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彥,那份新電訊零件的報表呢?”
“明彥,我約合約擺到哪裹去了?”
“明彥……”
“明彥……”
面對著辦公室裹不時傳出來的呼叫聲,明彥煩不勝煩地朝后頭揮揮手,以安撫些沒 事喜歡呱啦呱啦叫的女職員,然后全神貫注地望著眼前那個女郎。
她整個人像是尊從化妝品廣告裹走出來的女神,亮眼得令人不敢逼視。渾身穿套黑 低胸恤衫和緊身短迷你窄裙,露出她修長且白哲圓潤的長腿,足蹬起碼超過三吋半的高 跟鞋,隱隱中流泄出無限性感風(fēng)情。
而她的臉蛋……明彥吞了吞口水。老天:老總的眼光可是越來越好了。眉如短山似 秋水,盈盈朝他一掃,就使他的心跳幾乎快了好幾拍。直挺的鼻梁下有張靈秀小巧的唇 ,令人有一親芳澤的沖動,而此刻,那兩片唇正很可愛地撩了起來,整張瓜子臉雖冷冷 的沒有笑意,但卻還是美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你是什么意思?哥哥他不在?他怎么可以不在?我可是千里迢迢的飛來見他的! 你叫他出來!”那個女郎將飄垂到頰畔的發(fā)絲掠了掠,雙手攏攏她那頭卷如被雷打中, 說褐不褐、說黃不黃的及腰長發(fā)。
“小姐……”又來了,老總也真是的,連這漂亮姐兒也要騙?其實說騙也不太正確 ,因為這種事總要兩廂情愿才能發(fā)生,但眼前的這女郎氣質(zhì)這么清新出眾……唉,這年 頭道德淪喪,連這么年輕的女孩子都甘墮風(fēng)塵!
“先生,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是他妹妹,我才剛下飛機,已經(jīng)是又餓又累了,我 ……”女郎翩然煽動的睫毛,如兩片整齊的貝扇,緊緊地抓住了明彥注意力。
妹妹:果然,明彥為已經(jīng)證買了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而感到失望,望著腰際傳呼機上的 號碼,他做了個告退的手勢,快步地走進長長走廊后的那間大辦公室。
“老總……”還沒完全走近那個刁著煙、低著頭分析最新營運報表的男人,那個男 人即將一個用鮮黃緞帶扎束的漂亮絲絨盒小包裹扔給他。
“明彥,把這個鉆戒送去給五月花的茱莉!奔贝俚亟淮,那個堂堂海頓企業(yè)的 總裁江成儒又低下頭,在煙灰缸裹的煙蒂邊未熄滅前,又再點燃了另一根。
“老總,會客室裹有個自稱你“妹妹”在等著見你。”明彥按了下扣子,“鐺”的 一聲,蓋子應(yīng)聲而開,露出了裹面褶折閃閃的鉆戒。
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明彥好整以暇地等待老總的答覆,這位江成儒是個有著工作狂 的上司。已經(jīng)離了婚的他,平日最大的嗜好,就是到酒廊、PUB中買醉,因此而認識了 不少女人。但他這人有個習(xí)慣,即他總是稱他那些女朋友,或者說是紅顏知己的女人們 叫“妹妹”。于是乎,每當(dāng)他轉(zhuǎn)移目標(biāo)時,他最慷慨的就是耶份臨別贈禮鉆戒。稱酒國 英雄的他,在酒國名花問的名聲也頗為響亮。大部分的女人在接到那份禮物時,都會心 裹有數(shù)地識相不再糾纏,但偶爾也會有例外的情況發(fā)生。
許許多多的鶯鶯燕燕,在不甘自此失去江成儒這種闊綽的火山孝子后,有些會打電 話來苦纏,有些則更直接地找上門來。
而此時,高明彥他就成了最頭痛的人了。因為身為海頓企業(yè)總經(jīng)理特別助理的明彥 ,即使再怎么不情愿,也得硬著頭皮接下這燙火山芋的任務(wù)打發(fā)那些鶯鶯燕燕。
在這個五月花的茱莉之前,老總還有過數(shù)不清的“妹妹”,臂如說黑美人的安妮、 銀座的露露、紅磨坊的蒂蒂,另外邊有數(shù)不清的純純、小玲、詩詩……這些,全都是老 總的“妹妹”。
“妹妹?明彥,你是不是忘了替我送鉆戒給她了?”略微將注意力自桌上的報表調(diào) 離,江成儒靈起眉頭問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以前我好像沒見過這位妹妹。她……長得很漂亮!”
