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來不易的假日子敬本想好好睡個覺的,誰知天生勞碌命的他不到十點就起床了,他不想待在家里面對沁吟,吃完早餐、看完報紙他便開車到海邊散心渡過一個屬于自己寧靜思考的時間。
玩了一天,一進家門便瞧見沁吟盯著電視一下子暫停、一下子倒帶記錄著。
“你在干嘛?”瞥了螢幕一眼,子敬好奇地問。
專心工作的沁吟被他的聲音嚇一跳!澳慊貋砝玻燥埩藛?我現在去準備!闭酒鹕恚畔鹿ぷ魉叩綇N房。
“我吃飽了,你倒杯飲料給我就好了!狈畔妈匙他懶洋洋地坐躺在沙發眼睛仍盯著螢幕上暫停的影片。
“你剛剛在干嘛?”不知道為什么子敬突然很想了解她一整天在家做什么?
“周晉偉請我幫他翻譯一部片子,我明天再做好了!彼幌肴亲泳瓷鷼,或許兩人相敬如賓、河水不犯井水的日子比較好過吧!
“上映了嗎?”很久沒看電影的子敬突然閃過先睹為快的念頭。
“應該下個月才會在臺灣放映,我們倒帶重看,順便有些俚語我不懂麻煩你幫我解釋,可以嗎?”他住美國那么多年,對當地民情了解如果他愿意幫忙那就太好了。
“先看再說吧!有些說法我也不一定知道!焙韧旯,翹起二郎腿,他一副準備放松的樣子。
這是一部動作片正是他愛看的電影,所以他才會興致濃厚,一邊看著影片、一邊盯著沁吟的翻譯稿他發現很多用語翻譯錯誤。
影片結束子敬坐在她身后,雙手跨過她的肩膀!氨康,這樣翻譯你想害周晉偉被笑啊!”婚前常去周家接沁吟,對周晉偉的工作并不陌生。
“可是字面上它是這樣解釋的啊!?”沁吟仍搞不清楚錯在哪里。
“你有看影片劇情嗎?很多字不能用字面上翻譯你懂不懂?”沒耐心的子敬把每個錯誤圈起來粗聲責備著并一處一處地為她糾正。
他們靠那么近,他的鼻息就在她耳畔吹拂,她羞得不敢亂動,心都要從口中跳出,不知他怎么想?
陣陣發香伴著沁吟身上淡淡的體香沁入鼻翼,他感覺自己身體某個部位正開始蠢蠢欲動——
放下筆,望著沁吟菲紅的側臉,有一瞬間他迷惑了——
仰望天花板,子敬靜靜地躺在沁吟身邊。此刻,他的思緒紛亂,他甚至無法理清自己對沁吟是單純兄妹感情,還是早已因習慣而變成愛?
他是怎么了?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他竟如初次動情的少年,有了想要她的沖動?有了想將她圈在懷里一生一世的沖動?
為什么?連她的一顰一笑都像極了他夢中那迷糊的身影?
算了,他已無心再去想任何事。
他更不愿承認對沁吟的感情是屬于后者。
頭枕在子敬的臂上,聆聽著子敬有規律的心跳聲!白泳矗阍趺戳?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沁吟怯生生的開口。
激情過后,子敬便沉默不語,難道他心里仍想著他心中的那個女人?
如果可以,沁吟愿意當她的替身,然而,子敬似乎不愿意!
子敬微攏起眉!皼]什么,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在這紊亂的時刻,他說什么都會為彼此帶來困擾。
見子敬準備起身,莫名的委屈襲上心頭,她緊偎著子敬落淚。
“你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她搖搖頭,一逕地抱著他落淚。此時此刻,她不想他從身邊離開,她討厭占滿他的心的那個女人。
如果沒有她,子敬或許會像以前疼她。
“是不是因為我不答應你去外面工作?”或許如此吧!?不然她怎會哭個不停呢?子敬胡亂猜想著。
“爸爸生病,沁平要念書。家里不能沒有收入!彼y過地說著。既然他提起,也許是個轉機。
“我怕你太累!”其實他也不是那么鐵石心腸,他只是不喜歡她到處奔波。
“我不會喊累的,我每天都會把家里整理的干干凈凈等你回來,我一樣會向王嫂學作菜,每天煮你愛吃的菜!彼粮裳蹨I,子敬終于松口了,她知道他終究會依她的。
“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他無奈地應著。
“子敬,謝謝你!”她好高興!她送給他一個甜甜地笑靨、緊抱著他,并主動地吻上他。
踏進美語班的教室,沁吟緊張的手心冒汗,她有多久沒教美語了!?大學畢業后,進入徐氏工作之后,她就再也未曾踏進美語教室了!該如何開口自我介紹!?
