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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shí)分 第五章
作者:杜默雨
   
  “李嫂,麻煩你幫我把房間打開通風(fēng)一下,我今天回去睡!

  “五小姐啊,你房間讓四小姐的孩子占了,唉!不是我愛說四小姐,那兩個(gè)小男生太皮,整間屋子都讓他們掀了,董事長看到四小姐就生氣罵人,夫人聽了又哭,說董事長只疼你們四個(gè),不疼她生的女兒……”

  “四姊又吵架帶小孩回娘家了?”沈佩瑜切斷李嫂的嘮叨。

  “回來一個(gè)禮拜嘍,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時(shí)候,這樣吧,我趕兩位小少爺?shù)娇头咳ァ!?br />
  “算了,他們就是要玩我房里的電腦。我不回去了!

  放下電話,沈佩瑜一陣煩亂,她的房間被那兩個(gè)小鬼一搞,勢必災(zāi)情慘重。

  反正那里只是她出國念書之前的“居所”,不是她心目中的“家”,她倒也不怎么心疼。

  可是,今晚教她睡哪兒?

  等待的時(shí)刻終于到來,下午三點(diǎn)五十八分,她擱下工作,起身走到樓下。

  大樓前,幾部車子打著閃光燈臨時(shí)停車,有貨運(yùn)公司的、有郵差的、有載辦公桌鐵柜的,還有一部似曾相識、風(fēng)塵仆仆的破舊小轎車。

  “阿姨!阿姨!”

  康曉虹站在人行道,瞧見了她,興奮地跑上前拉她,旁邊還跟了一個(gè)年齡相仿、睜著兩只無邪大眼的小男孩。

  “你們到了!彼䲡院绲念^發(fā),心情自然而然開朗,又摸摸小男孩的肩頭。
  “你一定是柯智山嘍?曉虹跟我說了,你是她的小男朋友。”

  “阿姨好!”柯智山對他的身分很是得意,大聲問好。

  “很有精神呢,來,阿姨把鑰匙給曉虹……”

  “阿姨,叔叔有東西要給你耶!”康曉虹蹦蹦跳跳地拉她走到馬路邊。

  車窗徐徐放下,康伯恩坐在車子前座,轉(zhuǎn)頭跟她打招呼。

  “嗨,佩瑜,你穿起套裝,看起來很專業(yè)哦!

  “康大哥!”沈佩瑜靠近車窗,彎下身打招呼!澳阕芫玫能囎樱哿税?”

  “是有些累了!

  沈佩瑜想到過去的康大哥是那么健壯高大,如今卻只能萎縮在椅子上,不覺心頭一酸,紅了眼眶。

  “哎呀!佩瑜太高興了是嗎?”康伯恩忙笑說:“我也好高興,可是我不能哭,哭了還要叫仲恩給我擦眼淚鼻涕!

  “哈哈!大康哭起來亂恐怖的!”后座傳來一個(gè)女孩子的爽朗笑聲,隨即打開車門,跳了下來,熱絡(luò)地說:“佩瑜姐姐,你好!我是柯智山的姊姊,柯如茵,就是綠草如茵那個(gè)如茵,緣山居是我爸爸開的;你看我跟智山差很多喔?我大他十二歲,本來我媽媽只生我一個(gè),后來實(shí)在是山上的氣候太好了,不小心又生下智山……”

  “姊,你很吵耶!”柯智山用雙掌蒙住眼睛和耳朵,打算假裝不認(rèn)識這位過動兒大姊。

  “如茵,你要叫阿姨啦!”康曉虹則是搖搖柯如茵的手。

  “不行啦,人家是小姐,我也是小姐,不能叫阿姨,就像你第一次見到我,叫我阿姨,害我好傷心,我又沒那么老——糟糕!佩瑜姐姐,我不是說你老,你真的好漂亮、好有氣質(zhì),難怪小康……”

  “如茵!”康仲恩終于從駕駛座那邊的車門出現(xiàn),語氣平板地說:“人家還要上班,不要打擾太久!

