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兩人來到馬廄旁。
錢琪在于草堆前佇立,良久不發(fā)一語。冷天澈靜靜的站在她身后,等待她開口。
“十九年前,”錢琪陷入回憶中,緩緩地低聲道:“一位地位崇高的男子在江南偶遇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姓錢,她就是我的娘親!彼f到這里,便轉(zhuǎn)過身看向冷天澈。
冷天澈心疼的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蒼白的臉,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可是她卻退后一步閃避他的手。
她露出苦笑,繼續(xù)道:“初次相遇的兩人彼此互有好感,就在這次初遇后,或許是緣分吧,之后不管他們兩人到了任何地方,常會不期然的偶遇,之后,陷入愛情中的他們對對方許下一生的承諾,一個可笑至極的承諾,呵!就算他們到老、到死也不變的承諾!”
這時,錢琪驀然想起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娘親,她枯瘦的雙手正無力握住她的手,緩緩訴說著他們相遇的情形,蠟黃的臉在回憶那些過往時,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琪琪,娘應(yīng)該相信你爹不會就此變心的,他說過,就算他人在遠(yuǎn)方,他的心依然在我身邊。
琪琪,要不是當(dāng)初娘太固執(zhí),執(zhí)意要帶走你,身為公主的你也不會落魄得必須陪娘一起吃苦。
娘當(dāng)初是病胡涂了吧,病到忘了親眼看到的事實了嗎?為何要在死前欺騙自己說爹從沒變心呢?
她不懂,當(dāng)初負(fù)氣帶她走的娘,為何會在去世前說出完全不符合她個性的想法。
琪琪,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弟弟,還有你父王,我好想他們,我當(dāng)初的決裂硬生生的拆散了我們一家人,琪琪,我當(dāng)初還是作錯決定了,我們該留在那邊的。
我們……該留在那邊……
錢琪想到那句話,頓了頓,露出無奈和悲傷的苦笑,隨后,她又接著說下去,“后來,他們成了親,可是爹的親戚們并不高興,因為他們認(rèn)為我爹應(yīng)該找個有地位的姑娘,而不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漢人!
冷天澈不可置信的看向錢琪,“漢人?你……”這是說,她爹是關(guān)外的異族中頗有地位的人?
錢琪看他的眼神,知道他不敢相信她會有異族血統(tǒng),“我長得像我娘,所以看不出來!
“嗯,確實看不出來!辈贿^這不是他在意的事,重點是琪琪為何會跑來開客棧,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錢琪又繼續(xù)訴說,“不過,我娘并不理會他們的惡語批評,她認(rèn)為,只要他愛她,這點小問題并不會讓她困擾,直到七年前的某天,突然出現(xiàn)一位美麗的部落公主,她愛上了我父王,那些王族們得知這些消息,無不敲鑼打鼓盡力湊合他們,甚至不斷游說我娘讓我父王迎娶她,好讓部落更強(qiáng)大。”
錢琪雙眼蓄滿淚水望向冷天澈,哀傷的咬了咬下唇。
“我娘怎么會肯呢?個性剛強(qiáng)的她斷然拒絕這項要求,甚至嚴(yán)斥他們不準(zhǔn)在她面前重提此事。唉!我娘太小看他們了,我娘這里不行,他們便朝我父王下手,他們不斷的安排他們相處,你想,在這樣的長期接觸下,又加上對方是位美麗又年輕的姑娘,他能不動心嗎?能不喜歡上她嗎?所以我不相信愛情,愛情到后來是沒有價值的!
她想到那些人的要求被娘拒絕后,惱羞成怒的不斷對她們母女吐出不堪入耳的話語。
她恨父王的變心,也恨娘的癡情,但更恨無能為力的自己,她恨自己只能在旁邊看著為情日漸消瘦的娘,恨自己沒有能力恢復(fù)他們之間的愛情,她真的好恨。
冷天澈忽然道:“我不同,我不會像你父王的!闭嬖撍,原來就是這個原因,害他的真心不被錢琪接受。
錢琪聞言愣了愣,接著她凝睇他一眼,“我娘原本以為這是他們散播的謠言,不予理會,可是五年前某一天,她親眼見到他們兩人竟然在書房里翻云覆雨,她心冷了,隔天,她留下我弟弟揚(yáng),也就是你之前看到在客棧外跟我說話的那名男子,帶著我來到這里,用她的積蓄開了這間客棧。”
說到這兒,她又陷入過去的回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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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卞X琪的小手拉拉正收拾著行真的娘親,好奇的問:“為何弟弟不跟我們一起走?”
