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掌教,最困難的是,當純陰和純陽兩段真氣同時在體內時,精力重回,但痛苦更勝以往,香座將會狂暴易怒,尋死的念頭也會更強更激烈,希望你能忍受得住!彼幾Z氣凝重地說道。
沐圣陽微笑道:“感謝藥座指示。此外,呈陽已經不是昊陽掌教,而天香也不再是水閣香座,請不要再用舊時稱呼了!闭f完便舉步入房。
“昊陽掌教、水闊香座已成武林傳奇,還有誰能取代你們兩人呢?”藥座望著他的背影嘆道。
沐圣陽步入房中,緩緩脫下外袍、中衫、鞋襪,走到床邊,見華天香仍然昏迷不醒,便輕柔地為她除下衣裙,只余胸衣里褲,他伸臂將華天香冰冷的身軀攬入懷中,另一只手放下床帷。只見紗帳內微動的身軀,偶爾聽見微弱的女子呻吟……
※ ※ ※
沐圣陽擦拭著額頭汗水,起身著衣。他見華天香原本蒼白灰敗的臉,浮現了一抹紅暈,冰涼的身體也有了些溫度,心下大喜,連忙為她穿好衣物。
華天香睫毛眨了幾下,美眸迷蒙:“你……你…我是在夢中嗎?”
“香妹,我來遲了,你可受苦了!便迨リ枌⑺龐绍|摟在懷中,柔聲說道。
“真……真的是你!”華天香感覺到他溫熱的胸膛,聞到那令人安穩的熟悉氣息,心下再無懷疑,纖手顫抖地撫上他俊雅的臉龐,說道:
“我……以為今生再無相見之日。”黠然多口的眼眸中閃著光采。
沐圣陽將她纖白的柔荑握在掌中,柔聲說道:
“傻妹妹,你這不是見到了嗎?”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華天香從未見他如此舉止親昵,又哪里知道自己在昏睡之中已和沐圣陽成了夫妻,不禁暈生雙頰,輕聲嘆道:“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此刻!
“香妹,我們有一輩子如此光陰!便迨リ柹焓州p撫她的發絲,深情地道。
“你……”華天香聞言詫異,然而突來的劇痛,提醒了她殘酷的現實。
“你走吧!我已不久人亡,你在身邊、徒增苦楚!彼话淹崎_沐呈陽,冷冷地道。
“就因為你病重,我才拋下一切趕來。”
華天香聞言靜靜地凝視了他半晌,眼眸中的深情百轉千回,似有千言萬語,卻是瞬間寒光閃爍,冷漠之色重視。
“來見我最后一面嗎?現下你人已見到,可以回去了。”
“我不會走的,香妹,你我生死重聚,我怎會再離開?”
“你…”華天香此時劇痛難忍,硬撐著一口氣將沐圣陽推到門邊。
“你走!你趕快走!”她低喊著。
她抱著身子痛苦地蹲下,體內陰陽二氣相斗。左沖右突,臟腑翻攪,痛得她神思渙散。咬牙道:“這次疼痛更勝以往,恐怕…恐怕……啊——”
華天香大叫一聲,雙手亂揮,當嘟一聲,桌上茶碗全數落地粉碎。
她繼續掀桌翻椅,亂揮亂砸,瞬間房中物品讓她盡數砸得稀爛。
華天香此刻神智已失,只想砸壞物品,弄傷自己來分散對疼痛的注意力,只見她一拳一拳用力擊在墻上,粉白的墻壁瞬間印上斑斑血跡。
沐圣陽見狀,出手擒捉住她揮舞的雙臂。
華天香怒道:“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毫不思索的拔起落在床邊的匕首,一刀刺入沐圣陽肩頭。
“啊!老天!”聞聲趕來的藥座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驚呼出聲。
“不妨事的,藥座請回吧,這里有我在即可。”沐圣陽對她微微一笑。
藥座不放心地望了一眼,便掩上門離開了。
“放開我?為什么不放開我?”華天香雙手被擒,身子不住地掙扎扭動。
“我怕你弄傷自己!便迨リ柸崧曊f道,一手緊箍著她的雙手,另一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你……”華天香一抬足,往他胯下踹去。
沐圣陽苦笑,抬膝擋住了這一踹,華天香見不成,竟張口往他手上咬去,沐圣陽不愿放開手,又不肯出手怕碰傷了她,就只有任她這一口狠狠咬下,右手背上頓時鮮血直流。沐呈陽任她在自己懷中掙扎踢咬,全然不出手,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不放,直到她用盡了力氣,疲倦昏睡。
沐圣陽輕輕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解農擦汗,再蓋好被子,怕她著涼。
華天香昏睡了一會兒醒來,見屋子破亂,柳眉一挑,問道:“這都是我做的?”
