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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夕陽里 第五章
作者:玄小佛
   

  車子開出巷口了,喬克塵偷偷瞄了瞄表:差十分鐘六點。這種時候到哪兒打霍亂針?他開心了。

  沙蘭思看到喬克塵在看表,一邊開車,一邊笑。

  “看表干嘛?”

  “這時候,大概沒有地方可以打預(yù)防針了。”

  “你少裝。我不過是給你機(jī)會約我。搞得一副單純相,好象我誘拐你似的。”

  除了興奮,喬克塵再沒別的感覺了,整個心象能飛出去。

  “衛(wèi)生所的霍亂針收攤了,現(xiàn)在是晚餐時間,請你吃飯怎么樣?”

  “心甘情愿的?”

  “絕對。”

  “接受。不過,我不吃西……”

  “我曉得,不吃西餐。”

  沙蘭思依舊是沙蘭思。依舊是那么驕傲,依舊是那么自信,依舊是那么毫不謙卑的一雙眼神。

  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是沙蘭思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表現(xiàn)自己,喬克塵也加入了話題。

  “為什么不念了博士再回來?”

  “我不是野心很大的人。”喬克塵安閑地吐著煙:“我學(xué)建筑,我覺得念到碩士足夠了。但最重要的是,我對美國社會的生活方式和環(huán)境沒辦法欣賞。在一個不喜歡的地方待太久,就我個人來說,沒什么意義。”

  “你不太象現(xiàn)代的男孩。”

  “現(xiàn)代的男孩是什么樣?”

  “不停地爭取!鄙程m思補(bǔ)了一句:“只要有機(jī)會。”

  “這么一說,我這個人算是屬于比較墮落的!眴炭藟m帶著對自己的嘲弄:“我一直沒什么上進(jìn)心。你會為了叫妒嫉你的人失望而去讀第一名,這點毅力,我怎么也比不上你。憑心而論,你還真叫人佩服!

  “少來!”沙蘭思手一揮:“別把自己搞得一副陶淵明表弟的樣子。你就一點名利心都沒有?”

  “說沒有是騙人的,不過,興趣不濃。我是個對現(xiàn)狀比較容易滿足的人。不敢說我有道家精神,但,區(qū)分起來,我是比較傾向這種思想!

  “我們?nèi)松^不同,談不攏!

  沙蘭思手一攤,不想`談了,卻又不甘罷休。

  “聽了不要抗議,你實在沒有條件活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社會,每個人都不遺余力地去競爭,去無形有形地造成推動,造成進(jìn)步,你卻還在那邊道家老子的。多幾個你這種人哪,電視,飛機(jī),肯尼迪太空中心都可以去炸掉,大家一個個光禿禿的找座山去種菊花!

  也不曉得這女孩在不甘心什么,唏哩嘩啦的,喬克塵有趣地打量著,湊合著。

  “那也會造成競爭呀,個個都想占南山了!

  “你呀!”沙蘭思咬著牙,生氣了:“王八蛋!”

  “嗨!你愛罵粗話咧!

  “我討厭的人就會挨罵!

  “好好,算了,不要把話題繞在這上面。你說的,人生觀不同!眴炭藟m搖著頭笑:“沒辦法,你們念電機(jī)的,尤其還來個第一名畢業(yè),對思想的動西缺少時間探討,道家的觀念你只懂了點皮毛,所以容易有曲解的看法。”

  沙蘭思霍地站起來了,一臉氣急敗壞的瞪著喬克塵。

  “建筑又跟思想扯上什么關(guān)系?我要修正你,少在我面前賣弄!”

  喬克塵還被弄得莫名其妙,只見沙蘭思已象一陣憤怒的狂風(fēng)跑出去了。

  喬克塵連發(fā)愣的時間都沒有,賬也來不及結(jié),掏了鈔票往桌上一丟,就趕忙追出去。

  沙蘭思的手正拉車門,喬克塵倒底是個男人,憤怒的沙蘭思力氣再大也抵不住一個男人的力量。

  “放開我的手,我沒有權(quán)利上我自己的車嗎?”

  “怎么沒有呢?”喬克塵笑嘻嘻的:“總要讓我曉得你把我一個人扔下的原因吧?”

  “姓喬的,你聽好!我要修正你!

  “我知道,我知道。”喬克塵象哄小孩那樣,耐心而帶著微笑:“你很淵博,所以你經(jīng)常有修正別人的責(zé)任。你脾氣不太好,因為你有蒙古血統(tǒng),所以愛罵別人王八蛋。另外,你不喜歡吃西餐,你愛吃魚,因為你的智商高于一般人。怎么樣,我夠清楚你吧?”

  沙蘭思久久,久久沒有開口,驕傲的眼神,冷得象一根冰柱,盯視著喬克塵。

  “你聽好:我討厭你,我發(fā)誓不是暫時的!

