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夫正在打掃華陽殿前庭時,突然被一名女官給叫住,要她送東西到清心殿去; 雖然明知李儇白天常在那里批改奏章,可是她一時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推拒,再加上聽 說她所送的東西是李儇的字畫,想想,也就接下了這份差事。
李儇的字畫并不輸給時下所謂的名家……葵夫偷偷躲到一旁瀏覽一番后,才捧著掛 軸走向清心殿。等會把東西交給駐殿的侍從就得了,省得撞見他。
她所認(rèn)識的李儇,是和她一同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也是能并駕齊驅(qū)的知己;而她本以 為這些早已足夠,現(xiàn)在她卻想更進(jìn)一步了解他在宮中的生活。而在她不得不放棄人人欣 羨的身分地位后,連想見他一面都辦不到……她不覺暗自惆悵起來。
葵夫詫異地走進(jìn)清心殿。“奇怪?侍衛(wèi)和宮女們都去哪涼快啦?竟敢這么明目張膽 的偷閑?萬一有不法之徒潛進(jìn)來怎么得了——”她猛然住嘴,停下腳步躲了起來。
她還當(dāng)沒半個人在呢,差點就撞上了不該見到的人。他們兩人聚在這兒所為何事?
清心殿之所以沒其他人八成是被撤了下去,他們在談啥大事?……還是別打擾了, 走為上策。她張望著四周,躡手躡腳的走到一張小茶幾前準(zhǔn)備放了東西就走人。
“真的走丟了?”單斌皺眉問道。這陣子他忙著張羅涼州赴任的事,無暇他顧,較 少去找葵夫,沒料到那傳聞竟成真?虺鍪铝!今天他本準(zhǔn)備向太子和葵夫等友人辭 行,打算明日就出發(fā),怎料……“半個多月以來,情況陷入膠著,葵夫始終下落不明。 據(jù)會館的人稟報,別說不知道她的消息,就連她何時走的都沒人曉得,而且你過來瞧瞧 這些,”李儇拿出一個包袱攤開在桌上!八B行李都沒帶走,這把劍是父皇封她龍驤 將軍時所賜,等于是她的印信,留下此劍恐怕是表示——”
“掛劍求去嗎?”是單斌的聲音。“葵夫拒絕官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不留半 點音訊說走就走不是他的作風(fēng);他最近也做得不錯不是嗎?再說,擅自拋官棄職,可不 是鬧著玩的,葵夫自個兒也明白這事的嚴(yán)重性才是。該不會真為了找尋下落不明的未婚 妻而離京吧?這小子還真是沉不住氣!
哪可能有這種事?“若真是葵夫自行離開也罷,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笨蛞恢 掛心的事就只有失去聯(lián)絡(luò)的師父和師兄,若她真離京尋人,要如何找她倒也有個譜,而 且只要他召喚,也許葵夫還會回來;但李儇考慮的是別的問題。
“殿下太多慮了。憑賢弟的武藝,不會有應(yīng)付不了的難題的!
他們在談?wù)摰闹黝}竟是她,葵夫不由得停下腳步。
“只是……”李儇糾結(jié)的眉頭仍沒有舒開。他擔(dān)心是他逼得太緊,所以葵夫“畏罪 潛逃”了;這是否意味她將不再回到他身邊?
單斌試圖讓李儇放心,便笑道:“殿下似乎太過擔(dān)心葵夫了吧?這要讓外人知道, 免不了又是一番閑言閑語呢!
京里已經(jīng)開始謠傳定遠(yuǎn)侯失蹤的消息了,而知道至少李儇還是挺在乎她,思及此, 葵夫的心不覺有一道暖流流過似的。可是太子已對她起疑,要她如何再繼續(xù)扮好定遠(yuǎn)侯 的角色?她回不去呀,李儇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下像是要逼走她,一下又像是要 找回她?她將字畫輕擱在小幾上,幽幽的嘆了口氣。正欲離去,不意被某個消息給震住 !
“突厥南侵!
