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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斗美人 第四章
作者:柴茜
   
  用手輕輕拭去琉璃小刀上鮮紅的血滴,血還溫熱著。拓跋魁渾身一顫,像是被燙著  似地縮回手。  

  “該死!”他皺緊眉頭,沒來由的氣惱,粗魯?shù)爻哆^一塊布擦掉刀上的血痕,將小  刀掛回腰際。  

  一個女人!  

  哈,拓跋魁,你真是了不起,一個女人居然就讓你心軟了!  

  可笑。  

  多年來,他第一次忘了自己的原則一身為狼主的他沒有資格擁有同情心,一旦濫用  同情就會招致毀滅。他直謹記在心,對于敵人向來毫不留情,但這個丑陋女子的幾滴眼  淚卻讓他破戒了。  

  他是怎么了?他不懂自己,為什么胸口會因為她的淚而隱隱作痛?他該是無心無淚  無欲的,身為他最憎恨的人的兒子,他不配做一個人,他是殘酷無情韻魔鬼。  

  可是那雙映滿純真信任眼眸中的那抹傷心欲絕,仿佛召喚著他變回另一個人,一個  有著喜怒哀樂的平凡人,回到他沒仇恨的軀體里;蛟S是連續(xù)經(jīng)歷多場殺戮,讓他的感  覺有些疲憊。拓跋魁如是解釋著,也許見見“他”后會好一點。    

  “宗喇彌,她沒事吧?”喀爾東不放心的問道。  

  “這點小傷難不倒我,我辦事,你放心!弊诶畯浽谡б姵笈亩虝赫痼@之后,自  信滿滿地應(yīng)道,拿著一盒烏漆抹黑的藥膏就要為鐘瑤上藥,鐘瑤退了一步,指著藥膏問  道:“這是什么玩意?惡心極了,真能治傷嗎?”不會是牛屎、馬屎之類,混成藥來蒙  騙她吧?  

  “小姑娘,你是外地來的,自然不懂了,不是我宗喇彌自吹自擂,無論是內(nèi)傷、外  傷、刀傷、劍傷,上自大人下至小孩,抹了我特制的烏雪膏后,不用兩天傷口便會自然  痊愈。你不信我,可以問問喀爾東,他是吃我的藥長大的!  

  喀爾東點頭,卷起袖子,指著一道怵目驚心的傷痕道:“是真的,你瞧我的手臂去  年受了極大的刀傷,都靠烏雪膏,十天就痊愈了!  

  鐘瑤不瞧也就罷了,一瞧之下,乖乖!從疤痕來看傷得挺重的,但好了之后卻留下  這么大的疤痕,她益發(fā)不敢擦烏雪膏,雖然她在蒼狼一族中,武藝“暫時”排行老七,  但說到琴棋書畫、女紅等事,她可是個中翹楚,否則怎能稱霸中原為第一美人?而且她  還有一樣壓箱絕活無人知曉,連親如手足的其他蒼狼們也不知,那就是她有一身的好醫(yī)  術(shù)。  

  習得醫(yī)術(shù)并非意外,別看她成天蹦躇跳跳、氣色紅潤,九歲之前她還是個病西施,  鐘瑤七歲那年因為快病死了,被師父恨天長帶回斷情谷治病,經(jīng)過恨天長七日七夜不眠  不休的搶救,鐘瑤才由閻正手里搶回半條命,自此成了藥罐子,然而久病成良醫(yī),她的  醫(yī)木雖不敢自稱天下第一,倒也不差。  

  “你放著好了,我待會幾再自已擦。”她打定主意絕不擦烏雪膏,要擦也要擦自己  的藥。  

  “不趕快上藥怎么行?要是血流多了,你會投命的!笨枛|焦急不已。  

  鐘瑤笑笑,打小吃多了靈丹妙藥,失點血無損于她的身體。“這點傷不礙事。”她  用手輕拂傷處,神不知鬼不覺地涂上有療傷止血神效的紫霜膏。  

  喀爾東欲再爭辯,一道濃烈的香味已先行撲鼻而來,接著便揚起女子的嬌笑聲,“  果然是天鳳,與一般的凡夫俗子不同,受了傷、流了血,不必擦藥就能好,好了不起啊  !”出現(xiàn)在帳口的是富察哈敏與其丫環(huán)小喜兒。  