  喬克塵沒有即刻反應(yīng),望著那雙冰冷認(rèn)真的眼神,喬克塵十分嚴(yán)肅地爆出冷靜的聲音。

  “你也聽好!我喜歡你,我不必發(fā)誓,我知道自己不是暫時的。”

  冰冷的眼神沒有被赤誠的目光融化,但冰冷的眼神呆愕了。冰冷的眼神無法用她的驕傲掩飾,誰可以否認(rèn)一個事實!沙蘭思不是早在這之前就已經(jīng)清楚自己嗎?喬克塵是個可愛的男孩,在這個之前的之前,沙蘭思就對自己承認(rèn)過了,不是嗎?

  *            *            *

  搞了一下午,吉它的弦都快叫沙蘭思拉掉了,那支新曲子還是那么令人覺得有那么一點不對勁。

  正火大著,電鈴響了。

  “哪一位!”

  沙蘭思吉它一扔,光著兩個腳板,火氣十足地跑去拿起對講機(jī)。

  “小偷,唐吉!

  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隔了三四秒鐘,沙蘭思驚喜地大叫。

  “嗨!怎么會是你?快上來!快上來!”

  老模樣,孩子氣的一張臉,但衣服整齊多了。干凈的西裝褲,干凈的格子襯衫,叫沙蘭思想笑的是,手上還提了兩罐咖啡。

  “小偷來拜訪了,歡迎嗎?”

  多么逗人喜歡的一個孩子。該是尷尬的一個場面,叫這個唐吉弄得象一對老朋友見面。

  “帶禮物來的人,怎么不歡迎?來坐。”

  “我領(lǐng)薪水了,現(xiàn)在是正派人了。”

  “有工作?”沙蘭思遞了瓶可了過去:“什么樣的工作?”

  “廣告公司的外`務(wù)員!碧萍屑さ匦πΓ骸拔液苜u力,很敬業(yè),你賜給我的!

  “別弄得那么嚴(yán)肅好不好?告訴我,待遇怎么樣?”

  “不交女朋友的話,過得還蠻瀟灑的。”

  “喂!鄙程m思走到冰箱旁邊:“留在我這兒吃晚飯,我會變出好菜來。”

  “別搞錯了,我今天是帶著薪水袋來請你客的!”

  “把錢留下交女朋友!鄙程m思看了看表:“等下我給你介紹個朋友!

  “女的?”

  “男的。”沙蘭思嘴角不知覺地漾起笑意:“你們會成為好朋友,他是個可愛的男孩!

  “你的男朋友?”

  沙蘭思沒有半點羞澀,笑哈哈地從冷凍庫里拿出一大塊牛肉。

  “也許再過幾天就是了!

  講完,沙蘭思突然停止手上的動作,接著,僵硬的牛肉往水槽一扔,跑向陽臺。

  果然,樓下的開門聲正是喬克塵。沙蘭思半個身子吊在欄桿外,揮著手大叫。

  “嗨!那個叫老五的!”

  這是哪門子稱呼?喬克塵頭一抬,掩不住興奮爬了一臉,大手亂揮。

  “那個叫沙蘭思的!你好!”

  “我有客人,可以偷一個木瓜招待朋友嗎?”

  “沒問題。最好把整棵木瓜樹連根拔走。”

  “少啰嗦!喂,請你做陪客。怎么樣?”

  “作陪客?好啊!”

  “現(xiàn)在就上來。”

  抱了兩顆又大又黃的木瓜,沙蘭思丟給唐吉,抓了條圍裙,又從冰箱里搬出一大堆蛋。

  “我要給你介紹的朋友馬上就上來,他就住在樓下。來,幫忙打蛋。”

  門沒關(guān),喬克塵象來過多少次似的,一推就進(jìn)來了,連敲都沒敲,手上一個好大的紙袋。

  “沒敲門可以進(jìn)來嗎?”

  “哈,又是帶禮物的人。來,給你這個沒禮貌的人介紹我的客人。他在家叫老五,他姓……”

  “算了,我們自我介紹。”喬克塵空出一只手伸出去:“我姓喬,喬克塵!

  “唐,唐吉。你好!”

  “這個`兇悍的女孩說我是陪客!眴炭藟m朝沙蘭思指了指:“那么你是客人,就由我來做主人的二手,變出一頓晚飯來!

  “唐吉,你不覺得我的笑容和藹可親嗎?”沙蘭思手上拿著蛋,眼珠好大好大的瞪著喬克塵:“叫你來當(dāng)陪客?蓻]給你權(quán)力批評我娘的女兒哦!”

  “你們兩個都算了!碧萍涔芤痪恚骸拔夷锷,什么專長都沒,就是死沒出息的會燒兩個好菜!