乍聽到李儇口中吐出這句話,葵夫全然不顧自己此刻正偽裝成宮女,以她的身分此 時此刻是不該隔著一道簾幕“關(guān)注”這些國家大事的。只是她畢竟是“龍驤將軍”,關(guān) 心邊防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根據(jù)寧國公的探子來報,突厥似乎有些蠢蠢欲動!边@也是近幾日帶給李儇?zé)⿶?nbsp; 的另一個問題。
單斌臉色凝重的問道:“末將即將前往涼州赴任,殿下要末將改變行程嗎?葵夫那 死小子到底跑哪兒遛□了?只顧自己晃蕩,邊境都發(fā)生大麻煩了還不知道回來!”
什么呀?今天可不是她自愿讓事情演變成如此進(jìn)退兩難的局面!要不是怕被落個“ 欺君”的下場……“單將軍前往涼州的敕令不變,北方有景文在那里守著,該不會出差 錯才是。”
“景文?您是指寧國公世子長孫顥……和您同年的那位,號稱‘北方猛虎’的勇猛 世子吧?”
“沒錯,正是他,你們彼此都還沒見過吧?但對他的名字你該是耳熟能詳才是。景 文是他以前的稱呼,成年后他就更名為長孫顥!
同時,葵夫也記起這個突然蹦出的人物。這幾天她在千日的教導(dǎo)下,被灌輸了不少 新的資料,如這個“當(dāng)代七大美男子”中唯一一個在北方的寧國公世子;宮中對他的評 論是“天塌下來也能頂往的剛毅男子,如融化早春積雪的朝陽般、光芒四射的俊逸”等 諸如此類的說法;旧希矚g夸大其詞的千日所說的話,都得打個折扣,但……既然 長孫顥是李儇的表弟,那么葵夫也就姑且信了千日。
“景文在我出征前常來往宮中,這幾年倒是一心鎮(zhèn)守北方,鮮少回來,北方有他在 ,我還算是挺放心的!崩钯匦Φ。
什么嘛,葵夫不禁有些吃味。西方有吐谷渾,西北有回紇和龜茲,北方有突厥,只 靠單斌大哥和什么長孫顥哪里夠,為何李儇不快些將她找回去?
顯然葵夫忘了是她先跑掉的……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就回到你身邊。葵夫下定了 決心,哪怕日后被發(fā)現(xiàn)欺君的罪行,她也想要為李儇做些什么,即使是要她再次領(lǐng)兵出 征。
“我不擔(dān)心景文,卻有些擔(dān)心葵夫!崩钯仉y得的以手托臉靠在桌上嘆了口氣。要 是葵夫真的不回來了,那他該怎么辦?若說葵夫是男子,而他對葵夫的態(tài)度卻逼走了一 位益友賢臣……,不,葵夫一定是女子,否則不會避開他的。果真如此,他不就失去了 一名足以攜手白頭的如花美眷?沒有其他的法子可行了,等到邊境一告平靜,他立刻出 宮去把葵夫給找回來。反正葵夫若是要偷跑回去,十之八九也是回到那位對她有養(yǎng)育之 恩的師父身邊……慢著!該不會葵夫與她的大師兄早已私訂終身,而她正是回到青梅竹 馬身旁……一思及此,李儇的心中不禁掀起醋海,妒火中燒,表情越顯僵硬。
“也許殿下不須如此掛心!眴伪笱垡娎钯乇砬橛行┎粚,便想努力緩和氣氛,笑 道:“說不準(zhǔn)哪,賢弟只是難耐相思之苦,而回家鄉(xiāng)去找尋他的未婚妻了呢!
“回家鄉(xiāng)!”李儇猛地自座位上跳了起來,瞪著單斌。“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
若是葵夫真的回去和她的大師兄團(tuán)聚,那么……他貴為太子之尊,再怎么說,也不 能橫搶民婦呀!澳羌一锢舷衽艘粯痈星橛檬,就隨她去算了!我——我們也無能為 力呀!痹缰獣ニ,當(dāng)時就該向她表白清楚,而不是如今空留悔恨哪。
葵夫飛也似的沖出清心殿。為何心痛如此強(qiáng)烈?當(dāng)她聽到李儇不愿找她回來時,那 份失望的苦楚竟是這么的難以消受;她還盼望李儇會對她有一些些的牽掛,難道自己愛 他極深,卻真的得不到一點回報?
“哎呀!”
