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紹祈,現年二十三歲,牡羊座O型男性,金發、黑眼,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體重七十公斤。外貌叛逆、打扮有型,是陽光少年的典型版本。
光邑學園大學部財務管理學系學生,已延畢兩年,目前念大六。崔氏家族企業嫡系獨子,長輩眼中不成材不受教的死小孩、笨兒子與混蛋孫子。
「你這個混蛋--」
崔明海舉著手杖恨恨擊打地板,一張皺紋遍布的臉盈滿痛心與無力!复藿B祈!你到底要胡鬧到什么時候?老大不小了,卻凈是干一些蠢事……」
崔紹祈愛理不理地斜躺在沙發上,左手抓著一根棉花棒在耳朵里頭挖啊挖,對爺爺泣血的控訴徹底漠視。
「……大學念了六年還沒畢業,把時間都花在奇怪的地方上頭,從來不肯進公司實習,讓我一個就要油盡燈枯的老頭每天被主管客戶包圍,你知不知道啊,爺爺真的老了,禁不起這么操勞呀!」崔明海抬手抹去悲傷的淚水,顫顫巍巍地從書桌抽屜內取出一份文件,扔到孫兒眼前:「你瞧,這是我上禮拜到國泰醫院健康檢查的報告。醫生說,我的心臟負荷太大,再這么累下去,遲早會衰竭……」
「是周醫生幫你做的檢查?」崔紹祈突然發問。
崔明海一愣,不明所以地點頭。
「那可信度太低了!勾藿B祈翻了個身,一副慵懶愜意的姿態。
誰不知道周醫生與爺爺是數十年的老朋友,要是爺爺存心裝可憐,央求周醫生搞份腦瘤或癌末報告都不是難事。拿這種恐有作假之虞的健康報告唬他?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眼見孫兒一絲配合的意愿都沒有,崔明海額角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好!你沒孝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算我倒霉,都怪我平時沒燒好香多積德!但是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要進公司實習?今天不管你怎么耍賴裝死,我都要你給我說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下輩子。」斬釘斷鐵的回答,果然是很明確。
「你在逼我弒孫?」恨!當初兒子生顆貢丸也比生他好!
「你無理取鬧嘛!勾藿B祈終于萬般不情愿地坐起身,一副委屈不服氣的模樣!敢庸窘洜I,干嘛不找我爸就好?」
「別提你爸!」
想到那個也很笨的兒子,崔明海就氣不打一處來。怪了,他優越的遺傳到底都傳去哪啦?
「我把他跟你媽派到南美分公司了,短期之內不會回臺灣!狗凑貋硪矌筒簧鲜裁疵Α
「那派我去非洲分公司好了!箍梢垣C鴕鳥、獵獅子當消遣。
「沒有那種東西!」崔明海咆哮。
「爺爺啊……」崔紹祈皺著一張臉:「你何必強人所難呢?你看,我連大學都還沒畢業,比我有才華的表兄弟堂姊妹一大堆,何必硬要我去……」
「人家老早都進公司幫忙了,就只有你一個人死賴著不肯面對現實!」
提到公司里菁英輩出的第二代們,崔明海的頭就愈來愈疼。身為大家長,他的確很高興見到爭氣的子孫們出類拔萃的表現:但自小他最寵愛的崔紹祈卻是一大異數,不但成績遜、連個性也沒什么擔當,腦子里塞滿了異想天開的妄想,不專注于本業上頭,卻每每搞出荒誕不經的怪事。明明小時候是那么善解人意又細膩的孩子,怎么一長大就變了個樣?
