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蕓醒過來時已是半夜,望著烏鴉鴉的一片黑暗與寂靜,她的心剎那間涌現(xiàn)一絲惶恐。
這里是哪里?她睜大了眼,希望透過窗外透進來的些微燈光看清楚室內(nèi)的一切,當目光不經(jīng)意的落在房間角落沙發(fā)椅子上的一個黑影時,她著著實實地被嚇了一跳而驚呼出聲,原本躺在床上的身子也下意識的爬起并往床頭退縮。
“你醒了?”聞聲,角落里的人影朝她走—了過來,由上而下俯視著她驚悸不已的容顏,嘴角淡談地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挺耐人尋味,是因為她被他嚇一跳而暗自得意?還是單純只為取笑她的膽小怯懦?無論如何,他此刻嘴角邊的笑容不是開心。
這一刻,她已經(jīng)知道這里是醫(yī)院,因為手上插著的針管與一室的藥水味已明白告訴了她,這樣的驚醒似乎還是拜李奧所賜,看見他,讓她混
沌的腦袋瓜子在片刻便全清楚了起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李奧在她的床沿坐
下來,伸出手將她滑落在頰邊的發(fā)絲撥到她的耳
后,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仿佛在責怪她的不懂得
照顧自己,也仿佛有著無數(shù)的心疼與內(nèi)疚……
“我不懂你的意思!彼齽e開眼,為他灼熱而霸道的眼神著了慌。
“醫(yī)生說你得了急性腸炎,這么嚴重你竟然不吭一聲?不痛嗎?”
李奧溫柔地說著、問著,如果駱蕓不是別開眼,她會見到一個男人內(nèi)心最深處的柔情與歉意。
急性腸胃炎?駱蕓苦笑著,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好痛,那椎心刺骨的感覺如今依然真切,那仿佛即將失去一切的濃濃失落感讓她頓時覺得彷徨無依。
她不要這樣的感覺!也不知道為什么李奧的
出現(xiàn)會徹頭徹尾破壞她內(nèi)心的安詳與平靜……
“再怎么痛,在你的心里我也比不開會重要。”這句話用的是肯定句,駱蕓的口氣冷冷的,表情也是同樣的淡漠。
李奧的心一慟,內(nèi)心的歉意更深更濃,望著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寫著無辜與抱歉!澳鞘悄愕南敕!
“事實就是如此!
說得再多,也沒有當時內(nèi)心的感覺來得確切深刻;解釋得再多,也無法彌補已經(jīng)在她心上所造成的傷害。
“駱蕓……”
“可以替我通知我的男朋友嗎?他找不到我會很擔心的!瘪樖|打斷他欲接下去的話,也借此提醒他,她已有婚約在身事實。
“我也很擔心你!
“我不要聽!”她突然激動地捂住雙耳。
“為什么?我難道連關(guān)心你的資格都沒有?”他抓下她捂住雙耳的手,讓她的眼正視著他,“不要再欺騙你自己了,好嗎?”
“我沒有欺騙我自己。”駱蕓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緩緩地把話說出,清亮的眼也不再逃避地望著他,“告訴我,你愛我嗎?”
望著她炯亮的眼,李奧一個字出沒有說出口,只是望著,希望她能看進他的心底。
“愛”這個字,十年來他已不再說出口,何況,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的迷航并沒有遠離他,或者應(yīng)該說,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遠離它……這個字跟了他好久,解也解不開,也沒有欲望想要解開。
“我想你是說不出口的,因為你根本就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除了你自己,你根本不懂如何愛人,對嗎?”她不想說得這么殘忍,是他的無言,是她一個女人的基本矜持逼得她不得不這么樣么說的。
“不是這樣的。”李奧的眼神閃了閃,淡淡地別開眼去。
該怎么說呢?說自己是愛她的?說自己對她有著一份連自己都不確定卻又深刻特別的情感?還是坦坦白白的告訴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思念掛懷算不算得上是愛?