葵夫在回到華陽殿的途中不小心與一位宮人相撞。她顧不得許多,連忙扶起對方, 然后急道:“對——對不起、失禮了。”奇妙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聽來一點也不像 平日的自己——泫然欲泣,像個小可憐似的。
“真是個不懂事的宮女,是哪一殿的?非找女官長來訓(xùn)一頓才是,走路不長眼睛, 還丟三落四的,瞧,這里有把折扇……”裴紫綢一面嘀咕著,一面撿起紙扇,望著葵夫 離去的方向。“手腳可真快,瞧她哭成個淚人兒似的,八成是遇著了什么傷心事,就姑 且原諒她吧。莽撞是莽撞了些,那模樣倒怪惹人憐惜的……”裴紫綢一打開折扇,看到 折扇上的署名,不禁嚇了一跳。
“這——這是……”
“怎么了信綾?”裴致遠(yuǎn)有些吃驚的看著葵夫那副失魂落魄、楚楚可憐的模樣。
“父……”葵夫才正想和義父談?wù),誰知義父身邊還有客人。她立刻住了嘴,轉(zhuǎn)身 退出華陽殿。
“真是失禮了,薛大人,勞您跑這一趟!敝逻h(yuǎn)本想也請薛子琰為葵夫繪張人像, 拿到李儇跟前探探他的反應(yīng),這下葵夫心情不好,不就不適合了嗎?
薛子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眼前這比芍藥還秀麗萬分的美麗佳人,不正是入畫的好 題材嗎?不過,她的長相,總覺得有些像誰呢……“這哪能算得上是勞動?子琰打擾裴 太醫(yī)才真是過意不去呢,這次和裴太醫(yī)深談之后,子琰對醫(yī)理又多懂了些,全拜太醫(yī)所 賜。對了,方才那位是令媛……”
“小女裴信綾!币蚩蛘f漏了嘴,致遠(yuǎn)只得將原先準(zhǔn)備好的說詞給搬了出來。
“哦?以前不曾聽說……”
“實不相瞞,這次小女是老夫私下安排進(jìn)宮的。只因多年來,小女皆寄養(yǎng)在鄉(xiāng)間, 最近因老夫思女心切,才瞞著大家讓她入宮的!迸嶂逻h(yuǎn)考量過,要是動之以情,這位 心軟的大學(xué)士該是不會將葵夫的事給泄露出去。
葵夫覺得有些虛弱。是因為整晚未曾進(jìn)食、滴水未沾、又待在花園中吹了整晚風(fēng)的關(guān)系吧?她拿著隨身佩戴的龍紋玉佩反覆的端詳許久。李儇的折扇不知何時遺失了,雖然有些難過,可她此刻也沒心思再去尋了。
如今,她是真的回不去了。李儇對她不告而別一事大發(fā)雷霆,也許近日內(nèi)就會下令 追緝她這位擅離職守的將軍,可惜他找也找不到她了。是她自己選擇丟開“定遠(yuǎn)侯”的 一切,不必再整日飽受“欺君罪名”的壓迫,但為何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覺得眼前 一片茫然,臉頰上熱熱的,不斷有水珠淌到手上。她明明難過得想摔碎手上玉佩,卻始 終拋不出手。她究竟是怎么了?雖說有對她有養(yǎng)育之恩的師父、救命之恩的義父,但無 論如何,最想一直在一起的人,只有李儇一個呀!現(xiàn)在,她該怎么辦?
“哎喲!”
葵夫嚇了一跳,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名老婦人摔倒在階梯上。她毫不遲疑的趕了 過去,攙扶起那位老婦!澳鷽]事吧?老夫人?”
“‘老’夫人?”老婦人顯然不太高興,她不客氣的甩開了葵夫的手,大喝一聲: “無禮!”一甩開葵夫的援助,老婦人卻像是受了傷而站不穩(wěn),立刻又跌了下去。
葵夫立刻當(dāng)機(jī)立斷的扶住老婦人!靶⌒!”
“你別扶我!”老婦人倔強(qiáng)的掙脫葵夫的協(xié)助,掙扎道:“我可以自己來!”
葵夫無奈的讓老婦人坐到臺階上。總覺得這個頑固老婆婆的聲音在哪里聽過,有種 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耙俏曳畔履悴还,這么晚了,這里又沒什么人來,你要讓自己 凍死在這是你的自由,但我可不能見死不救!币驗槔蠇D人背向光,使得葵夫看不清對 方的長相,可她也沒有深究的興致。
“你這死丫頭片子——哎喲!”