“你精力較以前好了很多。”沐圣陽微笑,并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不知是那來的力氣!彼闹衅婀,昨日以前,她明明連抬起手臂都覺吃力。感覺到丹田中有一股暖氣游走,她轉頭看著沐圣陽。
“是你。你昨晚輸了真氣給我,對不對?”
“唯有以純陽真氣化去你體內所有的陰氣,才有活命的希望!彼従徴f。
他不敢全盤吐實,華天香若知他們在昨晚有了夫妻之實,依她的傲性,只怕會更加想不開。
“你知道我這純陰功體練了幾年嗎?”
“我知道,是二十年的勤修苦練,非同小可!
“那你應該清楚,至少要損失十年的功力才能蓋得過!比A天香臉色陰沉。
“知道!便迨リ栆廊晃⑿。
“那你還……”華天香欲出言責備他,卻瞥見他肩上的殷紅。
“這是我做的嗎?”她伸手輕撫他肩上的傷口,臉色更加阻沉。
“一點小傷,不礙事!便迨リ栁兆∷氖郑瑤щx肩上的傷口,輕描淡寫的說。
華天香卻在此時瞧見了他手背上的齒痕,眼瞳收縮。
“這也是我做的?”
“你掙扎時難免不小心!便迨リ柨⊙诺拿嫒萑跃`著微笑。
華天香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面現陰霾,語氣冰冷:
“你趕快走吧,留在這兒只是增加麻煩。”
“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我走!便迨リ柸崧曊f道。
“沒錯,我不想你走,我希望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比A天香怒道:“可是你看我這個樣子,哪天你不小心讓我一刀斬死怎么辦?!”
沐圣陽嘆了一口氣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么?”華天香怒道。
沐圣陽溫柔地吻上她的唇,華大香登時全身酸軟,偎在他懷中。
他的唇溫柔多情,華天香雙頰發燙,心跳加速,嬌喘道:“你……”如潮的情思,霎時被一絲鉆入骨髓的痛楚所取代。
華天香自倩夢中醒來,猛然推開沐圣陽溫熱的身軀,吼道:
“你走!你走!我不要你損耗真氣救一個將死之人!你走…… ”美麗的眼眸瞬間變得冷然。
“我不會走的!便迨リ柹裆珗远。
“你馬上離開這里,回昊陽觀去!”華天香眼眸中生起怒火。
“我不會走的。”
“你…… ”
一個冷著臉趕人,一個硬要留下,華天香和沐圣陽的戰爭持續了一個月。
藥座和靳寒陽不時聽到小屋內傳來乒乒乓乓,物品被砸毀的聲音,都不禁搖頭;憷鲜前欀毭颊f道:“這華姑娘也真不識好歹,人家堂堂昊陽掌教來侍候她,居然還如此擺態!彼詾檫@是華天香故作姿態,釣男人的技倆,卻不知她身上所受的痛苦,并非一般人所能忍受。
病痛折磨華天香,華天香便折磨沐圣陽。
藥座每回看見沐圣陽身上帶傷,都忍不住搖頭,沐圣陽卻總是微笑不語,若無其事。
華天香紅著眼,瞪著眼前依然微笑的男人。
“你到底要在這兒耗到什么時候?”
“我的耐性一向很好,你是知道的!便迨リ栁⑿。
“你是昊陽掌教,一身高絕武功不去解決武林紛爭,來這兒照顧一個將死之人作做什么?”
“沒有任何事比治好你的身子更重要!便迨リ栒J真地說道。
“治好我?哈!”華天香諷笑:“你這天真地以為我能活命嗎?”
“香妹,只要你能撐過這一時病痛……”
“一時病痛?我已經痛苦地活了三個月,生不如死,每天睜開眼就恨自己為何還活著……你居然叫我撐過,哈……”華天香凄涼的笑聲令沐圣陽一陣心痛。
“香妹,不要放棄好嗎,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便迨リ枩厝岬捻訚M是懇求之色。
“你如果嘗過同樣的痛苦,就不會希望我活著受罪。”她咬著牙恨恨說。
“那種碎骨裂勝的劇痛,你受過一次后永遠不會想再活著!
