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說今天是她余柔珊的幸運日,她非割了那人的舌頭不可。中午才來個番婆子鬧場,現在男主角就出現了。
她絕對在前世欠了顧學維,今世才會被他這樣的報復。
“你到底想怎樣?”好不容易才熬過下班塞車尖峰時刻,不料才踩出遠見大門,便一頭撞入他的胸膛,讓她想躲也來不及。
扶著她的雙肩穩住踉蹌的身子,他的手并沒有離開,一想到在相隔多日才能和她如此親近,他不在意有外人的好奇目光,將她攬人懷里。
沒有心情享受他的溫存,余柔珊伸出一腳,以鞋尖往他的小腿狠狠一踢。
“老天,你要謀殺親夫嗎?”顧學維將下半身和她拉開距離,但仍未放開她。
余柔珊嗤之以鼻地道:“我可是還未嫁,哪里來的夫讓我謀殺!
聞言,他的眉頭快擰成一直線!拔覀冎g除了未正名分,和夫妻有什么兩樣!彼阉龑儆谧约旱氖聦嵐嗳胨哪X海中。
六年前,他的不知珍惜,讓他們錯失一次機會;但是他絕不讓舊事重演,她最終還是只能屬于他。
“想成為我的丈夫,得要三媒六聘十二大禮,況且候選人名單還長得很,有興趣不妨向我外公報名,總有一天會輪到你的!庇嗳嵘簺鰶龅氐。
她就不信他有這個膽量進余家大門,外公會舉著拐杖,和趙叔一起將他轟出門的;更有可能的是,他會被拒于門外,家里還會打電話給相熟的媒體,免費送個獨家。
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將他晾在一邊,陸文衍不禁輕咳了聲,讓他們注意到他的存在。
余柔珊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滿頭灰白的發絲沒有染黑,令他顯得別有特色,他甚至算得上英俊挺拔。
“先生有何指教?”不知為何,即使在氣頭上,她仍是笑著以禮相待。
“這位是陸文衍先生,他有事要見令堂余夢芷女士!鳖檶W維正式地介紹他。
他的手仍扶在余柔珊的肩上,能感覺到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住,不知是提到陸文衍的姓名所致,或是因為他的舉動。
“請問你找她有什么事嗎?”她語氣冰冷地道。
躊躇了好一會兒,陸文衍終于鼓起勇氣將邀請函送至她面前。
“我、我想邀請她參加南美古文物展的開幕酒會,她在我今日的成就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彼脑捓飱A帶著濃濃的情意,令人無法錯認。
余柔珊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坝嗉揖芙^參加那場酒會已經不是新聞,而且我的母親也不可能會到場。”她的話明快犀利,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般人若在這種情況下只會摸摸鼻子,自認無趣的走人,但這兩個男人為了各自的理由,皆不容許她拒絕。
“夢芷對我十分重要,她非到場不可!
“我要當眾向你道歉,你怎能不到場?”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抗議。
余柔珊略過顧學維不予理會,對他的事留待日后再處理;重要的是陸文衍,她的直覺告訴她,在母親的過去他必定占了相當重要的地位,瞧他提起母親的表情還帶著純真的感情,這是在顧學維身上所看不到的。
當初母親交付給她的除了鎖心鐲之外,也曾說過放過鐲子的木盒另有蹊蹺,這是她一直參不透的。
那木盒和一般的盒子沒兩樣,只是舊了些,若要拿到舊貨市場還稱不上古董,而盒子內外她也曾用心觀察過,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想著想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鐲子尋求慰藉。
循著她的手的動作,陸文衍的目光也隨之在鎖心鐲上停留,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他仍能辨識出它。
“你怎會戴上它的?難道你母親沒告訴過你它的來歷?”他震驚地追問。
聞言,余柔珊幾乎可以肯定,他絕對和母親有著密切的關系,否則不會知道這鐲子有何意義的。
余家人不會將鎖心鐲的事隨便對一個外人說,畢竟對聲譽不好。
“你到底是誰?”余柔珊想問的并不僅止于此,但千頭萬緒里她只能問出這個問題。
陸文衍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真切地要求:“我想見她一面,你能成全嗎?”
柳眉輕顰,余柔珊盯著他直瞧,腦海里飛快地想著各種可能性;蛟S,那被隱藏了二十五年的秘密終將水落石出了。
于是,她突然說:“你的膽子夠不夠大?”
她莫名其妙的問題令兩個男人愣住,不明白這問題有重要到必須說出口。
“這些年來,我的膽子已磨練得沒有什么能嚇得倒我。”陸文衍雖一頭露水,但還是給了她答案。
余柔珊的眉毛微微向上挑,“那就走吧!”她帶頭向前走去。
顧學維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叭ツ膬?”他緊張的看著她。
余柔珊先是低頭看了看他的手,而后冷冷地回道:“這不干你的事!
見他無意放手,余柔珊伸手在他手背上用力擰著。
一般人若是吃痛便會放開,但是她低估了他的意志力;她的力道在他感覺起來,似乎不比一只蚊子來得強。
“陸先生想見家母,這不關顧家人的事。”余柔珊故意和他撇清關系。
“我和你們一塊兒去,不為別的,就當我是保、保鏢吧!”