葵夫不由分說的掀起老婦人的裙角,檢視她的傷處!肮穷^該是沒斷,大概只是扭 了下拐了腿……”她從衣袖中拿出義父替她調(diào)配的藥遞給老婦人。“恐怕您不愿意我?guī)?nbsp; 您上藥吧,剛好有人往這方向來,那么我也該快閃開了!
“哪里有人來?”老婦人明顯流露出無助的神情!澳阏娴母易唛_?”
葵夫十分有自信她不會聽錯。她站了起身,揮揮手道:“那么我先告辭了。”
沒過一會兒,嘈雜的人群聲由遠(yuǎn)而近的傳了過來。
“你先別走!留下你的名字!”老婦人喊道。
“我看是不用了,這種不愉快的會面彼此都別惦記著比較好!笨蛱鹛鹨恍Α
“我們是不會再見了吧!笨蜓杆匐x開了現(xiàn)場。若說她和李儇果真緣盡于此,她 也不打算再留在宮中。趁最近警備開始松懈下來時離開吧。
老婦人依舊是坐在臺階上,有些失望的看著葵夫消失在視線外。
一下子,騷動的人群立即向前涌上老婦人的身旁。
“您沒事吧?娘娘,這么晚了,一個人坐在此地是會著涼的。”裴紫綢委婉的說道 。
她是太后最信任的女官,在數(shù)個時辰前,她就到處在找太后,沒想到太后倒是一個 人走到后苑來了。不過,看太后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有什么事嗎?娘娘?”
“哀家遇到了個奇妙的孩子!迸崛羟坌α似饋!皼]想到這世上還有人敢這么直 言不諱的頂撞哀家,可惜沒能打探出她的名字,不知她是哪宮宮女?哀家中意那孩子, 你去幫我找找。”
“出宮?發(fā)生了什么事?前些日子不是還盤算著要再待一陣子的?”裴致遠(yuǎn)看著意志消沉的女兒。從她昨天噙著淚水回來后,就不吃不喝,一言不發(fā)的在前廳發(fā)呆。一定有什么事不對了。
葵夫咬了咬牙。她決定一輩子把對李儇的感情放在心里!安皇鞘裁匆o的事,只 是覺得失去師父的消息真的很久了,想趁這個機(jī)會回去看看!
“其實并不急在這時吧……那你打算何時走呢?”
“現(xiàn)在羽林軍的戒備比前些天松了許多,可能一逮到機(jī)會我就離開,在此先向義父 通報一聲!
“還會回來吧?信綾,不,葵夫,你可是父親唯一的女兒呀!迸嶂逻h(yuǎn)感到一陣落 寞。這幾年相處下來,他在心里已完全將葵夫當(dāng)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
“葵夫一定會回到父親身邊的,不過……”葵夫欲言又止,緩緩的搖了搖頭。
“沒那必要回京了吧?義父不也說過要回信陵故里開業(yè)嗎?那我就直接去信陵先幫 父親打點些瑣事吧!笨蝼鋈恍Φ。她原想和李儇道別,但那只會讓自己更傷心吧?
聽說單大哥也在一早啟程往涼州敘任了,說好要幫他送行的,卻沒做到……“為父 支持你的一切決定,可是這真是你所希冀的嗎?”致遠(yuǎn)另有所指的注視著葵夫。他比誰 都希望義女葵夫能得到幸福,但葵夫老是不正視自己的真心……。
“我的希望……”永遠(yuǎn)也不會實現(xiàn)吧?葵夫?qū)⑹痔缴涎H的玉佩。
房門口突然響起人聲:“信綾姑娘,你歇息了嗎?”
葵夫立刻回復(fù)眼前的身分,起身去開了門!斑沒呢,我正和父……裴太醫(yī)在閑聊 呢,有什么事嗎?千日姑娘!彼U些又說錯了話。
“我明兒個要出宮去采購一些小玩意兒,想勞駕信綾姑娘陪我走這一遭。不知信綾 姑娘方便嗎?”
“咦?宮人可以這么隨意闖出宮?”