  沈佩瑜被率直的柯如茵逗得想笑,才以手指拭去眼角淚水,一見到康仲恩,笑容硬生生地凝結(jié)在臉上。

  柯如茵看看康仲恩,又看看沈佩瑜,轉(zhuǎn)身朝康伯恩吐了舌頭,再笑意盎然地端出一株用玻璃紙?jiān)√张璧木G色植物。

  “佩瑜姐姐,這是小康種的迷迭香,特地拿來送你的!

  康曉虹拉了沈佩瑜的手臂,獻(xiàn)寶也似的說:“阿姨,我怕盆里的泥土翻倒了,一路用手捧迷迭香,從清境捧到臺北耶!”

  “謝謝曉虹!鄙蚺彖ざ紫聛砻霓p子,微笑說:“你再幫阿姨捧回家,放在陽臺上。”

  “好的!”康曉虹興高采烈地將迷迭香捧了過來,又問:“阿姨,你晚上幾點(diǎn)回來?叔叔會煮飯給你吃。”

  “阿姨要加班,然后回阿姨爸爸的家,你們自己吃飯睡覺。”

  “喔。”康曉虹神色有些失望,隨即又綻開甜笑說:“那你要跟我們?nèi)游飯@玩喔。”

  “嗯。”沈佩瑜給了一個(gè)她也不肯定的答案,突然想到多了一位客人,站起身子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柯小姐要來,房間衣櫥里還有枕頭……”

  “佩瑜姐姐,叫我如茵啦,好可惜,這次我不去你那兒玩了!笨氯缫鹫f起話來手舞足蹈,一頭俏麗短發(fā)到處搖晃!拔乙プ⊥瑢W(xué)家,我有一個(gè)同學(xué)明天結(jié)婚,你知道她多麻煩嗎?老公家住臺北,必須在臺北結(jié)婚,后天又要回臺南歸寧,然后他們再到臺東請客,我們一群同學(xué)打好主意了,就跟他們一起環(huán)島蜜月旅行。對了,我們念的是旅館管理,我同學(xué)一畢業(yè)就去臺東的飯店工作,認(rèn)識了大廳經(jīng)理,好像電視的情節(jié)……”

  “如茵!”康伯恩笑著制止她。

  “大康,在車上你光會睡,害我不敢說話吵你,悶都悶死了!

  “你現(xiàn)在吵死了!笨轮巧蕉自谲囎拥年幱跋拢X得好丟臉。

  沈佩瑜露出淡淡的微笑,將一串鑰匙放到柯智山的小手里!爸巧,你是男生,阿姨教你開門,上面有貼貼紙,這是鐵門的,這是……”

  柯智山大眼眨巴眨巴的,“好多鑰匙喔,小康叔叔,你來學(xué)開門啦!

  康仲恩走了過來,禮貌地說:“沈小姐,麻煩你了!

  “沈小姐?!”柯如茵和康伯恩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搖頭嘀咕。

  沈佩瑜沉住氣,低頭撥弄柯智山小手上的鑰匙!斑@支要左邊轉(zhuǎn)三圈,這支要右邊轉(zhuǎn)四圈,這支轉(zhuǎn)兩圈,還有,我跟管理員說過了,你可以直接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他會跟你指示停車位,你們再坐電梯上十五樓。”

  康仲恩仔細(xì)聆聽,視線專注在她一根根細(xì)白的指頭上。

  “知道了,謝謝你!

  “你趕快帶康大哥回去休息,我要忙了!

  “謝謝,我會小心水電瓦斯的!

  沈佩瑜轉(zhuǎn)向兩個(gè)小孩,重新綻露微笑說:“你們到阿姨家,不要客氣,冰箱的東西都可以拿去吃。曉虹,阿姨去搬了很多漫畫和一套兒童歷史故事,放在房間給你們看!

  “哇,好棒喔!”康曉虹眉開眼笑,隨即又很擔(dān)心地說:“可是我如果看不完,能不能帶回去看?”

  “當(dāng)然可以了。好了,阿姨回去上班了,康大哥、柯小姐,再見!

