在主觀的認定外?
他能說自己喜歡她嗎?他不確定。或只是某些動情因子觸動了他?他始終無法找出個答案。
自從和上一個女友分手后,他就在一段段短暫的肉體關(guān)系中沉浮,沒辦法維持長久的關(guān)系。而回到臺灣后,更因為忙碌,他連短暫的肉體關(guān)系都未曾嘗試,是不是他忽略生理需求太久,才會對曖昧的情潮難以抗拒呢?
也許該開始物色些適合長久交往的女伴,根深柢固的完美主義不容許他只是單純的受一時的沖動支配。
※※※
“喂,你聽說了沒?今天有人看見葉律師和企畫部的薛經(jīng)理一塊吃飯耶!”
“說不定他們是在談公事。”
“拜托,你看過顧問律師需要處理公司的企畫案嗎?他們一定是在約會啦!看來是薛經(jīng)理拔得頭籌啰!”
“那種俊男美女的世界不是我們這種平凡人能踏足的,不過他們兩個看起來很登對!
“我早就跟你說薛經(jīng)理的機會比較大,這下證明我說得沒錯吧。”
“可是我覺得公關(guān)部的林主任也不錯!”
“聽說這不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們一起吃飯了……”
黎明霓沒想到上個廁所也能聽到小道消息,這件事八成又要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她應(yīng)該失望嗎?似乎不該,畢竟這本來就在她意料之中,葉恪央遲早會跟個條件優(yōu)越的女人在一起,不是嗎?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等到確定廁所只剩她一人后,她才走到洗手臺前,扭開水龍頭,雙手輕掬起水潑在臉上,不在乎臉上還有妝,因為有股熱氣泛上了眼眶,她需要的是鎮(zhèn)定,鎮(zhèn)定眼睛里的溫度,也鎮(zhèn)定她的心。
她回到辦公室,意外地看見主題男主角來了。中午都特地過來進行午餐之約了,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正常的事。
“嗨!”葉恪央笑著對她打招呼。
“來找總經(jīng)理嗎?“她的語氣聽起來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我和他談完了,在等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好一陣子!
“我去洗手間。”聽你的八卦。
“我還以為你蹺班了!彼雌饋硇那椴诲e,口氣也顯得輕快。
黎明霓笑了笑,沒對他的玩笑做回應(yīng)。“有事嗎?”
“等會下班后老地方等你!
她點了點頭,這句話聽來有些曖昧,但老地方指的不過是公司旁的巷子罷了。再遲鈍的人都能察覺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她卻恰恰相反,因為讓他心情好的原因并不是她。
葉恪央先行下樓,在電梯里,他的思緒回到黎明霓身上,總覺得今天的她有點不同,看起來有幾分郁郁寡歡,臉色也有點蒼白,是因為沒化妝嗎?還是身體不舒服呢?
在葉恪央走后,她頹然坐倒在椅子上。今天該去嗎?她有點后悔剛剛答應(yīng)得太快。
看著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神色有如今天的天氣一般慘淡,她看得出了神,直到外面突然下起大雷雨,才驚醒她。
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她心里盤算著這是個拒絕的好理由。
※※※
見雨愈下愈大,葉恪央心里正想著要不要去公司門口接她時,便看見黎明霓步伐急促地從雨中奔來,嬌小的身影在雨中迷迷蒙蒙的令他看不清。
“你沒淋濕吧?”她手上撐著一把小雨傘,遮不了多少雨,衣服被雨水打濕了大片,讓他有些擔心。
“還好,不過給你添麻煩了。”
“這沒什么,你今天臉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嗎?”
“沒有啊!彼嗣,大概是妝被洗掉的關(guān)系。
“雨下得好大……”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取消今晚的練習。
“還好我們是去室內(nèi)游泳池,沒有影響!
唉,他都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
從天空灑下的雨滴,在車窗上留下一道道的軌跡,好像是幫她流出那些不能流的眼淚一樣,一滴接著一滴,蜿蜒地滑落;厥幵谲嚴锏妮p音樂帶著一點點的憂傷,如同她的心情一樣,也許是老天察覺她說不出的失落,幫她哭泣著呢!
她的手指順著窗外雨水滑過的痕跡,一遍一遍無意識地畫著,車里的氣氛顯得沉悶,除了音樂外,剩下的就是雨聲。
突然,她開口了!澳阌X得我什么時候能學(xué)好?”
“快了吧,等你動作再練熟一點,就剩下?lián)Q氣了!
這段日子的練習,兩人盡量避免想到上次的親昵,就連進了泳池,也有默契的不碰觸對方的身體,害怕一點點的火花就會將他們燒得體無完膚。
雨勢依舊不曾減緩,在他們練習完畢后,迎接他們的仍是狂暴的雨。
“這雨下得太夸張了!庇陝輰嵲谔,他不得不減慢車速,以免發(fā)生什么危險。
“好像是有臺風要來吧!
“我想……你今天應(yīng)該沒辦法回家了!
“咦?”黎明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驚叫道:“怎么會這樣!”前面的路已被水給淹沒,根本看不到路面。
她住在這里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離她的公寓還有段路程,但附近的區(qū)域都已淹水了。
葉恪央勉強開了一段路,發(fā)現(xiàn)水深得驚人,前方已是汪洋一片,一些?吭诘貏葺^低的路的車輛都快沒頂了,他當機立斷將車子回轉(zhuǎn)。
“看來你今天要找別的地方住了!
“我天。 崩杳髂迵犷~喊了聲,不敢相信會發(fā)生這種事。
“你有朋友或同事家可以借住嗎?”
黎明霓搖搖頭,她在臺北的朋友不多,而且多半都已結(jié)婚了,實在不方便借住。而同事,認真說來都不熟,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唯一的人選于眉,正好出差去了。
“我去住旅館好了。”她想來想去只能如此了。
“住我家吧,旅館不太安全!彼环判乃粋人去住旅館。
“這……不太方便吧!”她倒不是擔心他會對她怎樣,像他這種完美主義的人不會對她下手,她只是覺得會很尷尬。
“我家有空房司,不會要你睡沙發(fā)的。”就算沒有空房間睡,基于紳士禮儀,他也會把自己的床讓給她的。
見她還是有些猶豫,葉恪央加把勁游說,“我保證我家的床絕對比旅館的好睡!”他甚至舉起手發(fā)誓。
“那就麻煩你了。”她還是妥協(xié)了。
“一點都不麻煩!彼恼Z氣里帶著溫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