然后呢?是不是要承諾永遠?這是他無法給她的,因為,他連自己都無法掌握住自己心的方向,害怕自己一顆習慣流浪的心不會安于停泊。
“不管怎么樣,那都是你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替我打電話,我可以自己去打!闭f著,駱蕓便要去拔開手臂上的針頭。此時,一雙大手迅速地伸了過來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李奧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挑高的眉與緊抿的雙唇彰顯著他壓抑的怒氣,就連抓在她手臂上的力道也不甚輕。
“我替你打電話,把他的電話告訴我,然后乖乖地躺好睡覺!
告訴他陳其書的電話后,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病房的那一刻,一股濃濃的失落與悔意幾乎淹沒了她,她想開口喚住他,卻還是任他一步一步的遠離。
心跳,追隨著他在黑暗中孤獨的腳步聲,他每踩下一步就離她的心更遠了一些。
其實她多么希望他能轉(zhuǎn)過身來望住她,告訴她,他愛她,之后,不顧一切的,她會投入他的懷抱,用盡自己的一生去愛他,縱使烈焰灼身也在所不惜。
畢竟無緣,她的真心話他或許永遠也聽不見了吧?這樣也好。
讓一個人全心來愛著,應(yīng)該比自己用全心來愛一個人來得幸福與好運,而陳其書就是那個會用全心來愛她、寵她的男人,也是她的幸福和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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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兩個男人第一次見面,卻似乎都沒有寒暄的好心情,陳其書只是對李奧微微點了點頭,便走向躺在床上的可人兒駱蕓。她蒼白著一張臉,見到他時竟浙瀝嘩啦地掉了一串淚。
“怎么啦?哪兒不舒服?”陳其書緊張地上前擁著她,為懷中哭得顫抖不已的身子有著濃濃的心疼。
“都不舒服!”駱蕓撒嬌似地往他身上賴,淚中帶笑的模樣讓站在一旁的李奧為之深深動容。
在他的面前,她是帶點傲骨與理性的,落落大方的性情與直爽的脾氣也讓她整個人奪目而耀眼,雖然偶爾也會撒嬌,卻不是像她現(xiàn)在賴在陳其書懷中的嬌柔似水,卻又霸氣如鋼。
“都不舒服?醫(yī)生沒醫(yī)好你嗎?”陳其書瞅著她的眼,見她一會笑、一會哭,竟有點莫名其妙。
他自然不能理解駱蕓此刻心情的微妙,她愛的兩個男人都在這里,卻有著兩種不同的心情,連她自己都在想著——如果現(xiàn)在她要在他們兩個之中選一個,她會選擇誰呢?
她望著陳其書,又望了他身后的李奧一眼,后者也正一瞬—廠不瞬地望著她這頭,仿佛知道她現(xiàn)在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微笑著。她挪開了自己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輕輕對陳其書扯了扯嘴角
“那醫(yī)生是庸醫(yī),醫(yī)得我全身上下還是疼,不過,看到你來之后就全都好了!
陳其書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與駱蕓講這些親密話,被她這么一說,臉稍稍的紅了起來,伸手便去捏駱蕓的鼻頭,“你在胡說什么?”
“我哪里胡說?你一向是我的仙丹妙藥啊!”
“再說就讓李先生見笑了。”陳其書轉(zhuǎn)向身后的李奧,“這回多虧了李先生,謝謝你打電話通知我!
“叫我李奧吧!李先生長、李先生短的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很老了。”
“你是不年輕啦!”駱蕓笑開了嘴,眼睛像天上彎彎的月。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李奧玩笑似地罵了一句。
她笑容底下的牽強大概只有他明白,看著,竟有著不忍與自責。
“后天晚上是我與駱蕓的訂婚宴,李大哥可別忘了一定要來參加!标惼鋾χf道。
“恐怕不行,那天我們要到紐約外拍!崩願W抱歉地對他笑笑,“等你們結(jié)婚吧!我一定會去喝你們的喜酒。”
“這么巧!怎么沒聽駱蕓提過要到紐約外拍的事?”
