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許兆畿府第自早到晚盈滿賀客及親朋好友,大紅鞭炮綿延丈許,爆竹及賀喜聲不絕于耳!
“許老,您真是本事,生個好兒子參加京試一次就登科當了狀元郎!”
“是呀!許公子那篇‘論當今京畿之防與外番通好之盟’深得主考翰林院士推崇,齊薦皇上與當今兵部尚書共賞以為參本,聽說皇上閱后贊不絕口。”
“那倒是!”許兆畿提起許霆昊就滿臉驕傲,“皇上親設晚宴邀請此次京試上榜的狀元、榜眼及探花,咱們霆昊今兒個就是要去赴此皇宴,沒法子親自跟列位致意,禮數不周,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無妨,無妨!只是外頭傳言科科狀元貌比潘安,沒見著心底總有些遺憾!”
“歡迎諸位鄉親隨時再來,隨時再來!”
許霆昊隔著窗欞瞧著外頭喜氣洋洋的一切,由著家仆打點他著上狀元郎官服,心頭卻感染不上半點喜意。
他自京試回返,報喜的探子同爹派去湘陽的媒人同時到了許府。
得知他高中狀元,府里頭由上而下欣喜若狂,熱熱鬧鬧地整日歡慶,只有他卻在聽了媒人的回音后心頭郁悶。
媒人到了紅葉莊并未見著楚老爺、楚夫人提不了親,向家丁問起三小姐的下落卻又支支吾吾地說不明白,還提起莊子里人丁寥寥,蕭條寂靜。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在心底不斷自問。
憐兒是否安然無恙?這樣的念頭不斷盤旋,使他對自己高中一事壓根興味索然,卻因中了狀元身負官職,接踵而至的責任叫他抽不了身去瞧瞧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就像今日之宴,雖說設宴者乃當今皇上,卻依舊激不起他的興致。
他想念他的憐兒,相約時刻已到,何以她沒有守約候在紅葉莊?
皇上設晚宴君鏖殿,許霆昊到時天色尚早,信步踱至御花園,園子里處處奇花異卉,他不是懂花之人,未曾佇足只是往深處行去。
出人意料外踱過廣闊湖水后方,園子深處竟辟了個深幽隱密的露天武場,場子中心一名男子裸著
上身正練著武,也是湊巧,許霆昊到時覷著那男子臉上青紫不定的光芒,知他練武出了岔子,當下不容多思,繞至男子身后雙掌貼向他背心,將自己內力輸給對方助他打通體內筋脈,折騰近一盞茶時間,兩人周身水氣蘊然猶如落水一般。
那男子調整體內氣息后,瞥了許霆昊一眼,“你知道這兒是大內禁區嗎?”
許霆昊搖搖頭,靜盯著眼前這面如冠玉一臉貴氣的男子。
“這兒是當今皇上習武之外場,連大內侍衛都不能擅人,你竟然敢闖了進來?你難道不怕死?”
許霆昊一派自然!澳敲撮w下呢?”
“你知道我是誰嗎?”男子一臉倨傲。
“你是一個練功練到出了岔差點兒要送命的人!痹S霆昊道,“你運功的法子不對又心急躁進,這性子不改武學上難有突破!
“聽你的口氣你倒是很懂武學?”
“不敢!”許霆昊搖搖頭,眼前這家伙一臉倨傲不禁使他想挫挫他的銳氣,加上為了憐兮的事他正心煩,少了往日的謹慎,否則他該猜出這名男子的身份。
“但比起閣下倒是懂得不少!
這句挑釁的代價是他費了些時間和這一意蠻干的男子過招,那男子武功不是他的對手,連市井流氓打架蠻干等下三濫的方子全用上了。
不消片刻許霆昊冷著臉將那男子制倒在地。
“比武過招可以,這樣亂打一氣恕不奉陪!””你不錯!”被壓在地上的男子反而笑了,“天底下真的敢跟我動手的人實在不多!
遠處跑來了一堆太監、官娥顫巍巍地跪身攙起那男子,確定了他的身份,那男子就是今日宴請他的主人——當今天子,年方二十三的年輕皇帝朱承曄。
許霆昊淡然對著朱承曄行君臣之禮,由他發落這犯上之罪,他向來無心仕途,對于觸怒龍顏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朱承曄卻對許霆昊大為贊賞,他喜歡他不忮不求真實的性情,對他武功超凡允文允武的本事更是印象深刻。
一場夜宴下來,皇上老愛捉著這位同年的狀元說話,讓另兩位同期登科的白發榜眼及探花妒得直捶心肝!
