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怡然客棧的客房,武子鈴旋即運功幫她療傷,經(jīng)過一個時辰的運氣療傷后,歐陽傲兒的臉色才稍好一點。
扶她輕躺在床上,武子鈴也有些筋疲力竭了。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畔守著她,看著她因疲累而沉睡的容顏,他不禁心生不忍。伸手輕輕拭去她額上的冷汗,心疼地此刻連睡著了眉頭卻還是緊蹙著的。
“唉!”武子鈴輕嘆一聲,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般棘手。原以為早已報了父仇的傲兒竟在五年后才發(fā)現(xiàn)如此驚人的真相,而這個突來的真相也讓她無措,傲兒絕對想不到 她的殺父仇人竟是她最敬愛的師父!
傲兒會做何打算呢?真的會找養(yǎng)育她多年的師父報殺父之仇嗎?即使會,傲兒又該如何面對對她有養(yǎng)育之恩的師父呢?傲兒的難處就難在她不是一個忘恩負(fù)義之人!
回想起五年前,她對報殺父之仇的那股執(zhí)著堅持,武子鈴不禁要擔(dān)心,他擔(dān)心傲兒會作出沖動的決定。
也許他該等傲兒醒來后,先探采她的意思,如果傲兒能忘掉血海深仇是最好的,但如果地?zé)o法忘卻血海深仇,執(zhí)意非報不可的話,為免傲兒在師恩與親情間傷神,他愿意替傲兒出手殺了宋亭恩。
望著歐陽傲兒蒼白的臉龐,武子鈴真的不愿意她受這樣的折磨。他溫柔的執(zhí)起她冰冷的手掌貼向自己溫?zé)岬哪橆a。
如果這是上蒼對傲兒的考驗,他好希望上蒼能把考驗她的苦多少分一些給他,為了傲兒,他什么苦難都樂意承受的。
耗氣過度的武子鈴眼皮越來越沉重了,就在不知不覺中,他握著歐陽傲兒的手趴在 床上沉沉睡去。
就在武子鈴睡著的同時,歐陽傲兒睜開了雙眼,側(cè)過臉,她盯著武子鈴的睡臉而失 神。其實她一直都沒有睡著,裝睡只是為了尚未整理好紛亂的思緒,所以不想面對他或 任何人。
武子鈴握著她的手讓她感覺好溫暖、好溫暖,是她此刻最大的慰藉。
在段祺告訴她真相時,猶如青天霹靂,她除了無法置信之外,更是無法接受這樣的 事實。
打從她二歲起使與師父在巫山上生活,她的世界只有師父,而師父也很寵愛她,每 天除了陪她嬉戲外,也得辛苦的背著她獵食,為了她,師父還刻意到山下買了頭羊,好 讓年幼的她每天有羊奶可喝。
等到她開始習(xí)字、習(xí)武時,偶有不用心,師父對她相當(dāng)?shù)膰?yán)厲。但也有疼愛的一面,天冷時,師父會打獵她制作保暖的衣裳。
是師父一點一滴把她拉拔大的,師父待她不只是師徒問的關(guān)系,她相信他們的感情 已經(jīng)超越父女問的親情。
記得七歲那年,她與師父在林間打獵時,她的箭射中了野豬的腳,野豬發(fā)狂的朝她 奔來,她當(dāng)時年紀(jì)尚小所以被嚇得愣住了。師父見狀,連忙在野豬的要害補射了好幾箭 ,但野豬仍瘋狂的向她直沖而來。為了救她,在情急之下,師父施展輕功急躍到她面前 推開她,師父也因此被發(fā)狂的野豬給狠狠撞上了,野豬撞倒師父后才倒地,而師父硬撐 著被撞傷的身子,把她帶回住處后也不支的昏倒了,師父這一撞,在床上躺了十天,傷 勢才好轉(zhuǎn)。
師父待她的恩情,教她如何能忘懷呢?但她體內(nèi)所流的是歐陽一家的血,歐陽家的血債她又怎能不報呢?