  “拜拜!”所有的人大聲回應(yīng)。

  被故意忽略的康仲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她纖細(xì)而略顯單薄的身子。

  等到一行人全部回到車上,康伯恩笑說:“看來佩瑜很會哄小孩喔!

  柯如茵猛點(diǎn)頭:“我和我老爸都收服不了智山,佩瑜姐姐三言兩語就把他哄得服服貼貼的!

  兩個(gè)小孩擠在車窗邊目送阿姨的背影,突然興奮地說:“你看!有人送花給阿姨耶!”

  “哪里?哪里?”柯如茵也興奮地?cái)D過去看:“大康,你看不到喔?我告訴你,哇!這個(gè)男人好帥、好有錢的樣子,我打賭那束玫瑰花至少五千塊以上,對了!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jié)呀!咦?佩瑜姐姐好像不好意思收下來……”

  康仲恩低頭扳動手煞車,他再也無法定下心,跟著轉(zhuǎn)頭去看。

  她正準(zhǔn)備走進(jìn)大樓里,身后緊緊跟著一個(gè)西裝筆挺的男人,那男人手上捧著一大束艷麗的玫瑰花,好像正在含情脈脈地跟她說話。

  他認(rèn)得那個(gè)男人,就是在緣山居棄她而去的莊彥隆。

  他們還在一起?

  他猛然踩下油門,車身呼地往前沖,所有的人也跟著「啊”了一聲。

  “哎喲,我歪了!”康伯恩叫得最大聲。

  康仲恩趕緊煞車,扶好哥哥的身子,墊好他身邊的枕頭!案,對不起!

  后座三個(gè)大小孩東倒西歪地爬起來,柯如茵拍拍胸口:“是暴沖嗎?”

  “心情暴沖!笨挡魃衩刭赓獾卣f。

  “呃?”柯如茵從后照鏡看到康伯恩跟她擠眼睛,也明白了。

  “今天是情人節(jié)?”康曉虹雙手仍是牢牢地捧著迷迭香,不解地問說:“爸爸,情人節(jié)就是男生要送女生花嗎?”

  “對啊,像你叔叔送阿姨這盆迷迭香,這就是情人節(jié)的禮物!

  “哥!你又在教壞小孩了!笨抵俣鞣(wěn)穩(wěn)地發(fā)動車子前行。

  “柯智山,你怎么沒送我花?”果然康曉虹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

  “你們女人好麻煩,我不要交女朋友了啦!”柯智山嚷著。

  “好了!好了!”柯如茵充當(dāng)和事佬!澳銈兌际切『⒆樱勈裁磻賽?咦,小康,你怎么繞到這條小巷子?你要載我到同學(xué)家呀?”

  “前面路口不能左轉(zhuǎn),要進(jìn)來里面回轉(zhuǎn)出去右轉(zhuǎn)再右轉(zhuǎn)!

  “臺北的馬路就是這么麻煩!”柯如茵好像想到了什么,興奮地拍拍前座椅背:“大康,我領(lǐng)悟到了!愛情就像臺北的馬路一樣,迂回曲折,還有單行道、公車專用道、禁止通行;有的紅燈可以右轉(zhuǎn)、有的不行……怎樣?我又幫你找到寫文章的靈感了,下次登出來,別忘了酬謝我這個(gè)軍師哦!”

  “這個(gè)聯(lián)想不錯(cuò),我回去就寫下來!笨挡鼽c(diǎn)點(diǎn)頭。

  康仲恩專心駛過狹窄的巷道,從巷口出來,正是天星銀行大樓側(cè)面。

  他特意瞧向大樓門口,那兒人來人往,進(jìn)進(jìn)出出,早已失去她的蹤影。

  找什么呢?找到了又如何呢?她剛才甚至沒看他一眼!