三天后,朱承曄召了許霆昊進宮,兩人進御書房后,朱承曄摒退了身旁伺候隨從,他直言道:“當日你給朕的印象是個有膽識的人,現下朕有件差事想交付予你,這事兒并不容易,你可有信心?”
“只要對社稷百姓有所貢獻,微臣自當戮力以赴!”
“你知道當今朝廷除了朕,誰是最有權勢之人嗎?”
“論律法原應是左右尚書,但事實上真正掌權者是桂王爺!”
朱承曄點點頭,“先皇英年早逝,駕崩得突然,朕五歲即位,由皇叔朱彝桂輔政,自那時起,朝政大權均落人皇叔手中,造成他跋扈專制不可一世的氣焰,三年前朕陸續掌回主權引起他極大不滿,處心積慮在朝中培植班底,甚至同我朝世仇大理國王通好。
“表面上朕佯裝不知情任他胡為,前陣子他借故殺了幾個忠于我的臣子,似在警告我不可妄動,朕苦于沒有證據不能動他,他根底太厚,不能無憑無據入他的罪,更怕一個不慎反要逼他趁勢領兵造反,以他現在握在手中的兵權,若再聯合大理國,戰火一撩,會是百姓之禍!
“皇上當真要微臣去搜集桂王爺謀反憑證?”許霆昊微訝道:“茲事體大,皇上信得過微臣?”
“當然!朕相信自己的眼光!”朱承曄目光炯炯,“從你應試之文及朕對你這些日子的觀察,你絕對是個人才,此事朕得找個能干的人來辦,朕信得過你!過兩天我會在文武百官面前封你為代天巡狩的御史欽差,授予尚方寶劍,你一方面替朕巡狩天下,另一方面暗地里替朕搜齊桂皇叔謀反之證。朕……”朱承嘩話語未盡卻叫一個莽撞沖入的身影打斷。
“那些家伙干嘛攔著我呀!”那是個漂亮得恍若瓷娃娃的十六歲小姑娘,她怒氣沖沖,“皇帝哥哥!你答應了今天要陪我上圍場獵花鹿的!”
見自己疼愛的妹子朱嫣柔沖進來,朱承嘩嘆口氣,這丫頭一來就別想干正事了,偏這小丫頭早叫自己寵上了天,誰的賬也不買。
“嫣柔!”朱承嘩肅了聲,有外人在不能太縱著她,“太傅沒教過你進房前要先敲門嗎?”
“對不起嘛!”朱嫣柔吐吐舌笑顏如花,她親昵地跳近朱承嘩,眼神一溜卻佇在許霆昊身上良久!罢l叫那些蠢蛋攔著我,君無戲言,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能不算!你允諾我今兒個要陪我上圍場狩獵的嘛!”
朱嫣柔噘起紅潤小嘴,語氣嬌嗔,見自己截斷了兄長的談話又有外人在場,難得地詫紅了臉。
朱承嘩注意到小丫頭的不同于以往,她向來跋扈任性恣意胡為何時在意過旁人目光?他為兩人作
了介紹,在見著丫頭異于往常的神情后,做兄長的心中有了譜,看來小丫頭思春了!
“你沒提我倒險些忘記!”朱承曄伸了伸腰,“許卿家!剛好你也在,一塊兒去活動活動筋骨吧!”
兩天后,朱承曄在金鑾殿上正式宣布策封新科狀元許霆昊為一品御史欽差,領皇命代天巡狩并頒予尚方寶劍,先斬后奏,勘察民隱。
圣旨一下,滿朝官員對這位新科狀元莫不投以驚羨目光,一個年僅二十三的御史欽差當真是空前絕后!
“魏杰!”朱承曄喚出御林軍統領,“你武藝超群,聯命你點選七名御林軍連同你陪許卿家代天巡狩!”為方便許霆昊暗中查案,朱承曄刻意隱瞞了他會武一事!霸S卿家是個讀書人,你的責任重大!”