內(nèi)心的疼痛與折磨讓一向堅強(qiáng)的歐陽傲兒,淚水不自覺的滑落臉龐。
溫?zé)岬臏I水爬滿她冰涼的雙頰,她用左手用力拭著淚水,發(fā)覺痛讓她更能思考后, 歐陽傲兒便用指甲狠狠的劃過臉頰,蒼白的臉頰立刻多了一道道紅腫的痕跡。
歐陽傲兒痛苦的笑著。她還是找不著她要的答案,她該如何是好呢?怎么做才能兩全呢?極度的思索讓她頭痛欲裂,整顆腦袋像是要炸開似的。
突然,她坐起身子,好似已找到了她要的答案。她心中已有了決定,也許這是她唯一能兩全的辦法了。
武子鈴在睡夢中被她突然抽離的手驚醒,旋即起身坐上床畔,關(guān)心的問:“傲兒,你怎么不多睡一會兒呢?”才問完,就看到她的雙頰上有一道道的細(xì)痕,他緊張的捧起她的臉蛋,急問:“怎么了?為什么臉上布滿了細(xì)痕呢?”
“沒什么!睔W陽傲兒心痛的避開他關(guān)懷的眼神,她已決定要叫同歸于盡的方法,替歐陽一家報仇。
她想過,也想得夠透徹了。造化弄人,她既無法忘掉血海深仇,又磨滅不掉師父對 她的恩情,她只有親手殺了師父報完血海深仇后,再在師父面前自刎以謝罪。
這樣的結(jié)局,才能兩全!
她知道,她的決定對子鈴很不公平,她虧欠子鈴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子鈴對她的一片深情這輩子她是注定無法償還。
也許下輩子吧,下輩子再讓她好好的償還他。
“沒什么?好端端的臉頰會布滿了抓痕?”武子鈴狐疑的看著她閃爍的眼神,傲兒肯定是有事瞞著他。
“都說了沒什么就沒什么嘛。”歐陽傲兒顯得不耐煩,此刻她心亂如麻,最不希望 他給她溫暖關(guān)懷,子鈐越是對她好,她就越覺對他愧疚。
“傲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武子鈴把她的臉定住,不讓她避開他詢問的眼神 。
他清澈的眼神讓歐陽傲兒心虛,她不敢看他清澈的雙眼,連忙垂下眼瞼,口是心非 的答道:“真的沒事!
武子鈴說什么也不相信她此刻的心情會如此平靜,“傲兒,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情很 矛盾也很苦惱,你不要逃避,我們談?wù)労脝?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們可以想到解決的 方法,你不要獨自心煩好嗎?”
“沒用的!睔W陽傲兒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她大吼的推開他的手,急急的下了床。
武子鈴也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從背后溫柔的摟住她,好言好語的說:“傲兒, 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很亂,但你談都還沒談,怎么會知道說出來沒用呢?”
見她不開口,他又繼續(xù)道:“好,你要報仇是嗎?我絕不會阻止你,如果你下不了 手,我可以替你出手啊!”
“不,必須由我親自動手!睔W陽傲兒突然轉(zhuǎn)過身面對他,她的態(tài)度及眼神是那么 的堅決。
“好,我跟你一道去!辈还馨羶旱臎Q定是什么,他都支持。
聽完他說的話,歐陽傲兒出其不意的點住他的穴道,搖頭苦笑道:“我說了必須由 我親自動手,所以找一人去使成!
“傲兒……”武子鈴訝異的看著她,不解她為何要這么做。
歐陽傲兒一臉哀戚的看向他,歉疚道:“子鈴,原諒我,請你一定要原諒我,這件 事必須由我自己解決!边@件事除了她之外,誰都幫不上忙的。
原諒?!傲兒為什么要他原諒?她該不會……“傲兒,為什么要我原諒你?你說清 楚一點,為什么?”天。〔灰撬氲拇鸢。
“我……我無法回武家莊與你成親,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信,也是最大的遺憾。 ”歐陽傲兒心痛的說出自己最想?yún)s又無法實現(xiàn)的心愿。
這五年來,她一百盼望著能與子鈴攜手闖蕩江湖,好不容易讓她盼著了,以為可以 互相扶持到白發(fā)的,只可惜造化弄人!
“不!我不許你這么說,傲兒,你別說傻話,先解開我的穴道,聽話,快一點把我 的穴道解開。”武子鈴大聲的怒吼。傲兒的眼里、話語都透露著分離的訊息,這讓他好 慌。
雖有千言萬語,但歐陽傲兒已心碎的說不出任何話語,閉上眼她狼下心掉頭就走。
眼看她即將轉(zhuǎn)身而去,武子鈴又急著吼道:“傲兒、傲兒,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傲兒,沒有你我也不獨活:…”
她那凄涼的身影讓他心慌,她仿佛瞬間就要消失般。
歐陽傲兒緊閉著的雙眼是痛苦的,而揪著的心更是痛啊。五年前的分離,他們彼此 還抱持著希望,但此次的分離對她與子鈴來說是生離死別、是陰陽兩嗝啊!