  車廂里,兩個(gè)大人談?wù)搻矍榈挠鼗靥匦,兩個(gè)小孩為情人節(jié)的花朵拌嘴,他則是躲進(jìn)了自己的心事里。

  心頭有一匹脫韁的野馬,撞開了緊鎖多年的柵門,重新奔向感情的曠野。在那里,有藍(lán)天白云,有青青草原,有鮮花遍地,有連綿山脈,還有一個(gè)深深銘刻在他心版多年……

  野馬愈跑愈快,他抓不到、喚不停,他明白,他是再也收不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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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十一點(diǎn),并不是太晚,但在這個(gè)住宅區(qū)里,已經(jīng)略顯寂靜。

  “Grace,等一下!”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士甩了車門,趕忙追上前去。

  “許先生,今天結(jié)束了,再見!鄙蚺彖じ吒颠淀懺隈R路上。

  他按住她的肩膀,露出足以迷死老少女性的微笑!澳悴徽埼疑先プ鴨?”

  “我和你吃這頓飯,夠了!”

  她挪開肩膀,繼續(xù)往前走,胸口有一股悶氣,氣的是自己!干嘛為了躲避緊迫盯人的莊彥隆,又拿這位姓許的當(dāng)替死鬼?偏偏這位姓許的并不是想談戀愛,他的目的只是去開房間!

  “Grace,不要這樣嘛,今天是情人節(jié),你一個(gè)人也是寂寞……”

  “你管我寂不寂寞?你自己寂寞,不會去找別的女人嗎?”

  那惡劣的口氣讓他嚇一跳:“Grace,你這么兇。俊

  她索性兇到底:“許先生,請你不要踏進(jìn)來,否則我立刻叫管理員報(bào)警!

  高大英挺的男士愣在大樓門前,看到她頭也不回地進(jìn)去,暗暗詛咒一聲,今天晚上算他倒楣,白白花錢請大小姐吃大餐了。

  二月的夜晚,冷風(fēng)颼颼,空氣寒涼,夜空暗云被吹走一塊缺角,露出幾點(diǎn)微弱的星芒。

  陽臺上也有星星也似的光芒,更多、更亮、更圓,那是遍布在泥上四處的水珠,滋潤了被寒風(fēng)吹得無精打采的花草。

  康仲恩站在十五樓的陽臺上,放下手里的澆花壺,視線越過中庭的一大段距離,他看到她和那個(gè)男人在說話。

  他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但他肯定,她并不愉快。

  她又換男朋友了嗎?她為什么總是不愉快?而他自己在陽臺等了那么久,又為了什么?

  他走進(jìn)客廳,在聽到開鎖聲音之時(shí),他馬上開門。

  “你……你還沒睡?”

  沈佩瑜被他嚇了一跳,隨即低下頭,反手關(guān)門,脫鞋。

  反正他老是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明知他在她家,也沒什么好驚奇了。

  “你回來了?”康仲恩知道自己嚇著她了,語氣放得柔和。

  “嗯,我回來拿幾件衣服。你忙你的,不用理我!

  “你四姊剛才打電話來,我沒接,她留言在答錄機(jī)!

  “喔!

  沈佩瑜坐到沙發(fā)上,按了答錄機(jī),一個(gè)拔尖的嗓門跳了出來——

  “小妹啊,你打算什么時(shí)候回家搬衣服。糠凑阕约河蟹孔樱依镞@邊的東西就清走嘛,這才不會和我家小鬼的書啦、直排輪啦、喬丹鞋啦,一些有的沒的混在一起。我順便跟你說,我這次回來會住久一點(diǎn),就算那個(gè)死鬼跪在門外求我也沒用,誰教他膽敢給恁祖媽找女人?對了,小妹,我聽媽媽說你跟一個(gè)結(jié)婚的男人在一起?唉,小妹呀,不是我愛說你,做第三者是最要不得的……”

  啪!沈佩瑜切斷按鍵,她一整天煩得還不夠,晚上又要讓四姊來煩嗎?

  他還杵在一邊旁聽?不,他根本不用聽,四姊留言時(shí),他一定聽到了,所以他才會“等”她回來。

  “我只是回來拿衣服,待會兒就走!彼X得自己應(yīng)該要解釋清楚。

  “你要去住哪兒?”

  “飯店!

  “這兒是你的家,沒有客人趕主人的道理!

  “借你們住就是了,你們盡管住!

