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他沒回過家,任由她獨自人面對著空蕩蕩的房子。
這三天,靈魂仿佛脫離了身體,她成了一個只剩軀殼的布娃娃,過著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呵,這就是她的新婚生活。藍菁妘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淚水卻不自覺地自眼角緩緩流下。
鈴——鈴——
電話聲音驟然響起,她驀地回過神。
會不會是他打電話回來?這個念頭,讓她心中不由得喜悅,她胡亂抹去頰上的淚水,以最快的速度接起了電話。
“喂?”她應(yīng)聲。
“菁妘,我是媽!彪娫捘穷^傳來曾明珠的聲音,頓時讓藍菁妘心中的喜悅消逝無蹤。
“媽,什么事?”她以柔柔的嗓音回應(yīng)著。
“今天是你出嫁的第三天,也就是歸寧的日子,晚上媽會要康嫂準(zhǔn)備一頓豐富的晚餐,你記得帶耀彬回來,知道嗎?”曾明珠提醒著女兒。
“媽,可是……”耀會愿意陪她一起回娘家嗎?
藍菁妘感到有些為難。
“沒有什么好可是的了,小倆口恩愛是好事,但該有的禮俗也不能忘了,就這么說走了!”曾明珠自以為是地誤會女兒怕夫妻獨處的時光遭到打擾,遂徑自幫她下了決定,旋即掛上電話。
“媽……”她還想說些什么,卻只聽見那頭傳來的“嘟——嘟——”聲。
她呆愣地直盯著話筒,好一會兒,才慢慢將電話掛上。
母親堅持要她帶丈夫回家,但,她也三天沒見到他了,該怎么辦呢?藍菁妘心中思忖。
她和他終究是要見面的,他不回家,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去找她。癡癡地在家中守候,并不能為他倆的關(guān)系做什么樣的改變。既然已決心要和他共度一生,不管他們之間有再大的誤會,她都要想辦法去化解。
心念一定,她的腳口霎時充滿了堅定與勇氣。
為了不想辜負(fù)母親交代的事,為了改善她與丈夫之間的關(guān)系,更為了心底想見他的那股渴望,藍菁妘迅即站起身,走進浴室梳洗一番。
※※※ ※※※ ※※※
希凱諾亞集團總裁辦公室偌大的空間里,迷蒙的白色煙霧繚繞著,源頭來自于韓耀彬手中一根接著一根不間斷點燃的香煙。
他從未為了任何一件事情如此的煩心,就連他的公司在草創(chuàng)時期,經(jīng)歷過種種的艱難困苦,他也不曾皺過一次眉頭。
然,她讓他破了例。
他的新婚妻子,曾使他整整一個月念念不忘她的倩影,也是頭一個令他動了結(jié)婚念頭的女人,讓他一向自持的沉穩(wěn),徹底瓦解。
說來實在可笑,結(jié)婚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竟讓他發(fā)現(xiàn)妻子偽善的真面目。
那日晚上,倘若她沒有向他坦誠“假懷孕”一事,或許他們還會共同度過一個美麗而難忘的新婚之夜。
她的臉蛋清靈精致,足以令所有的男人垂涎三尺;她個性溫柔婉約,時時散發(fā)著楚楚可憐的柔弱氣息,著實惹人憐愛,令人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細(xì)細(xì)呵護。
但——原來那只是假象!全是虛偽的假象!
包藏在那溫婉柔弱的皮相底下,盡是一顆算計的心!呵,真是名副其實的“包藏禍心”哪!
心情不好在PUB買醉,卻被下春藥,恰巧被他營救,然后搞了一出欲擒放縱的伎倆。先是無聲無息的消失,然后再見面時,成了他的弟媳婦,并裝作不認(rèn)識他,亟欲撤清兩人的關(guān)系。
甚至是佯裝懷孕,卻還堅持嫁給他的弟弟,裝出一副飽含苦衷的模樣,接著在他霸氣的要求下,才改口愿意嫁給他。
嗯哼,為了挽救她父親的事業(yè),她可真是鉚足了全力,設(shè)計這一出精密完美的戲碼,精密得連一丁點兒破綻也找不出來。
惟一美中不足的,或許就是她笨得在新婚當(dāng)晚,告訴他“假懷孕”的事吧!韓耀彬眸光深沉地看著玻璃落地窗外的遠方,唇角勾起抹嘲諷的笑。
嘩——“什么事?”按下內(nèi)線通話鍵,他問道。
“總裁,張小姐已經(jīng)到了!泵貢鴮I(yè)的聲音傳來。
“請她進來!闭Z調(diào)低沉冷冽。
得到韓耀彬的應(yīng)允,張茵徑自推開厚實的門,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
初春的氣候仍稍有涼意,但,愛美的她只穿了一件皮革外套御寒,下半身僅穿著一件包臀的窄皮裙,露出一雙修長的腿。
一進門,她便被滿室彌漫的煙霧,嗆得皺起眉尖。“耀你搞什么呀,沒事抽那么多煙,傷身哪!”