“漂亮?這世上除了我的前妻,哪個女人不漂亮?明彥,把她打發(fā)走。你應(yīng)該知道 公司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我哪有這么多的時間去管這些瑣事?”
“可是……”明彥本想再說幾句,勸他改改這種處處留情的習(xí)慣,但話還未出口, 江成儒已雙手揮了揮,明彥明白他已經(jīng)將所有心思又調(diào)回報表上,清清楚楚地下著逐客 令了。
無可奈何之下,明彥苦著臉地回到會客室,準(zhǔn)備將用了千百遍的老掉牙那一套,再 拿出來哄眼前的亮麗女郎。
“小姐,我們老總他真的不在,你……”明彥話剛出嘴,便看這個女郎伸出懺長柔 細的食指往自己的胸口一戳。
“是嗎?”她絲毫不理會明彥在后面的追趕和解釋,逕自邁著大步,在明彥能阻止 她之前,便已用力打開老總辦公室的大門,幾個箭步地沖上前去。
“小……”為時已晚地看著她將老總正看著的報表,揉成一團后塞進垃圾桶里,明 彥冒著冷汗地望著臉色鐵青的老總。
“你說他不在?他人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裹嗎?”那女郎雙手投在腰際,嬌噴地睨 著明彥道。
“明彥……”江成儒氣呼呼的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責(zé)備的意味似的。 “你……怎么沒把她送走?”
“哥,你不用怪任何人,我千里迢迢自紐約趕回來,為的就是要見你!”女郎的氣 勢也不遑多讓,她整個人幾乎要鉆進江成儒胸口般地投人他懷裹。
“等……等等,你是誰。俊背扇鍖⑴傻募缤崎_,帶著挑剔眼光注規(guī)著胸口
白襯衫上的口紅及其他化妝品所沾染的污漬。
“我是誰?哥,我是你妹妹蘇迪!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那個自稱蘇迪的女郎 說著淪起拳頭,沒命似地往成儒的胸口錘打著!拔乙恢痹诘饶,我恨媽媽都盼著你來 找我們。∧阍趺纯梢园盐医o忘了?”
“蘇迪?你真的是蘇迪?”成儒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美女,他伸手在蘇迪 的腮幫子上拍了拍。“嗯,明彥,你幫我招呼蘇迪,我得趕快把這份合約看完。”
成儒說著,自垃圾桶襄撈出那份被蘇迪揉皺約合約,放在桌面上以手攤平,瞧也不 瞧蘇迪一眼的直盯著報表。
“哥:我可是飛過了半個地球回來的,你……”蘇迪說著張牙舞爪地又要朝成儒撲 過去,但在成儒的眼光命令之下,明彥及時攔住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的逛逛臺北再回去吧!”成儒的注意力根本已經(jīng)完全脫離 目前的情況,他自那邊報表裹傳出心不在焉的聲音。
“什么?你別以為那么容易就能把我趕回紐約,我告訴你,我……”蘇迪雙手趴在 桌上,氣沖沖地俯盯著成儒,一字一句地叫。
“明彥!”一彈手指,成儒連頭也不拾。明彥立即手忙腳亂的將這個蘇迪拖出他的 辦公室。因為他看得出成儒已經(jīng)繃到頂點了,如果讓他發(fā)起飆來,大家都不會有好日子 過的!
將蘇迪帶回到會客室,明彥帶著同情的歉意,倒了杯水給她!罢姹福峡偤苊 ,他的行程表都自早到晚排得滿滿的。或許,你先到酒店住下來,等過幾天他比較有空 了,我再為你安排!
紅唇掀得半天高,蘇迪微紅的眼眶中還含著晶瑩淚光,那種含嗔帶怨的表情,令明 彥幾乎要為之心動了。
“你不是才剛下飛機又累又餓嗎?我先帶你去吃飯,然后到酒店休息,好嗎?
走吧:肚子沒有填飽,你怎么會有足夠的力氣等到老總有空呢?”
