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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虐無道 第九章
作者:蔡小雀
  荔女努力地研究著放在陽臺上的兩盆挺秀蘭花,覺得似乎應該要澆水,可是她又聽人家說蘭花不能澆太多水,所以在那兒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乖乖地把它們拿回去放好。

  那兩盆可是靜權的心肝寶貝,弄死了不得了。

  她又蹭回屋里,看著窗明幾凈的室內,覺得好象也沒什么可以整理的,聽說清潔公司三天來一次,所以根本就不用她拿起掃把胡搞瞎搞的。

  最后,她還是只能像靜權說的,看是要看看五十二吋的大電視還是要打電動,抑或是看滿柜子的書。

  不過那些書都深奧得要命,若不是原文,就是一些她平常翻也不會去翻的。

  「莎上比亞的十四行詩,嗯,聽說很好看。」她點點書目,還是沒抽出來,繼續看下一本。「《基督山恩仇記》……聽說有拍成電影,那我去租電影來看就好了……嗯,還有這個,《奧修大師的十二個故事》,奧修大師?奧修大師?」

  她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曾在哪里聽過這位大師,當然也就沒有可能再把書拿出來看了。

  哎喲,無聊得要命,靜權回總公司辦點事,這么大一間屋子就剩下她一個人,恭喜和發財則是在她家里。

  「對了,我怎么忘記我有帶任天堂呢?」

  荔女倏然眼睛一亮,興匆匆地打電話訂了一個大披薩和轟炸雞腿與可樂,然后跑回房間取出任天堂電視游樂器,鉆到電視后頭插好電線頻率后,放入游戲卡匣,打開開關。

  寬大如小型電影院般的屏幕亮了起來,她歡呼一聲,興高采烈地玩著「超級馬利」。

  客廳登時熱鬧不已,回響著如彈簧般的逗趣音樂。

  接下來是披薩來了,她邊咬著香Q的披薩,邊改玩只要一只手就能操控的「小精靈」,玩得非常痛快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手機曾響起過。

  忽然,大門打開了,房爸、房媽與靜權站在玄關處,目瞪口呆地看著光著腳丫子、盤腿坐在柚木地板上,手上、臉上都沾滿了披薩醬料,還有那轟然巨響著的電玩游戲……

  荔女興致正濃,驀然眼角余光瞥見了他們三個,大驚之下滿口的披薩都噎梗在喉間。

  「咳咳……」她一手抓著喉嚨,拚命嗆咳。

  房家老少三口慌忙沖過來,一時之間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焦心關切地大嚷著--

  「哎呀,妳要不要緊?」房媽差點急哭了。

  「小荔,妳喝口水,喝口水……」房爸焦急地將水杯遞到她嘴邊。

  「妳還好嗎?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好一點?現在覺得怎么樣?」靜權更是臉色都白掉了,緊攬著眉頭糾結著心,趕緊替她拍背順氣。

  如果是被披薩給噎死了,那么她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荔女苦笑著,總算在水的幫助之下把披薩吞下去了。

  「還、還好,我沒事,你們放心……房爸,房媽,你們怎么來了?」

  她有點心虛,自己剛剛那副完全沒形象的邁遢樣統統都被長輩看光了,不知他們會怎么想?

  萬一他們誤會她已經跟靜權同居,那就慘了。

  房家二老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房媽笑咪咪地道:「我是來問妳有沒有空去挑金子的!

  「我是想問妳比較喜歡吃哪一家的喜餅。」房爸殷勤地喜問。

  她眨了眨眼,沒有注意到一旁臉色變得古古怪怪的靜權,茫然的問:「誰要結婚了?怎么會有喜餅?還要挑金子?」

  「爸、媽,我想這件事還是先……」靜權試圖插入意見。

  「閉嘴,你就是這樣拖拖拉拉的,才會耽擱人家這么久,現在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房媽瞪了他一眼。

  他哭笑不得。

  「就是說呀,兒子,你這個性就是太斯文客氣了,應該要學學老爸,有魄力的給他決定下去。」房爸也落井下石,一點也不同情兒子!缚紤]那么多做什么?萬一心愛的好人兒被別人搶走就糟了,你懂是不懂?」

  「爸,媽,我是覺得……」他試圖解釋。

  「房大頭,你怎么不讓房爸、房媽把話講完?這樣半路插嘴很沒有禮貌耶!顾涀约阂彩侨滩蛔√鰜戆肼凡遄斓摹

  「對對對,果然好兒子還不如好媳婦。」房媽快慰極了。

  房爸也笑得合不攏嘴,「我就知道小荔是個最貼心的好孩子!