她嚷叫道。
韓耀彬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沒開口,只是再點燃一支香煙,送到唇邊,大口地吸吐。
“我看不是傷‘身’,是——傷‘心’吧!怎么,發(fā)現(xiàn)你妻子的真面目了?”瞧他一臉森冷陰警,張茵知道自己說中了。
“耀——人家可從沒看過你這張俊臉如此的憂郁,冷酷耶,瞧你眉宇的皺折可真深哪,看來你挺在意你家中那位小妻子的嘛,哎,她可真是重重地傷了你呢!當(dāng)初要你聽我的別理她,你就是不聽!
張茵大刺刺地坐上他的辦公桌,短裙下的雙腿交疊,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性感的火紅底褲。
媚眼一挑,長指輕輕勾了下他蓄滿胡渣的下巴,這樣的他,更顯得桀驁不馴,性感迷人。
“我不是叫你來廢話的!”韓耀彬低斥。
他搞不懂自己方才怎么會打電話要她來,哼,這么做無疑是讓耳根子更加無法清靜罷了!
見韓耀彬一臉不耐煩,張茵識相地不再提起那令他惱怒的妻子!耙思抑滥阈那椴缓,不管你想怎樣,我都奉陪……”她嬌嗲道,語末,她還在他的耳蝸輕輕吹氣,暗示的意味濃厚。
本來韓耀彬一結(jié)婚,她是說有多失望,就有多失望,平白無故失去一個身價上百億的男友,還好那位記者朋友跟她說了那則天大的內(nèi)幕消息。
呵,失而復(fù)得,耀又是她的了!
張茵走至辦公室角落的那個小型酒柜,熟練地倒了兩杯威士忌,再蜇回韓耀彬身邊,將高腳杯遞到他面前。“別心煩,喝杯酒吧!”
韓耀彬緊瞅著眼前的女人,無可挑剔的精致彩妝,渾身散發(fā)的濃烈香水味,妖燒豐盈的身段,最引起男人遐思的完美條件。
只是,他的腦海突然浮現(xiàn)藍菁妘那張素凈的粉嫩臉蛋,自然飄散淡淡的玫瑰芳香,以及秾纖合度的體態(tài)似乎更加吸引他……
該死,他怎么會想起那個欺騙他的女人!
拿過酒杯,韓耀彬立刻一飲而盡,讓酒杯中的液體迅速地滾落喉間,仿佛想將藍菁妘的纖影快速地踢出腦海一般。
嘩——
內(nèi)線通話鍵再度響起,他按下詢問。
“總裁,您的夫人找您!
聞言,韓耀彬沒有回答,反倒是他身旁的張茵搶先開口。
“耀——別理她,她把你玩弄于股掌間,又想來找你干嗎?快叫她滾回去!”她完全沒把藍菁妘這位正牌夫人看在眼底。
她把你玩弄于股掌間。張茵的話,躥入他的腦內(nèi),眸光頓時變得森冷暗黑。
哼,她來這兒做什么?
“叫她自己進來!表n耀彬?qū)χ鴥?nèi)線電話,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耀,你還要她進來做什么?”張茵不滿地噘唇嗔道。
“我不會讓欺騙我的人好過!彼[起黑眸,危險的氣息圍繞在他四周。
聽到韓耀彬這么說,她立刻收起怒容,唇邊漾起一絲興味的笑容!昂,你打算怎么做?”
霍地,他迅猛地?fù)ё∷难詺獾貙⑺龎旱乖诠鉂嵉霓k公桌上,薄唇隨即覆上,熱情地親吻她的唇,大掌也毫不吝惜的恣意游移在她豐腴的曲線上。
在他身下的張茵理所當(dāng)然不會放棄與心愛男人接觸的好機會,她熱切饑渴的回應(yīng)他的吻,豐滿的身段自動地挨起,緊密地貼合他溫?zé)岬氖中,修長的腿也大膽地勾起、磨蹭他結(jié)實的大腿肌肉。
此時的門外,一抹纖細(xì)的身影正呆站著。
秘書小姐剛跟她說,耀要她進去,是否代表他不再在意那晚的事情?思及此,藍菁妘的心不由得感到輕松及開心。
三天不見了,再度見面會是什么樣的情形?她期待,亦幻想著。
門把輕輕地轉(zhuǎn)動,象征著藍菁妘中的膽怯與忐忑不安。
她試圖鎮(zhèn)定自己的心情,深吸一口氣,努力地綻放甜美的微笑,然后,緩緩地推開門。
霎時,門內(nèi)的景象簡直讓她無法置信。
她……她的丈夫竟然和一名女子……正肆無忌憚地在辦公桌上……親熱?!
