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致的獨屋內(nèi),從窗欞往外遠望,一幅悠然平和的村景映入眼簾。
遠處蓊郁的山谷下,青翠水田成梯狀排列,依稀可見耕者身置畦田;近一點,幾名婦女蹲在溪畔搗衣唱曲,成群孩童嘻笑玩耍,儼如世外桃源。
「喜兒姑娘,熱水都備妥了,請梳洗吧!
一張可愛討喜的鵝蛋臉帶著笑意湊到喜韻面前,是一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出聲提醒怔望窗景出神的貴客。
「喔,好!瓜岔嵏唠x窗邊。「呃,姑娘……」
「小的名叫福祿,姑娘喚我小祿即可,小祿是寨主吩咐來伺候您的!股倥饕餍Φ馈
喜韻暗自吐舌。
雷朔還真大方,讓她暫住景致優(yōu)美的客居不說,還遺了個侍女給她,算是挺識相的,頗懂待客之道。好吧,既然他恁地有誠意,她就好好接受他的招待,好打聽圣物!
不過,有些事她仍舊一頭霧水,例如--
「小祿,這里是個山賊窩吧?」感覺似乎比較像個自給自足的村莊。沒想到不是危巖聳立、就是巨林參天的乾坤山,有這么個遺世獨立的好地方,倒也奇特。
「曾經(jīng)是的,」小祿掩嘴而笑,不難理解喜韻眼中的困惑。
「前任寨主掌管乾坤寨時,乾坤寨是個山賊窩沒錯,但自從十年前雷寨主接掌后,便不再讓大家行盜賊的勾當,帶人辟了梯田,平均分給男人們耕種;剛開始有些人不服,不過幾次收成之后,大伙兒都對寨主心服口服了。我爹也說寨主的決定是對的,有田種就不怕沒東西吃了呢!」
見小祿舍不得停嘴,眼中凈是對雷朔的崇敬之色,喜韻略有所悟。
「這么說,近來那些上山的人一去不回,并非遭山賊所害?」
「絕對不是!就算前任寨主也僅是行搶,絕不殺人。乾坤山山勢險要迂回,上山的人就算運氣好,沒有失足跌落山谷或被猛獸吃掉,能找到出路的也寥寥無幾,那是他們倒霉死在半路,結(jié)果反而讓乾坤寨背負罪名,傳言也愈來愈荒謬,還說寨主是個妖怪!」小祿不平道,認真辟謠!腹媚,小祿所言句句屬實,寨主絕非外人口中的壞人!」
聽爹爹和幾個叔叔說,喜兒姑娘對寨主很重要,說不定會成為寨主夫人,她可得原原本本地把寨主的好,都說給喜兒姑娘知道!
原來如此。喜韻撇撇嘴,刻意忽略心湖蕩起的漣漪,雷朔好不好跟她無關,她的目的只有圣物。
「小祿,妳看過圣物么?」
「沒有!剐〉撜\實搖頭。
「妳仔細想想,有沒有看過或聽過山里有一種能治百病、又能用來冷煉劍器的藥草?」
「真的沒有。」
見小祿似乎一無所知,喜韻也不好再為難人家。
「姑娘,小祿替您解衣,服侍您凈身!
「不用麻煩,我自己來就可以。」在秦府,她也沒有讓貼身侍女從恩伺候凈身的習慣。
「不然,小祿候在門外,等您沐浴完畢就領您去見寨王!
思及雷朔要了她一回,喜韻不快地皺起柳眉,語氣有些不善。
「為什么要見他?」走了一整天的山路,她腿酸腳麻的,只想好好吃上一頓、睡上一覺。
「呃、您不去么?」
喜韻在心底輕嘆:好吧,好歹她是客人,跟主人聊表一下謝意也是應該的。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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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喜韻再度來到雷朔面前,已經(jīng)換回一身柔凈淡雅的裙裝,原本綁成男子發(fā)式的烏黑云發(fā),梳回簡單的女髻式樣,點綴一支素雅的木簪。
身穿月牙白裳、青布羅裙的她更見纖窕動人,勻稱姣好的身段、脫俗清靈的風韻,在舉手投足間盡展,雷朔一瞬也不瞬地,將面前的麗人納入眼底。
在房里與雷朔一同議事的福來、阿虎、壯漢,六顆眼珠子也都被眼前天仙般的美人兒給吸了去,紛紛看傻了眼。
「哇,沒想到妳穿女裝這么適合,比先前的模樣好看多了!」阿虎贊嘆道。
「笨蛋!喜兒姑娘本來就是女的!」福來跳起來敲了阿虎一記。
「哎唷,我沒說她不是女的呀!你怎么又罵我笨,如果被我兒子看到……」
「你兒子吃飽睡、睡飽吃,哪有空理你!」
「你們先去忙!估姿烽_口。
壯漢聞言,一手一個,拎起一開吵就沒完沒了的哥兒倆,如山高的壯碩身軀走出屋子,一并帶走喧嚷的噪音。
饑腸轆轆的喜韻瞄見一桌飯菜,徑自坐在他對面。
「我可以吃么?」
見雷朔點頭,她便旁若無人地舉起筷箸大啖山珍。
比起秦府里的珍餞美餞,眼前的料理雖然只是些山菜野味,不過也別有一番清淡爽口的滋味。
吃飽喝足了,喜韻滿足地舔舔唇,這才發(fā)現(xiàn)雷朔連筷箸都沒動,只是一徑地看著她。怎么,嚇到他了?
