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什么都能,就是不許他學(xué)用火槍!”季寒堅持。
“別的弟兄都可以,為什么天賜不成?”洛晴固執(zhí),語帶譏誚,“你瞧不起他,你嫌他傻!”
“隨便你怎么說!奔竞靼谆饦尩奈kU,那個大塊頭心腸軟膽子小,逼他學(xué)火槍,不僅他有危險,旁邊的人更將涉入更大的風(fēng)險中,尤其是整日跟他一起的洛晴。季寒懶得同這女人說道理,這兒向來是他說了便算數(shù),沒人敢向他挑釁,除了眼前這個高度只到他肩膀的小女人。安靜得很,沒人敢出聲介入這場爭論。
不怪眾人冷漠,前次有位好心仁兄過來排解,卻叫洛晴扔出去的東西砸破了頭,躺到現(xiàn)在,但誰也不舍得怪她,只怪自己不長眼睛!從那次起,遇著他二人有所爭執(zhí)時,人人都會自動閉起耳朵捂起眼睛。
今兒個原本是火槍射擊練習(xí),大伙兒還沒開始,他二人就已經(jīng)開了戰(zhàn),突然,烏云驟移蔽日,看起來是要下雨了。
天賜扯扯洛晴衣襟,小小聲道:“小姐,別和少主爭了啦,其實,”他搔搔頭,感到不好意思,“其實,天賜也不想學(xué)的!
季寒硬聲,“你的大塊頭保鏢不想學(xué),聽到了沒有?”
“任何人被你澆了這么多冷水,都會說不想學(xué)!”洛晴還是不肯讓步,她就是看他不順眼,愛挑他的毛病。
“少主,要下雨了,今兒個咱們就先到此為止吧!”見季寒僵硬點了點頭,夏威沉喝了聲叫大家散去,兄弟們護著火槍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戰(zhàn)火之地,不消片刻,偌大野地里只剩下兀自對峙的季寒、洛晴,及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天賜和夏威。
“為何你總是不講道理!總要別人聽你的?”季寒冰冷著聲音,“你雖幫天賜開啟了個新生命,但你無權(quán)為他作所有決定,你認(rèn)為有用的東西未必適合他,他有權(quán)決定自己的生活,別讓他為了哄你開心昧著自己的心意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別老妄想著支配別人的生活!”季寒說得冰冷絕情,這小女人整日挑戰(zhàn)著他的耐性。
“你當(dāng)初在城隍面前嚷著找我,硬要介入我的生活,難道就是為了整天給我找麻煩,同我吵架,讓我在兄弟面前看笑話的嗎?”
大雨突然落下,夾雜著轟然雷聲及閃電,雨絲淋了眾人一身濕。
“少主、洛姑娘,雨大了,咱們回去再說吧!毕耐噲D打圓場,他知道洛姑娘是個多要面子的人,少主的話她怎生承受得起?
“是呀,小姐!淋雨會感冒的!碧熨n附和著。
季寒冰冷的話卻像雷電般轟然照亮了洛晴的心,是呀!當(dāng)初是她硬纏著跟著人家來的,后來發(fā)現(xiàn)人家心中另有所屬時,覺得受了騙,就處處找碴,挑他毛病,搞得人人受罪!
也許在心底,她還在殷盼著他的注意,才會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般蠻不講理。
天賜有幾分本事她比誰都清楚,如果她夠清醒,就不該為了這種小事同他過不去,回想起來,這幾天她的不可理喻竟然沒能將他惹毛到扔她出莊,他對她已是仁至義盡!
“對不起!”她壓低了聲音,雖是道歉,依舊桀驚不馴。
她偃低了氣焰,季寒反而一愣,連夏威及天賜都不由得拉長了耳朵,向來驕縱任性的洛晴會向季寒認(rèn)錯?!
“我說對不起!”洛晴吞下自己可笑的尊嚴(yán),再次開口,做錯了事情本該承認(rèn),她不是沒有風(fēng)度的人。
“你說得對,我總是在干預(yù)別人的生活,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彼跉猓拔业钠獠缓,難以勝任季少主委托的重任,您另請高明吧!不過請讓天賜留在這里,他好不容易才適應(yīng)了這邊的環(huán)境!