  “很晚了,你不要再出去,早點(diǎn)睡吧!彼噶酥杆闹髋P室。

  呵,她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他憑什么幫她做決定?她要走要留、要睡要醒,他管得著嗎?

  她站起身,只著絲襪的腳掌輕輕踩過冰涼的地板,逕自走進(jìn)房間。

  房間只點(diǎn)亮臺燈,光線調(diào)到最小,柯智山睡在她的床上,頭在床尾,一只腳擱在枕頭上,還有一只腳垂到床緣邊,棉被則是踢翻在地板。

  她笑了。這孩子才睡多久,就可以睡得天翻地覆?

  她抱不動這么大的孩子,只好輕柔地拿開他的腳,將枕頭墊到他的頭下,擺好他的手腳,最后再為他蓋好棉被。

  “智山的睡相一向很糟!笨抵俣鞒霈F(xiàn)在她身后,語氣似乎刻意輕松。

  “嗯!彼掌鹦θ荩鹕泶蜷_衣櫥找衣服。

  內(nèi)衣、內(nèi)褲、絲襪、上班的套裝、搭配的大衣、鞋子,還有化妝品、卸妝油、保養(yǎng)品、睡衣、外出服……天啊!她到底在干嘛?看著衣櫥里的衣服,佩瑜突然覺得好笑。難道就因?yàn)榭抵俣饕谶@兒住三晚,她就得打包一個(gè)大行李箱,拖到一間冷冰冰的飯店去?

  反正晚上各睡各的,明天一早她就出門上班了,她不必為了康仲恩又讓自己疲于奔命。

  念頭一轉(zhuǎn),她只拿出睡衣和內(nèi)衣褲,轉(zhuǎn)身說:“我睡客廳!

  “我抱智山到客廳睡吧!

  “客廳就一張長沙發(fā),你睡哪?”

  “我坐在沙發(fā)也可以睡!

  “這里是我的家,我要睡哪就睡哪!彼跉庥灿驳卣f:“你和智山睡這里,房門記得關(guān)起來。”

  “你有被子嗎?”

  “儲藏室還有一條新毛毯。”

  煩!他真煩,她只不過睡一個(gè)覺,他管這么多?!

  打從進(jìn)門,她就不想看他,現(xiàn)在也不想看他,直接走出房間。

  “你肚子餓不餓?要吃消夜嗎?”他又跟在她身后。

  “不吃!币皇桥鲁车揭呀(jīng)睡著的其他三人,她會大吼。

  看到她很壓抑地關(guān)上浴室門,康仲恩長長吐了一口氣。

  他不想讓她生氣,可是他的出現(xiàn),似乎只會讓她心情更不好。

  她對每個(gè)人都有好臉色,唯獨(dú)對他一張冷臉,那也是他曾經(jīng)擺給她看過的。

  剛才她幫智山蓋被子的時(shí)候,神情是那么溫柔,他仿佛回到了學(xué)生時(shí)代,看到她坐在育幼院一角,摟住哭泣的小朋友,耐心地陪他們說話。

  他愛上了這個(gè)溫柔善良又有些羞澀膽小的女孩。

  曾幾何時(shí),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長大了,不擅言詞的她竟然會當(dāng)上銀行的行銷主管:是什么讓她有了這么大的轉(zhuǎn)變?是時(shí)間?空間?還是……他?

  如果他還能看透她的心,是否找回一點(diǎn)點(diǎn)她為他留下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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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佩瑜洗完澡出來,神經(jīng)質(zhì)地望向房間,看到關(guān)起的房門,她松了一口氣,她總算擁有自己的空間了。

  客廳里,點(diǎn)亮一盞光線柔和的立燈,長沙發(fā)平鋪一條新毛毯,橘黃的色澤顯得格外溫暖。

  他竟然去放雜物的房間幫她翻了出來?

  她累得攤倒在沙發(fā)上,懶得再想。反正是她引狼入室,他可以來搗毀她的小窩,擾亂她的生活秩序,等他走了,她再恢復(fù)原狀就好。

  恢復(fù)……有那么簡單嗎?