她摸摸錢琪的腦袋,慈祥的笑著,“弟弟是你父王的繼承人,母后是不能帶走他的!
“可是弟弟沒有母后,他會很難過的。”
聽到女兒的童言童語,她忍不住哽咽出聲,“別擔(dān)心你弟弟,會有人來照顧他的。琪琪,母后本不想帶走你,可是你太像漢人、太像我了,你待在這里會被他們欺負(fù)的!
“像漢人不好嗎?”錢琪歪著腦袋不解的問。
“對他們來說是不好!彼D了頓,忽然覺得這話題對小孩子不適合,于是便換了個話題,“琪琪,一旦走出這里后,就別叫母后為母后了,要叫母后娘,記住千萬要改成漢人的稱呼!
“為什么?那父王呢?我要叫他什么?”
一聽到女兒提起他,她忍不住心痛,沙啞的開口:“叫他爹!
“爹?”錢琪抬起小小的臉,不明白的看著落淚的母后。
“嗯。”她痛苦的點了下頭,想要忘卻這讓她痛苦的稱呼,她勉強(qiáng)勾起微笑,“娘想在關(guān)內(nèi)開一間客棧,我們的客棧名叫鑫來,好不好?”
“鑫來?”
“對,希望錢會不斷滾滾而來!彼龥]告訴小少年紀(jì)的她這店名還有另一個含義。
“好啊!我喜歡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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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婦人虛弱的說:“琪琪,三年了,我待在這里三年了,你父王他他為何只派使者來說服我們回去,而他本人卻不來?難道他不知道鑫來客棧的含意嗎?鑫來就是心來,我只是希望他的心回到我身邊來啊!心來,他的心終究會歸來,原來這一句只是我這三年來自己騙自己的話!
不久后,她又比之前瘦了一大圈,看來了無生氣。
“琪琪,我應(yīng)該相信他,那夭應(yīng)該是我錯看你父王了,他是不可能背叛我的,對,沒錯,我們約好的,他不可能抱著其它女人……”
可是躺在床上一直等待人的女人,到了最后一刻,她終于死心了。
她望向錢琪,顫抖的慘白雙唇開闔著,交代臨終的話,“琪琪,娘不行了,我知道你父王還是惦記著你、疼愛你,你就回你父王身邊吧,別留在這間客棧了……琪琪,娘死后記得要把娘的骨灰送回?fù)P州,跟你的外公、外婆葬在一起,別忘了……”
她苦命的孩兒啊!她這個做娘的不該讓她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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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年,錢琪依然經(jīng)營著鑫來客棧,無視于娘的遺言和父王不斷的派人請求她回去。
可是,她原本誓言永不愛人的心,卻陷落在她嗤之以鼻的愛情里。
她后悔之前去揚(yáng)州掃墓時答應(yīng)冷叔,也后悔自己不該被冷天澈的男色所誘惑,早知道她會對冷天澈動心,當(dāng)初她就應(yīng)該回絕冷叔的提議,不該為了錢而簽下那張賣身契。
“琪琪,相信我吧!崩涮斐赫J(rèn)真又誠懇的看著她。
錢琪猛搖頭,退后了數(shù)步,“不……”她不能陷下去。
看到她又要退縮,冷天澈深情款款的呼喚,“琪琪!
錢琪雙手捂住耳朵猛然大吼,“別叫我的名字,也別看我!冷天澈,閉上你的眼睛和嘴巴!”說完,她全身劇烈顫抖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用你對村女客人的那招來對付我!
冷天澈依言閉上眼睛,痛苦的道:“好,我閉上眼睛,那你總可以聽我說話吧?”
“我不想聽!卞X琪冷酷的回應(yīng)。
“聽我說,好不好?”