就在他連哄帶勸的說服之下,蘇迪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隨著他離開已經(jīng)因為她的出 現(xiàn),而引起轟動的海頓企業(yè)。
“哇,還是臺灣的魚比較好吃!”愉快地扒著飯,蘇迪又指著攤子上的海鮮, 一一要這海鮮店的老板烹煮。
在老板的眼光中,明彥失笑地看著她所點的那些食物。鮭魚是北美進口!魷魚是阿 根廷來的!新鮮味美的牡犡則是自紐西蘭空運而來。
看著她津津有味的吃著道地的臺灣小吃,明彥則是小心翼翼地旁敲側(cè)擊,希望能從 她口中,多套些情報出來。
“扼,小姐貴姓?”
“我姓杰弗遜。”她喝著甜甘的魚頭味增湯回答他。
“你是美國人?”明彥訝異地放下筷子。
“不,我是臺灣人,在臺灣出生、長大,只是從小跟我媽改嫁到美國去了!
看她的樣子,似乎很習(xí)以為常。
“喂,杰弗遜小姐……”
“不要叫我杰弗遜小姐,你可以叫我蘇迪。”
“這……不太好吧?我看還是稱呼你蘇迪小姐比較妥當(dāng)!遍_玩笑,怎么可以直稱 老總的女朋友名字。
“隨便你……明彥,阿儒哥哥有沒有女朋友?”她靈活的杏眼一轉(zhuǎn),隨即又自己 回答!耙欢ㄓ械,他都已經(jīng)三十五歲了,到這年紀(jì)還不交女朋友的話,八成有問題! ”
明彥冷眼旁觀地聽她自問自答。這該怎么回答?沒錯,我們老總是有很多女朋友, 但都是像你這種逢場作戲的玩伴而已!
“嗯,明彥,你為阿儒哥哥工作多久了?”在她張著明媚大眼盯著他的同時,明彥 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不對她說實話,并且避開她的眼睛。
“九年了,自退伍過后就在海頓工作了!
“哎,那你今年已經(jīng)三十三歲了吧!看不出來,大概是因為你有些娃娃臉吧!”她 將臉湊近明彥,觀察了半天之后,做了個總結(jié)地說。
“是嗎?你的年紀(jì)看起來似乎也很小,只是化妝……”明彥挪移著桌上的盤碗,讓 海鮮店的老板再放上新的菜色。
“在美國,如果我沒化妝,很容易被當(dāng)成是中學(xué)生,因為他們判斷不出東方人的年 齡。明彥,哥哥他平常也都是這么暴躁而且不友善嗎?”
“暴躁、不友善……自從我到海頓工作以來,他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沒有改變 過。”明彥回想了半天,卻也想不出老總會有其他表情或不同的個性。
“真是可憐!”將生魚片沾滿了芥末,她嚼了嚼又放下筷子,以異常認真的表情湊 近明彥。
“明彥,你為什么要陪我出來吃飯?”
“呢,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是老總的特別助理。尤其這一、兩年來全球性的經(jīng) 濟不景氣,連帶地也波及了臺灣,所以外資都不敢到臺灣投資,連外籍勞工都吵著要回 東南亞去,所以現(xiàn)時有不少公司倒閉,我們公司也撐得挺辛苦的,老總才會這么忙,所 以由我陪你。”
“特別助理?你都做些什么事?我沒工作過……”
“很多事。有時三更半夜,老總的一通電話,我就必須立刻趕到!毕氲接袝r醉倒 酒家或PUB,得要他去救駕的老總,明彥苦笑地搖搖頭。
“唔,聽起來挺有意思的。”似乎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蘇迪掠過這個話題,自顧 自地吃著滑潤鮮美的鮭魚刺身。
坐在那裹全然沒有食欲的盯著身畔的美女,明彥突然對老總對她的冷漠,感到十分 不忍心。
“蘇迪小姐,你來自紐約?”沒話找話的情況下,明彥苦思許久,這才找到可以起 頭的資料。
“嗯,其實我不是紐約人,我繼父在蒙大拿州有很大的牧場,我從小就是跟牧場裹 的牛啊、馬啊、狗、雞一起長大的!彼`秀的大眼轉(zhuǎn)了轉(zhuǎn)!翱墒俏疫是忘不了臺北 ,很想念臺北。”
雖然說這話時,她顯得有些情緒低落,但在看到老板端上來的炒花枝之后,立刻又 興高采烈地大快朵頤了。
餐后,拎著她要求打包的殘余菜肴,明彥拖著她嚇得死人的兩個大型皮箱,辛苦地 護送她到酒店。
“明彥,你確定阿儒哥哥要我住在這里?”修飾得相當(dāng)秀致的眉揚得老高,蘇迪在 房間里很快地轉(zhuǎn)了幾圈,直勾勾地盯著明彥。
“扼,是啊,這是四星級的酒店,因為我們公司跟這家酒店有簽約,所以你可以省 下不少錢!睂⒎坷锼械臒舳即蜷_,明彥緊張地等著她的反應(yīng)。天知道,雖心知肚明 她可能不在乎花費,但明彥總免不了擔(dān)心,到最后這筆帳又要掛到公司頭上。
眨眨眼,蘇迪露出了甜甜笑靨?“我是無所謂啦!沙漠里的帳篷;叢林里的樹屋; 或是吉普車后座,我都可以賺,只是,我原以為阿儒哥會讓我住在他家的!”