  “敏主兒!”喀爾東愕然。  

  這女人是誰?說話這么酸!她得罪過她嗎?不至于吧,她才剛到狼族,人生地不熟  的,要闖禍也得時間吧。坐在床沿的鐘瑤小心翼翼地盯著眼前艷如火的嫵媚女子。  

  富察哈敏瞅著她,很給面子的沒則過臉,仔細瑞詳著鐘瑤,評估著她的份量!澳  就是天鳳?赫蘭塔形容得真是半分不差,果然長得與眾不同,只怕夜叉公主在世遠遠比  不過你的絕世之貌。”她笑嘻嘻地,但吐出的話卻句句傷人。  

  她竟是來下馬威的,鐘瑤心里有底,此人是敵非友,不知意欲何為,她先靜觀其變  。  

  “鳳姑娘雖沒敏主兒美艷,但起碼五官端正,勝過夜叉千萬倍。敏主兒,請斟酌你  的話語,勿傷人。”喀爾東聽不慣挺身為鐘瑤說話。  

  鐘瑤暗自感謝,相處十來天,總算不枉她救他們一場。  

  “你是在責怪我?我又沒說天鳳見不得人,丑得舉世無雙,倘若我說了,你又敢拿  我怎么樣,難不成你以下犯上!”除了拓跋魁與鄂索圖以外,喀爾東是狼族里第二個不  將她的美貌放在眼里的人,其他的人莫不將她奉為天仙美人,為此,富察哈敏恨極,口  氣自然也不佳。“你別仗著狼主特別信任你,眼里就沒有我,我是你的主母,狼族有一  半歸我管呢!哼!”  

  “屬下不敢!  

  “不敢就少說兩句!彼鑵柕哪抗庥謱︾姮帓吡藪,顯然十分滿意眼前所見,“  我說天鳳,你既然受傷了,就別到處亂跑,好好待在婁別列家,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  

  “婁別列家?”喀爾東駭然,那家的主母是出了名的悍婦,刻薄成性,殘暴粗鄙!  “敏主兒,三思!”  

  “放心,我會先去婁別列家打聲招呼,省得你緊張兮兮!备徊旃綦S口敷衍。  

  “敏主兒——”  

  “喀爾東,你等會兒就帶天鳳去,別耽擱了!彼崦牡匾恍ΓS即衣袂飄飄地離  去。  

  “好美吧?敏主兒出落得益發(fā)美艷羅!”從一開始就陷入癡迷狀態(tài)的宗喇彌望著富  察哈敏離開的妍儷身影,久久不可自拔。  

  “她是誰?氣焰這么囂張!睈灹嗽S久的鐘瑤問道。  

  “她是老狼主的第三妾室——富察哈敏!  

  “第三妾室就可以這么囂張?”  

  “鳳姑娘,你初來來到,自然不知,富察哈敏是全狼族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  

  “哦,為什么?”  

  “說來已是一年前的事,你把藥帶著,我?guī)闳鋭e列家歇息,我們邊走邊淡!  喀爾東想起要送鐘瑤去婁別列家就頭痛!傍P姑娘,等會兒我送你到婁別列家后,你自  個兒要小心!  

  鐘瑤隨意將烏雪膏帶在身上,安喀爾東的心。“那家人很可怕?”從方才的談話  ,她聽得出來那個富察哈敏將她安排在婁別列家,絕沒安好心眼,肯定是想整她。  

  何止可怕?但喀爾東不想嚇她,“還好啦,只是不太好相處,我怕你人生地不熟的  ,受到委屈,你若有事,記得來找我!  

  “喀爾東,你變得不錯嘛!”比起剛認識時,喀爾東對她的態(tài)度變了許多。  

  喀爾東難得靦腆地紅了臉,“當然,你是鳳姑娘嘛!”  