  她好疲倦,靠上抱枕,拉起毛毯,蜷縮身子,讓自己進(jìn)入最深沉的睡眠里。

  睡夢中,意識紛紛亂亂,像是紐約的雪,下在她的窗外,積起一層厚厚的雪霧,她呵了熱氣,用手掌抹一抹玻璃窗,還是看不清外面的天空。

  反正天空白茫茫的,都是雪;她的心也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

  自幼到大,她的生命全是渾沌,她在白茫茫里行走,努力地掙脫……

  全身驀然劇痛,媽媽在打她,她痛苦地哀號,沒人聽到……然后,媽媽死了,新媽媽來了,三個(gè)親姊姊責(zé)罵她不該喊那個(gè)女人為媽媽,同父異母的四姊搶走她最心愛的洋娃娃……最后,出現(xiàn)了康仲恩兇狠的臉孔,毫不留情地吼她:

  “你這個(gè)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懂,不要煩我,你回去!”

  她嚇得往回跑,一顆心絞得好痛好痛,眼前白茫茫的,腳步亂了,她找不到回家的路,眼看就要掉進(jìn)白茫茫的雪花里。

  不!她要跑,跑出白茫茫的生命……

  “。 彼@叫一聲,人也驚醒過來。

  立燈依然光芒柔和,照亮頭上的一小片天花板,卻刺痛她酸澀的眼睛。

  又作惡夢了,這個(gè)夢境糾纏了她好多年,就算她看心理醫(yī)生、吃安眠藥,還是不能阻止惡夢一再出現(xiàn)。

  這不是惡夢,而是她活生生的生命成長過程。

  她恍恍惚惚站起來,赤腳走過地板,來到落地窗前。

  一如每個(gè)惡夢驚醒的晚上,她渴望看見外面的天空,即使是三更半夜,風(fēng)寒雪冷,她還是會癡癡站著,等待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淚水不;洌瑝衾锏目謶煮@嚇猶歷歷在目,創(chuàng)傷太深刻,她跳脫不開,只能抓緊窗簾支撐住顫抖的身子。

  “你還好嗎?”身邊響起了熟悉而柔和的聲音。

  她震驚地轉(zhuǎn)頭,心臟一縮,淚水又是嘩啦啦地掉下來。

  康仲恩!他老是在不該出現(xiàn)的時(shí)候出現(xiàn),他不是走了嗎?他把她罵跑了,然后他也離開了,他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

  時(shí)光一下子跳過九年,她記起來了,這是她的家,他在她家做客。

  可是,眼前的他,是二十一歲的他?還是三十歲的他?他有三十歲的成熟面貌,卻也有二十一歲的柔情眼眸,就像在清境的雨霧里,那淡淡的、又讓她久久無法遺忘的溫柔笑意。

  如果她還企求他的溫暖,她愿在此刻時(shí)光倒流,回到她的二十歲。

  “好痛……仲恩,我好痛……”她淚流不止。

  康仲恩僵立原地,因她喊出他的名字而心懾;更被她那憂傷的神情給揪得心臟絞痛,無法呼吸。

  “我媽媽打我,好痛……洋娃娃不見了,我的娃娃呢……”

  她扯緊窗簾,幽幽低泣,冷風(fēng)從門縫吹了進(jìn)來,她更是抖瑟地縮到墻角里。

  眼前景象,仿佛回到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冬夜,她的驚叫驚醒了他,她一樣地逃到窗戶前,一樣地扯緊她所能抓住的東西,一樣地?zé)o助流淚哭訴……

  康仲恩捏緊雙拳,心如椎刺,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被夢境所苦嗎?

  “你作惡夢了?”他輕輕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問。

  “仲恩,仲恩,我好怕,好痛……”

  “別怕,我在這里。”

  “可是……你不見了,你走了……我找不到你……”她猛搖頭,淚流滿面。

  “我……我在這里啊!彼麕缀跽Z塞。

  “我找你找了好久、好久……找到心好痛、好痛……你罵我、吼我,你不要我了……”

  他竟然成了她惡夢的一部份?他害得她這么痛?!