全班十位小朋友,最小只有三歲,連中文都還說不好父母便帶他來學另一種語文,而年齡最大的小朋友也不過六歲就學前的小孩,難道現在的父母已經望子成龍到如此地步!?
想到自己六歲時在做什么?沁平剛出生媽媽要到外面工作貼補家用,她必須代替媽媽照顧小沁平,哪有時間玩樂、哪有童年!?
待小朋友一一坐定!按蠹液!我是Stella姐姐,Ivy姐姐離開了,從今天開始我代替她為大家上課,我們先開始自我介紹好不好?”沁吟一一走到小朋友前面蹲下身體笑著對他們說。
“Stella姐姐,我是Ben,我是Grace,我是Shelly,我是……”一陣童言童語的介紹,小朋友的童稚感染了沁吟,化解了她的不安,也帶走了她的煩憂……
門內是嘻鬧童稚的美語教學,教室外陪同來上課的母親們,透過門上的玻璃望進教室的上課情形,指著自己的小孩彼此品頭論足。
沁吟不禁幻想著將來她與子敬的小孩,她會如何教他?她有機會帶他去學才藝嗎?在這個只要小孩不要媽咪的婚姻契約里,她有機會對自己的小孩表示母愛嗎?
她苦笑地揮去這些無謂的幻夢,子敬都已說得那么明白,她哪有機會為自己的小孩做這些事!?
不要想心里還會好過些,或許糊里糊涂、渾渾噩噩日子過得比較輕松!
吸口氣,強打起精神,她繼續與小朋友一問一答地教課——
短短兩個小時,伴著小孩與大人的歡笑聲,咻一聲快速溜過,卻是沁吟最快樂的時光,她有多久未曾如此開心、無憂的歡笑了!?
“今天課上到這里,如果Stella姐姐上的不好,或希望Stella姐姐教新的東西要告訴Stella姐姐喔!謝謝各位小朋友,我們星期五見!彼_心的向小孩們告別并開始收拾桌上散放的教材。
“Stella姐姐,你好漂亮、我們喜歡你……”沁吟蹲下身,給走出教室的小朋友一一親吻她,向她道別,高興地跑向媽媽身旁訴說著今天上課的內容……
略為整理之后,沁吟走出教室關上門,一轉身迎面撞上一位正與家長談笑走來的老師。
“對不起……”她低下身收拾散落一地的教材。
“你好,我是Jacky很抱歉撞到你,你有沒有怎樣?”兩人低下頭各自收拾自己的教材,Jacky伸出手禮貌地致歉。
“你好,我是新來的老師Stella,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沁吟緊張地抬起頭。由于新婚,她穿著一套粉紅色長褲套裝,臉上薄施脂粉,整個人看起來清亮有神。
Jacky一抬頭與她對望,心猛然撞擊胸口,他愣怔—下!皯撌俏乙狼赴桑俏易驳侥愕牟皇菃?”他輕笑,扶著她站起身。
“原來你是新來的老師,是代替Ivy吧!我是Jacky目前還是東吳資管研究生,每個星期三都會來上課。你呢?”他再度自我介紹,伸出左手。
“呃!我是Stella,每個星期三、星期五上午的課,請多指教!”沁吟禮貌性與他握手,并簡略自我介紹。
看了表,十一點半了,她該回家了!皶r間不早了,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謝謝你!鼻咭髑飞砼cJacky告別,走出美語中心。
Jaeky若有所失的望著沁吟離去的背影,仿佛失去一個心愛的玩具……
十一年未曾回國,當年與子敬約好要同進退,一場車禍讓程珞遇見了尋覓一輩子的愛人——方可人,為了她,他選擇留在美國。在教授引薦下,從紐約飛到西雅圖IBM分公司,憑借自己電腦的專長擔任軟體研發部門經理,如今程珞已是擁有美國綠卡、美國公民權的美國人了。
當年的車禍,若非徐父陸續匯入的二十萬美金,他或許已經客死異鄉,回國一個多月,子敬終于有空,他必須向徐父道謝,他——程珞的命是子敬救回來的。
來到陽明山,十一年前他常來徐家,當年他們不住這里,住在士林的公寓里,他與子敬窩在子敬的小房間里玩電腦,擠在他的小床上訴說著臺大的往事,訴說著今天又有誰倒追他或他,長得如何?他們又是如何拒絕……好快一轉眼,彷似昨夜的事,竟已過了十一年……
子敬還在天母家里,程珞與徐家兩老聊天,才得知原來子敬匆匆結婚是因為父親逼婚,可能嗎?看他對老婆呵護備至深怕別人搶走一般!程珞還是第一次看到子敬對女人如此……
聽到車聲,徐母走到車庫!懊髦约簳砥,為什么昨天不回來住?你知不知道讓客人等很沒禮貌?”她冷言冷語地責備媳婦。沁吟不是子敬選的媳婦,又是因為她子敬才不住家里,兒子都不愛了,自己更不必對她好!