  只是這樣?鐘瑤不信,聰穎過人的她豈會不知喀爾東已經(jīng)將她當成妹妹來疼,或許  是人性都同情弱者,他不想讓人欺負她。她也不拆穿他,緩緩跟在他身畔住婁別列家走  去。    

  一路上,鐘瑤總算由喀爾東口中將富察哈敏的家世背景弄明白。富察哈敏是回紇中  一支部族的族長之女,雖然勢力不大,但是憑著富察哈敏那張艷冠群芳的容頗,與其長  袖善舞、打壓弱小的手段,儼然成為北地之花。  

  原來鄂索圖所說的好戰(zhàn)戀色的狼主是指拓跋魁的父親,她誤會拓跋魁了。當年的老  狼主拓跋平性好漁色,一見富察哈敏便驚為天人,不擇手段將她強擄南下,奸淫得逞。  性烈的她事后幾度欲刺殺拓跋平不成,于某日見到拓跋魁之后,忽然認命地當起拓跋平  妾室,憑著狐媚本事,加上拓跋平昏庸,狼族不消多久已被她完全掌控。  

  不久后拓跋平突然暴斃,狼族群龍無首之際,富察哈敏獨排眾議,讓流落在外的拓  跋魁認祖歸宗,由他繼任狼主。拓跋魁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主,在他領(lǐng)導(dǎo)下,狼族日益  茁壯,狼族的人這才放下戒心,真心情服起拓跋魁。不過至今富察哈敏的勢力仍未消失  ,和拓跋魁足以分庭亢扎。  

  “那拓跋魁很怕她羅!”鐘瑤不樂意的道。  

  喀爾東毫不遲疑地應(yīng)道:“你見過狼主,你想他可能怕任何人嗎?”  

  “好像不太可能!便y狼會怕一個女人?笑話,鐘瑤自負地想著,除非那個人是她  ,自然另當別論。  

  “這就是羅!認真說來,狼主不但不怕她,而且根本不甩她,他眼里壓根兒沒有富  察哈敏。我甚至懷疑有誰在狼主眼里是真正存在的……奇怪,我跟你說這些做啥?”喀  爾東覺得奇怪,他今兒個是怎么了,竟那么多話,將狼族幾代的秘密全說出來,正覺尷  尬之際,婁別列家已經(jīng)到了。  

  墨綠色的營帳前站著三個人,是婁別列與其妻阿繁和富察哈敏的丫環(huán)小喜兒,他們  正在等待他們來臨。  

  “鳳姑娘,前頭就是婁別列家了,你要格外小心站在中間那一名婦女,她就是婁別  列家的主母阿繁!笨枛|低聲道。  

  他小心謹慎的態(tài)度令鐘瑤有些好笑,她從沒那么好欺負。  

  壯碩高大的阿繁見到喀爾東,趕緊打躬作揖,一張標準的小人嘴臉,“喀爾東大人  ,你可來了,我們等你許久了。哎喲,這位姑娘八成就是敏主兒特別交代要好好照顧的  天鳳!卑⒎睙崆榈赜煽枛|身畔強拉過鐘瑤,眉開眼笑,以不尋常的和善語氣道,“  喀爾東大人,你放心把人交到我手上,我阿繁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鐘瑤心頭暗忖,想不到她初到狼族,就連連遇到這些個麻煩人物的熱烈招待,以后  的日子有得瞧了,但是要她像個傻丫頭一樣傻傻地吃鰲,可沒那么容易。想跟她斗,鹿  死誰手猶未知呢!  

  喀爾東哪里肯信,但是富察哈敏都派小喜兒來監(jiān)視了,暫時也別無他法,看來只有  日后多多抽空來瞧瞧天鳳!熬陀袆趦晌涣,喀爾東在此先行謝過!  

  “哪里,哪里。”阿繁趕緊推推瘦弱的丈夫婁別列,要他說些話。  

  婁別列懾于太座的淫威,囁嚅地開口道:“不用謝,不用謝,大人若是不嫌棄,日  后可多到舍下走走……”話未說完,已招來阿繁一個大白眼,嚇得他不敢再出聲。  

  喀爾東聞言大喜,“我就不客氣羅,以后我會常常來看鳳姑娘的,叨擾之—處請多  包涵!  