尷尬地抓抓頭,明彥只能陪著笑?開啥玩笑,如果每個前來吵鬧的妹妹都住進老總 那狗窩似的家里去,天下非大亂不可!
送走那個老實斯文的特助后,蘇迪打開行李,把一套套所費不資的豪華一是全放進 衣櫥里,然后三兩下?lián)芟律砩嫌秩说木o身恤杉和短裙,光溜溜地華進放滿熱水的浴缸里 ?呼,這趟旅程真是漫長!掬起一捧水潑到臉上,她扮了個鬼臉地將浴缸里的泡泡吹得 滿天飛?彌漫氳氣的浴簾內(nèi),她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來?好不容易將紐約的事都告一 段落,也等不及設(shè)計師最后的謝幕,立即駕著她那輛鮮紅的TOYOTA,以急驚風(fēng)的速度, 網(wǎng)機場絕塵而去?經(jīng)歷了轉(zhuǎn)機,換機又延遲了不少時間,等蘇迪總算踏上陌生龐大的中 正機場時,整個人已經(jīng)呈半瘋狂狀態(tài)?身為頂尖模特兒,蘇迪?杰佛遜向來都是被服恃 得像女王般尊貴,所有的制片、導(dǎo)演,乃至服裝設(shè)計師都將她捧在手掌心里呵護備至, 只怕她不快,影響了演出效果?這次間關(guān)千里地飛回來,為的是她心底最大的遺憾,媽 媽去世已經(jīng)快九個月了,而身為她最懸念的獨子的哥哥,卻連一封哀吊的電訊,或一通 電話也沒有,更何況是趕去見媽媽的最后一面,終令媽媽抱憾而逝。
所以她推辭掉許多早已口頭約定的工作,選擇在這細雨紛飛的春季,飛越那片地表 上最大的洋,眼巴巴地回到臺灣。
卻料不到受到哥哥這么冷漠的對待,令她不自覺地又嘟起紅艷艷的唇,狠狠地拍打 著水面~令映著五彩光芒的肥皂泡漫天飛舞。
拿條浴巾將自己裹住,她坐到梳妝臺前,仔仔細細地卸除臉上的脂粉顏彩。
“好吧,你就盡量拒我于千里之外吧!我倒要看看是誰比較有耐性了!背釆y抬 的鏡子嫣然一笑,利落地套件薄薄的晨褸,她婀娜多姿地晃到床畔,將自己往柔軟的床 裹一扔,睡神立即來襲。
下次該提醒荷西,不要老送我這么性感的衣服,否則我會被誤以為……昏昏沉沉地 自言自語著,話還末說完,已聽她傳出了輕微均勻的軒聲了。
仿佛眼睛才剛閉上了一會兒,床頭的電話便像救火似的沒命的叫嚷著,閉著眼睛, 手在黑暗中茫然的摸索了一陣子后,明彥好不容易才碰到電話,立即將話筒拿起來,阻 絕她那令人心神俱烈的鳴叫聲?“喂?我是......”話還沒說完便被粗率的打斷,明彥 連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對著微亮的天花板,他無言的聽著電話那頭如連 珠炮彈般的交代事項?“是、是,我知道,我會記住的,是、是、好,明天一早我會將 傳真發(fā)過去,恩,再見”聽到電話里傳來喀的掛斷聲后,明彥所幸拈亮了燈,坐在床上 將剛才所接收到的訊息,一一紀(jì)錄下來?推開寫得滿滿的記事簿,明彥將筆記往桌上一 扔,渾身只穿著一條短褲晃到窗前,在紛飛叮咚落在屋外招牌上的雨聲中,皺起眉頭地 望著遠方的建筑物發(fā)呆?下午那位高挑亮眼的女郎所帶給他的震撼,仍強烈的令他輾轉(zhuǎn) 反側(cè),整個的心思都縈繞著她而起伏不定?想想,自退五進入海頓九年以來,她和老總 江成儒幾乎已經(jīng)快成了雙胞胎或連體嬰,若不是因著老總不分時日,總是工作第一的個 性,他可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同性戀!