“小姐,”天賜和著雨水哭得淅哩嘩啦,“別扔下我呀!”
“天賜聽話!”拍了拍大塊頭的肩膀,洛晴轉(zhuǎn)身擬要離去。
夏威連忙趨前阻止,“洛姑娘,咱們回去商量一下再說吧!少主方才的意思也不是在怪你,人與人之間難免意見不合,溝通一下就好了呀!風(fēng)雨這么大,您又何必趕著這會兒上路呢?”夏威瞥了一眼季寒,要他說句好聽的話,卻見他冰冷冷的臉上毫無表情。
唉!女人是最會鬧情緒的動物,重點是男人要會哄呀!
“夏總管,別為我擔(dān)心,我有本事照顧自己的,何苦留在這兒弄得大家都不開心?”洛晴無視于暴虐的天氣,固執(zhí)地要在風(fēng)雨中離去。
天下之大,總有她存活之地,她與他八字不合,還是趁早離去,省得兩個人成天刀光劍影。
“少主,您就這樣由著洛姑娘離開?”夏威望著洛晴離去的背影,提醒少主,“這么大的風(fēng)雨,你不怕她發(fā)生什么閃失?”“能有什么閃失?”見她離去,季寒心頭煩躁,這個處處與他做對的煩人精走了,他原該開心才是,“她那種脾氣連閻王都不敢收的!奔竞D(zhuǎn)身離去,耳畔卻響起夏威悠悠然的聲音
“能沒事最好,但若真有個閃失,這么可愛的小姑娘倒真是可惜了!”
季寒一愣,回想起當(dāng)日見她險些溺斃在挹夢湖時,自己的心慌。
他必須向自己承認(rèn),他在乎這個丫頭,超乎想像地在乎,所以他才會容許她這一陣子莫名其妙的挑釁,也才會被她激怒到口不擇言,否則以他的冷靜又怎會同個丫頭一般見識。
季寒旋過身子不發(fā)一語地朝洛晴離去方向疾行。
留著夏威覷著他的背影直搖頭,他拍了拍身邊那個哭得一臉眼淚鼻涕的傻大個兒。“別哭了,天賜!咱們回去換了這身濕吧!”
“可是,小姐……”
“有少主在輪不到咱們操心,其實……”夏威笑得詭秘,“早該讓他們兩個好好談?wù)劻,洛姑娘那種藏不住事情的性格,心中有了問題卻又好強不肯弄個明白,才會整天找少主麻煩,少主鮮少與女人相處,壓根兒不懂如何安撫女孩兒的情緒,這才會將僵局愈弄愈擰!彼麑χ溃骸肮蕴熨n,這種事兒是咱們外人沒法子插手幫忙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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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中,洛晴迷失了方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搞不清楚究竟身在何處,電光一閃,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口中喧嚷著要離去,居然是往著山谷深處走,還來到了大雨滂沱的挹夢湖。
湖面雨勢湍急,驟然的冷空氣致使湖面升起薄霧,縹縹緲緲地叫人恍如身在仙境,洛晴停住步子,蹲在湖邊,心頭沒了主意,前頭沒路,難道叫她回頭?這也太丟人了吧!
思前想后沒個決定,她只能傻傻地蹲在湖邊睇著雨中的湖,也沒想到找個地方先躲躲雨。
突地,一個慍怒的嗓音讓她猛然嚇了一跳——
“你鬧夠了沒!”季寒望著全身濕漉漉的洛晴心頭升起不舍,他心底冰冷深潭傳來進裂聲響,對著她,他會想笑、會震怒,就是無法保持向來的冷靜!
他出神凝睇著她,那嬌嫩嫩的臉蛋上原該是陽光普照而不是陰雨綿綿,他想念她的笑容!
這丫頭注定是他的冤家,她的笑、她的不開心都會揪緊著他的心。
“別跟著我,我不想看到你!”洛晴對著季寒大聲叫嚷,往后退了一步。
這個討厭的家伙連安靜都不許嗎?幽魂似地跟著她做什么?