「抱歉喔,我率性慣了,吃相沒有其它女人好看!
連從恩都比她來得有教養(yǎng),她則是整天只知道在藥園里栽植藥草,不然就是埋首本草書堆中,她自知不是當馬隊商主夫人的料,也不想當。
雷朔始終沒有移開緊凝在嬌顏上的視線。
他從未注意過其它女人的吃相,但她無論呈現(xiàn)何種神情,都已經(jīng)夠好看了。
「妳還在生氣!
「小女子怎么敢生寨主大人的氣?我還得感激寨主大人不吝收留呢!」
聽出酸中帶諷的客套,雷朔眼中閃過微不可察的懊惱--她確實還在氣他。
「妳當真不知我是山魎?」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她噘嘴嗔道。
「在清風鎮(zhèn)的客棧,妳以為眾人因何逃跑?」
「他們不說,我怎么知道?」很可笑的問題欸!
「他們認出我是山魎!估姿拂龅。
他的外貌與一般人回異,偽裝如今因她的無心之過而拆穿,往后出入清風鎮(zhèn)想必不會太順利。
「你哪里像妖怪?你的發(fā)色不是全然的銀色,眼瞳雖紅卻偏暗,頂多像個異族人,京城也有不少像你這樣的異族人。更何況,你又沒有青面獠牙,根本不若傳言中的山魎,是清風鎮(zhèn)的人見識不足、太大驚小怪了!」所以她才會毫無所覺上了他的當!
「你是異族人,我猜的沒錯吧?」
她朝他深邃俊逸的輪廓左瞧右看,發(fā)現(xiàn)那雙灼灼赤瞳燎燒某股異樣的光彩,活像是藏了什么秘密不告訴她--
哦,她知道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因而不能告訴我圣物的下落?」慧黠杏眸注入一絲興奮與期待。
等了半晌,她唇角的笑意都要僵了,不禁賞他一記白眼。
「你一定還有其它秘密,不然干嘛這樣盯著我看!」
「妳臉上有飯粒!
飯粒?她一愣,抬手摸臉。「哪兒?」
「這里。」
他伸出手臂輕而易舉橫越圓桌,修長的指尖來到她唇邊,粗糙的指腹緩緩劃過她柔嫩的下唇,引起她一陣從唇瓣蔓延到心口的悸顫。
奇異的怦然悸動教她突然屏息,一時忘了該推避如此曖昧的動作,任一股奇異的情愫悄悄繚繞兩人周圍。
「別浪費,吃下去!估姿返闹讣庥我频剿叫,低哄道。
照亮如炬的赤瞳彷佛帶有妖異的蠱惑,喜韻一個失神,不小心就被卷入兩池紅色漩渦中,怔忡地微啟雙唇,吮入他指頭上的飯粒。
紅眸微瞇,沉醇嗓音低了幾度。
「不必打聽圣物,妳若需要錢,我能幫妳!
「……」
一聽到圣物,喜韻驟然從意亂情迷中清醒,煞住幾乎脫口而出的「好」字,小嘴朝他的指頭憤然咬下!
可惡的男人!竟然想利用他的優(yōu)勢,以;笕诵牡拿匀穗p眸蠱惑她放棄初衷,而她竟然也差點跌入他撒下的迷情陷阱中,不可自拔。
該死,雷朔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小人!
他眉頭微皺,收回多了道齒痕的手。她大概使出吃奶的力氣了。
「碰!」
喜韻柳眉倒豎,氣呼呼地起身拍桌,兇惡的模樣比山賊還山賊。
「姓雷的,我告訴你,本姑娘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攔我,我不想做的事,誰也不能逼我去做。我一定會打聽出來,你等著瞧!」
「妳只會白費力氣!
見他一本正經(jīng)地宣告,好象她的堅持有多愚蠢似的,羞怒交集的喜韻更是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再多啃他幾下。
「那是我的事!」她甩頭轉(zhuǎn)身,用力踱出屋子。
直到那抹執(zhí)拗的纖影漸遠,雷朔還是不明白她究竟因何生這么大的氣。
既然他都開口愿意幫她贖身了,她為何依然執(zhí)意--
雷朔思緒倏頓,因為眼底的纖影突然一個踉蹌!
沒事。
她只是氣得差點被自己的腳步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