嗚……把那個貼心乖巧的可愛孫子還給他啊……
「我對公司沒興趣。」崔紹祈擺了擺手,很無所謂的姿態。
崔明海聽得心又涼又疼。
孫子對他以血汗創立的公司沒興趣,他卻是一心只想將主經營權交給這個總是不被看好的孩子……
不管家族里的反對聲浪多么巨大,他依舊一意孤行地選擇內定崔紹祈為接班人。孫子是他一路看顧著長大的,他相信孫子未被開發的聰穎,肯定是塊有待開發的璞玉,只不過紹祈年紀仍小,心性還不定,再過幾年,肯定會綻出領導者應有的熠熠光芒……
崔明海還在那廂心有千千結地私自揣想著,眼見爺爺不再叫囂的崔紹祈則躡著腳尖乘機溜走。
受不了,爺爺念來念去總是這迪云口詞……崔紹祈撇了撇嘴,拐個彎回到自己的房間。
如時尚雜志般充滿現代感的裝潢,黑色、白色鮮明的對比揉合在家具與壁紙的元素中,搶眼得一如電影畫面。崔紹祈卻無視于這些精心裝修過的設計,大刺?攤躺在鋪得平整的普普風黑白格紋被單上,弄皺了原先完美的圖像。
那感覺,彷佛他是完美世界中突兀的一粒砂子。
崔家大宅原本建在中部,后來因事業版圖一再拓展,因而逐漸往北遷移,大宅交由留守中部的親戚照顧,崔明海也跟著搬到臺北,在天母購置兩層豪華公寓作為宅第。
崔家開枝散葉,各系親族都各有居處,只在年度聚會與企業營運時碰面商議,崔明海于天母的住處美其名為主宅,卻只有他與孫子兩人居住,唯一的兒子與媳婦也不在身邊。
兩百坪的空間里,裝潢精致的寓所,空氣里總是淡淡地飄著寂寞。
崔明海是個嚴謹的人,行事作風總是一板一眼、力求完美,這點由他住處的裝潢風格便可略窺一二。
他的作息規律,一早總是做了健康操才由司機開車載他到總部工作;不熬夜、謝絕煙酒,即使年事已高,身子仍十分硬朗。主持會議時節奏明快、毫不拖沓,該預先瀏覽的相關資料從不忽略,與他一同參與會議的各部門主管無不被逼得心驚膽戰,不敢輕慢草率。
他是完美的企業領導者。而崔紹祈在爺爺的映襯之下,更顯得像是即將敗家的不肖孫……
是沉重而無法逃避的壓力。
「進公司啊……」
崔紹祈悶悶地瞪著天花板,一伸手撈著窗簾繩,將厚實的窗簾拉上,掩住外頭的光芒,本應闇黑的房內卻驟然閃耀著藍色光暈,星子密布的銀河與銀色星斗在天花板上亮燦燦地綻出光芒,像是最深邃無垠的穹蒼。
這美麗的星空,不管看了多少次,都不曾感覺厭倦。
還記得是國小三年級時,爺爺聘人為他繪上的。那年他的父母離開臺灣,將崔紹祈留給崔明海照顧,向來好強的他在機場送別父母時,倔得連再見也不肯說一聲,回到崔明海的住處后,卻在夜里偷偷躲在被窩里啜泣。
那晚,爺爺一定聽見了他的哭聲。
某天當他一如往常地熄燈上床時,卻震驚地發現自己頭頂上居然出現一片深幽的星空。他興奮地驚叫起來,癡癡瞪著一眨一眨的小星星片刻后,奪門而出。
客廳沙發上,爺爺一面喝茶、一面收看CNN新聞報導;分明是無關喜悲的經濟新聞,他卻發覺爺爺嘴角噙著笑。
他怯怯上前,在爺爺身邊落座。忸怩半晌,才說出梗在嘴里的話:
「謝謝爺爺!
崔明海沒有答腔,只是騰出一手,輕輕拍了拍崔紹祈的肩膀,那樣尊重的態度,如同面對成熟的大人一般。
「喜歡就好。」
這是崔明?谖乔宓,卻包含寵溺關愛的回答。
崔紹祈知道,爺爺疼他疼入了心坎,即使自己成長的過程中,一路讓他失望了太多太多次,爺爺仍不曾氣餒,耐性十足地與他周旋不休,堅持將他當作最佳接班人的信念。
他不明白爺爺的信心由何而來。連他都不清楚自己人生的方向,爺爺又怎能這么有把握呢?