  “哦,沒關(guān)系。”阿繁心頭暗罵,笨老頭,若叫大人來,戲要怎么唱下去?  

  喀爾東轉(zhuǎn)頭對鐘瑤保證似地道;“鳳姑娘,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一有空我就會來  看你的。”  

  鐘瑤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偷偷對喀爾東眨下眼,忽然親匿地拉過阿繁肥胖的大手  ,用甜得似蜜的柔嫩嗓音說:“我當然安心羅,有阿繁大娘‘好好’照顧我,我鐵定會  過得很開心。你說是不是呢?阿繁大娘!彼錆M希冀的眸光落在吃了一驚的阿繁身上  。  

  “是……是!”阿繁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只得吶吶稱是。  

  喀爾東見狀暗笑自個兒糊涂,天鳳的鬼靈精怪,他都招架不住了,何況是徒有蠻力  的阿繁,當然不是她的對手。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忙,先走一步,”他怕他再不走,會被阿繁難得的傻樣  逗笑了。  

  過不好一會兒,阿繁才如大夢初醒,左右一瞧,哪里還有人影,鐘瑤和婁別列與小  喜兒旱進帳里去了。她惱羞成怒,氣呼呼地闖進帳里。    

  小喜兒本來是富察哈敏派來監(jiān)視鐘瑤的,但是這會兒她對鐘瑤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好厲害喲,阿繁大娘那么兇,你竟然能讓她呆住不說話,我還以為只有敏主兒才辦得  到,想不到鳳姑娘也可以,真教人佩服!  

  婁別列亦感嘆地道:“是啊。我那口子,從我娶她進門那天開始,就沒瞧見過她像  剛才這么說不出話,活像吃了幾斤黃連似的!  

  鐘瑤抿著嘴偷笑,并不答腔,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闖禍時都用這招的,這有什么難  ?  

  耳尖的她聽到悉卒的腳步聲,心想一定是阿繁,趕緊道:“其實我瞧阿繁大娘人挺  好的,不僅長得漂亮,又一副精明干練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內(nèi)外美兼俱的賢妻。我好  欣羨大叔得此佳妻,如果我是男兒身能娶此佳人,八成會高興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你………”鐘瑤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驚得婁別列、小喜兒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  話來。  

  “你說得好極了,我阿繁活了大半輩子,終于遇到個懂得我好的知青人。阿繁進得  帳里,先是怨怒地瞪了婁別列一眼,望著鐘瑤的目光明顯放柔,心花怒放地道:“阿鳳  啊,你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可惜你不是男兒身,又晚生了二十年。唉,可憐喲,你長得  這張臉,想必受了不少苦,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我不會虧待你的!彼目诮衅鸢ⅧP  ,又憐惜起她,顯然是甜言蜜語奏效。  

  “阿繁大娘,你人真好!辩姮幱昧D出幾滴淚加強效果。  

  “別哭,我為人向來都是這樣的!卑⒎卑参康嘏呐乃。唉,人都那么丑發(fā),連哭  相都丑得可以,再跟她計較未免大小氣。  

  于是,在婁別列目瞪口呆下,鐘瑤就仗著這副丑陋的外表與一張能言善道的甜嘴,  在他家住下了。    

  夜晚,陰山的重重山巒間,在寸草不長的懸崖上有一抹黑色的身影獨坐,他的背脊  傲然挺直,似乎可以承擔住天,可以承擔住所有的重任。他的目光悠遠,落在無邊無際  的云海里,眼神沒有焦點,只是飄忽游移。  

  深深的寂寞如山上的云霧圍繞在他周遭,濃得化不開的孤寂像影子,停在眉尖、停  在指梢、停在足際、停在輪廓深刻的五官,他沒有嘆息,知道嘆息也沒有用,他淡然地  收回眸光,閉起眼睛,暫時忘了塵世中的一切,盤腿而坐,靜靜調(diào)氣練功。  