噢,對了,她倒忘了,這兒是挹夢湖,他老情人的地盤,他是來找老情人的,干她洛晴何事?
季寒鐵青著臉色,遇上這小女人他居然有些束手無策,他不知道該如何與她溝通。
洛晴卻不給他考慮的機會,她扔下話,“離我遠一點!”便轉(zhuǎn)苧躍入湖中向著湖心的月神島泅泳而去,她一心只想著遠離季寒,其他事情未及細(xì)思。
“該死!天在打雷,這丫頭還跳到湖里,當(dāng)真是不怕死!”
懊惱于她的任性,季寒卻也緊隨著縱身躍入湖中。
在好不容易渡過了因雨勢造成浪潮洶涌的湖水后,洛晴終于爬上了月神島,甫一上岸,她便被后方緊隨的一雙大掌攫緊身子。
“笨蛋!你想找死嗎?”
洛晴訝然地望著雨中的季寒雙目噴著怒火,他向來不變的冷漠面貌現(xiàn)在竟因她而粉碎瓦解,不知何以,看著他失控,她竟產(chǎn)生了一種惡意的快感,原來這家伙還是會發(fā)火的,盛怒中的他竟另有股扣人心弦的氣勢,洛晴心底輕哼。見他一副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模樣,讓她忘了一切,嬌俏的唇角往上一勾,竟笑了起來。 大雨中,季寒怒嗔瞳眸觀著這個在風(fēng)雨中,被淋得一身狼狽的女人。
她居然笑了,用著她那抹勾住了他魂魄的甜笑。
該死!他真是搞不清楚這丫頭的心思,她覺得惹他生氣是件有趣的事情嗎?雖惱著她,季寒卻無法控制自己沉溺在她的笑容里。
“我死便死,干你何事?”洛晴輕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臉不去看他,這男個的眼神中有種她不明了的光芒,熱辣辣地讓她起了恐懼。
“是嗎?”他目光撩著火,語氣霸道,“我可不容許你如此隨意地進出我的生命,你真要死還得問我同不同意!”
洛晴反駁的話語尚未出口,卻叫他猛然俯下的唇堵住了聲音!
他吻她,他竟敢吻她!
洛晴瞪大眼睛用盡全力卻掙不去他蠻力的懷抱,季寒用手執(zhí)牢她的后腦勺,她壓根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借著唇宣泄著怒氣,他的舌強悍地撬開她的唇,竄游其間,蝕去她的理智,將她癱:軟在他的懷里。
洛晴忘了生氣,忘了反抗,她貪戀地嗅著他好聞的氣息,在風(fēng)里、在雨里,他的氣息混合著她身上甜甜馨香,搭配上雨水的味道竟是出奇地誘人。
良久,季寒結(jié)束了這個長吻,他覷著她醺然若醉的眼神,顯見還沉溺其間。
他失笑,“你的樣子是叫我繼續(xù)嗎?”
洛晴猛然清醒,用力推開季寒,丟人!口口聲聲說不要再見到他,怎地一個吻便讓她忘了天南地北呢?她哼了聲轉(zhuǎn)過頭,暗自盤算等雨小了點后,就得趕緊遠離這個家伙,他總有法子讓她軟化忘了一切。
季寒卻不容她回避,執(zhí)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問道:“你這些日子到底在鬧什么情緒?”
洛晴瞪了他一眼,“你憑什么管我,我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如果是這個問題倒好解決,”季寒眼中漾著笑逗她,“這兒沒有旁人在,我很樂意與你在這兒建立起‘關(guān)系’!”
“你居然敢說這種話?我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你是個君子!”洛晴不敢置信,“你已有妻有子,竟還妄想跟別的女人建立‘關(guān)系’?!”
“誰跟你說我有妻子?”季寒輕哼,倒像是聽到了個笑話。
“你有兒子當(dāng)然有妻子!”洛晴氣嘟嘟地,瞧他,推得多干凈!
“宇兒?”季寒失笑,突然明白她最近失常的原因,丫頭打翻醋壇子了,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有一天會墜入情網(wǎng),是以從未將這從天而降的兒子視為阻礙,這會兒才知道別人可不一定是這樣想。
“我是有兒子,”雖是對著她,他仍不打算吐實,宇兒事關(guān)季潔的名譽,愈少人知道真相愈好,尤其這丫頭,她藏不住秘密的,季寒認(rèn)真著語氣,“但是我從來未曾娶過妻子!”