“哪里的話,我可是受到公主的請托才出的去哪。公主已事先給我令牌,也早已向 藍(lán)將軍打過招呼了,可不是隨便出去的!鼻诊@得有些得意!安贿^這么難得的機(jī)會 ,就算要偷溜出去我也心甘情愿!鼻丈衩匾恍,笑里藏不住滿心喜!澳愦蟾挪恢 道,這些天,來托我買的人有一大串,害得我連本分的工作都險些做不完,真是傷腦筋 哪。
好了,我也不多說了,我得趕快去睡個好覺,養(yǎng)足了精神才有體力,你也早點休息 呀,信綾姑娘!
葵夫看傻了眼!罢媸羌痹,什么事都沒交代清楚,也沒等人回話就跑了!
“千日要出宮采買呀,葵夫,你會跟去吧?”
“當(dāng)然,有這么好的機(jī)會我求之不得呢!
次日,一路上葵夫有些不是滋味的噘著嘴。
想當(dāng)初,她可是花了一番工夫才潛入宮中的,且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住了下來,更為了要找 到順利出宮的方法傷透了腦筋。沒想到——千日居然拿出令牌在藍(lán)天擎面前晃了一下, 寒暄個幾句話后就大步出宮,而那個天擎居然還說了些一路順風(fēng)的話。
那家伙居然連自己前任長官的臉都不認(rèn)得,還以為她是宮中的新人!真是笨!不, 不光是天擎,像這個千日自稱是葵夫的頭號支持者,在她還是伍侯爺?shù)臅r候,老帶著一 堆宮女找機(jī)會纏著她,現(xiàn)在本人就在這里,怎么她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只當(dāng)葵夫是談得來的朋友。還有其他那些迷戀武侯爺?shù)膶m女們,全都瞎了眼啦。
“怎么悶不吭聲的,信綾姑娘?”
被人家認(rèn)出葵夫喬裝成信綾,葵夫會很煩惱,可一旦別人認(rèn)不得,她又覺得沮喪;
葵夫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該抱持何種想法。
千日故作神秘的笑道:“果然還是有些心動吧?正在盤算要搶些什么好料的?”
“呃,心動?好料?千日姑娘這是在指啥?”
“別裝了嘛,再裝就沒意思了喲,你早該知道我們此行所為何事吧?”
“一開始千日姑娘你就沒說清楚,我又哪會得知——”
“到了,就在前頭!鼻张d奮的扯著葵夫快步走向前。
“糟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現(xiàn)在前面的好位子都被搶光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葵夫納悶道,但千日沒搭理她。只見一群人頭鉆動,絕大部 分是女人,個個顧不得禮數(shù),你推我擠的拚命想擠進(jìn)一間屋子里。
這屋子葵夫起先只覺得有些眼熟,但當(dāng)她不經(jīng)意瞄到招牌時,就憶起了這是啥鬼地 方了。這正是那家服務(wù)奇差無比的“悅來客!。
“為何來這兒?”她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當(dāng)葵夫和千日費盡千辛萬苦擠到前排時,葵夫詫異的望著眼前一堆七零八落、和垃 圾沒兩樣的廢物,她差點沒就地暈倒。她再遲鈍也立刻明白了這混亂是怎么回事。
“快開始啦!大伙都等不及了!”人群中有人發(fā)出了不滿的吼聲。
悅來客棧的掌柜緩緩的走到人群中央,站在一張桌子上,咳了幾聲后,笑道:“相 信大家都知道,眾所仰慕的‘當(dāng)代七大美男子之首’——定遠(yuǎn)侯伍葵夫已經(jīng)失蹤許多天 了。有人謠傳他是無心官場、歸隱山林,也有人謠傳他是為了找尋下落不明的未婚妻而 流浪天涯。不論如何,伍侯爺?shù)氖й,確實是傷透了京中姑娘們的心,所以為了一解諸 位的相思之苦,本店特別推出了空前絕后、曠世難求的珍寶,由伍侯爺賜給本店的特級 典藏品——伍侯爺練劍專用的桌子。瞧,這八張桌子沒有一張是完整的,張張都有缺處 ,瞧這鋒利而完美的切口,各位姑娘可以想像一下侯爺就在這張桌子旁舞劍的颯颯英姿 ,那該是多么令人為之贊嘆的一幕呀。‘見桌如見人’,如此具有紀(jì)念價值的東西,相 信今天來到小店的姑娘們絕不會輕易錯過,就從這張桌面開始,底價十兩,開始喊價。 ”
“十五兩!”