“你再說,我就毀約,把你送回白云山莊!彼鏌o表情,以極冷的語調(diào)回道。
“你就算毀了約,我也不會走!崩涮斐簣远ǖ恼f。
“你不走,我走!闭Z畢,錢琪快速的轉(zhuǎn)身就跑。
冷天澈一聽,馬上睜開眼,拔腿急迫。
“琪琪,別走!”追上她后,他從后頭抱住她,語氣沉重的說:“別走,我求你!
錢琪不發(fā)一語,不斷掙扎著。
冷天澈緊緊摟抱著她,心痛的在她耳邊說:“我不是你爹那種人,我對你是真心的!
她扯不開他的雙手,于是大聲尖叫,想借此逼冷天澈放手。
他迫不得已,只好一手摟住錢琪的腰,一手把轉(zhuǎn)過她的身子,湊上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叫聲。
“嗚……”錢琪嚇一跳,瞠大雙眼看著冷天澈的俊臉在她眼前放大。
她回過神后,試圖抽出被冷天澈箝制的雙手,腦袋也不停的左右晃動,想擺脫冷天澈的唇,哪知她越是掙扎,冷天澈越是加深這個吻,吻到后來,她只能全身發(fā)軟的靠在他懷里。
冷天澈見她不再掙扎,便依依不舍的結(jié)束這個吻。
他溫柔的環(huán)抱住她,輕吻著她光滑的前額喃喃道:“不要走,琪琪,難道要我刨心給你看,你才相信嗎?”
氣喘不已的錢琪聞言怒道:“那你刨給我看啊!你刨啊!你刨了,我才相信你是真心的!
陡地,冷天澈放開她,她一被放開,便跌坐在地上。
她抬頭望向他,只見他認(rèn)真的看著她,雙手緩緩的解開衣帶,露出胸膛。
松開衣物后,冷天澈隨即蹲下,從靴子里拿出一把短刀。他緩緩將刀子抽出刀鞘,在月光的映照下,亮晃晃的刀鋒顯得陰森恐怖。
錢琪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她努力撐起身體,站起來注視著他,“刀子拿來。你若真要刨,就到別的地方刨,別污了我的地方!闭Z畢,她不悅的蹙緊眉頭伸出手。
冷天澈把刀子抵在胸口上,鋒利的刀鋒旁滲出些許鮮血。
“哼!你刨了心又有何用?還不是變成一個死人,我是不會對死人動心的。你省省吧!把刀子收起來,難道你要害我重新請個店小二嗎?”
刺目的血腥讓她恐懼,但她還是故作鎮(zhèn)定。
他若真刨出心來,她該怎么辦?她不要他死啊!
“琪琪……”冷天澈不懂她的意思。
“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如果你現(xiàn)在就死了,那不是白死了嗎?”錢琪故作冰冷的語氣開始有點放軟。
“更何況,你現(xiàn)在為了這件事而刨了心,那以后我該如何向你要你的愛呢?你這個笨蛋。”說到后來,錢琪的語氣已微顯出懼意。
這意思是她相信他了嗎?冷天澈心中乍喜。
“還快不把刀子收起來,你當(dāng)真要開膛破肚紿我看?”她心里充滿驚慌,生怕他真的把刀刺進(jìn)胸口。
冷天澈聞言收起刀子,雙眼充滿感情的望著她。
錢琪見他冷靜下來,暗吁了一口氣。
“看你明明不傻,怎么會做出這么沖動的事?就算你刨出心來,那被你留下來的人該怎么辦?”看他的外表不像會感情用事的人,她沒想到他真的會聽她的話打算那么做。
“我沒想那么多,自從遇見你后,我的心便一直處于失控狀態(tài),會做出這樣的事,連我自己都料想不到!崩涮斐阂琅f以極為認(rèn)真的眼神直盯著錢琪的眼眸。
為緩和他的情緒,她以開玩笑的口吻對他說:“你這樣子看起來真是秀色可餐耶!你看你那凌亂不堪的衣服,結(jié)實的胸膛上還微帶著血腥,唉!這讓其它女人看到,一定瘋狂大叫。”但這景象差點嚇?biāo)浪?nbsp;
冷天澈微笑走向她!澳悄阍趺床唤?”她不是女人嗎?