“那宇兒是打哪兒來的?”洛晴不信,“難道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嗎?”
“算是吧!”季寒回答得輕描淡寫。
“還要騙我!”她氣憤慎膺,“那天我在搖夢湖邊遇著的白衣女子,瞧她神情分明就是宇兒的娘,我不信你與她毫無關(guān)系!”
聽她提起白衣女子,季寒心頭了然,“我跟她確實有關(guān)系”話語稍停,見洛晴臉色難看,他竟然笑了,“她叫季潔,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小丫頭,你這醋也未免吃得太離譜了吧!”
這話一出,四周俱靜,風(fēng)聲雨聲似乎紛紛卷起鋪蓋預(yù)備打這回府。
“她是你妹妹?親妹妹?”洛晴有些難為情,難怪她一直覺得苧個女子的氣質(zhì)很像一個人,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那冰冷的味道不就是像季寒嗎?
“那么宇兒的親娘呢?”她傻愣愣地問。
“宇兒是我少年時的一筆糊涂帳,即使對你,我也不想再提!也許,過了很多年以后一切云淡風(fēng)輕,我可以當(dāng)個故事般說給你聽,但現(xiàn)在我唯一只能說的是……”他認(rèn)真語氣,“你是這世間惟一令我心動過的女子!”
洛晴紅著臉,哼了聲,“是嗎?方才你不是還怨我妄想干預(yù)別人的生活,老想支配掌權(quán)嗎?”
“我說的話你倒是記得清楚!我不要你去干預(yù)天賜的生活,那是因為你遲早得放手讓他自己過日子,”季寒將她攬入懷中!暗蚁<侥愀深A(yù)我的生活,溶人我的生命中,與我一起分享生命中的喜怒哀樂!
“大冰塊也有喜怒哀樂的嗎?”疑竇移除,她又變成了個愛說笑的丫頭。
“誰要遇上了你這種火爆脾氣都會被你燒熔殆盡的!奔竞畯奈磁d起過想要擁有一個人的念頭,但眼前這姑娘卻激起了他占有的欲望,他要她,即使被燒熔殆盡。
“冰塊溶了果然滿身的濕!卑l(fā)脾氣時不覺得冷,這會兒洛晴抱緊微微打顫的身子,濕透了的衣服黏在身上好難受。
季寒心疼地攬緊她,“忍耐一下,我?guī)闳可以讓你暖和起來的地方!薄皝聿患傲,到那兒之前我可能已經(jīng)冷死了,”她望著他,笑得純真誘人,“我知道有個可以馬上熱起來的方法,好用又方便得很,”她雙手向前攀上了他的頸項,臉上漾著他無法拒絕的甜笑,“吻我!”
季寒忍不住被她逗笑,不過,她提議的這個方法果然有效,還沒吻她,他的身子已經(jīng)燥熱了起來。
傾下身,他吻住了她引頸以待的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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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潔的貼身丫鬟采靜打開門,驚訝地望著眼前濕漉漉的兩人。
“少主!”采靜向季寒欠身施禮,眼神在他冷俊的臉龐流連片刻后,隨即落在那個隨著季寒踱入屋里的女子身上,最后停留在他二人緊握的手,如此一幕險險叫她閃了神。
“采靜!”人前季寒恢復(fù)了冷淡神情,只是他的手依然不愿松開她柔軟的小手,“燒點水,帶洛姑娘到后面凈身,拿套小姐的衣服給她穿上。”
采靜柔順地點點頭,看著季寒也是一身濕,她憂心問道:“少主,您也是一身濕,先換個衣服吧!小姐這兒還有幾套您的衣服,要不要我先去幫您拿來?”
“別管我,我自個兒會打點的!鞭D(zhuǎn)過身,季寒睇著洛晴,“采靜是潔兒最得意的幫手,你同她去換下濕衣服吧!”
洛晴對著采靜揚起笑,“麻煩你了,采靜姐姐!”