強(qiáng)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歐陽傲兒心痛道:“子鈴,把我忘了吧,我不值得你 為我尋死,我希望你能過得快樂,忘了我,忘了你的生命中曾有過一位名喚傲兒的女子 ,另覓良緣吧!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無情也罷,我選擇了我該走的路走,你不用再為傲 兒掛心了!彪m然心如刀割,她還是抓住心痛把話說完。
武子鈴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她竟然想去下他?不!他不會讓傲兒 任意妄為。
他激動的大喊:“不,不許!我不許你獨自下決定,更不許你自私的離我而去,你 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天上人間,絕不改變!聽到?jīng)]有,絕不改變,我絕不改變!”
武子鈴這般的情深教她怎能不感動呢?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一直壓抑的情緒也 瀕臨崩潰,子鈴的未來還很長遠(yuǎn),她怎忍心讓他隨她而去呢?
子鈴有家人安慰、陪伴,失去她的悲傷兩、三年應(yīng)可平復(fù),所以她不必?fù)?dān)心她死后 子鈴會變成孤零零一人。
面對深愛著她的武子鈴,歐陽傲兒眼里泛著淚光,再也控制不住的哽咽道:“子鈴 ……就讓傲兒再自私這最后一次吧,來生……如果有來生,傲兒愿意償還你對我的這份 深情。”說完,她肝腸寸斷的轉(zhuǎn)身,再難舍,她也堅決不回頭的走了。
“傲兒!傲兒……”
望著歐陽傲兒匆匆離去的背影,武子鈴心痛的吼著,但穴道未解,他根本無法動彈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不!傲兒答應(yīng)過要與他廝守一生的,沒他的允許,他絕不讓她死!
※※※
“令狐姑娘,現(xiàn)在已是四更天了,求你回房歇息吧,我們家少爺真的沒向小的說他 何時回來!睏钫乒襁叴蛑乔愤厡α詈耆崮托牡慕忉屩,他的眼皮累得快合上了。
“我不管,你非得老實告訴我,師兄與歐陽傲兒去哪兒了?你一定知道!彼判 睡了兩個時辰,為什么師兄與歐陽傲兒會同時消失呢?一定又是師兄串通楊掌柜騙她。
“令狐姑娘,你行行好,饒了小的吧,不然小的就陪令狐姑娘到少爺房間看看吧, 都已經(jīng)過了四個時辰了,也許少爺已經(jīng)回房了也說不定!睏钫乒駸o奈的提議。
“如果師兄還是沒回來呢?”令狐雨柔噘著小嘴,對楊掌柜的提議不甚滿意。
“先上樓瞧瞧再說吧!睏钫乒裰荒苓@樣回答。少爺出門時沒交代,他也不是神仙 ,所以少爺什么時候會回來,他又怎么會知道呢。
楊掌柜很認(rèn)命的上樓,令狐雨柔則是不情愿的跟在他身后。
“令狐姑娘你瞧,少爺房里的燈是亮著的,看來少爺回來了……”
令狐雨柔不等楊掌柜把話說完,便迫不及待的朝房門跑去,“師兄、師兄。”
房門是開的,令狐雨柔不疑有他的跑入,一進(jìn)入,她一臉訝異的看著站得像木頭人 的武子鈴,“啊,師兄你怎么了?”
“少爺!”楊掌柜隨后進(jìn)入,也被眼前的景象嚇著了。
一見到令狐雨柔,武子鈴又燃起一線生機(jī),他聲音微啞的急道:“師妹,快,快幫 師兄解開穴道,別發(fā)愣了,快!”
“好!
令狐雨柔依照他的指示迅速幫他解開穴道。
她幫武子鈴解開穴道后,疑惑的問:“師兄,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武子鈴此刻心亂如麻,沉思了半晌,便拿起桌上的筆紙埋首疾書。
片刻后,他站起身向楊掌柜交代道:“楊掌柜,請你立刻把這封信用飛鴿傳書給我 五哥,五哥接到信后自然會明白!