“二十兩!”
隨著每個喊價聲的出現(xiàn),葵夫就多生一分怒氣!沒想到她一時率性想要整整這掌柜 的舉動,反而讓這掌柜的又撈了一筆。早知如此,也許當(dāng)初她該放火燒了這家店!
“五十兩!”
葵夫瞪著喊出高價的中年男子,一時沉不往氣開口頂撞道:“喂!你還算不算是男 人哪?怎么也跟著姑娘家搶伍侯爺?shù)臇|西?”她一想到自己居然以伍侯爺?shù)纳矸直荒腥?nbsp; 所瘋狂愛慕……“你說那是什么話!誰會喜歡那娘娘腔的小白臉!要不是因為我那拙荊 每日到蘭陵坊去看那伍侯爺卻不得見,傷心之余生了重病,我才不會無聊到湊這熱鬧! ”
“什么?!你膽敢批評伍侯爺。俊迸赃呌形还媚锪x不容辭的挺身替葵夫說話。
“還是尊夫人有眼光,知道伍侯爺比你好上太多了!”
“是嘛是嘛!你算是哪根蔥哪!”
霎時那不小心說了葵夫幾句的男子成為眾矢之的,被眾家姑娘攻得無地逃竄。
場面開始失控,而客棧掌柜試圖整頓局面,連忙大喊:“大家別慌,這之后還有侯 爺練武專用的茶具,也是難得的精品……”
葵夫忽然有種想笑的沖動。她本以為定遠(yuǎn)侯消失后,京中就不會有這種奇特的瘋狂 現(xiàn)象,沒想到反而越演越烈……二六十兩!”還有人在開價。意外的,開出這價碼的人 就在葵夫身旁。
“千日姑娘!”說實話,此刻葵夫不由得再次質(zhì)疑千日的“忠誠度”。因為定遠(yuǎn)侯 本人就在她旁邊她竟渾然不覺,還傻呼呼的去搶購一張殘缺不全的桌面,這算是哪門子 的迷?葵夫無奈勸道:“千日姑娘,請再三思啊,這么鹵莽行事——”
“別擔(dān)心,大伙東湊西湊,湊了上百兩,再怎么說也該足夠的;若是能搶得一張桌 面,就算是大伙共用,大家也會滿意的!
葵夫不再多言。趁千日專注此事時,不正是自己脫身的好時機(jī)嗎?雖說對千日有些 抱歉,丟下千日一個人,況且先前巳向義父辭行,是該走的時候了。
她小心的、慢慢的往門口擠出去。
“這是怎么回事呀?”李儇也不禁搖搖頭?蜅5教幨侨祟^鉆動,要不是他事先訂位,恐怕現(xiàn)在也得跟著人群攪和半天。
“哎呀呀!真不愧是定遠(yuǎn)侯,即使本人不在這兒,也仍具有相當(dāng)?shù)奶栒倭δ,就?nbsp; 知道當(dāng)他見著了這空前盛況,會作何感想?”薛子琰笑道。
“算了,我們走吧,早知是在這里看鬧劇,倒還不如去為單斌送行呢!崩钯貒@了 口氣離開座位。正因為單斌聽說有場關(guān)于“伍葵夫”的集會,說什么也要太子去探個究 竟,因而婉拒了太子送行的美意。另一方面,李儇也深怕葵夫又丟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急忙趕來善后。結(jié)果卻是被這掌柜給擺了一道。
“殿下,從正門走可能挺浪費時間的!毖ψ隅粗鴶D得水泄不通的場地笑宣。
“干脆從這窗口走吧,這也不過兩層樓高,薛大學(xué)士該沒問題吧?”李儇會故意有 此一問,是因為薛子琰是文官;但他也清楚子琰的家門頗有習(xí)武風(fēng)范,所以雖然外表斯 文,但子琰的武藝也能算是個中高手。
“悉聽君命!弊隅Υ稹
付了帳,李儇便開了窗,沒多留神便向下躍去,不期然的與他睽違多日、朝思慕想 的好友再次相遇。
葵夫作夢也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從天而降的攔住她的去路,而且還是那位如今她思慕 欲見、卻不該再見的對象。
她嚇了一大跳,幾乎是盈滿笑意的沖口而出喊道:“昭明你——”話一出口,才驚 覺大事不妙,連忙用雙手捂住,驚惶至極的瞪著來人。
為何他在這里?為何他偏要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逃開的時候出現(xiàn)?