  「房爸,房媽,你們不要這樣說啦,我會不好意思的!顾悬c發窘,但也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起來。

  靜權又好氣又好笑,「妳知道我爸媽到底來找妳做什么的嗎?」

  「問我要不要吃喜餅和挑金子!顾傻乜粗父墒裁?你以為我有那么笨嗎?剛剛說過的話馬上就忘?」

  「他們是問妳要不要去挑『我們』結婚用的金飾,還有比較喜歡哪一家的喜餅,準備『我們』結婚時送。」他特別加重「我們」兩個字的語氣。

  「?」她瞬間呆掉了。

  房爸、房媽熱切的湊過來,齊聲共氣道:「對啊,乖媳婦,妳比較喜歡哪家的喜餅和什么樣式的金子。俊

  「我我我……」她急得滿頭大汗。

  「千萬不要客氣,反正這件婚事是早辦早好,荔女,妳說是不是?」他倆又異口同聲的問道。

  結、結婚?!

  「房爸、房媽……」沒有心理準備又一時受了這么大的壓力,荔女忍不住捂住耳朵,大叫道:「我沒有要嫁給房大頭,我沒有啦--」

  靜權原本又焦急又好笑的神色瞬間一僵,一顆心因極度的失望而迅速地冰冷了下來。

  難道他在她心底始終越不了青梅竹馬的界線嗎?難道她口口聲聲說答應接受他,只是一時意亂情迷所致,過后又全番不認帳了嗎?

  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傷。

  究竟該怎么做,她才會真正的喜歡他,不再將他遠遠推拒在心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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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女感覺到有點不一樣了。

  打從那天她一時心慌意亂地對房爸、房媽否認「現在不會有任何婚禮」后,兩老早就習慣她的說法了,只是笑咪咪的摸摸她的頭,說會再給她時間想清楚,但靜權的神情卻變得有些古怪和冷漠。

  房爸、房媽回去后,她特意問他要不要吃披薩,他神色淡淡地說要到書房忙些事情,然后一鉆進去到了晚上也沒出來。

  她試著敲過門,高聲問他會不會餓,要不要出去吃晚餐,但他的反應冷淡極了,要她自己去吃飯。

  又迷惑又忐忑的她只好乖乖收起任天堂,背起背包離開。

  他甚至連說要開車送她都沒有!

  「可惡的房大頭,他該不會是到手了后就對我厭倦了吧?」她懷疑的問著自己,隨即呸呸呸道:「到什么手?我怎么講的那么難聽,何況他也不是那種人,我怎么可以把他想成那么邪惡不堪?」

  肯定是因為時差還沒有調回來的關系,所以他才會懶洋洋的吧。

  話雖如此,她還是有些垂頭喪氣,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就連在幫客人做造型的時候,也是邊吹整邊嘆氣,從她嘴里吹出來的遠比吹風機的還要多。

  白勤和一干學妹看得心驚肉跳,想問又不敢問,因為戀愛中人本來就會有諸多奇奇怪怪的癥候,今天哭、明天笑的,所以他們是盡量有多遠閃多遠,就唯恐會再惹她更心煩。

  而沒有客人的時候,荔女坐在小花幾邊喝著可口可樂,邊盯著手機發呆,那副標準為愛失魂落魄的樣子,更是讓大家連招呼都不敢對她打。

  「記住,現在是非常時期,在戀愛初期是人情緒最不穩的時候,所以千萬不要有任何舉動驚動和打擾了荔女學姊,知道嗎?」白勤召開全店會議,一臉鄭重的叮嚀。

  「知道!」眾人表情嚴肅,重重地點下頭。

  一時之間,春風美發造型室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每個設計師、小妹以及客人都保持在「萬安演習」的狀態中。

  荔女卻是渾然不覺,一顆心、兩只眼睛統統在那支手機上頭。

  奇怪?怎么還不見熟悉的電話號碼來電響起呢?

  他又飛走了嗎?就算是,也應該會打通電話告訴她吧?

  她開始害怕這從頭到尾只是一個游戲,為了報復她這些年來對他不理不睬的懲罰性游戲。

  她面色若紙,雙手緊緊捂住了雙眼。

  別胡思亂想了,鮑荔女,這并不能解決任何事!她告訴自己。

  那句老話是怎么說的?山不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就去就山!她不相信他會躲她一輩子。

  荔女倏然站起來,神情堅定地到柜臺抓過背包,揚聲道:「白勤學長,我下午請假!

  「沒問題、沒問題!

  所有的人頓時大大松了口氣。

  荔女不管那么多,跳上機車就往內湖方向飆去。

  風在耳畔咻咻吹過,她滿腦子都在思索著待會見到他后,應該跟他說什么話。

  可是在飛馳抵達靜權那棟高級公寓的二十分鐘內,她完全想不出該怎么做開場白。

  她停好機車,原是想要按門鈴,卻又害怕聽到他拒絕的冷淡客套響應。

  深怕他生氣,唯恐他不悅,她究竟幾時變成這么膽怯小心的?

