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夜里,寒風呼嘯,冰冷雨勢滂沱而下。
陣陣襲地掩天的冷風與驟雨,冷得教人直打哆嗦,也寒得教人顫抖。
“謝謝老板!笔袇^(qū)一角,傳來一聲少年真誠的道謝。
收好剛拿到手的薪水,少年背起破舊書包,提著以低價向面館老板買來的剩余鹵味,快步跑向面館后院,套上大塑膠袋當雨衣,牽著一輛陳舊單車從后門離開。
風雨里,少年困難的騎上單車,隨著單車前行,在風雨聲中又多了一道異樣聲響。
吱嘎、吱嘎、吱嘎……他每踩一圈腳踏板,生銹的車子就發(fā)出聲響。無心注意強大風雨、無心觀望行道樹遭風雨襲擊的情形,少年一心只想快快回家。
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熱氣,抹去眼前一次次滑下的冰冷雨水,僅穿學生制服的他,冷得直打顫。
只是不管風有多強、雨有多大、氣溫有多低,俊秀少年依舊緊抿薄唇,黑亮眼眸直視前方,以著沉穩(wěn)速度騎向遠處的家……離開馬路,少年為求盡快到家而抄小路。
終于,子夜十二點,少年與車在一棟破舊低矮的木屋前停下?匆谎郯禑o燈火的屋于,聽著屋里傳來雨水滴漏的聲音,少年抿緊唇,牽著單車悄悄推開門板,進入窄小的空間。
他停好單車,放下書包,摸黑避過地上無數(shù)個承接漏雨的鍋碗瓢盆,將已經(jīng)冷掉的鹵味倒進大鍋里,添上柴火加熱。
轉(zhuǎn)過身,少年熟練地拿起一旁有缺角的碗公,替換地上已溢出雨水的變形鍋于。
倒掉鍋里的雨水,他動作快速地一個換過一個,直到地上接雨容器都重新?lián)Q過。
“唉……”望向窗外已下了近一個禮拜的大雨,他嘆出二口氣!笨取⒖、咳!”
風雨夜里,一聲聲咳嗽自角落處傳來。
轉(zhuǎn)看角落一眼,少年快速盛起一碗微溫鹵味,走向角落由幾張榻榻米所鋪成的睡床。
“爸,我有帶鹵味回來,你吃一點!鄙倌晷⌒牡胤銎鸶赣H。“你……你回來了!蹦腥松硇蜗魇,說話有氣無力,長期操勞使他才四十歲就已白發(fā)斑斑。
“嗯!鄙倌晡顾砸黄垢桑鞍,我今天領(lǐng)薪水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帶你到醫(yī)院去看醫(yī)生!
“我……我……咳、咳、咳……我沒事,你把錢好好留著,不要又被你媽媽拿走了!
“爸,不會的,你放心,我不會再讓媽拿走錢……”少年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體溫過高,他心驚地叫道:“爸,你發(fā)燒了!”
擰來漫毛巾覆上父親的額頭,少年又急急脫下身上外套,想裹住父親忽冷忽熱的身于。
只是鉆縫而人的冷風,卻一再夾帶冰冷寒意,襲向衣衫單薄的父親。“我沒事,別緊張……”緊緊捧住手中溫溫的碗,男人困難地對少年露出笑容。
“爸,我們現(xiàn)在就到醫(yī)院去!”少年轉(zhuǎn)身蹲下,想背起父親。“就跟你說我沒事了,你還……咳、咳、咳!”
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男人捂嘴猛咳著。
“咳、咳、咳!“掌心的陰影,教男人一愣。他彎起五指,不讓少年看見。“爸,別這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錢了,醫(yī)院不會不收你的!”少年心急如焚。
“我沒事,你不要……”
男人想安慰少年,但自門口傳來的巨響,打斷了他的話
“都還沒睡覺,干嘛不開燈啊你們!?”一道尖銳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收起色彩艷麗的雨傘,一身妖艷打扮的女人,一邊猛拍去身上雨水,一邊不高興地瞪看著角落處的父子倆。
“把門關(guān)上,爸生病了!辈豢此谎,少年輕拍著男人的背!吧?那不就又要花錢了?哼!不會賺錢,就只會花錢,我看你就讓他病死算了!迸艘荒樝訍旱剡h離兩人。
“你--”少年全身緊繃,雙拳緊握,陰郁眸光里有著難以抹滅的恨意。
適應(yīng)了屋里的黑暗,女人沒空再理會父子兩人,張大精明雙眼,轉(zhuǎn)看著一眼就望盡的破屋子--
發(fā)現(xiàn)少年的書包就放在桌上,女人眼睛一亮,踢翻地上幾個鍋盆,快步走向前。
“你想做什么!!”少年先她一步?jīng)_向桌子,緊緊抱住自己的書包!白鍪裁?你今天不是領(lǐng)錢嗎?快給我!迸颂羝鸺毭迹蛩斐鍪!澳慊貋砭褪窍敫夷缅X?”