  “噯,等一等!鄙程m思搶過喬克塵手上的紙袋:“這里是什么玩意兒?”

  “料準(zhǔn)了你沒什么好東西待客,從我娘那偷來的!

  “嘩!”沙蘭思張著口大叫:“你家開飯館哪?”

  說喬家開飯館還真不夸張,大紙袋里的東西真夠變出一桌酒席來:冷凍雞一只,完整的一條洋火腿,皮蛋,香菇,鯧魚,蘆筍,黃瓜,馬鈴薯,蛤蜊,還有一把新鮮的蔥。

  “你家晚上別開伙了。”唐吉也睜大了眼:“你娘待會兒一定追殺上來!

  “那倒不會。我娘每天跟臺風(fēng)要來了似的,兩個大冰箱撐得半年不出門都餓不死。”

  這頓飯不是那個“死沒出息就會燒兩個菜”的唐吉做的。三個人七手八腳,象煞抽象派的畫:洋火腿炒蘆筍,皮蛋拌黃瓜,鯧魚紅燒香菇,雞炸得打在地上能彈回來,最后還變出個馬鈴薯蛤蜊湯。

  “這是什么朝代的菜譜?”

  沙蘭思領(lǐng)先大叫了。

  叫歸叫,可沒誰抗拒這桌菜。

  “你們兩個男生來點酒如何?”

  “好!在哪兒?”唐吉首先響應(yīng)。

  沙蘭思好得意地拉了把椅子到冷氣前。兩個男生看得莫名其妙,只見她打開冷氣蓋,掏出一瓶威士忌。

  “我的天,有人把酒藏在冷氣里?”喬克塵拍著額頭叫。

  “你這個呆瓜,放冷氣里既不占地方又可以保持冷度!

  “不錯,這個兇悍的女孩智商是高。”喬克塵大拇指一伸,對唐吉聳了個肩:“不過,智商太高的女孩,不容易追。你知不知道?我正有計劃地追她!

  “我鼓勵你!碧萍瘑炭藟m肩上一拍:“你夠條件!

  沙蘭思拿了三只透明酒杯,往地毯上一坐。

  “想追我就賣力一點,我后面還有一票人等著!

  “你看,多不謙虛的女孩。”喬克塵打開瓶蓋,分別倒了三杯:“仔細(xì)去看,可以挑出一大堆缺點。”

  “老兄,你省省吧,沙蘭思夠完美了!碧萍秘澬牡睾攘艘淮罂诰疲骸拔乙性炀忘c,非跟你競爭不可。”

  “喂,唐吉,你追過女孩沒?給我一點經(jīng)驗吧!

  一小口酒,染得沙蘭思雙頰暈紅。是酒?還是喬克塵毫不避諱的言語溫暖了這個驕傲的女孩?

  “追過。我說她丑得象只大蜘蛛,她恨得差點沒上我家放把火燒死我。喏,這就是經(jīng)驗!

  “哈,我要是批評那個人。 眴炭藟m拿杯指沙蘭思:“我家準(zhǔn)會被埋地雷!

  “我會拿地雷埋了你!

  唐吉喝著酒,奇怪地看著沙蘭思?戳舜蟀胩,手肘撞了撞喬克塵。

  “噯,你有沒有覺得,沙蘭思長得很象電視上一個唱歌彈吉它的女孩?”

  喬克塵輕輕飲了口酒,沒事似的。

  “我也覺得象,結(jié)果,她還真是那個扛吉它的。”

  “我的天!”

  一口酒從唐吉嘴里嗆了出來,酒杯差點沒跌碎。喬克塵拍拍唐吉的背。

  “別激動,別激動。怎么樣?是不是跟我弟弟一樣,一看到她的節(jié)目就沒命了?”

  “那倒沒有,從前晚上我都忙著做小偷。我?guī)状卧趧e人家的客廳看到,不是蓋的,她真的很有味道?墒牵揖尤徊恢滥莻很有味道的女孩的名字就叫沙蘭思。我的天!”

  唐吉還停在驚奇中,沙蘭思提起吉它,興致很好地調(diào)起弦。

  “聽聽我的新曲子!

  纖白的手指,輕輕的撥弄,沙蘭思慣有的自信,昂然地抬著頭。

  “不必給我意見,純欣賞,不是叫你們批評!

  也許是每個人在做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的工作時,都會散發(fā)出特別迷人的氣質(zhì)吧。美好的聲音滲在吉它中,那份吸引,深深地扣著這兩個男孩。

  尤其是喬克塵。

  沙蘭思的目光,多半時候留在喬克塵情不自禁的眼里。不須否認(rèn),愛情被彼此承認(rèn)了。那些針鋒相對,那些拉響的大嗓門,都遠(yuǎn)了。一個新的開始,就這般不知不覺地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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