顧學維不讓她有反對的機會,將她一把塞進他停在路邊的汽車內,再為陸文衍打開后座的車門,也不等他上車,他馬上又坐入駕駛座中,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這女人滑溜得很,沒這樣做她早跑得不見人影。
雖然事后還得面對她的報復,但他早已有了覺悟,要他上刀山下油鍋都行,只要讓他跟在身邊成為她的支柱便可以。
于是,三人各懷心思地離開遠見大樓。
※ ※ ※
余柔珊沒有事先說明欲往何處去,只是單純地指揮顧學維直行或轉變,除了這些話,她沒多說一句話,只有引擎聲充斥在冷漠的空氣中。
車子離開淡水后,四周的景致越來越荒涼,而且他們還往小山坡上走,眼中所見的景象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她居然將他們帶到墓園里來。
顧學維咬著牙往前駛,現在已經無法回頭,只能硬著頭皮往目的地前進。
“為什么到這里來?”即便沒來過,陸文衍也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為什么不?你不是想見家母,我這不就帶你來了嗎?”她的話讓刺骨的寒風相形失色。
這里雖然標榜公園化,但墓園就是墓園,白天或許真如廣告中所言美侖美奐,在黑暗里看來卻讓人感到不舒服。
陸文衍氣憤地上前想抓住她斥責,但顧學維一個箭步上前,阻止了他。
余柔珊帶頭向墓園內走進去,兩個大男人緊跟在她后頭;只是,風聲、浪濤聲交錯響起,讓夜里的墓園顯得更加森冷、詭譎。
然而,昏黃的燈光照射距離不超過半徑一公尺,但她卻沒有絲毫遲疑地將帶他們往前直走。
“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里?”陸文衍忍不住的問道。
他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的答案,顧學維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因為惟一有權利說話的人一語不發。
三人繼續在冷僻的墓園里行走。
盡管在考古現場看多了詭異氣氛,不知怎地,陸文衍很難以平常心看待這件事。
余柔珊突如其來的止步,讓顧學維一個剎車不及撞上了她,差點沒讓她和花崗巖地板來個你依我依的親密約會。
倏地,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陸文衍的心頭。當余柔珊打開手電筒時,他下意識地撇開頭,不去看光束所指的方向。
“沒誠意,你不是要見家母,現在我帶你來了,為何又不肯見她?”余柔珊的語氣極盡奚落之能事。
于是,陸文衍轉過頭看向光線所指的地方,映入他眼簾的是余夢芷三個字,就這樣篆刻在墓碑上,鐵一般的事實讓他不得不信。
他萬萬想不到久別重逢,居然會落得在這里相見的結局。
一聲凄楚的啜泣自他口中逸出,眼淚毫不掩飾的流了下來。
會為了母親如此哀痛欲絕的男人,他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不想打擾到他們,余柔珊忍住眼睛中的淚水,向來時路退了出去。
顧學維亦跟了上去,他知道她心中的痛。攬著她的肩,要她靠在自己身上哭個痛快。
“我已經沒有那么需要你的胸膛來讓我擦眼淚!彼胍膊幌氲鼐芙^。
話雖這么說,但是她并沒有真的拒絕他的臂膀的支持。
“你這下子得出席宴會,不單只是為了我,還有他!眱扇诵恼詹恍
他是很希望她能單純為支持自己而到場,不過聽她先前的語氣,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余柔珊仍是不買他的賬!拔覜]有義務為了誰出席一場我不想出席的宴會!