“香妹,我……我希望受苦的人是我!便迨リ枩厝岬捻永锍錆M了痛苦。
“哼!這么說就能讓我好過一點嗎?我身上所受的痛就會減輕嗎?你若真為我好,為何不一刀殺了我,好讓我解脫?”
“香妹”
“你為何不殺了我,好讓我少受一點罪,“華天香逼近一步。 沐圣陽凄然搖頭。
“你的師兄不肯動手,你也不肯,難道你們存心看著我受苦?”華天香忿忿地說道。
“沐圣陽,你若還對我有些許情意,就爽快些一掌了結我的性命吧!”
華天香又踏前一步,逼進沐圣陽。
“沐圣陽,你讓我生不如死,你是全天下最殘忍的人!”華天香握緊拳頭嘶喊著。
沐圣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頭走出房門。
沐圣陽,你是全天下最殘忍的人……
華天香的聲音在山谷中回響著。
沐圣陽抱膝坐在樹下,神色黯然。
“我都聽見了。”藥座走來在他身邊坐下,嘆道:
“照料病者是件心疼又心痛的差事,看著她痛苦不堪,卻束手無策,難為你了。”
“我沒事的,讓藥座擔心了。”沐圣陽俊雅的微笑有絲心力交瘁的疲憊。
“病痛已經磨去了香座……不,該稱呼她天香,磨光了她活下去的意念,若病者本身不想努力活下去,這對照料他的人來說是很深的折磨。”
沐圣陽把頭埋在手心中,絕望地嘆道:
“我該如何是好?看著她病發時的痛苦與日懼增,卻什么也不能作做!
藥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沐圣陽,你千萬不能喪氣,若是連你也絕望了,那天香只有死路一條。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千萬不能半途而廢!
“藥座說的是,我不應該黯然喪志,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還活著” 沐圣陽俊雅的面容又再現光彩。
“說實在話,你是我看過耐心最好的看護,昊陽掌的涵養果然不凡、想來貴觀的弟子都可以勝任看護之職,游刃有余!
藥座嘴里雖然說笑,心中卻有了盤算。趁沐圣陽去和師兄談話時,她走進了華天香居住的小屋。
“天香,是我千藥!彼们瞄T后就直接進入。
華天香看見她仍舊不言不動的坐在床邊。
藥座看她清麗的容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暗嘆病痛磨人之甚。
“天香,我想有件事應該讓你知道。沐圣陽為了醫治你,所損失的并不只是十年功力而已!
華天香一臉木然。
“他卸下了昊陽掌教之職,脫袍還俗,只為了……只為了 藥座想沐圣陽的囑咐,心想若說了出來不知華天香會如何反應。 華天香斜睨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
“沐圣陽為了在你至身灌入純陽真氣,他……他毀了修持三十年的道體。”
“你說什么?”華天香霍地站起來,雙掌緊握,渾身顫抖。眼眸中是復雜難解的神情。
“就在他為你入氣的那晚,已和你有了夫妻之實! 藥座說完擔心地望著華天香的神色。
華天香半晌不言,整個房里陷入死寂。只見她漂亮的鳳眼神光若即若離,一會兒氣憤、一會兒深情、一會兒懊喪、一會兒憐惜、一會兒悲傷,最后歸于沉靜冷漠。
“千藥,枉你身為水閣之人,讓沐圣陽行功前為何不詢問我的意愿!彼Z氣雖淡,藥座卻知道華天香心中慍怒非常。
“我……我想既然沐圣陽都同意做如此犧牲,你應該不會反對!彼幾凰峭䥽赖镍P眼一瞧,講話都結巴了。
“如此犧牲?哼!這又算什么犧牲了。如果我寧愿死也不肯失身呢?你這樣做豈不是出賣我嗎?”她冷冷地說道,讓藥座嚇出一身冷汗。
藥座大著膽子說道:“你會肯的,因為對方不是別人,而是沐圣陽!
華天香聞言一怔,說道:“因為是他么……”臉上神色又是愛憐又是哀傷。
藥座聞言湍湍不安地走出房門,喃喃自語:
“我這帖藥可下得猛了,是活是死,就全憑天意了。”
沐圣陽徐步進房,一眼望見華天香凝身坐在床邊,眼眸冷冷地瞧著他,便知道一場戰斗又要開始了。
“藥座已經全跟我說了!比A天香淡淡地說道。
沐圣陽俊容微紅,不自然地將臉轉開,輕聲說道:
“救人為先,沒有先征得你的同意,是我的不是!
