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所認識的金郁南嗎?
李文洛在少年法庭門口見金郁南與家人走過來,不禁一怔,下意識地壓抑心頭一陣莫名的猛跳。
眼前的金郁南脂粉未施的臉頰有些蒼白,但低垂的眼簾與小巧鼻端下緊抿的嘴唇,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微帶棕色的黑發(fā)柔順地披在肩上,前一晚所購的粉綠色的少女套裝仿佛是量身訂做的,她看來素凈清雅,純潔而無辜。
對!就是要這種感覺!前一天的辛苦奔波總算有了代價,李文洛毫不掩飾洋溢在嘴邊滿意的笑。
“你看來完美極了!彼孕牡刭澝乐!昂喼笨梢源騽用總人的心!”
金郁南錯愕地抬頭看他,眼中仍有幾絲防備,要找出他臉上的奚落,卻見到滿臉的真誠。
他在稱贊她!金郁南驀然感到耳根一陣熱,從來沒有人對自己這樣真心地稱贊過。
“李律師,一切拜托你了!”金明煬淡淡頷首打著招呼說。
“我自會盡力而為!崩钗穆蹇吞椎鼗卮。
經(jīng)過一番寒暄后,金家的人先坐進法庭的旁聽席。
李文洛發(fā)現(xiàn)在這家人轉(zhuǎn)身就席以前,對金郁南竟看也不看一眼,連一聲安慰的話語也沒有,便推門進了法庭。
他側(cè)過臉來看了看神情微滯、沒有反應的金郁南,后者似乎對這種冷淡的情況習以為常。
她這樣不要緊嗎?李文洛刻意輕咳一聲!熬o張嗎?”
金郁南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這場官司也許長,也許短,不管怎樣,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他帶著鼓勵對她說。
“這重要嗎?”十分清楚只要不損及金家的顏面,自己是死是活,對父母及兄姐都沒有多大的影響。
“當然重要!”李文洛對她鼓舞一笑。“因為我對你有信心!”
金郁南訝然地望向他,那熱切的神情明白地告訴她,他對她的寄予厚望,霎時間,她有了從未感受過被人重視的溫暖。
“進去吧!開庭的時間要到了。”他似乎沒有察覺到她內(nèi)心的激蕩。
面對那扇法庭的大門,一時間,金郁南忽然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心跳得好快,手掌也在出汗,腳步邁不出去,萬一這場官司輸?shù)脑挕桓蚁胂窭钗穆鍖λ难凵!胺判陌?只管演好你的角色,”李文洛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語!耙磺杏形以!
原來他并沒忽略她的臨場心情,金郁南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在發(fā)抖,不是害怕面對一切,而是害怕那個未知的萬一,萬一她失敗的話……然而,他沉穩(wěn)的語調(diào)令她驟生惶恐的心安定下來。
“想想我們幾天來的努力,”李文洛低聲鼓舞著。“只要有一絲希望,就要奮力爭取勝利!
我們幾天來的努力……他這么對她說,金郁南不覺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臉上自信的光芒,毅然點點頭!班!”
“很好!”李文洛嘴角的笑燦亮地展開!敖酉聛,就是我們的默契了!”
“嗯!”
像是被他自信的光熱感染,金郁南勇敢地推開那扇門,穩(wěn)步踏進法庭,她明白,有李文洛在她身后,她不會失敗的。
???
在法庭上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
邱仕良在庭上過火的控訴令金郁南幾度握起拳頭,要自被告席上站起來,沖過去捧他兩拳。然而,李文洛像早已預見她情緒的爆發(fā)似的,及時暗中伸手壓制住她緊握的拳頭。小不忍則亂大謀!
怒火攻心的金郁南立時明白那鏡片后投過來匆匆一瞥的意義。
想想我們幾天來的努力!