轟隆——瞬間,她的思考被炸得碎裂,心口震蕩得忘了該如何呼吸。她的笑容凝結(jié)在眼中,只能瞠大美眸,呆愣地直視著眼前的男女,久久無法言語。
耀要她進來,只是為了讓她親眼瞧看他們……
親熱?!
太……殘忍了!
直到,韓耀彬醇厚森冷的嗓音傳來,藍菁妘才像找回思緒般,從震撼中醒了過來。
“嗯哼,不知你大駕光臨,有何貴事?”韓耀彬冷哼道。
他的唇離開張茵,手卻仍牢牢地鉗在她的腰上,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模樣。
“我……”藍菁妘支吾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是啞巴呀,不會說話?你沒看見自己打壞了我們的好事?真不識相,還不快自動滾出去!耀,你說是不是?”張茵整個人貼在韓耀彬身上,以不屑的口吻說道。
“那天為自己脫罪的謊言說得不夠,現(xiàn)在又想到新詞了嗎?說吧,我等著!彼竭吂雌鸪爸S的笑,殘忍無情地說著。
“不是,我沒有!彼{菁妘飛快地?fù)u頭否認(rèn)。
“好,那你究竟來做什么?怎么,我讓你獨守空閨,你不甘寂寞,自動來找找解悶?”韓耀嗤笑,暗眸銳利地緊揪著她慘白的臉,一點憐惜之意也沒有。
藍菁妘刻意忽略他尖銳得令人難堪的字句,以飽含委屈的口吻問他:“你……沒有回家,都是跟她在一起嗎?”她的目光移向張茵。
哪個女人能忍受才新婚三天的丈夫,竟是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藍菁妘的心緊緊地揪住,窒悶地令她難以呼吸。
原本來此的目的,已被她拋到不知名的角落,她只想弄清楚這件事。
“你有什么資格找我興師問罪?咳,我怎么做,輪不到你管!”他粗聲惡氣地回應(yīng)。
“我……我是你的妻子……”她虛弱地說。
“夠了!那又如何!你以為我能忍受一個虛偽的騙子當(dāng)我的妻子?你以為在騙了我之后,還想要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與你同床共枕?”韓耀彬重重地拍了一桌子,大聲怒斥。
“不是的……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他的暴吼,令藍菁妘輕顫了下。
她怔忡地凝望他,欲再一次為自己澄清,晶瑩的淚水亦無法遏抑地涌現(xiàn)眶底,令她的視線模糊。
“我說過別在我面前流淚,不要妄想借此博取同情!”他撇過頭去,不想看到那令他煩躁的淚水。
“哎喲——才二十歲而已,還那么年輕,就學(xué)人家算計,搞不好你天生心機就很深沉了。不過,既然被識破,就別不承認(rèn)!你們老師沒教過你禮義廉恥嗎?小妹妹,做錯事要懂得認(rèn)錯——”張茵在一旁尖酸苛刻地說。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錯事!”藍菁妘抹去淚水,大聲地反駁張茵。
“喲——做錯事了,還死不承認(rèn),我可從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人呢!”張茵緊貼在韓耀彬身上,嗲聲嗲氣道。
藍菁妘瞬也不瞬,定睛瞧著撇過頭去的韓耀彬。
耀為什么都不肯看她一眼?難道他真的認(rèn)為是她的不對?
她不管他身邊那個女人如何的尖酸苛薄,那都無法影響她的情緒起伏。然而,他所說的一句一字卻如同一把無情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劃在她的心上,已然讓她的心傷痕累累。
她覺得好痛、好痛……她不想再待在這兒了……
“耀,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今天是歸寧的日子,媽媽希望我們一起回家吃頓晚飯,不過,我猜……你大概不會想去吧……”她淡淡地把話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她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自己調(diào)頭走了!
張茵呵呵笑著,旋即對著韓耀彬嬌媚地說道:“耀——原來你用的是這樣的方法呀,真是勾起了我對你種種難忘的回憶哪!”