他怎么也不會忘記當(dāng)初為什么推卻了其他在別人眼中是大好機會的本行電腦工作, 轉(zhuǎn)而投身到這個并不熟悉的建筑業(yè)。
那是基于個人對江成儒的欽佩,在他仍在校園那個超級象牙塔裹,孵著莫名其妙的 白日夢豆芽時,長他四歲的江成儒已因捉到恰當(dāng)時機,大膽推出一批住屋。在連連獲獎 刺激買氣,創(chuàng)下房屋市場的奇跡般紀(jì)錄后,“江成儒”三個字,儼然成了成功的代名詞 。一時之間,海頓企業(yè)超越了王永慶的臺塑、IBM,成了大專青年心中理想職業(yè)排行的 第一名。
原已打定主意,退伍后要進科學(xué)園區(qū)工作的明彥,便是在一次的演講會后,毅然決 然地改變初衷,改而將進人海頓當(dāng)成他人生的一個轉(zhuǎn)唳點。
憑借著咬緊牙關(guān)緊追不舍的決心,明彥果然也如袋中之錐,逐漸展露頭角,而至浮 出抬面,成了江成儒最倚重的左右手。
平心而論,江成儒的成功并非來自僥幸、投機,在深人地分進他的生活之后,明彥 才發(fā)現(xiàn)到這一點,而驅(qū)使他如此孜孜不倦工作的動力,除了他個性中頑固的一面之外, 最重要的應(yīng)該是他的前妻史昭晴的壓榨。
詳細情形,公司裹裹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清楚,只知老總很大方地將他們結(jié)婚時 購買的股票,添置的高級豪華跑車都送給他前妻,連離婚已近三年了,還乖乖地照付每 個月的贈養(yǎng)費,這在沒有這項習(xí)慣的臺灣,也可稱得上是個異數(shù)了。
沒有婚姻的束縛,老總更是將全副心力都投注在工作上頭,頂多出去買買醉,曲終 人散時,再送顆小巧璀璨的鉆戒了事。
因為見識到離婚對男人荷包的殺傷力有多大,所以這些年來,雖然不乏有條件頂住 的異性垂青,但對這種青睞眼光,明彥是能避就避,避不開就逃之夭夭。
處理過老總不下數(shù)打的紅顏知己,也就是“妹妹”們,明彥從沒有過這種失措的感 覺。為什么呢?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就是心里不太舒坦,怪怪的……***
沒日沒夜的春雨總算稍微停歇了一點,勉強地打起精神,匆匆趕進大樓地下層的員 工餐廳,明彥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滿腦子胡思亂想,囫圇吞下那個不長進的廚師 千篇一律的菜肴。
“……她真的好漂亮,可惜你昨天到臺中出差沒見到,我們辦公室裹的男人,眼珠 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對呵,聽說她還是自美國飛來找老總的!
“美國?”
“這有什么稀奇的。你們忘啦,老總也常常會出國去談生意、拜訪客戶,說不定就 像電影“風(fēng)月俏住人”似的情節(jié)……”那個滿臉雀斑的會計說完,引起坐在她周圍其他 女人會心地嗤嗤桔笑。
“‘風(fēng)月俏佳人’”?別傻了,那只是電影里的情節(jié),現(xiàn)實生活中,哪個男人會笨 到去娶個“公共廁所”當(dāng)老婆!