她同時想起李文洛在進法庭前對自己的諄諄告誡,即使現(xiàn)在他沒在看她,那鼓勵的眼神也早深印在她腦海中。不能失敗!金郁南不自覺地這樣告訴自己。
想到這里,金郁南浮動的心不禁平靜下來。
李文洛側(cè)眼瞟了下坐在身旁的金郁南,低垂著無力的粉頸,眼光怔怔落在桌案上,雙肩不安地瑟縮著,她看來極無安全感,極為怯弱,仿佛只要一陣風就會被刮倒在地。
別說不知情的人會為她這等柔弱無主的模樣燃起一股呵護之情,就連他這個算得上是從頭到尾的策劃者,也會忘了前一分鐘才伸手制止她的舉動,而情不自禁地心生憐惜。
做得好!小丫頭,這樣的神態(tài),最能引起眾人的同情,特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法官!
他看著原告律師走回座位,該他出場了!在起身前,收回放到金郁南拳頭上的手時,李文洛不自覺地緊握了下手掌心纖巧的粉拳。
金郁南忍不住抬眼望了下起身走出去的李文洛,那從容不迫、神色自若的氣度,一下子就壓倒了證人席上咄咄逼人的邱仕良。在李文洛迂回的問詞下,邱仕良的每一句回答都成為理虧的證明。
加油!
她想起適才李文洛離座前在她拳上鼓勵的一握,整顆心不覺熱了起來,她不能讓他失望。
???
“太好了!多虧了你,李律師!
金明煬對這次的結(jié)果感到十分滿意。對方在李文洛精湛的詰問下,顯然窮于應付,似乎連有力的證人都幫不上忙。而金郁南楚楚可憐的模樣,早在坐進證人席被質(zhì)問之前,就贏得了法官的好感,那輕怯無助的語調(diào)更加深眾人對她的同情,加上李文洛刻意營造的弱者印象,令大家對她在原告腹上似沖動的自衛(wèi)一刺感到頗能諒解。
就在審訊持續(xù)到休庭時,原告律師主動找上李文洛提商要庭外和解。金明煬原打算拒絕,但經(jīng)李文洛從旁游說,終于同意和解了事。
“李律師,你挽回了我們金家的面子!痹诜ㄔ洪T外,金太太笑吟吟地對李文洛道。
“哪兒的話,”李文洛笑笑,看了沉默在旁的金郁南一眼。“多虧令千金優(yōu)秀的表現(xiàn)才能使事情有了完滿的結(jié)果!
金郁南驚愕地偷眼望向李文洛,心猛然跳了兩下,他臉上的笑容不像佯裝出來的,那么他對她的贊言也是不假了!
頓時,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欣喜,想到今天以前,他對自己的不假辭色,原以為他會把握每個能奚落嘲諷她的機會,怎知今天從他口中得到的,不是贊許就是鼓勵!金郁南下意識地垂首看著地面,藉以掩飾她不習慣的心花怒放。
然而,父親一聲輕蔑的微哼像是天外飛來的一刀直直割劃在她欣悅的心口上,身后兄姐鄙夷的冷笑和母親驟然不屑的沉默,更把她一顆原本歡喜熾熱的心推進冰谷底。
她沒聽清楚李文洛對家人說了什么,也不敢抬頭探看他的反應,直覺地不想讓李文洛知道原來她在自己高貴家人的眼中是如此沒有地位。但李文洛肯定察覺出了家人對她的輕視,他此刻一定用與她父母兄姐同樣的眼光在嘲笑她。
“這樣吧!李律師,”父親熱絡(luò)的聲音響了。“讓我做個東,一起吃個便飯吧!”
“這怎么好意思!”李文洛帶著禮貌回答。
“別客氣了,”母親的聲音聽起來親切極了。“是該好好謝你保住了我們金家的面子。”
金郁南的心痛到極點,母親從來沒有用這么和藹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
“是啊!李律師,”姐姐的語氣也有殷勤。“是你讓我們不致蒙羞,這頓飯說什么你也不能推辭!”
聽在耳里,金郁南霎時間感到心被重重揪了一下,她讓金氏蒙羞!
“李律師,要不是你,我們一家今天可能就抬不起頭走出法庭了!