“不然你以為我吃飽沒事干,冒著大雨回來做什么?快把錢給我!”女人不耐煩地說道:“還好我提早回來,要不然你不就又要把錢浪費在他身上了!”
“這次我絕不會再給你了!”
“你敢不聽我的話!!”女人臉色一變。
“你、你不要再--”男人出聲想阻止女人。
“閉嘴!沒用的男人!”女人回身惡瞪,“說什么只要嫁給你,你就會讓我一輩子幸福快樂,現(xiàn)在呢?沒錢你叫我怎么快樂?”“你--”男人黯然無語。
“你看看這屋子能住人嗎?”怒指一屋子的空洞,女人言語尖酸,“不能遮風、不能避雨、臺風一來就漏水,還連臺電視也沒有,你、你還是個男人嗎!?” .
“我……”一聲聲的辱罵,教男人抬不起頭。
“不準你這樣說爸爸!”再也吞不下胸口怨怒,少年憤握雙拳,挺身而出。
“你、你敢這樣大聲跟我說話。俊迸说纱笱。
“為什么不敢?”少年憤聲質(zhì)問:“要不是你一再拿錢去賭,要不是你一再變賣家里的東西,最后還把房子賤賣抵債,我們現(xiàn)在會變成這樣嗎!?”
“你!你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我今天就打死你!”女人憤而揚手。
“不……不準打他!”男人見狀,只能以病弱的身體撲向她。“滾開!你這個沒用的死男人!”女人奮力推開他,“不要碰我!”
砰地一聲,病痛纏身、虛弱無力的男人,狠狠撞向門板。
“可惡!”急忙扶起倒地的父親,少年怒眼回眸,高聲憤道;“你怎么可以這樣推他?他是你的丈夫啊!”
“丈夫!?哼,他也配!”她尾音高揚,“當初要不是看他經(jīng)常到酒店里消費,還幾十萬幾十萬的花,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你以為我會嫁給他?哼!”
“我……”男人有話想說,卻教女人尖聲打斷。
“就那么點錢,也敢裝闊玩女人?還說自己是宮集團的少東!廠怒轉(zhuǎn)身,女人直指向他,“我當年一定是被你下了藥,才會相信你說的鬼話!”
“你!難道你從沒愛過我?”聽到她滿嘴的錢錢錢,男人一臉愕然,“我知道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再愛我、不再愛這個家,但當年你對我是真心的,不是嗎?”
“愛你?真心?哇哈哈哈……”女人狂聲大笑。
“當年你哭著不讓我離開,你說沒有我,你會不快樂,你求我?guī)湍忝撾x風塵,你說會愛我一輩子!
“愛你一輩子?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你這種笨蛋!
女人放聲大笑,人耳的狂笑,重傷了男人的尊嚴。
“咳、咳、咳……你?…..”男人痛苦的緊捂胸口。
“我怎樣?我有錯嗎?為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服點,我這樣有錯嗎?”
“你……為了你的承諾、為了你的淚水,我違逆我的父親,拋下一切,就為與你白首偕老,現(xiàn)在你怎可以這樣對我!”男人憤聲道。
“真是笑死人了,誰叫你那么好騙?”女人精明大眼溜轉(zhuǎn)著,“只是幾句床邊情話,你就深信不疑!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
“你、你、你……”男人怒急攻心。他是真的以為她曾愛過他。
“我再告訴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哪個男人有錢,我就……”“住口!”始終沉默站立在一旁的少年怒紅了眼。
“住口!?小鬼,你是這樣跟你媽說話的嗎?”她食指點上他的額,狠瞪媚眼尖聲道,“講話給我放尊重點,不然我就真的打死你!”
“媽?除了生我之外,請問你對我盡過什么義務(wù)?你有養(yǎng)過我嗎?你有教育過我嗎?”少年冷笑一聲,“媽?你不覺得你玷污了‘媽’這個字?”
沒有初一男孩會有的沖動與激躁,少年的俊秀臉龐一片冷然。
“你!”女人被他眼底的冷意嚇到,“你……你那是什么態(tài)度!?”
“自我有記憶以來,你哪一天關(guān)心過我和爸的死活?”他嚴聲厲道。
“我……”女人被他看得全身發(fā)冷,也一臉狼狽。
不想再繼續(xù)待下去,女人轉(zhuǎn)身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轉(zhuǎn)身就想走。
“你才剛回來,現(xiàn)在又要去哪里?”男人想攔下她。
“走開,不要擋我的路!”看一眼少年森冷的眼,女人嚇得直想逃。
“你……”咳、咳、咳……”男人一邊咳,一邊無力的拉著她。
“滾開,不要拉我!”女人一臉驚慌地推開他,直想避開身后少年冷漠的注視。
那毫無笑意的俊秀臉龐,冷得像是北極寒冰,一再給予女人無形的壓迫感,壓得她就快喘不過氣來。
“你、你看什么?不準這樣看我!”女人尖聲叫著。
扶住重病的父親,少年不發(fā)一言,神情陰冷地直視女人駭然的眼。
緩緩地,他的唇角勾起一道冷冷笑意。
“這么急著想離開?你不覺得現(xiàn)在風雨過大嗎?我親愛的母親大人!