“叫我采靜就成了!”看著季寒望著洛晴的眼神,采靜有說不出的不自在。
“那么……”洛晴對著他甜笑,“季少俠可以放手了嗎?”
“放手?”季寒這才發(fā)覺自己的手還緊握著她的手不放,尤其眼前還有個采靜在場,這丫頭,居然故意在人前糗他,他放開她的手,卻覺得有些悵然若失,他的手想念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
“我想著盆熱呼呼的水都快想瘋了呢!”洛晴巧笑著趨前靠近采靜,“好姐姐,快帶我去吧!”
季寒覷著她二人身影消逝,驀然一套衣物白天而降,他順手捉住,是季潔,他的妹子給他丟來了衣物。
“別看傻了,人在采靜那兒,跑不掉的!”
季寒望著季潔譏誚的臉,沒有表情,也不申辯,神態(tài)自若地在妹妹面前脫去身上濡濕的衣物。
季潔嘆口氣,自動轉(zhuǎn)開眼睛,省得看到不該看的!拔以詾橐滥氵@種性格,怕是活到八十歲也不會動情,沒想到……”她搖搖頭,“這世上竟還有能克住你的女人!”
季寒淡淡望著妹妹,“我的事不勞你費心,管好自己吧!過幾天咱們的行動就要開始了,我們即將離開中原,你對那家伙還不肯死心嗎?”
季潔冰冷地望向兄長卻不說話。沉默片刻,她開了口,“那么宇兒呢?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自然帶在身邊,”季寒淡淡道:“男孩子自小就該接受訓(xùn)練,戰(zhàn)爭會是最好的機會!”
“他才五歲,”季潔心中不舍,微慍,“你太殘忍了吧!”
“殘忍的是他親生的爹可不是我,”季寒哼了聲,“如果這樣就死在戰(zhàn)場,他也不配姓季!”
“他本來就不該姓季!
她幽幽低語。
“如果不姓季,他早就死了!”季寒聲音冰冷,他望著妹妹結(jié)束這個話題,“夜深了,今晚采靜的房讓給晴兒,采靜跟你睡。”
“你呢?”
“我在外廳湊和一夜便成了。”
“你真拿這姑娘當(dāng)寶!”季潔睇著他,“她會成為我的大嫂嗎?”
她原不指望他會回答這問題,他對自己的事兒向來不愿多談,卻沒料到見到季寒輕輕點頭。
“這是遲早的事,不過得等我把手上該辦的事情告一段落!
季潔微訝,她這兄長行事向來計劃縝密,對自己生涯規(guī)劃嚴(yán)明,卻對女人不屑一顧,洛晴出現(xiàn)在他生命中時日未長,竟已讓他定下廝守終身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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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有砒霜,我那兒倒還有點兒斷腸草!”
季潔淡淡的聲音伴著她的人出現(xiàn)在灶房,嚇得正在為季寒兩人準(zhǔn)備消夜的采靜手上陶碗險些摔落地上。
她捂著胸口,瞠怨道:“你總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早晚被你嚇?biāo),你剛剛說什么?”
“是你自己心神不屬,別賴我,”季潔眼中有著譏誚,“我剛剛只是在教你如何除掉情敵罷了!
“不懂你的意思!”采靜回避著她的眼神。
“你瞞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大我一歲,從我三歲起你便開始伴著我,打小你便喜歡上了這個不解風(fēng)情的笨男人,守了他這么多年,現(xiàn)在卻突然出現(xiàn)個小丫頭毀了你的夢,我是在教你狠一點,毒死她,然后算在我頭上,別擔(dān)心,季寒再怎樣沒心沒肝也不敢對我怎樣的!
心事被識破,采靜有些困窘,幸好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季潔!她瞪了季潔一眼。
“小姐,”她吸了口氣,“采靜對少主的傻念本就是妄想,這事兒拜托你別再提起,尤其在少主面前!