才一交代完,武子鈴旋即神色匆匆,大步的往門外走去。
眼看師兄又要丟下她,令狐雨柔心急的大喊:“師兄,你要去哪?我也要一同前去 。”
聽到師妹的叫喊,武子鈴?fù)O履_步,回身道:“師妹,你就先在此逗留幾日,讓楊 掌柜帶你四處走走,師兄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幾天后師兄再來接你。”匆匆的交代 完后,他使施展輕功,身影迅速沒人一片黑暗之中。
“師兄!”令狐雨柔急喊,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令狐姑娘,依小的看,你還是先歇息吧,小的另有要事要辦不能耽擱,小的這就 先告辭了!
“哼!誰要你陪,滾滾滾!都給我滾……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滾!”
令狐雨柔生氣的把桌上的筆墨掃到地上,被人遺棄的委屈占滿心頭,淚水也爬滿雙 頰。
她突然想起與師兄在祈連山上習(xí)武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她是多么的快樂、多么 的受師兄寵愛。
“嗚……”
越想令狐雨柔也就越覺委屈,索性趴在棉被上大哭一場。
宋亭恩來到黃府巳經(jīng)五天了,追五天來他四處探聽武傳的行,等待下手的機(jī)會, 只可惜武傳身旁總是有其他兄長跟在一旁,他即使出手也沒有勝算,更可能無法全身而 退。
這次段祺丟給他一個天大的麻煩,明知武家莊的人兄弟個個武藝高強(qiáng)又團(tuán)結(jié),段祺 還接下殺武傳的請托。宋亭恩知道他若殺了武傳,自己勢必成為武家莊追殺的對象。
如何才有機(jī)會下手呢?如果殺了武傳后,他勢必不能回巫山,得另覓棲身之所,他 要去哪兒呢?到哪兒才能不被武家莊的人發(fā)現(xiàn)?
武家莊的勢力遍布天下,尤以京城一帶更盛,也許他該考慮到南方去。
宋亭恩喝了一口茶,也嘆了一口氣,他想起幾天前與歐陽傲兒不期而遇的情景。一 轉(zhuǎn)眼,傲兒已二十三歲了,從他養(yǎng)育傲兒開始,每見傲兒純真的臉龐親匿的向他撒嬌時 ,他就心如刀割,他是兇手!是他的殘忍讓傲兒失去了一切。
他對傲兒的愧疚隨著她的成長而日益加深,會將傲兒送至祈連山交托東方邪也是因 為他實在無法面對她、面對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他這輩子是無法坦然的去面對傲兒了!
也罷,以做兒的本領(lǐng)一人獨闖江湖是不成問題的,他大可放心。待這次他殺了武傳 后,就到南方隱姓埋名,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永遠(yuǎn)不再受段祺的要脅,也不再當(dāng)段祺 的傀儡。
正當(dāng)他想得出神時,突然一支飛鏢射入,宋亭恩旋即從椅子上彈跳而起,他敏捷的 以右手接住飛鏢后,迅速打開房門一采究竟。
“誰?”宋亭恩大喊,漆黑的花園內(nèi)除了風(fēng)吹動樹葉所發(fā)出的聲音外,并未瞧見任 何身影,他手中的飛鏢上綁了一張紙條,很顯然的,射飛鏢之人只是為了傳消息給他, 并未真的想傷害他。
宋亭恩趕緊回房,解下飛鏢上的紙條,就著燭光看著紙條上的字--明日午時,洛 陽城外的無情崖上決一死戰(zhàn)。
看著紙條上的字跡,宋亭恩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猜不出具出自何人之手。“會是誰 呢?”