稍后,朱承嘩清清喉嚨道:“此外,朕想同許卿家結個兒女親家,舍妹嫣柔品行端良貌美才高,”他一邊說著一邊些微自慚,嫣柔除了貌美外實在一無是處!
“與許卿家甚是匹配,倒不知許卿家意下如何?”
“微臣謝過皇上美意!痹S霆昊在眾人訝然聲中當場拒絕了皇上!拔⒊甲孕〖从谢榕,不能另娶!
金鑾殿上一片死寂,皇上親口許婚,對象又是后宮中長相居冠最得皇上疼寵的嫣柔公主,萬沒想到這新科狀元毫不考慮一口回絕,別說皇上有些下不了臺階,連眾人都覺得尷尬。
“是朕唐突了!”朱承曄笑了起來,他的笑總算化解僵局。
他就是欣賞霆昊的個性才會委以重任,反正他努力過了,對嫣柔那兒也有交代,“許卿家是個重情義的人,這事兒勉強不來,待你任務完成回轉京城時,若你能與那丫頭有緣再說吧!”
湘陽城里依舊是熱鬧鼎沸的,今兒個告示欄上貼出了新的官府通緝要犯告示,引來了喧嚷聲響。
“瞧!這殺人逃犯是個女的耶!而且瞧這模樣,還是個小美人呦!”看清楚上頭文字后,有人喊出口,
“去!是紅葉莊三小姐嘛!”
“怎可能!那小姑娘才十來歲呀!”
“這么小年紀就會殺人,將來肯定要做江洋大盜啦!”一個婆子扯了扯手上牽著尚涎著鼻水的小娃兒,“小三子,看好了,這大姐姐肯定是沒人好生教養才落到了今日這步田地,要管要教,孩子才不會變壞,知道嗎?以后阿婆罵你可不許再回嘴,否則長大變成殺人惡徒就來不及了!”
“不過死的是朱二公子那惡霸倒是太快人心!”一個人小小聲地說。
“聽說三小姐逃走后是紅葉莊主出來頂罪,現下人已被關人縣衙大牢!薄
“我看這案子也別審了,死的人是縣太爺的二公子,只有死罪一條!官字兩個口,你就算是天大的理由也沒得救了,現在就算三小姐投了案,縣太爺震怒之余,一個包庇罪犯的名目還是要牽累到楚莊主!”
“真可惜!楚莊主是個好人呢!”
“誰叫他養了個不肖女!”
混雜的人群中,一名瘦小黑著臉的漢子鉆出著臉,正是更了男裝的楚憐兮,她心頭低語,是的,
他們罵得對,她就是那不肖女!
揉了揉發疼的額頭,她到街角買了幾個饅頭回滿天雪身邊。
“我該怎么辦呢?”
她絕不會聽爹的話去找昊哥哥,然后當這一切不曾發生,她一定要想辦法救出獄中的爹爹!劫獄的念頭一閃立即被她否決,這樣一來只是確認了她的罪,就算成功也要累得全紅葉莊的人同她擔著不名譽的名聲,更何況,她冷嘲著自己,憑自己的本事還干不出劫獄這么大的勾當。
方才路人的對話在她腦海中響起,是的,官字兩個口,這案子若要落在湘陽縣尹手里,她永無勝算,更不可能以自己的命去換爹的命回來,她必須找個更大的官,一個有權審理而且立場不會偏頗的好官,就算死,她也要死得有代價!念頭一定,楚憐兮翻身上馬,勒著滿天雪轉了向,她要去找這樣的官來。
而這樣的官只有朝著京城里去!
奔馳兩晝夜不曾合眼,只要念著爹還在大牢里受苦,楚憐兮就不許自己休息!
熾熱的天里,她的頭昏沉沉地嚷著疼,進了座林子,因著突然的沁涼身子舒坦了些,卻因光線突然由亮轉暗,叫她眼前一片昏暗,沒見著前方橫梗糾結盤錯的樹根,滿天雪雖是良駒卻也收勢不及,耳邊只聽得滿天雪嘶叫了聲,楚憐兮由馬背上彈起跌落,瞬間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中只聽得一個磁性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回旋低語,她不斷做著夢,所有的夢境都是片片段段地,她一下發冷一下發熱;有雙手幫她火熱的額頭拭去冒出的汗珠子,在令人安心的聲調中她再度沉沉人眠。
再次清醒,楚憐兮發現自己竟身在一個暗沉沉的屋里,身無寸縷泡在一個泛著花瓣的溫水桶子里,
旁邊一個老婆子正用著清涼的水凈著自己的身子。
“瞧瞧這細嫩的小臉蛋和這一身欺霜賽雪的玉膚,真是個漂亮的姑娘!”老婆子一邊手上工作一邊得意道:“那些有眼無豬的狗家伙當時還真以為這是個小伙子,還是我王婆有眼力,一眼便知道這是個姑娘家,請寨主交給我老婆子,否則若要真叫崗子里面其他弟兄們看了去,那可不妥!”