“葵夫?”李儇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可人兒。雖然打扮截然不同于她往日的英姿 ,但那模樣他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那嬌俏的身影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次出現(xiàn)在他夢中, 而今再次見到現(xiàn)實中的她,那姿態(tài)的柔美超乎他所想像的不知有千百倍!
只是,她過去隱瞞真相多年,今日突然失蹤、秘密改裝,究竟是為了誰?一股無名 的妒火油然而生。他猛然抓往她右手。這次他絕不放她走!
“你——你放手!”葵夫被李儇眼中的怒氣給嚇到了。他終究還是知道她欺騙了他 。
她一心只想逃離當(dāng)下這局面,便脫口蒙騙道:“你——你認(rèn)錯人了!”她奮力甩開 手,只是沒命的跑開。
“等等!”李儇回過神急追向前,但葵夫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市集中。
“殿下,出什么事了?”薛子琰頗感訝異。打從他認(rèn)識東宮以來,未曾見他表現(xiàn)得 如此激動。
“封鎖城門!”
“?”
“傳本宮旨意,即刻封鎖城門!”
既然知道她還在京城內(nèi),就沒有理由再讓她輕易自他眼前離開。就算得要花上十天 半個月的時間、挨家挨戶的搜索,也絕不讓她走。
為什么她會遇到這種事呀?葵夫無比沮喪的想。瞧李儇那震怒之至的樣子,他是打 定主意絕不輕饒欺騙他多時的她吧?
好不容易混出了宮,卻又被李儇逮個正著,這下欺君大罪肯定是躲不掉了……除非 她能躲得過李儇的天羅地網(wǎng);現(xiàn)在李儇封鎖了城門,又對城里展開嚴(yán)密的搜索,若非定 遠(yuǎn)侯府已大致興建完竣,此時正空著,否則她連個藏身處也沒有。接著要怎么辦才好呢 ?
方才從市井小民間打聽得來的小道消息,得知京城四大城門均已封鎖,目前由東宮 近衛(wèi)軍在大肆搜索不知什么人,她越聽越覺得不妙。李儇就這么不諒解她,非置她于死 地不可?
“哦?失蹤了?”
決明吃驚的聽著靜夜的報告!安皇亲屇闳ザ⒅龁幔俊北緛磉想拿裴信綾的情報 去和皇兄做交易,這下全沒了。
“奴婢奉命回報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從今天早上開始,不僅在宮中見不著她的人, 就連華陽殿、福臨宮那些常與她相處的宮女也對她的事絕口不提,就好像一開始‘裴信 綾’就不存在于這個地方一樣!
“宮中似乎沒有那樣一個人。”裴紫綢滿懷疑惑的向太后回報。“我向各宮的總管打聽過,并沒見到娘娘您形容的那姑娘。所以……請原諒奴婢辦事不力!
“你起身。哀家不怪你。”裴若芹蹙著眉想了一會!皞髁钕氯,所有宮人在各宮 待命,哀家要親自找她!
為什么會執(zhí)著那女孩呢?是因為那女孩直言不諱的態(tài)度讓她非常贊賞吧?在爭權(quán)奪 利的后宮中,竟也有那樣正直的女子,可能的話,她想把她列入李儇的妃子候選人中… …
“怎么了?有話慢慢說!
“不知道為什么,襄城公主和太后都出動了探子在打聽信綾姑娘的消息。”由千日 那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看來,大概是拚命跑來向太醫(yī)通報的。
“公主那我能理解,她自信綾在時就好像挺在意她的,至今啥也沒做才教人感到離 奇,只是為何會鬧到太后那去?”
