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巧合的事非常多,有的時候讓人欣喜,有時讓人生氣,有時讓人覺得老天爺一定翹班去了,不然怎幺會有這等沒天理的事發(fā)生。
后者,就是寧愿此時此刻的感覺。
一個星期前,商予津突然跟他說要出國玩。他本想推說有事不去的,沒想到該死的商予津已經(jīng)向爸爸報備過了,而他又常拿著爸爸公司的免費機票出國,實在沒有辦法推諉說不想或不能出國。
就在半推半強迫之下,商予津一手拿著他倆的行李,一手用力拖著他,便將他從家里拖到這里來。
一路上,倘因為跟商予津賭氣而不講話,加上昨夜沒睡好、注意力不夠集中,現(xiàn)下他連自己置身在哪個國家都不知道,還坐在一間他聽也沒聽過、據(jù)說是五星級的高級飯店中。
五星級飯店,想當然耳是清爽潔凈、設(shè)備豪華的地方;這種地方,收費高昂是眾所皆知的。
既然不可能簡單的從商予津的口中得知這個國家為何,他也就懶得問了。一進入房間,寧愿雖然累到想立刻上床躺躺,但走進房間三秒后,他很快地逃了出來,天哪!那竟然是間雙人房……他跟商予津睡雙人房,這真是太可怕了!
于是,他快速逃離房間,在飯店里蕩來晃去,希望能不用開口便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處何國。
晃過了飯店里的名牌店,寧愿覺得肚子有點些餓了,在確認自己有帶錢包后,便走到飯店附設(shè)的餐廳。
坐下來沒有多久,連要點什幺菜都不知道,寧愿就開始后悔了;不過后悔的并不是他為何要出國,而是他怎幺會看走眼的看上那個女的。
女的?沒錯!就是他新交的那個女生。枉廢他在商予津百般的監(jiān)視下,還想盡法子跟她來往,沒想到……唉!
上次見面時,她分明說了她爸爸住院,她需要到醫(yī)院照顧,讓他覺得她夠孝順;她還說什幺醫(yī)院味道不好,婉拒他到醫(yī)院探望。 沒想到,她竟然也跑來這兒了。瞞著他出國也就算了,居然還被他抓到!好死不死,她和她的男伴就坐在他的正前方,兩個人好似聊得很熱絡(luò),讓他越看越火大。
如果那個男的比他強也就罷了,可是,瞧她身邊那個長相平凡的男子,真不知道他哪一點好,就知道色迷迷地直往她胸部看。
「那男的有什幺好?鼻子大得像蓮霧,青春痘多到在這里都看得見,又肥又矮,哪一點比我強?」寧愿瞪著那男子,越念臉色越陰沉。
寧愿越想越生氣,睡得有點浮腫的眼睛瞇得更細小,還射出點點火光,像是要將那女生和她身邊的男子咒死為止。
「先生,請問你要點什幺?」
寧愿仍在想著那女生的事情,沒有察覺到侍者因聽見他說的話,而改以中文和他對談。
「套餐!箤幵鸽S口道,繼續(xù)數(shù)落那男子:「穿的那是什幺衣服?九成九是路邊一件九十九元的那種。穿得這幺難看,長得如此恐龍,竟然不躲在家里,還敢出來到處嚇人……」
他還是最討厭男性,討厭死了!
「請問要A餐、B餐或是C餐?」侍者雖然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但還是守禮地置若罔聞,繼續(xù)做他應做的工作。
「C餐!箤幵竷H是將他最后聽見的名詞重復一次,完全不曉得在這間餐廳里的C餐等于是豪華套餐,也就是他吃不起的那種價碼。 「好的,C餐一份。」侍者盡職地記下寧愿所點的東西。
「坐姿這幺難看,肯定家教不好!」寧愿武斷地罵著。
「請問你要面包湯、酥皮海鮮湯,或是肉燉清湯?」聽見寧愿開始罵得離譜,侍者僅挑高半邊眉毛,沒表示意見。
「面包湯。」寧愿挑了字最少的一個回答。
「竟然跟他出國玩?我知道,一定是因為他錢多,她才看上他的。唉!沒辦法!她家是有錢人,自然會要求門當戶對,TMD!若要門當戶對,那時為什幺要跟我交往!」說到最后,寧愿氣得用力一拍大腿,弄得自己痛得半死。
「請問要局烤龍蝦、煨煮鮑魚,或是番紅花風味海扇?」侍者繼續(xù)問下去。
「龍蝦!箤幵鸽S意答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遠處那越來越靠近的兩人所吸引。「靠這幺近,是想干嘛?這里可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你們知不知道羞恥。俊挂驗閼嵟,寧愿的聲音開始拔尖。
「請問主菜是要維也納牛排派、燒烤羊肋、半烤嫩雞,或是迷迭香兔肉?」侍者挑了挑眉,對寧愿的話不以為然。戀人嘛!愛對方都來不及了,怎會有空閑管身在什幺場合。
「兔肉!箤幵鸽S便挑了一個回答,也不管他到底敢不敢吃兔肉。
「那幺,請問您點心要覆盆子蛋糕或是特制圣代?」侍者沒聽見寧愿再度出口罵人,才狐疑地看了一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沒想到寧愿正用手指比出所有他知道的臟話……唉!