  草地里揚起一陣不明顯的風,風停之后,一抹在暗夜里依舊熠熠發(fā)亮的銀白色物體  倏地落在他的身畔,既不叫嚷也不出聲,身子一側(cè)就安靜地坐在旁邊。  

  “濤,你來了。”感覺他的來臨,他深吸一口氣運功入丹田,不疚不除地張眸掃過  身旁的小動物,淡漠的眼神難得有一絲熱度,大手在銀白色的毛上輕輕撫著。它似通人  性,抬起水藍色的眼珠與主人相對,低嗚一聲以應(yīng)他的撫慰。  

  他僵硬的臉龐輕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既像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對濤傾訴,喃喃低聲  道:“你說我是怎么了?近來老是渾身沒勁,不僅人懶了,殺氣少了,連心也厭了,你  瞧我這雙手沾染了多少血腥,每天少說有一個人的性命葬送在我手上,我跟黑白無常、  妖魔鬼怪沒啥兩樣,一樣的殺人不眨眼!”他冷笑著自己,未等濤的回應(yīng),已將目光移  開。  

  說來可悲,長久以來他總是孤單一人,沒有人能讓他吐出內(nèi)心話,更沒有人能夠打  開他重重的心鎖,進入他的內(nèi)心,只有這匹猶如另一個自已的銀狼始終伴隨他,不為什  么,只因它同他一般是個孤獨的幽魂,不過如今連這匹狼恐怕也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他  不想連累它與他一同墜入黑暗的深淵里,今晚或許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見。  

  濤明了主人的傷心,但不能人語的地只能以目光表示他的心意,伸出舌頭舔舔他的  大手。  

  他感應(yīng)到銀狼欲安慰他的心意,拍拍濤銀白色的毛發(fā),翳然低語道,“濤,你走吧  !別再出現(xiàn)了,跟著我沒有好處的,我不是個好人,更不是個好主人。你隨便去找一個  人跟著,都會比我強。你走吧!別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彼蛦〉纳ひ粢老〔刂簧,緩  緩催促著濤離去。  

  濤被他推離數(shù)步,仍不舍地嗚嗚低鳴,猶如向他求情,水藍色的眸子漾滿不解與不  愿,揪疼了主人的心。它著實不懂主人為何要趕它走呢?它做錯了什么?或主人討厭它  什么呢?  

  “不,你沒錯,錯的是我。”他背對著濤,不愿再見它嗚咽,怕動搖自己的決心,  “我既是拓跋魁,就不該是銀狼,不該是你的主人,不該屬于蒼狼一族,我不是人,而  是鬼魅,來自地獄深處的幽暗鬼府!彼腿换仡^,注視它的眼神既兇且惡,不復(fù)方才  的輕柔,更增添一份暴戾之氣。  

  他聲音不大,卻萬分冷冽地喝道:“滾,滾出陰山,回斷情谷也好,去中原也罷。  總之,遠離大漠、遠離我!”他冰冷的眼神里見不到一絲暖意。  

  為什么?濤用喪傷的目光問道,卻得不到答案,但忠心的它不敢拂逆主人之意,躊  躇著步伐,屢屢回頭望,盼望主人能回心轉(zhuǎn)意,出言挽留。但它終究是失望了,他堅決  的眸光中不見露出一絲軟化,良久,濤的身影才沒入暗夜里。  

  別了,他最真的好友!拓跋魁強壓下悲傷,靜靜目送濤離開,心底明白自己的狠心  ,但是無奈他的命運已經(jīng)注定了是場流血的戰(zhàn)斗,他不想牽扯別人,特別是他最在乎的  人與事物。  

  他隱藏住心口微微作疼的不舍,毅然轉(zhuǎn)過身,告別了濤,同時亦告別了另一個自己  ,拓跋魁隨著一陣風,衣袂一飄,人影已消逝于風中。  

  殊不知在他身后,始終有一雙水藍色的清明眼睛緊緊相隨,不曾離去。    

  “呼,好重!绷胰债斂,鐘瑤纖細的手臂抱著兩大桶約與人高的酪奶,搖搖晃晃  前進時,才明白婁別列家當真不是好呆的,井非她治不了阿繁,只是狼族女子的工作本  就繁重,即使被她甜言蜜語所騙的阿繁想對她輕松點亦束手無策。  