「煩死了!顾洁洁爨斓氐吐暠г怪S手抓起抱枕掩住臉,沒注意到門外那雙默默注視著他的眼睛,微微透著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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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
綿延了數條街的燈海一片燦亮,各式各樣的攤販沿著街道擺起;吃過晚飯、看完八點檔后,許多人紛紛擁至夜市里頭閑逛,吃吃點心、或是在販售小飾品與衣鞋的攤位上挑三揀四起來。
史蔚琪一手抓著香菇串,一面腳步徐緩地在街道上散步。
一旁賣生煎包的攤子正巧將鍋蓋掀開,一陣融合了面粉與肉末香氣的煙霧撲來,引得早已列隊等候許久的食客瘋狂垂涎,等候的行列愈來愈長。她睨一眼大排長龍的盛況,決定放棄品嘗該項美食。
「姊,我要吃生煎包啦!」早已順利考上第一志愿高中的史蔚宗一把拖住史蔚琪漸行漸遠的身影,在生煎包攤前蹭來蹭去。
「要吃自己去排隊!苟几咭涣,還裝可愛亂撒嬌?史蔚琪剝開史蔚宗扯住她衣袖的手掌,將他推向隊伍末端:「慢排,我去附近晃一晃!沟仁肺底谫I到生煎包,大概也是半個鐘頭之后的事了。
「好!故肺底谟昧c頭,隨即想到什么似的往姊姊的背影大喊:「不要忘記幫媽買紅豆湯圓跟爸的東山鴨頭喔!」
「知道了、知道了!故肺电黝^也不回地往身后揮一揮,算是應允,身影隨即隱沒在洶涌人海中。
夜市總是這么熱鬧,什么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東西都隨處可見。
將竹簽往附近的垃圾筒一拋,她漫無目標地在路上晃呀晃地。下課時,她隱約聽見班上有人要相約到這遠近馳名的夜市里逛逛,不知道這計劃是否成行?或許有機會遇到自己的新同學們呢。
不過,就算正面相逢,她猜想他們也認不出她是班上成員吧。
并不覺得傷感或遺憾,她依舊是一副四平八穩的調調,隨意瀏覽周遭的攤位。這一帶最近是愈來愈熱鬧了,或許是眼見既有攤位的繁榮商機,許多新攤位也紛紛加入陣容,什么燒烤麻糬、栗子燒等等先前不曾見過的新花樣都跑了出來,競爭看來非常激烈。
剛剛一路走來,光是炸雞排就有五攤,更別提什么炭烤雞排、香酥雞等相關產品,密度這么高,真不曉得營收是不是還能撐得過成本……
史蔚琪無限懷疑地抬頭注視身旁招牌新穎、燈光明亮的新雞排攤位,又是一嘆。
天曉得這攤又能熬多久?就算是加盟體系,生意還是不容易做的?催@雞排攤門可羅雀的冷清樣,搞不好從今日開張以來,都還沒有顧客上門呢。想創業,還是得好好調查市場概況才對……
她突然停住步子,若有所思地瞪著攤位里頭正躬著身軀專心炸雞排的老板身影--
好熟悉的一頭金毛。
這么猖狂的顏色實在不多見……史蔚琪突然想起今天才與她再度杠上的某富家子弟。
崔紹祈不也染了這么一頭金色?還用發膠把短短的頭發搞得刺刺地全豎起來,自以為很酷的樣子。
現下仔細一瞧,這位雞排店老板不也與崔紹祈的發型如出一轍?更吊詭的是,老板左耳軟骨上頭也打了兩個洞,串上式樣簡單、卻極為閃耀的銀環,稍稍一動,便招來一陣清脆聲響。
這已經不是「很像」崔紹祈了。他根本就是崔紹祈嘛!
攤位里頭,崔紹祈正專注地手執夾子翻動油炸中的雞排,一面轉頭由行動保冷箱內取出腌好的肉片,在炸粉中反復沾染數次后,拋入盛滿金色沸油的炸鍋內。陡地一陣細碎的油滴自炸鍋內激射而出,上一秒還專業架勢十足的崔紹祈當場手忙腳亂地往后猛跳,一副被燙得哇哇大叫的慘狀。
「……」史蔚琪看得冷汗直直落。
遜!遜斃了!哪有人做生意還這么蹩腳?像是新嫁娘在廚房初次洗手做羹湯的生澀樣!
好不容易亂噴亂濺的炸油終于稍稍平靜下來,崔紹祈終于卸下如臨大敵的緊張防備,怯生生地移步回炸鍋前,試探地用夾子將雞排翻面,露出油炸過度而焦黑成一片的悲慘外皮。
「嗟!」崔紹祈啐了一聲?蓯!又炸焦了!