哥哥輕松的笑聲讓金郁南的頭更低了,心像被利箭刺穿似的。她是家中的異類!讓一家人抬不起頭!
她緊咬住顫抖的下唇,強忍住心中羞憤的激蕩,李文洛現(xiàn)在一定很后悔早先對她所發(fā)出的贊美與鼓勵!
“那我們走吧!”父親開心的聲音再次響起。
家人輕松熱烈的聲音漸去漸遠,視線所及的雙腳都一一離去,包括李文洛的在內(nèi)。金郁南卻提不起腳,定定站在原地。
幾分鐘后,車聲隱隱自停車場傳過來。
他們走了!沒有人注意她的離群,沒有人問起她的缺席,她的存在與否,對家人、對李文洛而言,也毫不重要。幾片枯黃的落葉隨著晚風卷起,蕭瑟地掠過她腳上的鞋,這是李文洛昨天硬拉著她去買的新鞋,幾滴晶瑩的水珠碎在她嶄新的鞋尖上,這時,她才驚覺自己眼眶中酸楚的淚。
這場以她為主的官司圓滿落幕的同時,她也被遺忘了。
???
夜幕低垂,街燈昏暗的光線穿過經(jīng)歷風吹雨打的玻璃窗,透進空無一人的律師事務(wù)所,秘書早在五點就準時下班了。
關(guān)緊的門鎖突然傳出一陣金屬攪動的細碎聲音,不多久,門悄悄地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自門后往里探了探,輕巧地溜進門內(nèi)。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關(guān)上門,走進里面的小辦公室,摸著黑,扭開電視。
那套穿在身上粉綠色的衣裙有點起縐,袖口和前襟甚至有磨擦的污跡,不過,金郁南并不在意。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偷偷潛進這里。自己空洞洞地在街頭晃走了幾個鐘頭,疲累得想坐下來時,第一個浮出腦海的地方就是這里。
明知要是被李文洛發(fā)現(xiàn)到,極有可能被他用掃把趕出門,但是,那夜躺在會客室里那種溫暖安全的感覺老縈回在她心頭,她是多想抓住那種哪里都企求不到的感覺!幾經(jīng)躊躇后,金郁南還是進來了。
金郁南同時也猜到,李文洛要和她家人吃飯,慶祝今天在法庭上的勝利,所以在這個時間里律師事務(wù)所應該不會有人。
而她猜對了!所以一直到明天早晨,這里不會有人來,她將電視音量開到和那晚差不多,藉著街燈射進的昏暗光線,走進會客室,在沙發(fā)上躺下,這時,才感到足尖傳來的酸痛。
她完全沒有睡意,整天下來的空腹所造成的饑餓感惹得她無法合眼。但是,看著街上投射進來的燈光,聽著隱隱傳來的電視聲,那晚頭一次潛進來,當時她首度感覺到的溫暖及安穩(wěn)似乎又回來了。
真希望能這樣永遠躺著,白天不要來臨,金郁南不自覺滿心幻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會客室的門驟然豁地一開,電燈也跟著被人扭亮了。躺在沙發(fā)上、正在漫天神游的金郁南一驚,不由得坐了起來,回頭一看,赫然是李文洛斜倚在門扉上,微蹙著眉心瞟著她。
“你又闖空門了!”他的語氣像是在陳述罪狀。
“我又沒偷東西!”她忍不住態(tài)度強硬地為自己辯白。
李文洛沉默不語地抱著手臂立在那里,看不出鏡片后面的眼神是什么反應,但金郁南并不抱任何會被留下的希望,當下決定,與其出糗地被趕出去,不如自己先行動!
她倉卒地站起來,套上令她雙腳發(fā)疼的新鞋,咬牙忍住喉間沒來由的緊塞,低著頭要沖出去。
“等等!”他伸手擋住要擦身而過的金郁南!澳阍趺磿阍谶@里?”
“……”她抿緊嘴唇,不答話。
“為什么不回家?不怕你家里的人擔心嗎?”他又問。
“他們會擔心才怪!”她小聲嘟嚷。“眼不見為凈!”