為了討好婆婆,聽王嫂說她喜歡吃“中興百貨費媽媽”的蛋糕,特地早起坐車去買,回家被老公罵,來到陽明山又被婆婆責備,她的委屈只有往肚里吞……
聽到母親的責備,子敬不悅地蹙眉!皨,好了啦,是我晚起可以吧!”他揮揮手胡亂地應著,走進家門。
程珞不是外人,何況他已簡略了解子敬與沁吟的事,徐父便不避嫌地消遣兒子!笆抢!是啦!別人都不能罵你老婆,那你就不要罵我老婆!
莫名其妙被老爸當著程珞消遣一頓,子敬把氣轉嫁到沁吟身上!澳憧蠢!都是你浪費時間!彼﹂_她的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鼻咭魑綐O點,忍著淚低著頭應著,緊抓著子敬的手依順地跟著他,好像做錯是的小孩……
吃完午飯,全家人坐在客廳,聊著往事吃著王嫂做的甜點及沁吟買的蛋糕。
“徐爸爸謝謝您們,當年要不是您們匯錢到美國,我可能早就沒救了,這個恩情不知該如何報答!?”程珞感激地對著徐家兩老說。這個大恩大德他無以回報,五、六年來徐家從未提及,但他可是永銘在心!
“喂!Stanley,是朋友就不要提好不好?你是我一生的朋友,沒能力就算了,有能力我怎可能放著不管!?”子敬瞪了程珞一眼,微慍地斥責。
昨夜因制作美語班的教材晚睡,今早又為了買蛋糕早起,靠在子敬的身旁,聽著他們聊一些學生時代的往事,聽著聽著……沁吟便偎著子敬的手臂打瞌睡……
“Stella,你累了,上樓去睡!卑l現她的疲憊,子敬輕喚著她。
“不要,我要子敬爸爸陪我!鼻咭魉勖噪囟闳胱泳吹膽牙。
“你自己上去,晚一點我們再一起回去!碑斨腿说拿嫠幌胩y堪,拍拍她的背催促她上樓。
帶著睡意,沁吟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間,望著墻上掛著的結婚照,莫名的失落、空虛充塞胸口,抓起棉被蓋住頭含著淚沉沉睡去。
與徐家倆老及子敬聊了一個下午,晚上還有其他約會的程珞夫妻起身告退。
“徐爸爸、徐媽媽謝謝您們的招待,以后有機會到西雅圖來玩,讓我也盡盡地主之誼!焙韧晔种械牟瑁嚏笈c徐家倆老親呢地擁抱。
“你瞧,程珞都已經變成美國人了,時間過得真快!毙炷父袀卣f。想當年,程珞來家里時還是個清澀的學生模樣;一轉眼,他與子敬都已成家立業。
“子敬來西雅圖渡蜜月罷!”程珞仍不松口,雖然他知道子敬是被逼著結婚,但從倆人相處的情形看來,子敬或許只是跟父親賭氣而已。
“再說吧!”連他都不知道與沁吟的婚姻會走到哪里,搞不好沁吟很快懷孕了,十個月后他們就準備離婚了,還渡哪門子蜜月!?
當離婚的念頭閃入腦海,子敬竟覺得胸口悶悶地。
走到門口,搭著他的肩程珞仍不免關心地說:“子敬,幸福隨手可得,端看你懂不懂得珍惜!”曾經因自己的心高氣傲而差點失去方可人,程珞不希望好友犯相同錯誤。認識那么多年,彼此個性不僅相近連想法、做法幾乎如出一轍,直覺地程珞認為好友正踏著他錯誤的步伐而行,他更不愿見好友痛苦、后悔!
目送程珞遠去的車子,子敬轉身上樓。
“小懶貓,起床了,貪睡鬼。”坐在床沿,他在沁吟的耳畔呼喊著。
不知怎么地,沁吟覺得自己好疲累,覺得子敬都不讓她好好睡。
“不要……你一直吵,人家都不能睡!”她翻身拉起棉被蓋住頭,睡意甚濃不滿地嚷嚷。
從下午兩點睡到現在——整整四個鐘頭,未免太離譜了。
“我不準你去美語班上課了。”直覺地,子敬認為是美語班的課程太累了,他霸道地命令著。
自從她去上課之后,好幾次都為了制作上課的小玩意弄到很晚,有幾次子敬想抗議,但是見她做的不亦樂乎,他也不再說什么。但是,昨夜她竟累得趴在沙發上睡著了,還是他半夜兩點下班抱她上床的。
“你答應人家的,你又出爾反爾!”聽到子敬又開始不準東不準西的,她憤而起身抗議!