  同行的小凳子望著鐘瑤舉步維艱的嬌弱樣,忍不住出聲嗤笑道:“阿鳳,這丁點兒  你就喊重!比起我來,你可是小巫見大巫咧!”她抬抬肩上少說有二、三十斤的重物,  虧她一身瘦弱卻扛得起一個人男人方抬得起的重量,還一副駕輕就熟的輕松模樣。“不  同你說了,我得趕緊把這兩袋羊糞送去宗喇彌那里,遲了,少不得阿繁一頓好打。”  

  “小凳子……”鐘瑤有些心疼地喊著已走遠的小凳子,可憐了她啊。  

  小凳于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好姑娘。來到狼族數(shù)也有七、八天了,這是鐘瑤唯一  認識的新朋友,只因她一直待在婁別列家,不曾稍寓。鐘瑤心底隱約明白富察哈敏將她  放在婁別列家的居心,除了希望阿繁折磨她之外,同時亦是要她待在離狼族稍遠的婁別  列家,不能與其他人接觸。  

  若是不讓她與狼族的人接近,那么人們會漸漸忘了她是天鳳,進而無人會去崇敬她  ,最終就無法影響狼族人、影響富察哈敏的地位。  

  這個富察哈敏的心機真重!  

  幸好阿繁不知是哪根筋不對,還是當真被鐘瑤迷昏了頭,只吩咐鐘瑤負責三餐及一  些雜務(wù)而已,她很少對人那么好,鐘瑤的好運讓平時做得苦哈哈的小凳子眼紅不已,直  呼不平卻也莫可奈何。  

  走到婁別列家前,鐘瑤將酪奶往地上一放,伸手拭干額上的汗珠,她的目光不由得  飄向遠處迎風飛揚的狼旗,那旗下的營帳里頭住的是她想見偏又見不著的人。  

  小二,你可好?  

  “阿鳳,你搬酪奶回來了呀!”婁別列從帳里走出來,打斷鐘瑤的冥想,優(yōu)閑地叼  著煙。  

  “是呀,好重呢,費了我好大的勁才從牧地搬回來!辩姮幮ξ貞(yīng)道,一派天  真無邪的模樣,教人暗自惋借她一張丑陋的容貌。  

  婁別列回她一記親切的笑靨,“辛苦你了,先去歇息吧,待會兒我會把酪奶投搬進  帳里。”  

  “好哇,阿鳳先謝謝大叔羅!辩姮幰荒樝膊蛔詣俚臉幼佣盒α藠鋭e列,她前腳才  要踏進帳里,像是想起什么而停住步伐,回頭問道;“大娘在嗎?”  

  想起他兇惡的婆娘,婁別列不禁打哆嗦,搖搖頭道:“你這丫頭!非得破壞大叔的  好心情嗎?阿繁當然不在,我才可以這股輕松自在的叼根煙歇歇。”  

  鐘瑤一臉迷惑,“大娘上哪去啦?”據(jù)她所知,阿繁是幾乎不離開家的,幾天來阿  繁一直緊盯著她,不曾稍離。  

  “她娘家臨時有事,叫她回去瞧瞧,大概晚上才趕得回來!眾鋭e列回答得心不甘  、情不愿,他實在不想提起母老虎般的阿繁。  

  鐘瑤看著婁別列哀怨的表情,忍不住掩嘴竊笑,“我知道了,大叔。我先去休息一  下,有事你再叫我!  

  婁別列擺擺手,逕自在帳外的長藤椅上躺看,享受著浮生半日閑。  

  阿繁不在,鐘瑤心頭大喜,美眸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這可是個好機會。鐘瑤佯裝  要休息,走向一旁她與小凳子的帳篷,掀起帳帷步人內(nèi)室。  

  帳里,鐘瑤躡手躡腳地在茅草堆上弄出個人形,覆上她的外衣,外觀看起來可以瞞  過他人。她嬌俏的身影由帳縫一閃,像風一般俐落地躲過婁別列拙劣的耳目,接著輕盈  一躍,婁別列家己在百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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