李文洛靜靜看著她垂頸咕噥的模樣,簡直是一個無家可歸、不知何去何從的小孩。瞧她剛剛滿身疲累地躺在沙發(fā)上,肯定在來這里以前是在街頭晃蕩。
他想起一個鐘頭前,金明煬為這場訴訟的勝利而設(shè)的餐宴。在席的金家人都對無故缺席的金郁南不聞不問,仿佛金家沒有這個人的存在;盡管心中疑惑,他并沒開口,畢竟這是別人的家務(wù)事!
但既然金郁南就在眼前,他就忍不住開口問她:“今晚你父親請吃飯時,你為什么不跟上來?”
“沒有我,他們會吃得更快樂!”
雖然她是鼓著腮說的,但李文洛聽出這不是氣話。想起她的太妹行徑的確和她家人優(yōu)異出眾的形象有天壤之別,而她家人對她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明顯得連身為外人的他都察覺得出來,難道金家以她為恥?
金郁南見李文洛的眉頭鎖得更緊,想他是認為她在撒謊,算了!她心底無望地嘆息著,反正她也不求別人諒解,而且李文洛也不會把她放在眼里,她還是離開的好,省得在這里無緣無故被他審訊下去。再說,身體的疲憊和腹肚的饑餓令她沒有多余的精力跟他大小聲。
“你不用抬出那張撲克牌臉,我走就是了!
她有氣無力地推開他擋在面前的手,往門邊走去。
看著她這么有如喪家之犬的背影,李文洛終究感到于心不忍!拔宜湍慊丶野!”
金郁南垂首站在門邊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然后回過頭來看他,眼神空洞。語氣頹喪!澳蔷透纱嘧屛掖谶@里一直到明天早晨吧?反正我又不會偷你的東西!
李文洛怔了怔,不語地注視她。
她繼續(xù)的語氣虛軟無力。“我不會跟你添麻煩,天亮我就走!
他眉心糾結(jié),研究似地盯了她許久才開口!懊魈焓羌偃眨銕c走都無所謂,不過,我還是希望你離開這里后就直接回家,何況,你還是在學的學生,不是嗎?”
聽到李文洛應允她留下,金郁南暗松了一口氣,不意兩腳卻一軟。“砰”的一聲,她整個人坐倒在地上,一時間,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你還好吧?”李文洛見狀,立即反射性地沖過去,蹲身問道。
她抬頭一觸及那鏡片后面盛滿關(guān)懷的眼神,不由得心頭一熱,喉間發(fā)緊,從來就沒有人用這樣關(guān)注的神色對她!
“你怎么了?”
看金郁南怔愣在那里,李文洛感到十分奇怪,印象中的金郁南向來就是個精力過剩又蠻橫的女飛仔,而現(xiàn)在瞧這等無依無助的模樣,不禁教他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只見金郁南垂著頸子,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細如蚊吶。“我只是沒力氣站起來而已!
“沒力氣?”他大喊意外!澳銢]吃東西嗎?”
“我……沒錢。”“哭窮”令她氣短,聲音更低微了。金家的千金小姐身無分文!這任誰都不會相信的,但經(jīng)過金氏集團董事長宴請的那一頓飯后,李文洛了解金郁南所說的,很不幸的,是實話。
“起得來嗎?”他揚著眉問。
“就這樣躺下去好了!彼龤馊醯毓緡。
李文洛嘖了一聲,不假思索伸出手將她自地抱起。
“哇!”金郁南嚇了一跳,卻沒力氣掙扎,饑餓和疲累折騰得她虛脫至極。
“躺在門口簡直像個要飯的!彼p而易舉地抱著她走進會客室!澳悴慌旅孀訏觳蛔。疫怕觸霉頭呢!”
他在沙發(fā)上放下她,在這剎那間,金郁南有點不想他這么快就放手,那堅實的肩頭和有力的雙臂讓她感到莫名的安穩(wěn)。
她忽然好想吻他!