“我是答應過你,但是你說你不會喊累的!”子敬這回真得生氣了,他再也不會因一時心軟而讓沁吟為所欲為,他粗聲喊著。
“我又沒有喊累,是你自己亂講的!”每次都這樣,稍一不順他的心就亂拿翹。
“還說沒有!?昨天是誰抱你上床的?今天當著客人的面你又睡著了,你這是算什么?”不講不氣,越講越生氣,他忿怒地低吼著。
“我才沒像你說的那樣,難道我就不能偶爾累一下、愛困一下,你怎么那么霸道?”她不滿地喊著。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這兩天她會這么愛困?
房門沒關,兩人吵架的分貝又越來越高,樓下徐家倆老、王嫂、小葉緊張地面面相覬,怎么莫名其妙地吵起來?
他們緊張地狂奔上三樓——
“我霸道?你才莫名其妙咧!”氣頭上的子敬越講越大聲。
“你暴君、你惡魔、不公平——你對程珞那么好,對我就那么無情!”她氣死了,開始胡言亂語,并負氣地捶打著子敬,又嫌不夠火候,她竟拿起枕頭往他身上砸去。
為什么?Stanley是他一生的朋友他可以無條件幫他;而她?她不是他口口聲聲掛在嘴邊的妹妹嗎?為什么他幫她就必須附帶條件?
她告訴自己不要比較,但她沒辦法,她就是自私的要比較,她還幫他共同創造他的王國,他的事業,無怨無悔。而他,卻是這樣無情、冷繪地對待自己……
她的動作可嚇壞了勸架的四人,子敬就靠她那么近,她難道不怕子敬揍她?
“沁吟,你就少說兩句嘛!”徐母輕聲勸著,雖然不喜歡沁吟,她也不希望子敬一怒之下真的打下去。
“我不公平!?是啦!有的人天生就是命賤,怪不了別人!”無視家人勸架,子敬不屑、憤恨地吼叫著。
吵架最忌諱扯些無關緊要的人,偏偏沁吟竟然扯上他最要好的朋友!
“你什么意思?”沁吟狠狠地瞪著子敬。
指著房門口,子敬冷硬地命令著!奥牪幌氯グ!那你走啊!”
如果她不扯上程珞,他還不會那么生氣,無端讓自己的好友淌這場渾水,他氣到無話可說!
走了最好,省得他像帶個拖油瓶似的,一點自由也沒有!
她瞪子敬一眼,走就走誰怕誰!氣頭上的倆人,誰也不認輸。
沁吟氣的大步走出房門,子敬斜睨沁吟一眼冷哼一聲便無所謂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四人看看子敬,再看看沁吟。
算了,下樓安慰沁吟吧!反正子敬很快就會氣消。
沁吟果真氣得要自己走下山!徐父緊張地抓住她。
“你干嘛跟自己過不去!?你明知子敬的個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虧,你就讓他一點嘛!”徐百川柔聲勸著。
他也看得出來子敬對沁吟雖然口頭上不說,實際上已經相當退讓了——
因為,任性的子敬根本無法忍受女人對他拳打腳踢的,即使那人是他的至親!但是,沁吟對他又罵又打的,他卻什么也沒做!
“他就是那么霸道,為什么每次都是我讓他,他就不能順我一次?”沁吟含淚怒吼著。
每次都是她退讓,她都快要懷疑自己是否失去主見了,她干脆當子敬的傀儡算了,還是因為她太依順他,所以他認為無所謂、不在乎!
“唉!我看你也在氣頭上,不如我讓小葉載你去散散心,等你氣消了再回去吧!”看得出來,再勸下去難保沁吟不會誤會他是護著兒子,不如讓她們好好各自想想。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
小葉陪她去散心?除非她活膩了!“不用了,晚一點我再自己回去!”沁吟嘟著嘴,抹去淚水賭氣地坐在沙發!
“既然你都說晚一點回去,那就讓小葉送你回去吧!”徐父的眼神暗示小葉備車。
“爸爸,真得不用麻煩小葉了!鼻咭魍驴跉,靠在沙發上負氣地說。
其實只要子敬稍稍讓她一點就好了,尤其是美語班工作的事,他明明知道她非得這份工作不可,他還一再地阻止,不準她去,她是嫁給他,又不是賣給他!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楊沁吟確確實實是賣給徐子敬!
她的眼淚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