端著餐盤,頂著大大的啤酒肚,將餐盤往明彥身旁的空位一堆,一個業(yè)務(wù)員渾厚又 含糊不清地咕儂著。
明彥沒有搭腔,對于女人們的閑聊,他向來就沒有多大興趣。因為聽過幾次之后, 他察覺內(nèi)容不外乎是明星緋聞、物價報導(dǎo),或者是育兒媽媽經(jīng)。也有過幾次是某某人的 桃色事件,但沒想到司空見慣了的老總之妹妹事件,也能引起她們這么大的興趣。
“小高啊,她們說的那個女人真有那么漂亮?”業(yè)務(wù)老黃湊向明彥,肥嘟嘟的臉上 只剩下個蒜頭鼻較明顯,被肥肉推擠得如兩條細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明彥。
“扼,是很漂亮!毕氲教K迪那長得嚇人的美腿,還有眼波流轉(zhuǎn)處所顯現(xiàn)的風(fēng)情, 明彥吞了口口水地回答。
“哎喲,這年頭就是有這種不公平的事兒,你看咱們老總,有錢有勢,人又帥得可 以去牛郎店坐抬了,偏偏他是個工作狂,每個女人跟了他,再厲害也撐不過了一個月。 像我這種有正!靶枨蟆钡哪腥寺,偏偏沒錢沒勢,連臉都像是老天爺發(fā)面時發(fā)壞了的 面糊,所以只有干瞪眼的份。說到這裹,小高啊,你也年紀(jì)不小了,什么時候請黃大哥 我喝喜酒啊?”發(fā)著牢騷,老黃將筷子重重地擲在桌面上,引起附近不少人的側(cè)目。
“嗯,緣分未到!睂擂蔚氐拖骂^喝湯,明彥在腦海中找著脫身的辦法。
“喲,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我……”正當(dāng)老黃打算打開話匣子時,遠遠地有個職員 匆匆忙忙往他們這頭跑,明彥很自然地站了起來。
八成是找我的?明彥心裹有著不祥預(yù)感地想道。
果然,事實證明那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青澀年輕人,就是被差遣下來找明彥的。
“高特助,老總請你快回辦公室!苯Y(jié)結(jié)巴巴地傳達完老板的旨意后,他眼巴巴地 杵在那裹。
“有什么事嗎?”明彥如獲大赦地將自己的餐盤往門口的收集桶一放,隨口問道。
“扼,是昨天那位小姐,她又來了!
“昨天那位小姐?”這幾個字眼一躍進明彥腦海,他就感到耳鳴心跳,臉也不爭氣 地直燒到耳根去了。
“是啊,老總請你快想想辦法把她弄走,因為她一直吵,老總很難專心工作!
嘆口氣揚起了眉,明彥走到入口處,為江成儒點了份餐,然后鈴著那個便當(dāng)踏進電 梯中。
還沒走近辦公室,即可聽到成儒的吼聲已一陣又一陣地傳了過來。推開辦公室門, 馬上就是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明彥睜大了眼地瞪著滿滿堆放,使辦公室變了個模樣兒 的大大小小盆花。
來不及回過神來,成儒已經(jīng)幾個大步向他而來,一把執(zhí)起蘇迪手腕往明彥懷裹推。
“快!明彥,隨便帶她去哪里都好,我得把這塊工地的合約擬好,下午就要簽約了 ?”
“哥!”抗議地大叫著,蘇迪甩著她高高束起的馬尾,雙手插在腰際氣呼呼地盯著 只能傻笑的明彥?“我又不是故意要打斷你那重要無比的電話,在說這些花有什么不好 ?你們不覺得加上這些花,辦公室比較有氣氛嗎?”