  也許是因為太過在乎一個人,她甚至愿意為他改變自己。

  荔女輕輕嘆了一口氣,怔仲地在門前站了半晌,這才提起精神打開大門。

  在搭電梯的時候,她腦筋一片空白,可是掌心在冒汗,雙腿虛軟,而且胃在重重翻攪。

  她用鑰匙打開他的門,尚未推開就聽見一陣輕松歡愉的笑聲,有男有女。

  她心口一緊,手卻自有意識地用力推開門。

  砰地一聲,里頭正在聊笑的人們嚇了一跳,她一踏進去玄關就瞥見他含笑的眼神,但是他的笑意在見到她的一瞬間變僵了,淡了。

  她心碎地發現,他竟是沉重地吸了一口氣后才開口。

  「妳怎么來了?」靜權緩緩起身走向她。

  從他的表情里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是她的心卻已不斷地往下沉。

  「咦,靜權,這位是你朋友嗎?」客廳里優雅側坐著的美女抬眼瞥向她,聲音輕嫩地好奇問道。

  荔女只覺胸口好悶、好痛、好緊,想要狂吼大叫大喊,想要狠狠地舉拳捶碎墻壁,但是她只是冷冷地開口。

  「關妳什么事?我是他朋友還是他妹妹跟妳有個屁關系?」

  美女驚駭地倒抽一口氣。

  靜權卻是被她那句「是朋友還是妹妹」氣得一時失去理智。

  她果然又要同他撇清關系了,那天是在他父母面前,今天又是在他朋友面前。

  難道他們的感情在她眼里就那么微不足道、像一陣風般易逝嗎?

  心痛又受傷的他忍不住低斥道:「妳的脾氣為什么總是這么壞?妳為什么就不能改改?韻梨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妳再這樣侮辱她。」

  侮、侮辱她?

  「你……為了她兇我?」荔女一呆,眼眶不禁滾燙濕熱起來。

  「我只是教妳『禮貌』這兩個字怎么寫!顾麘嵢坏,「跟我的朋友道歉,否則我不可能原諒妳!

  「你……」她緊緊捂著劇痛絞疼的胃,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要我跟她道歉?」

  「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箍粗n白的小臉,他又是不舍又是憤怒。

  為什么她完全不把他們的感情放在心底了,他卻還是無法狠下心來與她決裂?

  她受傷的神情也重重地劃破了他的心。

  「我為什么要跟她道歉?你都不怕我生氣了,憑什么還要我道歉?」她又惱又痛又氣,豁出去地大叫,「我早就知道你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公子、花心蘿卜,我怎么會笨到還相信你?」

  「在妳的眼里,我永遠都是這么不堪?」他的心倏地一陣發冷,激動得眼前金星直冒。

  他這些年來默默守候在她身邊,暗暗的付出深深的情意,竟然換來這樣輕蔑丑陋的評語?

  難道無論他怎么做,都無法洗刷在她心底那早已深烙下的先入為主的惡名?

  「你自己心知肚明!顾加H眼看見了,他還想狡辯嗎?

  那天開始就對她冷淡得不得了,甚至不管她晚上一個人騎機車回去會不會發生什么事,然后連續好幾天也沒有半通電話,以往會噓寒問暖,關心她吃飽穿暖了沒有,可是這幾天呢?統統都是空氣,統統都是空白。

  她今天跑來找他,卻親眼見到「忙碌到不見人影」的他竟然親密地和一個美女在聊笑,那樣暢然愉悅的笑聲是她從來沒有聽見過的。

  她承認她開口罵粗話不對,可是她已經被嫉妒與憤怒、傷心沖昏了頭,他不了解不安撫便罷,居然還要她道歉?

  「我心知肚明什么?我如何禁止得了別人的思想齷齪?」靜權也氣得口不擇言。

  「我思想齷齪?」她又氣又急又傷心,「你才是人面獸心,表面上仁義道德,肚子里卻是男盜女娼!

  「好,既然如此,就沒有什么好講的了!

  「你這個偽君子,我跟你一刀兩斷!」她吼道。

  靜權氣得渾身發抖,眼前陣陣發黑。

  她總是這么輕易就將分手說出口,可見她根本就不在乎、不重視這段得來不易的珍貴感情。

  「隨便妳!顾_大門,面色冷峻、雙眸冒火。

  他趕她走?他居然趕她走?

  荔女臉色慘白,幾乎軟癱在地上,但是不知道打哪里冒出來的一股力氣支撐住她,她猛地沖了出去。

  她死命地按著電梯鈕,可惡的電梯卻遲遲不上來,她索性改走樓梯,飛快地踩著階梯往樓下沖,幾次踉蹌幾乎滑摔下去,最后她滿面是淚地跌坐在一樓的樓梯間,大理石地板寒涼得就像是她此刻的心。

  荔女悲傷頹然地捂住小臉,失聲痛哭了起來。

  哀哀痛哭的聲音像極了受傷的小動物,彷佛知道自己的傷口太大、太深,已經沒有痊愈完好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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