莫可奈何地將炸壞的雞排撈起擱到一旁,崔紹祈抬手抹了抹自額頭滑落的汗水,漫不經心地往攤位前方瞥一眼,正要收回視線,卻赫然發現一張明顯透著鄙夷的臉正對著他的目光!
「史蔚琪!」那個惡毒的干扁四季豆!
「嗨!菇K于被發現,史蔚琪態度不冷不熱地向他打個招呼,挪步靠近崔紹祈的雞排攤位:「……你在賣雞排?」
崔家不是有錢有勢?怎么連嬌貴的少爺都跑出來拋頭露面賣雞排,賺取蠅頭小利了?
「妳自己不會看喔!
崔紹祈沒好氣地應道,隨即趕緊抓起夾子替仍在炸鍋里的幾片雞排翻面。呼,幸好還沒焦。
史蔚琪微微蹙眉。
「你這種態度,像是做生意應有的誠意嗎?」客人一見他的臭臉色,不拂袖而去才怪。
崔紹祈想也不想便立刻還擊:「對妳根本不需要太客氣--」
話還沒說完,突然想起自己現下的立場。不該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眼尖瞅見史蔚琪手中那沉甸甸的紅白條紋塑料袋,里頭裝著的應該是食物一類的東西,這么說--
「客人!」崔紹祈的形象瞬間轉變成熱情洋溢、猛烈搖尾的討喜小犬:「要不要買雞排?現炸的,一塊三十五,三塊算妳一百!」
嗚嗚嗚,今天都還沒有人跟他買雞排,至少讓他有點進帳吧。
「你好現實!故肺电鬟是冷冷地不買他的帳。
「人當然是活在現實之中的嘛!勾藿B祈搓搓手,一副渴盼皇上臨幸的后宮嬪妃貌:「蔚琪蔚琪,好啦好啦,買一塊雞排啦!」
史蔚琪連手背上的雞皮疙瘩都被撩起了。
「誰準你這樣叫我的?」好肉麻!看到崔紹祈臉上一眨一眨盈滿渴盼的眼睛,就更惡心了!
「不要這么計較嘛。」將兩人先前不愉快的記憶拋諸腦后,崔紹祈為了銷售滯銷的雞排,連男人的尊嚴都可以舍棄:「就當是同情我啦,好心的小姐,買塊雞排吧?」
只差沒匍匐在地上佯裝傷殘人士騙取愛心。
「……我不想因為一時泛濫的同情心,換來腹瀉不止的下場!共皇橙碎g煙火的闊少炸出來的雞排是不值得信任的。
「喂!」不擅低聲下氣的闊少脾氣還是按捺不住了:「才三十五元而已,干嘛這么小器?妳這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焦了!
清楚嗅著焦味的史蔚琪,伸手指向炸鍋里載浮載沉的肉片。
還罵得興高采烈,崔紹祈不耐煩地掉過頭瞥一眼炸鍋:
「什么焦了……天啊!」趕緊手忙腳亂地將炸過頭的雞排悉數撈起。
瀝油用的鐵網上,鋪滿一堆賣相欠佳的雞排,愁眉苦臉的笨老板望著雞排小山,可憐兮兮地嘆口氣--
「搞了半天還是賣不出去,怎么辦?」營業一天就賠一天,又不甘心認賠殺出,承認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瞧見崔紹祈卑微的落魄樣,史蔚琪總算動了惻隱之心:
「你該不會今天都還沒賣出一份吧?」
「對!箍跉夂冒г,只差背后沒有出現鬼火。
「……給我一份!
實在是太悲慘了,就連欠缺同情心的她都忍不住想嘆氣。史蔚琪掏出硬幣遞給感動得痛哭流涕的崔紹祈,就當成是做善事。
「拜托給我一塊比較不黑的,謝了!顾⒉幌胍驗槿招幸簧贫景
「沒問題!胡椒粉要嗎?要辣嗎?」
剛剛還委靡不振的老板登時精神一振,抖擻地抓起調味粉罐一陣狂灑,將雞排塞入紙袋內,便笑瞇瞇地遞給開市第一位顧客。
「謝謝,下次再來喔!
史蔚琪仰頭注視崔紹祈心花怒放的陽光笑靨,不得不承認帥哥的笑臉相當養眼,至少他的笑容及格,對招攬顧客應該頗有效果。
「我對『下次再來』這句持保留態度!