“你!”他眼底的冷意與輕蔑激怒了她。女人出聲諷刺:“這風雨算什么?就算要我淋個千萬次,也強過留在這里看你們這對沒出息的父子要來得好!” 。
“你確定將來可以過的比我們父子好?”凝于唇角的冷笑依然不變。
“現(xiàn)在山下就有個坐黑頭轎車的大地主在等我,你說呢?”女人一臉得意。
“你--”少年黑眼驀沉,全身緊繃,雙拳緊握,關(guān)節(jié)泛白。
有個愛慕虛榮的母親,他認了。
但,對未知的將來,他絕不低頭!
*****
十七年后--
雨夜里,一幅直式巨大金色招牌,猶如一明顯地標,點亮、臺北夜空。
雖然冷風狂吹、暴雨直落,但深夜十點才過,一輛輛高級房車、名貴跑車,已自四面八方疾速駛向位在中山北路上的豪華酒店,想必是要參加宮集團副總裁宮璽譽,每三個月一次在豪華酒店所舉辦的黑夜派對。
前方的富豪房車才讓泊車小弟開走,一輛黑色BMW就已前進占住位子。
早在酒店大門前等待的十數(shù)名服務(wù)生,訓(xùn)練有素地撐起大傘快步上前,為下車的名人貴客擋去狂風驟雨。
而在眾政商名流間,手持黑色請柬的豪世集團少東關(guān)競,及美國莫特森集團少東倫爾?莫特森,格外引人注目。
無視他人的注視眼光,兩人領(lǐng)步走向酒店大門。
“何時到臺灣的,怎沒通知一聲?”流利英語自關(guān)競口中冷淡傳出。
“剛下飛機。”倫爾?莫特森看他一眼。
或許是繼承父親的多情,倫爾?莫特森對女人總是既溫柔又體貼,以致難以接受宮璽譽對女人的過分行為,所以每一次接到璽譽邀請,他就遠渡重洋而來。
“還是想來阻止他?”
“你呢?還是想來冷眼旁觀?”
“總不能我也跟著下場,讓你更忙吧?”霎時,一道戲謔諷笑揚上關(guān)競輪廓分明的俊美臉孔。
“如果不玩,你可以不要來湊熱鬧!碧みM燈火輝煌、設(shè)計高雅的酒店挑高大廳,倫爾停下步于,轉(zhuǎn)身看他。
“那多可惜?”他搖頭,“再說,看女人為了錢,甘愿被人糟蹋,可是幾個月才有一次的娛樂,要我就這么放棄不來,真的很困難!
“你!”
“還有,你別忘了,一切都是她們自愿的,璽譽可沒拿槍逼她們!
“關(guān)竟--”
“相信我,你的出口幫忙,對那些女人采說,是在斷她們的財路,她們一點也不會感激你,只會嫌你多事,破壞她們賺大錢、釣大魚的機會……”
突然,一聲拔高的嬌嗲嗓音打斷兩人的低語。
“呦--這不是關(guān)先生跟英特森先生嗎?”
見到鼎鼎有名的兩個男人一同踏進她豪華酒店的大門,酒店經(jīng)理安娜頓時笑得花枝亂顫,一臉得意的挺起才動過豐胸手術(shù)的胸部。
雖然來店里的名人她見多了,但現(xiàn)在眼前這兩位和樓上那一位可特別了。
說身份有身份,說地位有地位,說權(quán)勢就更有權(quán)勢了。
就算是論長相,她也敢拍胸部保證,除了她豪華酒店幕后那幾位金主外,現(xiàn)在她店里絕沒有人敢夸口,說自己長得比他們?nèi)诉要有錢……呃……不,是更俊俏有型才對。
“關(guān)先生、莫特森先生,真……真是好久不見了!毖谧◎湴列值淖,安娜朝兩人猛拋媚眼,嗲著嗓子說著已大有進步的破英語。
“你眼睛痛?”關(guān)競看她。
“眼睛痛就該去看醫(yī)生,免得失明了。”倫爾?莫特森揚唇一笑。
“眼睛痛?啊,哈哈哈……”安娜笑得一臉尷尬。
“別凈在那笑了,他人在哪?”看了眼高垂于墻的掛鐘,倫爾斂起笑顏!斑是金字塔包廂嗎?”
“對、對、對!就是我們那間最大、最大的包廂,兩位快跟我來吧!
揚起艷笑,她手拿紅絹,一身招搖地領(lǐng)著兩人,極盡夸張地扭腰擺臀,往前方鋪著紅毯的金色螺旋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