“你還是老樣子,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你并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我的事,無需道歉!比A天香凝視了他半晌,語氣凝重地說道:“馬上離開此地,趁令師還未公布你離觀的消息,回去做你的昊陽掌教吧。”她語氣頓了頓:“我不是世俗禮法的女子,對于……對于我們之間的事,”她轉開了臉:“我不會要你負責的!
沐圣陽聽她如此說,一顆心沉到谷底。
“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活下去呢,”他聲音干澀。
“活下去?”華天香冷笑:“我就算能勉強活了下來,一輩子都是個武功盡失,躺在床上喝藥呻吟的廢人!與其讓你喪失一切來讓一個廢人茍延殘喘,還不如回去做你的昊陽掌教,造福天下,這其中的利害得失,你還看不出來嗎?”
華天香吼著,美麗的眼眸閃著怒焰。
沐圣陽聽她如此說,神情激動,朗聲說道:“我不管什么利害得失,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我活著對你有何好處?華天香一輩子都是水閣妖女,和你在一起,只會有無窮的災禍,難道飛霞派的教訓還不夠嗎?”
華天香怒不可遏,心中的話滔滔而出:“我要死,你為什么千方百計地讓我活著?為什么舍棄童男純陽之體求救我的性命?為什么甘心受我辱罵踢打,就是不肯離開?你是天下人尊敬的昊陽掌教,是唯一能打敗地皇的絕世高手,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沐圣陽聞言劍眉緊皺,俊雅的面容出現罕有的溫怒,平時溫和的語調也揚起: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從我們攜手游元宵夜市的那一夜起,沐圣陽就不再是道教圣人,而是個動了情思的平凡男子,但我始終丟不下師門的責任,直到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懷里斷氣,我悲痛欲絕,才明白自己錯失了什么!
他踏上前一步,伸臂將華天香緊緊抱住,激動地說道:
“這一次,我說什么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我不要再嘗一次肝腸寸斷、錐心泣血的痛苦,我不要思念心傷、行尸走肉地渡日,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不因為什么,因為我不只要你做我的義妹,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一輩子在我身邊!”
“我們結拜時發過誓的,從此一生,禍福與共,誓不分離,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因為你的傲性,不想拖累我,就想拋下我一人,這叫什么禍福與共?我隨四師哥來此之前,心中就已決意,不管你手足殘廢也好,全身癱瘓也好,我總是會陪伴你渡過,難道你狠心讓我郁郁一生?”
沐圣陽說到后來情緒激動,竟沒發現屋外早站了三個人,正側耳傾聽他和華天香的對話。
沐圣陽這一段話說完,兩人之間是一陣安靜,誰也沒有開口。
等到沐圣陽情緒平復時,才發覺上衣前襟濕了一片,溫熱的水珠從他的領口流入,浸濕了他的肌膚,那是華天香的淚水。
華天香螓首靠在他肩頭,美眸瑩然,清麗的面容上淚痕斑斑、肩膀微微聳動,低抑著聲息抽咽。
沐圣陽一手仍摟著嬌軀,另一手撫慰地輕輕拍著她的背心,他仰頭長舒了一口氣,俊眸微合,似乎沉浸于屬于兩人的世界。
他們就這樣靜靜相擁著,一句話也沒說。
屋外的三人不愿打攪這對戀人,躡手躡腳的離開,回到主屋中。
“真是令人羨慕!華姑娘哪里修到的好因緣,得到如此深情的男子。”
花凝香支著頭嘆道,口氣中充滿羨慕和些微的妒嫉。
“凝香姑娘,你也是好福氣!靳君外冷內熱,深情忠貞,是百世難求的好因緣。”藥座微笑說道。
靳寒陽聽她如此說,微紅著臉,一言不發的離開房間。
“你看他這個樣子,像深情的男子嗎?”花凝香斜睨了一眼,不表贊同。
“男人不習慣把情愛掛在嘴邊,而是用行動來表示。你瞧沐圣陽,他不也默默地服侍了華姑娘好久,今兒個若不是被逼到急了,我看他也不會剖心直言!
“有說總比沒說好吧!像寒陽就不曾喚過我一聲香妹!
藥座聞言苦笑,心想,“沐圣陽這邊沒事了,倒是恩公靳君有苦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