“你何苦說成這樣,那家伙跟咱們一樣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有什么妄想不妄想的?你能看得開最好,若不成,跟我說,我?guī)湍阌懟毓!?nbsp;
“小姐,”采靜笑容里滿是無奈,“感情這種事兒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是呀!感情債原無道理可言,旁邊的人使不上力,當(dāng)局者又何嘗真正看得透徹?季潔無言,若真能說放下就放下,這些年里她就不會依然深陷于其中了。
端起銀耳蓮藕,采靜雖是個豁達的人卻也忍不住有些悲凄,她手上端著的是季寒最愛吃的甜點,不只點心,他愛吃的任何食物、偏好的衣飾、生活習(xí)慣的細(xì)節(jié),她都記牢了擱在心頭,只要一有機會親近他時,她總是費盡心思呵護著他的所有需求,但看來光是如此,她還是沒辦法得著一個男人的心,尤其,當(dāng)這男人是李寒時。
這點認(rèn)知她心中早有準(zhǔn)備,這么多年早該死心,只是乍然見著他心有所屬,她還是管不住自己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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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夜,季寒聽到悉窣窣聲響,不用睜開眼他也聽得出是那丫頭,為了給她點兒面子,他繼續(xù)裝睡,待見著她覷了個縫溜出門外時,他委實放心不下地悄悄起身尾隨于后。半夜三更地,丫頭想做賊嗎?
林子里黝黑一片,午后那場大雨叫地上積了不少黃土泥濘,行走不易,洛晴低著身子,借著微弱月光在林子里梭巡東西,發(fā)現(xiàn)標(biāo)的物后,她就趕緊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東西,不多時,在她懷中已揣了堆扁長形的莢狀果實。
一聲驚呼響起,一小畦稀泥打滑了洛晴的腳,她噗地一聲狼狽仆臥在地,之前好不容易梳洗干凈的身子,及那一身干凈的衣物沾滿了泥漬,洛晴急急爬起身來,她在意的不是那一身臟,而是落了一地的東西。
季寒按捺不住,這丫頭壓根沒有能力照顧自己。他走到她身后握住她再度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句“你到底在干什么!”低吼脫口而出。
“嚇?biāo)牢伊?”洛晴猛撫胸口,手上東西散了一地,見到是季寒,青白的臉才恢復(fù)了血色,“人嚇人嚇?biāo)廊,你這樣突然出聲會害死人的!”
“惡人無膽!”季寒哼了聲,“膽子小,干嘛還挑這時候跑出來!
“因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一臉正經(jīng),蹲下身子又開始撿拾起那掉了滿地的樹莢。
“什么事這么重要?非得現(xiàn)在來?”不了解這丫頭的想法,他順手幫她拾起幾個樹莢,搖搖頭,“還搞得滿身泥!”“因為大雨會將它們沖走,明兒個來我怕?lián)觳坏。?nbsp;
“撿這做啥?”
“不告訴你!”洛晴神秘兮兮。
“不說也成,那我就把這些東西全扔了吧!”季寒作勢要將手上東西往水中扔去,急得她直跺腳。
“別扔,別扔,扔了就找不到了!”
見她竟然為了這些不值錢的垃圾紅了眼眶,季寒心中一軟,不再逗她,手勢歇下,幫她把東西拾妥,領(lǐng)著她走出林子,來到湖邊石畔,那兒沒有林子遮著月光,看得較清楚。
季寒將樹莢堆在她腳邊,將洛晴安置在石上,就著月光,他用衣袖沾了湖水,細(xì)細(xì)拭去她臉上已經(jīng)干硬了的泥漬。
“為什么每次見著你,你的臉上都有東西?”季寒無奈,“不是麥谷、煤炭就是滿臉的泥!
洛晴心頭暖暖,因為他的溫柔,無法想像一個冰冷的男人竟也有柔情的一面。
“既然我有一大堆缺點,你干嘛還要喜歡我?”她皺皺嬌俏的鼻子。
“我前世欠你的!彼f得心平氣和,顯見是認(rèn)了命。
“誰知道你前世欠了幾個姑娘?”洛晴順手捻起一條樹莢,使勁一壓,里頭幾顆鮮紅圓潤的相思子滾入手心。
“紅豆?!”季寒皺起眉頭,這丫頭半夜三更不睡覺就為了這玩意兒?