成儒從鼻孔里悶哼一聲,眼睛則片刻也沒有離開桌上的文件,而嘴里還是一如平常 的叼了根煙?了解到老總又已經(jīng)將全副精神專注于工作上后,明彥拖著蘇迪手妯,引領(lǐng) 著她來到會客室?高挑冶艷的第一印象尚來不及退去,今天的蘇迪,清新得如雨后草地 上的小白花?全身略短的白棉質(zhì)短上衣,上頭用艷紅的筆觸圈住了以金色亮片縫綴的‘ ILOVEN.Y.’字樣,下身是暗褐色直身牛仔褲,配上短靴和時興的雙肩小牛皮背包,她 渾身洋溢的風(fēng)味,幾乎要令人提早感受到初夏的氣息?心有不甘的自腰際解下以秀子搭 系在腰上的薄紗外套,蘇迪嘟著嘴第坐在明彥對面?“好啦,他又把我趕出來了!”氣 餒地往后一癱,仰天躺在沙發(fā)上的蘇迪閉起了眼睛,兩手梧在眼睛上。
擔(dān)心她是不是因為挫折感太重而哭泣,明彥手足無措地蹲在她身畔。看到她露出來 狹長可愛的小肚臍眼,他很自然地拿起她的外套,為她蓋住肚子。
“蘇迪小姐,你不要太難過了,老總他……”明彥見她一直沒有反應(yīng),連忙伸手去 板動它的手。
“明彥!”突然轉(zhuǎn)頭面向他,蘇迪以肘支撐她便支起上半身,明媚的大眼和他相距 不到一個拳頭的寬度。
“扼,。∈裁词?”狠狠地往后一仰,明彥因重心不穩(wěn)而跌坐在自己的后腳跟上 。
“阿儒哥他是不是真的很忙?”蘇迪舔舔唇瓣說道,眼神又開始換散起來。如果是 熟識她的人都知道,這表示小巫婆的蘇迪,不知又在打些什么主意了。而這些,可憐又 老實的明彥是毫不知情的。
“是啊,而且現(xiàn)在公司的營運狀況很不好,老總每個月又必須有很多固定的開支。 ”想到老總不把錢當(dāng)一回事的態(tài)度,明彥就覺得頭上似乎有幾百噸的巨石壓頂。
因為身為老總的特別助理,每到公司資金左支右絀時,也就是他最頭疼的時刻。而 老總對金錢的不知是漠視還是根本低能,也完全表現(xiàn)在他私人的財務(wù)上。
臂如說,明明是他老婆不安于室,偷偷和別的男人幽會被他逮到而離婚,可是他卻 像大笨蛋似的,不但沒有要她付遮羞費,竟然就將那棟價值不菲的別墅送她,這還不打 緊,還有每個月的膳養(yǎng)費,那是每個男人想到都會腳軟的夢魘。
再來就是為應(yīng)付那些“妹妹”的鉆戒,想想這些年來,光用那些鉆戒的錢,應(yīng)該可 以再買一棟別墅了。但老總卻仍是游戲人間似的:花錢、花錢、再花錢~逼得他這個特 別助理一個頭兩個大,每天都在為公事,或者老總的私事忙得團團轉(zhuǎn)。
“營運狀況很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面對如此絕色美女,眨著她亮晶晶的眸子溫柔地望著你,而又能硬起心腸地趕她出 門者,這世間大概找不到幾個具備這種特質(zhì)的男人吧!
“你應(yīng)該聽說過,我們老總的崛起是因為十年前的那個案子,紐約、臺北的百分之 百銷售量,在當(dāng)時石油危機剛結(jié)束的時候,造成很大轟動。其后幾年,雖然公周的業(yè)績 都有增長,可是因為老總離婚……”
“離婚?你是說哥哥結(jié)過婚了?”被這個意外的消息所震驚,蘇迪激動地握住了明 彥的手問道。
“是啊,他還把他們的房子送給他的下堂妻!泵鲝┫氲侥莻氣焰高張的女人,心 里感到無力地回答。
蘇迪微微一笑,漾起了唇畔的梨窩,令明彥都要看直了眼!捌鸫a,他還是個挺大 方的人,不是嗎?”
小心翼翼地揣測她話中的意思,明彥不敢隨意搭腔。
“明彥,你帶我去看看他們的房子好嗎?”
“什么?”大吃一邊的明彥,莫名所以地像看個外星人般地盯著她看。
“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他現(xiàn)在又沒空理我,而我又對他住過的地方感到很好奇,你帶 我去麻!”
“這……”明彥感到有些不妥地沉吟著,因為…….“要不然我到他辦公室,叫他 自己帶我去好了!”蘇迪見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做勢就要往外走。
想到若耽誤了這件工程的合約,不但自己和老總這兩、三個月來的辛勞全泡湯了, 只怕公司也挺不過去,就要被老總的前妻,跟她那貪婪無恥的父親所并吞了。
孰輕孰重立見分明,他只得乖乖地讓蘇迪勾著自己的手臂,又興奮又害怕地往那些 好奇的眼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