看著他轉(zhuǎn)身走出去,頓時一種難以形容的失落感重重攫住了她,他要離開!
“喂!”他在會客室門邊的再度出現(xiàn),令她沉落的心又不覺躍動了起來!昂ur披薩可以吧?”
“啊?嗯!”他替她叫吃的?!霎時間,受寵若驚的感覺使她的口舌一下子變得十分笨拙!安弧贿^……我爸可能……不會付這個……這個披薩錢……”
她的話教他莞爾!八闶菍δ愀赣H晚餐的回請好了,吃個披薩我付得起。”
“噢!”金郁南尷尬地低下頭。“……謝謝……”
???
她一定餓壞了!
李文洛看著坐在對面的金郁南近乎狼吞虎咽地啃咬著剛送來的披薩。瞧她有滋有味地舔吮著手指頭,他不禁微笑地搖頭,有誰知道這個身為大財團金家的小姐竟會餓成這副德性!
要不是他臨時想到要轉(zhuǎn)回辦公室來拿份資料,訝然看見亮著熒幕的電視及闔上門的會客室,恐怕等他過兩天來上班時,就會赫然發(fā)現(xiàn)在會客室里餓斃的金郁南。
“看你吃成這樣,”李文洛饒有興味地見她舔著唇抓起最后一塊披薩!爱斝某詨亩亲印!
不料金郁南卻頹然地放下剛拿起的披薩,郁郁地開口!拔矣肿尳鸺襾G臉了,是不是?”
他心感到有異地盯了她幾秒鐘,安慰地道:“沒人這么說,你別神經(jīng)過敏了!”
金郁南卻低下眼瞼,咬了咬下唇!敖鸺业拿總人都這么說過,我爸爸、我媽媽、我哥哥、我姐姐……”
兩行清淚緩緩自她的眼眶盈溢而出,她陡然“哇”的一聲,把臉埋在自己擱在腿上的臂彎里啜泣起來!澳阋惨欢ㄟ@么認為!”
李文洛怔了怔,隨即故作輕松地笑笑!澳氵真是個小丫頭!真會胡亂臆斷!”看她仍埋首嚶嚶低泣,他不禁輕喊:“好了!別哭了!高中都快畢業(yè)還哭得這樣!”
“反正我是一個只會丟人現(xiàn)眼的廢物!”她自暴自棄的聲音自臂彎里悶悶地傳出。
見她雙肩凄凄地抖動著,那單薄的背脊脆弱地抽顫著,李文洛想起她家人對她冷漠的態(tài)度,不覺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安慰地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這女孩似乎從來沒有得到過家中的注意力。
“誰說你是廢物來著?”他柔聲說!爸辽傥也贿@么認為!
“真的?”她抬起被淚水沾濕的臉龐,抽噎地問。
“當然是真的。”李文洛不自覺地伸手抽出紙巾,替她擦干臉上的淚雨。
“沒騙我?”那浸在淚眼中認真的瞳眸在此刻看來晶瑩剔透。
他為她的質(zhì)疑感到好笑!膀_你我是小狗!”
她瞬也不瞬地緊盯了他好一會兒,咬住下唇,嘴角卻猶豫地往上揚了揚!澳阕约赫f的喔!騙我你是小狗!”
李文洛對她的固執(zhí)求證忍俊不禁。“真是的!”他戲謔地輕敲了下她的額頭!昂貌蝗菀状┑萌四H藰恿耍瑓s把漂漂亮亮的臉蛋哭得跟小花貓似的!”
他在稱贊她漂亮!金郁南聽在耳里,甜在心里,不過,表面卻倔強地對李文洛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心情好些了嗎?”李文洛不以為意地笑了,用下巴指了指矮桌上的披薩盒。“趁還沒涼掉以前,把那最后一塊吃了吧?”
“你不會笑我吃得太多嗎?”她躊躇地問。
“不會!”看著那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李文洛突生促狹之心!爱斎徊粫!反正我算定你是餓鬼投胎轉(zhuǎn)世來的!