淡淡斂起目光,史蔚琪接來炸雞排,猶豫半晌,心一橫,張口咬下。
「怎么樣?怎么樣?好不好吃?」一旁的崔紹祈倒是殷殷企盼著顧客的批評與指教。
「……很糟!
臉上的表情扭曲得亂七八糟,史蔚琪好不容易才將嘴里那塊迫害味蕾的雞肉吞咽下肚,顧及崔紹祈身為雞排制造者的尊嚴,才用力壓抑自己將半生不熟雞肉吐掉的念頭。
「很糟?!」崔紹祈戲劇化地睜大眼睛,后退數步,伸起一手掩住自己的嘴巴!覆唬也幌嘈!怎么可能--」
話沒說完,他的脖子突然被闖入攤位后方的史蔚琪按住,剛剛好不容易才賣出去的雞排就湊在他嘴邊,他下意識地咬了一口后,臉色驟變。
「知道有多難吃了吧?」
史蔚琪冷眼睨著自食其果的崔紹祈,對他風云變色的表情感到滿意。不逼他自己咬一口雞排是不行的,這人對自己差勁的手藝完全沒自覺嘛!
還以為他此刻怪異的神色是根源于難吃的雞排,沒想到愣了兩秒之后,崔紹祈卻吶吶地撫著自己的嘴唇:
「間接接吻……」
他、他咬到史蔚琪剛剛咬過的部份了……嗚,好羞人……
「吻個頭啦!」她氣得差點往他的頭上擂下去!肝沂墙心愠猿钥措u排有多難吃,不是叫你要白癡!快,開始咀嚼,三秒后告訴我你的心得!
完全任人擺布的崔紹祈聽話地開始搖動下顎;數秒后,果然連五官都皺成一團。
「好難吃……」
雖然油炸過,面衣卻完全沒有香脆的口感,反而糊糊地沾黏在雞肉上頭,吃起來格外惡心。雞肉本身更糟,一面太老、一面還有點生,難道他剛剛沒替這塊雞排翻面?!
「知道難吃就好。」史蔚琪沒好氣地雙手抱胸、斜眼睨他:「這種雞排也想賣錢?你也要有點自知之明,回家練個數十年再出來討江湖吧!
這就是她不喜歡主動講話的原因,每回一開口,就會無可避免地講出一長串傷人的話語。
毫無立場反駁,崔紹祈像是斗敗的公雞般垂下肩膀,彎腰駝背地在保冷箱上頭坐下,就連原本昂揚的金發也顯得有氣無力……
「笑吧笑吧,笑死算了!挂幻鏀[出自暴自棄、自怨自艾的頹廢姿態。
史蔚琪扯扯嘴角!刚f這些話,并不是為了要取笑你!闺m然聽起來真的很像。
「沒差!乖缇土晳T明里來、暗里去的譏諷,多一個人瞧不起他,根本不痛不癢。
「干嘛這么沒志氣!篃o法忍受男人在她面前擺出頹喪消極的落魄樣,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回家多練練,有空多逛逛夜市,研究人家怎么做生意,把這些技巧學起來不就得了?」她邊說話,一面暗自反省。鮮少充滿耐性溫情地安慰人家,現下口氣果然很生硬。
難得她大發慈悲地試著撫慰人,崔紹祈卻絲毫不領情,仍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孬樣!覆灰芪依病!
「……這是你自己說的喔!箍刹灰潞蟛胖淞R她冷血無情!改俏蚁茸吡,你慢慢加油吧,拜!
拎著奉父母之命買回家的消夜,史蔚琪遠離夜市之前,還是心有牽絆地回頭望了一眼。
崔紹祈的攤位已經離得遠了,但平素氣焰高張的他難得出現的低落模樣,還是在她眼前清晰無比地浮現。
「何必這樣虛張聲勢呢?」
老早就看清崔紹祈故作囂張的行事作風不過是保護色,像是鼓漲的氣球一戳就破,一旦碰上刺激就容易歇斯底里地過度反應。大吼大叫的背后,其實并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對萬事都充滿把握的姿態。
闊少們果然都是很難搞的呀!
史蔚琪抿了抿唇,將崔紹祈的身影拋到腦后,領著因購得生煎包而雀躍歡欣的史蔚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