“她怕影響到你們的訂婚宴所以不跟我們同行了。沒關(guān)系,還有機會的,她沒有我老,至少比我多個十年可以到處玩去,不差這一回。”
“不會耽誤組里的事吧?”陳其書擔心地問。
“安心的訂婚,天大的事都沒有她的幸福重要,知道嗎?”李奧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來了,我想我也該走了,明天還要趕拍幾個鏡頭,不陪你們多聊了。”
“謝謝你,李大哥!
陳其書送李奧走到了門口,李奧沒有再多看駱蕓一眼,只是淡淡地對陳其書點點頭,揮揮手離開了病房。
“怎么突然病了?”陳其書關(guān)上房門朝駱蕓走了過來。濃濃的關(guān)心浮上他的眼眸,“找不到你我都擔心死了!”
駱蕓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頰,笑道:“是嗎?怎么都看不出來?”
“要怎么樣才看得出來?”他似乎為她的質(zhì)疑有點不高興,語氣淡得令人陌生。
陳其書的臉摸來有點冰涼,每當他不安、憂心的時候就會這個樣子,因此,她也清楚的知道他對她的失蹤有多么的不安與緊張。
就算不摸他的臉,她也是知道他是絕對緊張她的,就因為如此,她常常覺得自己對他的愛似乎永遠都不夠。
“開玩笑的,怎么?生氣了?”
“我怎么敢生你的氣,只要你不生我的氣,我就阿彌陀佛了!
“說得我好像暴君似的!瘪樖|嘟起了小嘴。
“本來就是,難道你喜歡當小綿羊?”
“喜歡啊,只是你不讓我當罷了。”
“你不會是在暗示我,我太寵你了吧?”陳其書突然瞇起眼,“或許我該改變改變自己,讓你過過當小綿羊的癮?”
“你不會是在暗示我,訂婚以后你就要變成一只大野狼專門欺負我吧?”
“答對了,真不愧是我老婆,聰明得很!
“我可不是變你老婆才聰明的,我是本來就很聰明!焙脛偈邱樖|的本性,不過,這般明目張膽也只有對他。
“好、好、好,你本來就很聰明,現(xiàn)在可以好好睡覺了?不養(yǎng)好身子怎么跟我這個大帥哥訂婚?”陳其書幫她把薄被蓋到頸間,用手順了順她的發(fā)。
“你呢?”
“我在這里陪你!
“上來跟我擠一擠吧!床還夠大。”駱蕓提議說。
“不怕我半夜把你給吃了?”這種邀請實在誘人,陳其書不忘威脅地問。
“我是病人,你是君子!
“所以?”
“一定相安無事嘍!”駱蕓笑得開懷,從被單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手,“擠一擠吧!否則你明天一定腰酸背痛!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闭f著,陳其書半躺在駱蕓的身邊,將她拉著他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掌心里。
不知道為什么,見到李奧這人竟讓他感到些許的不安,是因為他高大挺拔的氣勢?還是因為他身上那股濃得化不開似的憂郁氣質(zhì)?或者,是兩者都有?
閉著雙眼的陳其書久久不能成眠,抓著駱蕓的手也愈握愈緊。駱蕓方才不經(jīng)意間望著李奧背影那帶點失落的眼神……希望只是自己的多慮與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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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請在駱蕓南部的家,前一天她就先回到家里等待男方隔天的送聘。一向與父母話都不多的她,連訂婚的前一天也一樣少言,可能是長年待在外面念書的結(jié)果,將彼此的距離拉得更大更遠,也或者是一種感情的沉淀,至少,連爭端、不滿、代溝都少了,她常想,.這樣的結(jié)果或者是最好?但可以確定的是比以前爭吵的日子更令人留戀與懷念。
望著不遠處的父親與母親,近日來為著自己的婚事打點得似乎不亦樂乎,她也樂意當個輕輕松松的新娘,有人為自己張羅一切的感覺大體上說來是不錯的,多多少少也彌補丁一些曾經(jīng)在她內(nèi)心深處化不開的心結(jié)。
“大姐,有個男人找你!迸判械谖宓男〉芡蝗慌艿剿纳磉,神情高深莫測地望著她。
男人?駱蕓愣愣地望著小弟,似乎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有個男人找我?”小弟點點頭,“很高的男人,他說要找你!