“你亂講!”見他哈哈大笑,金郁南一急,一連串的拳打腳踢全加諸在他身上!澳銇y講!我要你收回這句話!”
“唉呀!好!”李文洛驟然抱著頭倒地不起,眼鏡也掉落在一旁。
金郁南驚呼一聲,嚇得差點來不及住手,連忙焦急地跪在他身邊,慌亂地扯著他肩上的衣衫。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迭聲帶著哭音倉惶地喊著!拔艺娴牟皇恰
就在此時李文洛瞇起一只眼看她!靶⊙绢^,這叫做兵不厭詐!記住了嗎?”
金郁南張口結(jié)舌地瞪著他好一陣子,他在捉弄她!這么一想,胸口的憂懼全成了惱火,一氣之下,她的拳頭更是如驟雨般地落在他身上。
“唉!唉!”
雖說她的拳頭打在他肩背上不算十分疼痛,但誰能禁得起這樣敲鑼鼓似的濫打,李文洛不由得抓住她的細腕,阻止她忿怒的攻擊。
“好了!好了!算我不對!我道歉!”
“本來就是你不對!”金郁南的胸口因氣憤仍劇烈起伏著!澳惚緛砭蛻摗
她不由得住了口,從未看過他拿下眼鏡的輪廓,竟是如此清朗有神,那兩塊玻璃鏡片擋住了他眼眸中原有的奕奕神色和眉宇間明晰的線條。
完了!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金郁南望著李文洛,心頭小鹿亂撞……
“你怎么了?”他不解地松開她的手,拿起掉落在地的眼鏡。“見鬼了嗎?”
這句話敲醒了金郁南,她趁他不備,一把搶過他撿起的眼鏡,她喜歡看他不戴眼鏡的樣子。
“噯!別鬧了!”他對她伸出手!鞍褨|西還給我!”
“不還你!誰教你剛才……”她得理不饒人地把他的眼鏡掛在自己鼻上!斑?沒度數(shù)?你的視力正常嘛!”
“那當然!”他伸手要搶回眼鏡,卻被金郁南閃避過去!翱禳c!小丫頭,別跟我鬧了!”
“你沒事干么要這么悶騷戴著眼鏡?”她在會客室里跑著跳著凈繞圈子,讓李文洛在后面追趕她。
“還我吧!”他逮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溜跑。
她硬是不依地將眼鏡藏在身后!斑@眼鏡好丑!你戴起來像個大叔!老氣得很哩!而且,當心戴久了成斗雞眼!”
“你知道什么!小丫頭!”他為了要奪回眼鏡,情急地將她摟擁入懷,一把攫住她置于身后的手肘!拔业男蜗笕克!”
在李文洛情急的摟擁之下,金郁南整個人倉卒地埋進他懷里。忙亂之際,她嗅到一絲混著刮發(fā)水的陽剛體味,頭也緊靠在那健壯的胸膛。那隔著衣襟所傳出的溫熱貼熨著她的臉頰。
剎那間,心頭像是染上什么似地不安地猛烈沖撞著,她不知道身體該因這樣的感覺而僵硬,還是酥軟,只曉得自己不討厭這種異樣的未知感,若能不變地延續(xù)下去……
“啊!拿到了!”李文洛宛若渾然不覺似地將她藏在身后的眼鏡搶到手,戴回臉上!澳阊!再這么調(diào)皮,”他扳起她的下顎,警告般地點了點她巧俏的鼻尖!爱斝奈蚁禄卮蚰闫ü!”
“我才不怕你呢!”她對他突來的齜牙咧嘴粉飾了她適才內(nèi)心莫名的激蕩。“我要告你對未成年少女性侵犯!”
李文洛揚起雙手,做出一臉害怕的表情!拔铱催是在你要對我提出更莫名其妙的控訴以前,趕快把你送回家比較保險!”
“不要!”金郁南噘起嘴!澳阋歉野盐宜突丶遥揖透婺阏T拐未成年少女。”
“哈!”李文洛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是哪門子的歪理?!‘未成年少女’這個名詞倒成了你的護身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