到底是何人想置他于死地呢?不管是誰,明日午時到了無情崖,他就會知道答案了 。
※※※
無情崖無情崖在洛陽城外以北十里處,無情崖上草木不生,人煙罕至,終年吹著北 風(fēng),奇怪的是,只有早晚才會塵沙飛揚。
午時將至,歐陽傲兒頭戴面紗,身影肅然的站立在無情崖上,狂風(fēng)呼呼的吹著,她 形單影只,衣袂飄飄,更添幾許荒蕪凄涼。
自離開武子鈴后,歐陽傲兒在怡然客棧的馬廄內(nèi)牽了匹馬,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 路,餓了以干糧里腹,喝了掬取溪水止渴,累了她便趴在奔馳的馬上打盹,趕了四天的 路,終于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她也不稍事歇息便夜?jié)擖S府,以射飛鏢的方式,約師父于今日午時在無情 崖上決一死戰(zhàn)。
她已經(jīng)五日未曾真正的合過眼,此刻的神情顯得相當(dāng)?shù)钠@鄄豢啊?nbsp;
無情崖上狂風(fēng)依舊,凄涼的呼號聲此起彼落,如哀訴、如悲泣,好似在為即將展開 的師徒之戰(zhàn)悲鳴著,聞?wù)邿o不為之心酸。
終于午時已至,宋亭恩如期赴約,他的身形在狂風(fēng)中從遠(yuǎn)方慢慢的朝她行來,直到 與歐陽傲兒還有數(shù)十步遠(yuǎn)的距離時,宋亭恩才停下腳步。
“在下宋亭恩,不知是何人約在下在此決一死戰(zhàn)?”宋亭恩警覺的問。
由于對方與自己皆頭戴面紗,所以宋亭恩實在很難看清楚站在他前方的人是誰。
看著她師父的身影,歐陽傲兒的身子是僵硬的,她不自然的回道:“師父,是徒兒 。”
聽到歐陽傲兒的聲音,宋亭恩太震驚了,他連忙跑上前,來到她的身前,“傲兒? !
你……你怎么會約師父在此地碰面呢?是有要緊事告訴師父嗎?”
他壓根也沒想到約他在此決一死戰(zhàn)的人會是傲兒,這……這肯定是傲兒同他老人家 開的一個玩笑。
眼看宋亭恩的手就快要撫上她的肩,歐陽傲兒突然像避蛇蝎般的退離一步,不讓宋 亭恩的手搭上她的眉頭。
宋亭恩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眼里有著不敢置信!鞍羶骸彼幻靼讗弁綖槭裁 要避開他?
歐陽傲兒神情痛苦的望著對她慈愛依舊的師父,她真的不愿意相信段祺所說的話, 但段祺所言不無道理,如今唯有親自向師父證實。“徒兒……徒兒已經(jīng)遇上了段祺,段
祺告訴徒兒說……說……”
她突然膽怯的問不出口,她害怕從師父口里得到證實,更害怕面對事情的真相。
“段祺?!段稘告訴你什么?”宋亭恩神情大變的急問,雙眼也緊盯著她。
難道傲兒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段祺違反約定告訴傲兒了?天啊:他該如何面對傲兒 ?
宋亭恩緊張錯愕的神情讓她心痛,也讓她更加肯定段祺所言,她悲傷的問:“他說 狗賊沈元亮告訴他,師父才是徒兒真正的殺父仇人!是嗎?師父真的是傲兒的殺父仇人 嗎?請師父告訴傲兒實話,告訴傲兒真相!”
歐陽傲兒的眸里有著悲傷的祈求,全身的血液沸騰著。
“你……你相信段祺所說的話嗎?”面對愛徒的質(zhì)問,宋亭思不答反問。
此刻他的內(nèi)心猶如萬馬奔騰,思緒紛亂的連他自己都駕馭不了,他能對傲兒說出殘 忍的實話嗎?能嗎?
“不,徒兒只相信師父所說的話!睔W陽傲兒眼神堅定,回答得相當(dāng)篤定。只要師 父矢口否認(rèn),她就會永遠(yuǎn)相信師父,當(dāng)作一切不過是段祺在騙她。
她的話讓宋亭恩羞愧得幾乎抬不起頭來。茍活了二十年,他真能再繼續(xù)的隱瞞下去 嗎?唉,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宋亭恩滿懷懊悔的開口道:“唉,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為師對不起你,傲兒,事 隔二十年,為師已經(jīng)不想再背負(fù)著罪孽而活。這二十年來,為師的良心無時無刻不受著 煎熬與譴責(zé),并非為師貪生怕死,而是為師無法在你面前坦承,日子越久,越是無法對 你坦承為師曾犯下永遠(yuǎn)也彌補不了的罪孽啊!”
他年輕時所犯的錯已無法挽回,此刻面對歐陽傲兒,只是讓他更加的無地自容。
聞言,歐陽傲兒幾近崩潰,地?zé)o法自己的狂吼:“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是師父 ?