“他在哪里?”
“就在那邊!毙〉苤噶酥覆贿h處的小茅屋,“他要你到那邊去找他!
“他叫什么名字?你認識他嗎?”
小弟搖了搖頭,“不認識,以前沒見過,不過他說是你的朋友!
朋友?不會是他吧?不可能!他不會來找她的,況且他也不知道她住在這里……
“知道了,謝謝你。”
“大姐…”小弟疑問地開口。
“想說什么?”
“你不會不要陳大哥和這個大哥……私奔吧?”小弟說完,不安地吞了吞口水,眼睛怯怯地望著她。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駱蕓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他跟你說了什么嗎?”
“沒有,不過電視不就是這樣演的?”
“電視是電視,你以為大姐在拍電視劇啊?”
“可是……”
“好了,別再可是下去了,我還要去找人,記住別多話啊!”駱蕓站起來往小茅屋的方向行去,一肚子的疑問也只有自己才能弄明白。
腳步愈靠近小茅屋,她的心跳愈快,腳上的步子則相反的愈來愈慢。她突然有點不敢再走過去,怕這么一走就得改寫自己的一生。
待看到來人時,她怔愣住,來找她的男人正是李奧,長長的腿斜斜地倚在小茅屋的背面,整個人看來有說不出的滄桑憂郁。
“你找我?”駱蕓明知故問著。
他的一具眼神就讓她心跳如人擊鼓、如天響雷,整個人像被丟進鍋爐里蒸似的發(fā)燙燃燒。他來找她意味著什么呢?她知道的,明知道的,卻要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她。
他的眼就像他修長溫柔的雙手輕輕地撫在她身上一般,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被一件件脫了下來,轉(zhuǎn)眼間赤裸裸地站在他的眼前,感應(yīng)到他身上灼熱的體溫。
李奧陡地伸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俯身吻住了她驚喘不已的紅唇,雙手癡癡纏纏地撫著她滾燙的身軀,似有一股將她揉地體內(nèi)的強烈渴望,以求得一個玉石俱焚的美感。
這吻,有若盤古開天頭一回,第一次嘗到那唇瓣的甜蜜芬芳似的久久不休。駱蕓情不自禁地攀附著李奧的頸項,身子貼合著他矯健的身軀,他吻得她天旋地轉(zhuǎn),幾乎要窒息而死,雙腳虛浮得站都站不穩(wěn),只好牢牢地靠在他的懷里。
“我不準你嫁給陳其書!”李奧輕咬著她的耳根,讓她從耳畔到腳踝都仿佛被電到似的起了哆嗦。
“不要這樣,會被人看見……”駱蕓想理智地將他推開,只可惜她做不到,他帶給她的激情震撼與那強而有力的霸道臂彎讓她推也推不開,只能沉淪、只有沉淪。
“答應(yīng)我!”
“不——”她不能這么做的,她不能這樣傷害陳其書,絕對不能。
“那我就現(xiàn)在要了你!”李奧的眼神有著絕對的認真,也有著不顧一切的執(zhí)傲與瘋狂。
“你瘋了!”
“我是瘋了,不然又為什么會千里迢迢來搶親呢?”他吻上了她的頰邊,將臉埋進她的頸窩里,“你是愛我的,就像我要你一樣的熱切,這是你我都不能否認的事實!
“不是這樣的。”她抗議的語氣很薄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又如何要別人相信自己所說的呢?駱蕓苦笑著,心上的重擔壓得她快發(fā)狂。
“跟我走,馬上!
“你瘋了,我不能跟你一起瘋!瘪樖|搖著頭,淚也緩緩地落下,“曾經(jīng)有機會的,現(xiàn)在……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