  望著她潸潸淚流的凄苦神色,他的眼眶也濕了。

  時(shí)光似水流,帶走不相干的春花秋月,卻沉淀了最沉重的痛苦和思念,一旦流水干枯,時(shí)光停滯,所有深埋的過去全部露出來了。

  他當(dāng)初的抉擇是對?是錯(cuò)?老天能給他答案嗎?

  “仲恩,你在哪里?”她仍是扯住窗簾,低頭哭泣。

  “佩瑜!我在這里!彼僖矡o法放她獨(dú)自面對痛苦,伸手將那個(gè)顫抖的身軀抱進(jìn)懷里,抱緊,再抱緊。

  再多的嘆息也無法說明一切,他只能像過去,以他的臂膀護(hù)衛(wèi)她,讓她安然度過惡夢的夜晚。

  夜闌人靜,門外陽臺上的薰衣草幼苗迎向星光,靜悄悄地伸展嫩葉。

  這是什么地方?她埋在他懷里流淚,為周遭的溫?zé)釟庀⒍糟?br />
  她的夢魘總是冰冷的、孤單的,然而在此刻,是誰來到她的夢中,給與她渴想多年的溫暖呢?

  她抬起臉,見到她最想念的深邃眼眸。

  “仲恩,你回來了?”她又是淚下如雨。

  “我回來了。”他輕輕牽動一抹笑容,以手掌輕撫她的臉頰,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仲恩……”她不敢相信,淚水流了又流,匯聚在他的手心里。

  “佩瑜,乖乖,不哭了,沒有事的,很快就天亮了!

  “天會亮嗎?”

  “會!

  四目交纏,她的淚眸有了光彩,輕柔地展露笑靨。

  “佩瑜!”他卻因她的笑而迷失了。

  他再度收攏手臂,將她靠緊在自己的胸膛,低頭吻上她的眼,讓她哭累的眸子得以休息,順著淚痕,他細(xì)細(xì)品嘗她的淚水,咽下她所有的苦澀傷痛,緩緩地、柔柔地,他的吻來到她的唇畔。

  她早就等在那兒了,輕聲呢喃喚他:“仲恩……”

  唇瓣相疊,觸動了彼此最敏感的知覺,輕緩的接觸立刻變成激狂熱吻,他們心急地尋索對方,以舌挑情,深入繾綣。九年的時(shí)空仿佛不曾存在,他們依舊是一對令人稱羨的校園情侶,綠樹下、花叢里,他們好奇而緊張地摸索對方的身體,在唇舌和手掌的撫觸里,漸漸地、慢慢地,熟悉了彼此……

  痛楚消失了,愛情復(fù)活了,她在連綿不絕的深吻里,記憶起他的一切。

  他的吻移到她的耳垂,溫柔舔舐,那酥麻的感覺令她舒適地?cái)偟,臥在他的懷抱里,她嘴角的笑意更柔美了。

  他輕而易舉抱起她纖細(xì)的身子,來到沙發(fā)邊。

  柔和的黃色燈光下,她是那么嬌美,又是那么柔弱,他舍不得放下她,目光鎖住她的臉龐,抱著她一起坐下來。

  她靠在他的臂彎,自然而然蜷縮起身子,將手腳也擠進(jìn)他的懷抱里。

  他摸到她冰涼的腳掌,不禁輕嘆一聲。

  “你的腳好冷,總是忘了穿襪子!

  “你給我熱熱!彼哪_掌在他的膝蓋上蹬著。

  “好,熱熱!

  如同過去的冬夜,他開始摩挲她的腳背,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她的腳掌因摩擦而有了熱度,逐漸泛紅、溫暖。

  “仲恩,你抱我睡,好不好?”她的臉頰也顯得紅潤。

  “好!彼p攏她凌亂的發(fā)絲。

  她總是讓他疼愛的,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他甘愿為她做任何事。

  他擁抱著她,全心全意地親吻她。

  他不愿天亮,不愿黎明到來,他只愿她在他的親吻里安然入睡,永永遠(yuǎn)遠(yuǎn)是他的睡美人,而不是醒來面對嚴(yán)苛的現(xiàn)實(shí)。

  天,總是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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