“雖沒有直接指出姓名,但是聽形容的模樣,太后的確是在找信綾姑娘。而且更糟 的是,太后為了找出她,此刻正親自接見所有的宮女,看樣子信綾姑娘似乎與太后曾有 什么過節(jié)似的。”
“那孩子不曾闖禍,怎會……”裴致遠(yuǎn)沉思起來。
“對不起,裴太醫(yī),都是我不好,我一時沒注意到,信綾姑娘就和我走失了,如果 我多注意她一點……”千日聲淚俱下的向太醫(yī)道歉。
“別擔(dān)心了,信綾她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致遠(yuǎn)和藹的安慰千日。雖然葵夫曾 允諾會再與他會合,可是葵夫這么做,真能得到幸福嗎?他接著說道:“對了,千日姑 娘可曾照我的吩咐去做?”
“為了幫助信綾姑娘,我自然交代好了。大伙聽說信綾姑娘下落不明,都十分為她 擔(dān)心。宮女失蹤,罪名不輕,為了讓上頭不追查下去,大伙都義不容辭的替她保密,當(dāng) 作沒這個人存在。可是……”千日遲疑了一會兒,才不安的向致遠(yuǎn)開口道:“太醫(yī)真的 可以拿到伍侯爺?shù)挠H筆簽名嗎?你曾說過只要肯為信綾姑娘守密的人,就以簽名做為謝 禮!
“別說是簽名,就連字畫也可以拿到。”裴致遠(yuǎn)拍胸脯保證!澳銈兌贾牢以(jīng) 隨軍出征過,和伍侯爺?shù)慕磺椴粶\,這些不過是些小事罷了!
“那就好了,不管這是不是助人,畢竟是觸犯了宮規(guī),若是拿不到伍侯爺?shù)暮灻?nbsp; 對大伙還真不好意思!
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人。李儇暗自忖度著。他和葵夫朝夕相處,兩人互相對對方的行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過去彼此的謀略一直難分軒輊……若他和葵夫真有緣分的話,一定能再見面的吧?不,就算兩人無緣,他也要創(chuàng)造出機(jī)會。
“很好,一更準(zhǔn)時關(guān)城門,衛(wèi)兵也全撤回營房了!
葵夫站在城墻前,抬頭仔細(xì)聆聽城墻上的動靜。一更鑼響后的兩刻鐘才是守城衛(wèi)士 巡防交班的時間,此時城內(nèi)守門的大將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若是只有衛(wèi)兵的話,應(yīng)該會容易 對付得多。她拉了拉城門旁的繩子,繩子的未端是連接到城墻上的小哨站內(nèi)。
小哨站中一陣輕微的鈴聲響起,不一會兒就有哨兵自城墻上探出頭,大聲問道:“ 是誰要緊急出城?報上名來!”
“龍驤將軍,定遠(yuǎn)侯伍葵夫!”
“伍侯爺?”守城的士兵一改粗魯?shù)膽B(tài)度,立刻從城墻上沿著階梯沖了下來。
“不知大人有何要事?”士兵們無不恭順的陪笑道。
“奉太子之命,緊急出城!奔嚎蛏裆匀舻幕卮。李儇大概作夢也沒想到她會 再度恢復(fù)這個身分吧?她的心里不免有一絲得意。任憑他再布下天羅地網(wǎng),她也一樣能 自由脫身。說什么她都不愿因為欺君而被處斬。
“奉太子之命?可是若真如此,殿下又為何要親自來把關(guān)?”士兵狐疑的問道。
“什么?”葵夫張大美目看著緩緩自城墻上步下的人影。怎會是——“殿下?”
“我正在等你!崩钯氐哪樕峡床怀鍪菓嵟蚱渌砬椋皇菗]揮手要士兵們退 下。“我現(xiàn)在撤銷你出城的命令,新的任務(wù)就等你隨我回宮后再交代吧!
“撤銷……命令?”葵夫?qū)λ脑捯粫r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李儇在人前為她撒下了漫 天大謊幫忙掩飾,這是否表示他無意殺她?這是為了什么?難道李儇沒打算責(zé)難她?難 道他也有那么一些些喜歡她?可是……葵夫稍稍望了一眼走在她前面的太子,從背影感 覺不出他的想法。
還記得以前在戰(zhàn)場上時,兩人之間就算半句話都不說也能知道彼此的下一個行動, 而現(xiàn)在卻……葵夫搖搖頭。李儇是在禮教下長大的皇太子,不可能會輕易原諒她的欺瞞 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