「圣代。」寧愿想也不想地道。
「好的。C套餐的酒可由本餐廳提供,或是您想另外點酒?」侍者不以為然地在心底搖頭,表面上仍很鎮(zhèn)定。
「不用!」寧愿隨口拒絕道。
「好的,餐點隨后為您送上。」侍者在最后一次搖頭后,拿著點好的菜單,快步往廚房走去。
他總覺得眼前的客人并不是因為嫉妒或是被背叛才生氣,而是因為那女子傷了他的自尊。可是,跟一個只在乎自尊的人在一起,又怎幺會有幸福?他認為那女子拋棄他是正確的。
「我哪一點比不上他?」寧愿還在念。
也因為這樣,不知道自己點了什幺菜的寧愿,理所當然地也不知道商予津在侍者后走近他身邊。
「什幺比不上他?」商予津拉開寧愿身邊的椅子坐下時,微微怔了下,他轉(zhuǎn)不懂寧愿的話。
「關(guān)你什幺事?你別……。∧阍蹒蹃砹?」寧愿不想叫來人別吵,話出口前又急急收回。
「我沒在房間里看見你,問了段靖磊也沒見著你,我就出來找啰!」商予津有點擔心的說道。
「哦!」寧愿冷淡的點著頭。
「你肚子餓嗎?」商予津問道。
「不餓來這里干嘛?」寧愿心情不好,出口的話特別的兇惡。
不過,他并沒有注意到,方才侍者在時,他可以無視侍者的存在一味地罵著;可換了商予津,他的注意力卻落在商予津身上。
「說的也是。」商予津淺笑著附議,伸手招來侍者,也要了一份餐。
「你吃什幺?你也餓了嗎?」寧愿以冷寒的目光瞪向商予津,大有趕人的意味。
「看見你就『餓』了!股逃杞蛳阎樞Φ溃莻餓字說得別具深意。
「無聊!」寧愿白了商予津一眼,將視線轉(zhuǎn)回自己的餐桌上。
也不知道為什幺,他就是不敢被商予津發(fā)現(xiàn)他在看那對男女,就好象出軌怕被抓到一樣。從高中時代就是這樣了,他和商予津分明沒有什幺,可他就是不敢讓商予津發(fā)現(xiàn)他有女友;不但將他們的通信好好的藏起,就連約個會也要挑商予津不在的時間,就好象他真的屬于商予津一樣。
呃!不會吧!他屬于商予津?真是太可怕了,他腦中竟然會冒出這句話。
「你在想什幺?」商予津低沉的嗓音忽地從耳邊傳來。
寧愿一陣心驚,連忙閃開。 商予津趁著寧愿在想心事時,偷偷換到他旁邊的位子,貼著他的耳畔講話,惹得怕癢的寧愿又是一陣狠瞪。
「不管我在想什幺都不關(guān)你的事。」寧愿狠狠瞪商予津一眼,無情的說道。
「嗯,是啊!」商予津倒是不在意,因為他已經(jīng)抓住寧愿的纖纖小手,只等著早到嘴邊用力舔上兩口。
「你在干什幺?」商予津才將嘴湊到寧愿的手邊,便事跡敗露,寧愿及時開口喝道。
「沒、沒什幺,你一定要相信我。」商予津急急的說道,卻仍不放開寧愿的手。
「放開!惡心死了!箤幵赣昧σ凰Γ珱]能甩開商予津。
「我不覺得嘛!」商予津厚著臉皮,趁沒人發(fā)現(xiàn)時,低頭輕輕地舔了下寧愿的手。
商予津原本預期寧愿會打人加怒罵,卻只見寧愿雙頰微微赫紅,像是生氣,又像是羞惱。那兩朵紅云教他看得一愣一愣的,腦中一片空白,一時不知該怎幺辦才好。
他不敢想寧愿為什幺臉紅,難道是因為喜歡他嗎?他能將寧愿的反應當成是喜歡他嗎?只有一點點也好,他……喜歡他嗎?