“這叫相、思、子!”她糾正他,“聽人說,相思樹開花不易,若能拿幾顆相思子放在喜歡的人枕下,就能將相思情意托到對方夢中,讓對方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
“原來,”季寒覺得好笑,“你拿這東西是要對付我的?”
“當(dāng)然嘍!”洛晴理直氣壯,“倘使你前世不只欠了我一個姑娘,日后一個個全遇上了,那就麻煩了。我把相思子放在你枕下,讓你連在夢里都只能惦記著我,這樣我才能安心!”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會喜歡個大冰塊的。”他將她攬在懷里坐在石上,這丫頭常會有些神來之筆叫人啼笑皆非,卻又讓人忍不住窩心,當(dāng)她喜歡一個人時那種不怕挫折全心投入的固執(zhí),就算是千年冰潭也要被她溶解。
“騙人!”洛晴小小聲道,“不說別的,就一個采靜姐姐,我感覺得出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她雖粗枝大葉,但遇著感情的事,女人還是較男人來得細(xì)心,“她喜歡你!”
“瞎說!”老實說,他連采靜長什么模樣都未曾仔細(xì)看清楚過,這世上的女人除了懷中這丫頭外,對他而言都是生得一個模樣,他沒有興趣去看清楚,也沒有心思理會。
“不管是真是假,”他提起別的女人時那副漠然神情,叫洛晴安了些心,她不否認(rèn)自己霸道,她的愛情里本就容不下一粒砂子!她攀著他的頸項,嬌蠻著語氣笑道,“總之你身邊要時時帶著我的相思子,除了我,不許記掛別人!”
“隨你!”季寒由著她,被她的笑容勾出難得的笑意,只要能見著她動人的笑,其他的事兒都不重要,她純真的笑容對他的生命而言是個奢侈的享受,若真能讓他擁有一生一世,今生當(dāng)已無憾。
“你笑起來真是好看,”洛晴睇著他的笑容卻看傻了眼,她傻愣愣地伸出手,“借我摸摸你的唇。”在他的默許下,她柔嫩嫩的小指頭摩挲上了他的唇,那股熟悉的電流再次竄升兩人之間。
星月無語,季寒傾身吻上她甜香的唇。
他這一輩子從未對任何東西上過癮,也從不認(rèn)為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此刻的心思卻使他對人生有了不同的體驗,原來“喜歡”是會讓人上癮的。
“其實,我真的不希望你對我這么好的!遍L長一吻后,洛晴依在季寒懷中兀自氣息紊亂,甜甜的臉上難得有了愁容。
“為什么?”季寒不解,望著她發(fā)愁的小臉蛋,用手指頭輕輕撫開她擰著的眉頭,“你這小腦袋瓜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我知道我的愛是全心投入,激烈狂熾的,你對我好,會讓我更無可救藥的愛著你,但如果有一天,”洛晴慘著小臉,“你后悔了,不要我了……”說到這兒,小丫頭聲音中竟已夾帶濃濃哭音,眼睫顫著淚珠,“我一定會死的。”季寒失笑地攬緊洛晴,心頭涌生感動。
“小傻瓜,你想得太遠了吧!”他輕聲嘆氣,“對于我們彼此未來人生,這個時候我雖然無法給你確定承諾,因為在我肩上尚有責(zé)任未了,但我可以承諾給你的是,”他輕笑,“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會再對其他女人微笑,更不許她們碰我的唇,因為這里,”他指著自己的唇,“有個喜歡摸它的小姑娘已經(jīng)將它列為私人專屬區(qū),還有……”
季寒捉起她的手撫上自己心口,“在這兒,你可以感覺得到咚咚的心跳聲,最近它跳得慢了些,因為它載了太多東西快要走不動了!”他專注地睇著她,“里頭已經(jīng)被個霸道的小丫頭未經(jīng)我同意便塞滿了她的相思子,別說納入旁的心思,連我自己想旋個身都有點兒困難了呢!”
洛晴被他逗得笑了起來,只是她眼睫上還殘留著晶瑩透亮的珍珠淚,叫季寒看了不舍,他傾身用唇輕輕幫她吻去,如果可以,他對自己承諾,今生當(dāng)護妥了她,不讓她再有落淚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