為什么……”
她抱頭痛苦的跌跪于地,得到師父的親口證實只是更讓她傷心欲絕。
宋亭恩同樣痛苦,這一切是他親手造成的,他是罪有應(yīng)得,只是傲兒何其無辜,不 該與他一起受這樣的苦!鞍羶骸
歐陽傲兒突然從地上站起,拔出背后的邪靈妖劍,憤怒的瞪著宋亭恩吼叫道:“為 什么不殺我?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一劍殺了我?為什么不殺了我……好,很好,既然你當(dāng)時 不殺我,現(xiàn)在,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傲兒,錯的是為師,為師無話可說。為師知道不殺你,必定要面對今日的來臨, 但為師仍然不后悔,甚至為師認(rèn)為當(dāng)年留下你,是為師這一生中唯一做對的事。”能死 在愛徒的劍下,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拔劍吧!血海深仇,傲兒今日非報不可!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jī)會,也算 是報答師父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我站著不動接你三招,三招過后,我若僥幸不死,乃盡全 力取你首級。”歐陽傲兒一副冷酷無情的模樣,東方師父臨終前教她要斷情,斷了師恩 浩大、斷了對人該有的牽絆。
“傲兒……”傲兒算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下不了手。
見宋亭恩遲遲不動手,歐陽傲兒取下頭紗,冷漠的催促道:“給你一刻鐘的時間, 一刻鐘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宋亭恩同樣丟去礙眼的頭紗,他雙眼銳利,氣勢逼人的拔出銀牙玉劍,同她警告道 :“小心了。”
話一說完,宋亭恩揚起銀牙玉劍向文風(fēng)不動的歐陽傲兒攻去,薄如蟬翼的劍鋒掃向 她的頸項,瞬間,她的頸項多了一道血痕,很顯然是宋亭恩手下留情,她方能安然的立 在那兒。
被奇寒的銀牙玉劍傷到,歐陽傲兒立即感到冰寒無比的陰寒之氣正從她的頸項傳遍 全身,明白師父的手下留情,但她不領(lǐng)情的冷道:“最后兩招!
宋亭恩再次使力聚氣,銀牙玉劍順著宋亭恩的手勢在空中盤旋著,突然,它朝歐陽 傲兒射出道道陰寒之氣,寒氣變成寒冰從她的腳底慢慢、慢慢的冰凍,直到她變成了一 尊雪人后,銀牙玉劍直驅(qū)而下,眼看就要朝她的心臟穿過時,宋亭恩手勢微偏,銀牙玉 劍便從她的左手臂劃過,她手臂上的冰被劍劃破,裂開道道的碎痕。
三招已過,歐陽傲兒破冰而出,運功化去體內(nèi)的寒冰后,她的頸項及左手臂的傷口
旋即流出大量的鮮血,令人看了怵目驚心。
但她眉頭皺也不皺,眼中滿是肅殺之氣的看著氣喘吁吁的宋亭恩,冷聲道:“納命 來!”
就在她要出招之際,遠(yuǎn)方傳來武子鈴的叫喊聲:“住手!傲兒住手!”
歐陽傲兒循聲望夫,只見武子鈴與武傳兩人一前一后的奔來。武子鈴在前,他明顯 的瘦了,臉上除了疲累之外更顯萬分的狼狽。
武子鈴才一走近,便看到她的頸子及手臂上正流著血,他著急的誽:“你受傷了, 讓我看看。”
“沒你的事!別過來!彼剡^神像刺猬般的朝他喊道。
武子鈴一臉的擔(dān)心,仍試著靠近她,“傲兒……”
“別過來!”她再次大喊。
此刻,她最不愿意看到武子鈴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不要他看到她死去的樣子。
武子鈴苦笑一聲,神情痛苦的看著歐陽傲兒,傷心欲絕的停下腳步。
突然,他又怒不可遏的對歐陽傲兒大吼:“沒我的事?好,沒我的事,那你告訴我 ,我為誰擔(dān)心?我又為誰傷心?好端端的我為什么跑到無情崖來呢?我為什么要如此自 找罪受,每天為你牽腸掛肚呢?你說啊!為什么?”
他的一片癡情天可明鑒,為什么傲兒偏不珍惜要辜負(fù)呢?