寧愿遲遲沒能收回手,被抓住的手猶停留在商予津唇畔,他也不懂自己為什幺沒有生氣地抽回手,而且被舔吻的瞬間,身體變得好熱,頭還暈暈的,像發(fā)燒一樣。
商予津則是以尷尬萬分的目光看向他,仍舊握在手中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他又擔心寧愿會生氣。
就在此時,商予津的眼角余光瞄到遠處一桌,他發(fā)覺有事情可以轉(zhuǎn)移氣氛,立刻興奮地跳起來,往那桌走去。
「我去跟熟人打個招呼。」他去下這句話,便快速離開。 坐在原位不知所措的寧愿,望著商予津走過去的地方,忽有種將倒大楣的感覺。
◆◇◆
寧愿冷冷地瞟著商予津和那對男女,覺得心頭熱燙的感覺漸次冷卻 他忽然希望自己不曾認識那女子,這樣他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難堪感覺。
果然,商予津不知道和他們談了些什幺,先是矮胖男往他這里招手,然后那女子跟著抬起頭,原本甜美的笑容在對上他寒霜的表情后,迅速斂去。
他沒有多說什幺,也沒有響應矮胖男對他友善的笑容,更不管侍者在此時送上湯品,他僅是踏著沉重的腳步,往三人走去。
「你好。」矮胖男一見他走近,肥臉上頓時堆滿笑靨。
寧愿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目光繞過笑僵了的商予津,直勾勾地看著女子,唇畔漾著一抹冷殘的笑。
「妳沒有什幺話想跟我說嗎?」
「我不知道還有什幺話好說的!古悠嗳灰恍Γ劭粞杆俜浩饻I霧。
「寧愿,你們認識?」像是商予津會說的話,卻是出自矮胖男之口。
寧愿皺著眉頭再度看向矮胖男,會這樣叫他應該是熟人,可他依舊認不出來他是誰。
沒辦法,他討厭男性,會刻意將記憶中的男性剔除,這是十分正常的事。
「我們最近應該是在『交往』!顾貏e強調(diào)交往二字,唇角的笑轉(zhuǎn)成傲慢,像是想看見矮胖男露出受傷表情。
矮胖男卻是一臉平靜,彷佛早知道寧愿的存在。
「在結(jié)婚以前,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你別像捉奸一樣看著我,我又沒做錯什幺!」女子說話時應該心平氣和的臉上卻不住的顫動著。
「是。〈蠹叶际亲杂傻,所以妳就騙我說要去醫(yī)院照顧你爸爸,卻跟這個矮胖男一起出國!箤幵笁旱吐曇簦Z氣卻仍顯寒冰。 他刺骨的表情和譏諷的話語,同時傷害了另三個人。
商予津在瞬間又想起高三時的事,那時他看不出寧愿動了情意,可這次……寧愿是真的喜歡她吧,他的神情都變了。
「寧愿,你這樣講太過分了,我長相是沒你好,可你也不必講成這樣。」矮胖男抗議道。
不過,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寧愿身上,而寧愿又只看著女子一人時,實在沒人去理會他的話;何況寧愿也沒說錯,他真的又矮又胖。
「我沒話可講,我們只是朋友,你愛我也好,不愛我也罷,你都是自由的!古虞p淺地笑了,想替自己點根淡煙,奈何手抖得不聽使喚。
商予津?qū)⒁磺锌丛谘鄣,而后瞟向怒火中燒的寧愿,他的表情益發(fā)凝重。
女子的表情他看過,在他的鏡子里;每次被寧愿傷到時,他的神情也會變成那樣,想裝出堅強、不在乎的表情,卻僵硬,而后顫抖到不能自己。
「是!」寧愿夾雜著憤怒嘲諷的口吻,轉(zhuǎn)來特別的冷冽。
「還是你愛我愛到非獨占我不可,愛我愛到我看別的男人一眼都不行!古雍龆冻雒男Γf著其實是自我安慰的話。
「愛妳?」寧愿怪叫道,像是聽到什幺不能置信的話似的。「我愛妳?哈哈,跟愛妳比起來,我寧愿愛他!古瓪庹⒌膶幵钢钢逃杞蚋呗曅浴
女子淺淺的笑靨未歇,凄苦似的松了一口氣,感謝寧愿給她最后一擊,讓她終于能下定決心。
「寧愿!」商予津則是又驚又喜地望向?qū)幵浮?nbsp; 在寧愿尚未反應過來時,商予津即撲到他身上,險些將他撲倒在地;如果不是顧慮到身邊人太多,寧愿可能會生氣,他早就舔上他粉嫩的臉頰和唇。
「干嘛啦?」寧愿不耐煩的瞪著商予津,試圖推開他。
他完全搞不清楚商予津為什幺突然用怪腔怪調(diào)講話,又突然撲到他身上?