見楚憐兮睜開眼干咳了聲,王婆遞來一杯清水。“快喝個干凈!你嚴重缺水,燒了三天三夜呢!”
楚憐兮一口喝盡了水,這才有力氣端詳四周!斑@是哪兒?是婆婆救了我嗎?”
“這兒是蟠龍崗,小姑娘叫我王婆婆便成了!”王婆笑著,“至于救你的人不是我,老婆子沒那么大本事,是咱們寨主褚少冥將你帶回來的,你由馬上摔落跌得不輕,加上你中了暑氣,熱火攻心高燒不退整整睡了三天!”
“這三天都是……”楚憐兮訥訥望著自己光裸的身子,要不是身子太虛,她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會立刻跳出這大水桶穿妥衣裳離開這地方!岸际瞧牌耪疹櫸业?”
“那是當然!”王婆驕傲得很,“寨主屋子里除了我之外可沒別的女人,我雖然年紀大了點,寨主跟前大小事宜可都得靠我打點,不過……”她笑得曖昧,“姑娘發高燒的那兩晚都是咱們寨主陪著你的!老婆子年紀大了守不了夜,姑娘高燒不退相當危險,需有人盯著你以免染上惡寒,否則屆時連仙丹都無效!
“姑娘不用不好意思,你的命是寨主救回的,這條命算是他幫你同閻王老爺搶回的,當時情況緊急也是沒辦法的事。咱們蟠龍崗里七百多人,三百余戶人家都由寨主統管,他少年英雄尚未娶妻,二十二歲便自老寨主手上接管了蟠龍崗,意氣風發得很,他看上姑娘那可真是你的福氣!”她偷偷竊笑道:“昨兒夜里我拿了消夜來,卻見他坐在床沿看著姑娘看得癡了,如果老婆子沒看走眼,咱們寨子里該是快辦喜事嘍!”
楚憐兮面色死白無語。
“這條紅繩子綁著姑娘肯定不好受,這兩天我早瞧著礙眼,讓我幫姑娘先取下了吧!”王婆伸手便要去解楚憐兮手上的紅繩,卻見她用盡全身僅余力氣,蠻得像只全力護著骨頭的小狗,聲音暗啞而堅定。
“不許碰我紅繩!”
“王婆,嚇著人家小姑娘了!”一個磁性沙啞的男音響起,只見王婆恭敬地喚了聲寨主,正要解釋卻見男子揮揮手,“去忙你的吧!”
見那婆婆當真要走,楚憐兮慌了,極不愿她留下自己身無寸縷,同個陌生男子共處一室。
“婆婆別走!”她細聲懇求,卻見王婆轉頭眨了個眼,說聲,“別怕!咱們寨主是好人!”便出了門。
見那男子走向自己,方才始終垂著頭不愿正視他的楚憐兮再也不能任著自己忽視這家伙的存在
了,她潛低身子完全浸在水下,整個人蜷起像只蝦米,高昂了頭預備見個粗俗鄙陋的“山寨主”。
第一眼見著那家伙,楚憐兮不否認自己的訝異,那是個渾身散發著粗獷男子氣的好看男人,他有著堅決而近似蠻橫的目光,披散了發,下巴處俱是胡碴子,—凜凜而危險的氣質叫人心驚,這會兒他望著楚憐兮的眼中亮著邪佞有趣的光。
“看夠了嗎?小姑娘!”褚少冥走近楚憐兮,蹲下身子望著那一臉戒備的小臉。
“你昏迷時我一直在想,這樣的姑娘該配上怎樣的名字!薄
他伸手欲去摸那柔嫩誘人的小臉蛋,卻叫楚憐兮伸手一掌揮掉,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褚少冥失笑,“我還是喜歡你昏迷時的樣子只乖巧的小綿羊,F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我姓癡,叫狗屎!”