歐陽傲兒沒有說話只是痛苦的閉起雙眼,她又何嘗舍得子鈴為她這般傷神呢?她是 人,心也會痛,她的痛也需要有人來替她分擔(dān),可是像此刻這種情形是沒人能替她分擔(dān) 的。
“好,既然你執(zhí)意殺了你師父后自刎,我不再阻止你,但你別忘了我說過的話,天 上人間我必相隨!蔽渥逾徎沓鋈チ恕
聽了他所說的話,武傳驚愕的抓住他的眉頭,“八姀!”
“五哥,你別阻止我了,失去傲兒,我將如行尸走肉般,活著于我又有何意義呢? ”
武子鈴一臉冷然,態(tài)度相當(dāng)堅決。
“子鈴……”歐陽傲兒慌了,從他堅決的眼神中,她真的相信他說到做到,她不能 讓子鈴這樣做,她求救的望向武傳,“五哥,你千萬則答應(yīng)子鈐做傻事!”
武傳神情復(fù)雜的看著她,如果能,他衷心希望他們倆都不要死,但這個結(jié)果全取決 于歐陽傲兒!皻W陽姑娘,若要子鈴別做傻事,也得看你做不做傻事啊?依子鈴的脾氣 ,歐陽姑娘應(yīng)該知道我勸不了他的!
歐陽傲兒與武家兄弟的對話,震撼了默站在一旁的宋亭恩,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徒 兒與他同歸于盡的心思!鞍羶海恪阏娴拇蛩銡⒘藶閹熀笞载貑?真的嗎?”
傲兒這是何苦呢?他一直以為只要他死了,這一切自然就會結(jié)束,但看來傲兒是無 法忘了他對她的養(yǎng)育之恩。他的徒兒好傻,傻得讓人心疼。
“唯有如此才能兩全!睔W陽傲兒語氣生硬,事到如今已沒什么好隱瞞。
宋亭恩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傻徒兒,為師惡貫滿盈死有余辜,不值得你為我如 此做。傲兒,你知道嗎?其實早在五年前為師就已淪為段祺的殺人工具,三年前胡家莊 一家七日的命案是師父做的,流星坡上雌霸鏢局的人也是師父殺的,一年前大善人程英 一家也是師父下的手,還有師父此次進(jìn)京的目的是為殺武傳而來--”
“夠了!別再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歐陽傲兒搖頭痛苦的制止宋亭恩 繼續(xù)再說下去。
她一直以為這些案子都是段祺干的,萬萬沒想到,原來……原來師父才是兇手。
“不,傲兒,師父與你不同,師父一錯再錯已無回頭路。而你,你是江湖上人人稱 道的冷面菩薩,你替人們鏟奸除惡,還有好多百姓需要你。聽師父的話,師父會走到今 日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恕不得他人,答應(yīng)師父,你必須勇敢的活下去,就當(dāng)…… 就當(dāng)是替師父洗清罪孽吧。”
宋亭恩被傲兒深深的感動,是他殺了傲兒家人在先,傲兒卻還顧念他對她的恩情, 不值得,他不值得做兒為他自白犧牲性命!
現(xiàn)在,該是他傻徒兒做最后一件事的時候了,唯有他跳崖自殺,只要他一死,傲兒 便不用再報血海深仇,更不會背負(fù)弒師的罪名而自刎了。
一切有了決定,宋亭恩對愛徒和煦的笑著,萬般不舍的看她最后一眼后,便義無反 顧的往崖邊跑去,縱身往下跳,他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事發(fā)突然,一切不過是眨眼的瞬間,歐陽傲兒先是被宋亭恩的動作嚇呆,而后回過 神尖叫:“師父--”
當(dāng)她直奔到崖邊時,武子鈴連忙將她拉住,不讓她與宋亭恩一起跳下崖。
深不見底的深崖已不見宋亭恩的身影,望著深崖,歐陽傲兒的心好痛、好痛,她肝腸寸斷的埋入武子鈴的懷里痛哭。
武子鈴心疼的安撫著她,“傲兒,一切都過去了!
也許這樣的結(jié)局,對宋亭恩、傲兒都好吧。
望著悲傷的兩人,武傳心情也很低落,不過傷心地還是不宜久留,他遂開口道:“ 先回武家莊再說吧。”
“師父……”
“傲兒,你還有我啊!”
無情崖上狂風(fēng)依舊,凄涼的呼號聲也依舊,不同的是,無情崖下又多添了道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