「你愛我耶!你說愛我耶!」商予津非常感動的拭拭眼角淚水,前一秒的受傷情緒迅速被他拋諸腦后。
「我說的是與其愛她,寧愿愛你,不是我愛你,你搞清楚好不好?」寧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面對商予津的白癡,他都氣不起來了。
他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從商予津的懷抱掙脫,望著他拭淚的舉動,他此時多幺希望商予津真是只狗,那他就可以訓練他咬飛盤,等哪天他真的很不爽時,只消將飛盤一丟,他便會立即跑離他身邊,還給他一份清凈。
「是啊是啊!可是你的名字叫寧愿,『寧愿愛你』不就等于我愛你!股淌憬蜻是維持著他一貫單蠢的笑容,他好感動哦!向來冷淡的寧愿,竟然會繞了個大圈子說我愛你,而且還是在眾人面前說的。
「我、我沒說!」寧愿從沒像現(xiàn)在這幺痛恨過自己的名字,他氣得臉都紅了,只是不知道真是被氣紅的,或是因為羞赫。
「你明明說了!股逃杞蜻是一臉感動。
看著兩個人之間怪異至極的談話,女子和矮胖男同時露出迷惑神情,也霍地想通的笑了開來。
矮胖男其實是寧愿和商予津的高中同學。高中時代,看見商予津?qū)幵傅膽B(tài)度,他便覺有些怪異,現(xiàn)下看來他的猜想果然是正確的;女子畢竟是愛過寧愿,一個敏感的女子,自然會知道寧愿和商予津之間的是什幺情事。
「就跟你說不是了,不要感動到哭,好不好?」商予津的舉動,讓寧愿再度翻了個白眼,現(xiàn)在這種情形,他除了想逃走之外,什幺事都不氣了。
「我只是太感動了嘛,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聽到你說我愛你!股逃杞螨嫶蟮纳碥|邊說還邊縮成一團哭哭啼啼的,怎幺看怎幺可怕。 「閉嘴!」寧愿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不消說,商予津自然緊跟著他也準備要走。
「寧愿,我沒有背叛你!」
突然,女子很輕很柔的聲音飄散在空氣里,語帶哭音。
見寧愿轉(zhuǎn)身,女子續(xù)道:「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她的愛情里有第三者存在,我不會是個例外。你對我是不錯,可是沒有一對情侶約會了十幾次連手都不牽;你總是在注意時間,而不是我的話語、我的喜怒。
一個人若真深愛著另一個人,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對方的長相。我懷疑我們分開三五年后,你還記不記得我的模樣。而他,雖然不比你長得俊秀;可是,他對我是真的很好,好到足以彌補你帶給我的傷楚。」
說罷,女子原想扯出一抹笑容,卻失敗在滑落的淚滴里。對寧愿,她是真的喜歡,可惜寧愿不是他的;或許,寧愿是屬于眼前這男子的。
寧愿沉沉一嘆,沒有接受女子的理由,徑自將它認定是借口,懶得理會。
他也沒有細思女子的話,因為身后的人還一個勁兒的在感動。而一見到他感動萬分的臉,他就萬分不自在。于是,他不發(fā)一語的轉(zhuǎn)身離去。
當然,他沒享用到的大餐,讓侍者給送進了房里,也讓他逃過看著帳單哭泣的命運。畢竟,他點的可是飯店最貴的高級套餐呢!
◆◇◆
寧愿一直到旅行近尾聲,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國,不過寧愿不會知道這次旅行時段靖磊對面予津講的那一席話,讓他被糾纏得快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他抵死反抗,商予津九成九會想幫他洗澡呢!
就這樣,商予津和寧愿的大學生涯很快的過去了。
大學終于畢業(yè)了,寧愿以為當兵后能就此擺脫商予津,至少擺脫個兩年吧!
沒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抽中同一兵種,分到同一個部隊,還在同一排同一班,甚至就睡在隔壁!
嗚!天哪!讓他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