“很好笑,但不是我要的答案。”褚少冥將臉逼近楚憐兮,他有一種迫人的氣勢壓得她心頭沉沉。
“如果你不想失去那條寶貝而可笑的紅繩,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靜謐良久,兩人對視中流動著詭譎氣氛,楚憐兮知道眼前這家伙不得到他要的是不會放棄的,不情不愿地,她開了口,“楚,楚國的楚,楚憐兮!”
“憐兮?可憐兮兮?”
“不錯嘛!沒想到你讀過書!彼吡寺暋
“這個名字很配你昏迷時的樣子,但你清醒時就一點都無法人如其名了!”
這話讓她想起了另一個說過一樣的話的男人,楚憐兮有片刻失神!
“等你精神好些再說吧!”褚少冥起身,臨出門前轉過身問了句,“夫子是誰?你昏迷時一直叫著這個名字!
見楚憐兮酡紅了臉,只是用著噴火的眼瞪著他卻不回話,褚少冥淡然聳肩道:“不管他是誰已不重要,對你而言,他已經是個過去,我喜歡的東西向來不會讓人,我很喜歡你,我的小可憐兒!”
朗笑著,褚少冥走出房合上房門。
“我是怎生讓自己陷人這場混亂的!”一邊惱著自己一邊撫著手上心愛的紅絲繩,楚憐兮自語,“你不是說掛上紅繩,月老就不會認錯人了嗎?”
一滴水珠子落在桶子里,勾起了層層漣漪,“以我現在有罪之身,就算能毫發未傷逃出這蟠龍崗,你還會要我嗎?’’嘆了口氣,她低聲輕語,“我好想你!”
三更天時分,夜閑人靜好夢正酣,環著蟠龍崗三哩左右俱是枝葉茂密間布著坑洞的相思林,林中時有飛禽走獸出沒,煞是個野生山林野地,若非熟悉環境者肯定要陷在這自然天成的天羅地網里無法動彈,更何況這里還有蟠龍崗人為防外敵設下的幾道關卡陷阱。
這會兒楚憐兮正困在一個用堅硬藤絲編制成的網錮中懸在高高樹上,偶爾幾只夜鳥咕嚕嚕地朝她
身旁掠了過去,仿佛嘲弄著她的無能,她懊惱地用力扯著網,卻完全無濟于事。
“我的小可憐兒!你知道夜很深了嗎?”樹頂傳來熟悉而譏誚的聲音。
楚憐兮憋著一肚子的氣卻不回話。
“這是第三次了,你是不是想試試這蟠龍崗的防衛能力究竟有多好?但……”他嘆口氣道:“就算你不累也該體恤我白天要打理崗子里的事日理萬機,夜里還得隔三差五爬下床來帶你回去。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是想提醒我注意你嗎?”
“只要你一天不放我,我還是會想盡辦法逃走!”
“只要你逃得掉,我也會睜一眼閉一眼地放過你,只是以你這種三腳貓的本事,你壓根是在找麻煩!
語音未盡,楚憐兮頭頂上銀光一閃繩網斷裂,她的身子往下掉落到一個她已經有些熟悉的男人懷里。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我的小可憐,我會非常歡迎你的投懷送抱!”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我?”因為太多次的挫敗,她已磨鈍了不少銳氣,落在他懷中,楚憐兮連掙扎都懶了,她深知他的武功高過自己太多,不馴的氣息只能由眼中傳遞。“如果你耽誤了我救我爹的時間,即使你救過我,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只要你一句話,我調幾個弟兄救出你爹并不難,為了你,”褚少冥攬著她神情自若地朝著蟠龍崗運著輕功行去,他調笑道,“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去!”
“我已經欠了你一條命了,我不想再欠你任何東西!”她堅決著語氣。
“我就是要你欠我!”褚少冥眼中是霸氣的光芒,“欠到你必須用一輩子來償還!”
“你要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你,惟獨一輩子,”楚憐兮憶著許霆昊的深情瞳眸,小臉上滿是溫柔。“我的一輩子已經許了人,我能給你的只有感激!
“那么我別無選擇只有扣著你了!”冷冽語氣中透著怒意,褚少冥不再言語,任由夜色吞沒兩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