張茵纖長的手指來回地摩挲他剛毅的下頷,輕輕勾劃著他的唇形,極盡誘惑之能事!爱(dāng)初,若不是那個小騙子設(shè)計了你,讓你將我拋在PUB,或許,我們現(xiàn)在還在一起,濃情蜜意的,喏,你說是不是?”
“閉嘴,別再跟我提起她!”韓耀彬低吼,對于張茵的喋喋不休感到極度的厭煩。
他此刻的心中,除了憤怒之外,卻還感到更多的煩躁。然,煩些什么,他自己也無從得知。
他跨步走向酒柜,拿出珍藏的威士忌,沉默無言,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大口豪飲著苦澀火辣的液體……”
※※※ ※※※ ※※※
好冷!
藍菁妘雙手不由自主地環(huán)抱著肩,原來出門的時候,她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忘了加上外套了。
呵,心都碎成一片一片,傷得體無完膚了,她竟還會覺得冷呢!
藍菁妘抬頭望了一眼凱諾亞集團大樓,頂樓的那間總裁辦公室。
他們現(xiàn)在是否正在繼續(xù)剛被她打斷了的事情?
實在是諷刺至極,明明是為人妻子,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丈夫與別的女人火熱糾纏,卻無力阻止。尤有甚者,還得忍受丈夫與那女人,嚴(yán)厲地指責(zé)一些加在她身上的莫須有罪名。
她到底哪里做錯了……
為了挽救父親的公司,犧牲自己的愛情,錯了嗎?
被人莫名地下了春藥,錯了嗎?
為能夠不必嫁給不喜歡的人而感到高興,難道又錯了嗎?
為什么他們要那么無情地指責(zé)她?她真的不懂……
她漫無目的地游走在街上,任憑路人朝她投以異樣的眼光,也任憑寒風(fēng)無情地吹拂在她的身上直至天色已逐漸昏暗,她才回過神來。
呃,已經(jīng)六點了。藍菁妘看看手表,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然閑晃了這么久,差點忘了母親已準(zhǔn)備晚餐等她回去。
她立即站在路邊,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囑咐司機盡快送她回家。
片刻后——下了車,她拿出鑰匙,開了門,走進玄關(guān)。
回到了熟悉的家,她感到好溫暖、好溫暖,至少家中還有父母親,讓她不必面對空蕩蕩的房子,獨自呼吸冰冷的空氣。
“咦,菁妘,你回來啦?怎么呆站在那兒,不快點進來?”曾明珠一聽見玄關(guān)那兒有聲音,急忙沖出來看。
藍承海也帶著一張笑臉,跟著走了過來。然而,看見女兒身后空無一人,他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我的好女婿怎么沒有回來?”他沉聲問。
自從知道韓耀彬是凱諾亞集團的總裁,藍承海每天都笑不攏嘴,樂得四處向人炫耀,而且,商場上的人知道了他的新身份隆騰集團總裁的親家以及凱諾亞集團總裁的岳父,無不過來跟他巴結(jié)示好。
他的身價一夜之間水漲船高,大筆大筆的生意不斷地送上門來。
早知道女兒嫁給韓雄天的兒子會是那么的“利多”,說什么他也會拼命向韓老自我推銷呢。
“耀……今天公事很忙,走不開,所以我只好自己回來!彼{菁妘強迫自己露出笑臉,扯著謊言。
盡管方才在他辦公室,一幕幕殘忍的影像再度躍上自己的腦海,她也努力不皺起眉心。
“忙,也是得把他拉回來,我還不是推掉一堆應(yīng)酬,專程回家吃飯!彼粣偟卣f。
“承海,別說了,先去吃飯,飯菜都快要涼了!痹髦椴蛔屨煞蚶^續(xù)問話,拉起女兒的手,欲往飯廳里去。
“菁妘,耀彬?qū)δ愫貌缓?”她問?br />
對女兒,她始終感到有些愧疚,若不是丈夫玩股票和期貨,血本無歸,搞得公司決要倒閉,女兒也角不著放棄學(xué)業(yè),這么早嫁人,F(xiàn)在,她只希望女兒婚后能過得幸福。
“嗯,耀他……對我很好,你別擔(dān)心!彼{菁妘不想讓母親為她的事情擔(dān)心,只好再扯個謊。
“那就好、那就好。”聞言,她安心地笑了笑。
看著母親的笑容,她的心又揪了起來。
她好想撲進母親的懷里,告訴她,耀是怎樣地誤會她,對她是多么地殘忍。
但……說了又能如何?大過是徒增母親為她擔(dān)優(yōu),卻也改變不了什么呀!
她真的好想改變她與耀之間的關(guān)系,好想好想再見到耀對她溫柔呵護的模樣,只是……
她真的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