“我不叫,是因為我……只想舔你!闭Z畢,錢琪快速的伸出舌尖輕舔一下他的胸口后,便轉(zhuǎn)身逃跑。
突然被“侵犯”,冷天澈滿臉錯愕,低頭看著被錢琪輕舔的地方,皮膚上還有著她殘留的唾沫,他整張俊臉迅速爬滿紅潮。
錢琪對冷天澈做出這大膽的行為后,便逃回房間里。
呼!扳回一城了,不然之前他老是誘惑她,讓她不知所措,這下總該讓她反擊了吧!
娘,女兒想通了,與其逃避愛情,還不如面對它,就算下場跟你一樣,也無所謂了。
接受愛情,總比讓兩人都痛苦好。
她一想到方才冷天澈把刀放在胸口上,便恐懼得直發(fā)抖,還好來得及制止他,不然她絕對會一輩子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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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準(zhǔn)備開店時,冷天澈看到貼在柜臺后方墻壁上的紅紙后,微愣了一下。他詫異的張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上面的字。
“禁止隨意觸摸本客棧的店小二,違者罰金一兩!币慌杂牣惖穆曇舻莱黾t紙上的字句,“大姐轉(zhuǎn)性了嗎?天澈兄,她竟然輕易的放過你,不再利用你狠撈一筆了,好難得啊!”小林子驚訝的轉(zhuǎn)頭看向發(fā)呆的冷天澈。
冷天澈心想,這意思是她不想看到女客人跟他打情罵俏了嗎?也不想利用他來賺錢了?
“喂,你們站在那里干嘛?還不快點做事!卞X琪甜甜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后傳來。
“大姐,這字條是……什么意思?。小林子伸出手指著那張紅紙問道。
“喔,有鑒于其它客人抱怨,以及應(yīng)該回復(fù)客棧以往的寧靜,所以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天澈可以不用特別服務(wù)女客人了!卞X琪振振有詞的解釋。
事實上根本沒有客人抱怨,這只是她的私心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毙×肿铀贫嵌狞c點頭,隨即往后頭走去,準(zhǔn)備開始工作。
冷天澈驚喜地問:“琪琪,這是說你接受我了,不愿再見我跟其它女人接觸,是嗎?”他的胸中涌滿說不出的感動。
錢琪綻出如花朵般美麗的微笑,“小二哥,你想太多了喔!我只是禁止其它女人騷擾你,我可沒說我接受你的感情!
他臉上充滿困惑,“那……你現(xiàn)在的意思是?”
睇著他疑惑的臉,她兀自笑得燦爛,“我的意思是,等你做完這一年后再笞覆你!
一年?冷天澈垮下臉。
“琪琪,一年太長了!”
“不長,一點也不長,我說過我需要時間的嘛!更何況這一年
是你的試驗期,想讓我心甘情愿的接受愛情,你必須付出代價。”錢琪笑得非常得意。
“你……”冷天澈的眸子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后,便眨著黑眸深情的望向她,溫柔的嗓音發(fā)出誘人的呼喊,“琪琪,我……”
哪料到他還沒說出話,就被錢琪的媚笑攝走魂魄。
她瞇著星眸,唇辦噙著惑人的甜笑,顯得風(fēng)情萬種,加上她的聲音原本就帶點蜜意,現(xiàn)在更為甜美膩人,“我的小二哥啊,這招用太多次可沒效羅!”還來呀,不過要不是她搶先一步,此時被迷得不知所措的會是她。
冷天澈被她迷得癡愣,他呆呆的望向她,緩緩伸出手想攫住她的肩膀。
錢琪見狀,反被動為主動的扣住他的手,湊上香唇輕吻他的嘴角后,便狠狠的出手揍向他的肚子。
“啊!”冷天澈痛呼一聲。
“下次再用這招迷惑我,你的下場就是這樣。”錢琪拍了拍手,便大刺刺的走進(jìn)柜臺。
冷天澈手捂著肚子,微皺濃眉看著她,“真是最毒婦人心!彼麤]料到她會反過來誘惑他。
“嘿嘿!好說、好說,這叫作先下手為強(qiáng)!彼舾呙碱^,然后嬌斥出聲,“還不快去做事?”
“是。”冷天澈搖搖頭,只好乖乖認(rèn)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