她很感謝他提起這個話題,讓她暫時忘卻陸文衍的存在,也收回了眼淚。
“你沒有拒絕的理由!鳖檶W維自信地道。他相信陸文衍會動之以情地要求她出席。
“連你的枕邊人都讓我說國語教她明白了事實,如果有需要,我不在乎用英語再說一遍!碑斂鬃佑龅竭@個土番兵,有教無類也派不上用場。
“莎朗去找你?為什么?”他不了解那女人打著什么主意。
余柔珊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要是不知道她所為何來,未免也太過遲鈍了。
“我沒讓她去找你麻煩,你要相信我!鳖檶W維喊冤地道。“我承認和莎朗在一起很久了,但是我們一向都只存在著金錢交易的關系,無關乎感情!彼麡O力地撇清。
聽到他的解釋,余柔珊只是嗤之以鼻。他無意可不代表別人無心,都讓女人給找上門來了,要說她有自知之明,不如說他是在自欺欺人。
見她仍是滿臉的不信,顧學維使勁拉住她,旋過她的身子,讓兩人相對。“你要相信我!彼蠛暗馈
聞言,余柔珊眼中的冷冽,較之冷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話我也說過,憑什么你可以不相信我,而我卻得無條件地相信你。”
話一出口,又將兩人的恩怨拉回過往。
顧學維無言以對。他若是霸道地讓她服了自己,也只是口服心不服,對兩人的關系一點改進也沒有。只是,要他相信她任何說法他都能無條件接受,惟獨孩子一事,他是絕不可能相信的。
冷風颼颼、呼嘯而過的寒夜里,愛人即使身在咫尺,心卻相隔天涯。
※ ※ ※
宴會中賀客如云、熱鬧非凡,但會場中的兩個男主人卻無心于此,他們的目光不時的瞟向入口處,每當那兒出現和余柔珊相似的身影,只見他們眼睛一亮;待發現不是她,自然便取代了先前的光亮。
顧學維并不對她的出現抱希望,因為將他們的新仇舊怨加一加,她要是會出現那才教人不可思議,他惟一可寄托的希望便落在陸文衍身上。
今天算是她父親的大日子,女兒不到場祝賀似乎說不過去,即使在場的人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三人知曉,但她也該明白,陸文衍希望她出席的渴望是那么強烈。
今晚的成功并沒有帶給他任何的喜悅,他只是木然的接收旁人的祝賀,無法將笑容自然地展現出來,只因為他惟一想分享的人兒并沒有到場。
他知道要過余家父子那一關并不輕松,但陸文衍似乎是輕而易舉地闖關成功,瞧他沒缺腿少胳臂,臉上也沒有青青紫紫的彩妝,看來余家人已經原諒他了。
不過,若換成是他上余家,只怕不單尸骨無存,被挫骨揚灰都不必太過訝異。
宴會場中,只見莎朗像只花蝴蝶似的滿場飛舞,她是所有人中玩得最開心的一個。為了她私自去找余柔珊一事,他狠狠地說了她一頓,卻不見她有任何的悔意。他已經作下決定,明天便將她送回西雅圖去,斬斷兩人以金錢和肉體建立起來的關系。
他不否認,就是因為方便才讓她在自己身邊待久了些,一直以為她明白自己的本分,沒想到她也有了非分之想。他坦言從未動過結婚的念頭,惟一有過的就只有余柔珊一人,對莎朗更是不可能。
“維,你瞧王先生說的,他說我們站在一起很登對!鄙噬ひ籼鹉伒牡。
她非常地自豪,怎能不呢?全場中,她是惟一可以獨占顧學維臂彎的女人,光是這一點便讓許多女人恨得牙癢癢的;只可惜余柔珊沒到場看到這一幕,要不也讓她加人妒羨她的行列。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顧學維的目光心神全沒在自己身上,但是她不在意,只要今天的女王是她就可以;有了這層保障,即便余柔珊現身也敵不過她的光芒。
不顧他的意愿,莎朗拉著顧學維四下找人攀談,想再多聽聽別人的謅媚話語,讓她更加的驕傲。
就是這種姑息的心態,讓顧學維沒能在第一時間站在門口歡迎余柔珊的到來。
※ ※ ※
“你愿意出席讓我好高興。”陸文衍興奮地微微哽咽。
到現在,他還不能相信自己有個這么優秀的女兒,而且已經這么大了。
不過,他心中仍有遺憾,不能聽她牙牙學語叫第一聲爸爸,不能讓她踩在自己的鞋上學第一支舞……這一切的一切,他都錯失了。
他笨拙地抱了抱她,心中多希望時光能再稍稍往回退些,或許今日他們能夠一家三口一起出席。
余柔珊手里拿著的東西輕敲在肩頭,令陸文衍回過神來。見著她手中的木盒,所有的回憶一涌而上。
“媽媽曾說這盒子有機關,但是我除了沒把它敲破之外,用盡了方法也找不到任何機關!庇嗳嵘簩⒛竞腥M陸文衍手中。
瞧他捧著盒子的手抖個不停,情緒激動,她便明白將這盒子帶來是對的。
“我想,媽媽交給我這盒子的本意,或許就是讓我代她轉交給你的。”余柔珊輕柔的說道。她并不在意承繼自母親手中的物品并非為自己所有,她已經擁有了更好的東西,那就是母女之間的回憶。
陸文衍掀起盒蓋后,往盒子底部的一角按壓下,厚重的蓋子掉了下來,里頭還藏有一個暗篋,其中被紙張塞得滿滿的。
余柔珊眼尖地發現一些照片,有幾張是她自小到大的照片。
不消說,這極可能是母親為了父親而留下來的,而她是如何能肯定這些物件一定能傳至父親手上,那就不得而知。
最后是一封折疊得十分精致的信,自那堆東西里落下,讓陸文銜接個正著。
余柔珊小時候曾見過,也學過這種折法,因此一眼就能認出那是母親折的。
“這、這……”陸文衍感動得無以復加,口中只能重復喃喃念著。
“找個地方仔細看,信里一定寫有她對你的思念!庇嗳嵊饚椭褨|西往盒子里收好,招來了個人將父親帶往僻靜的地方,這是他現在所需要的。
“你還是來了。”裴艾靠過來欣喜地說道。
前幾日她已經自余柔珊的口中知道她和陸文衍的關系,為了這一點,她硬是將莎朗牛排當成免費供應;不過,看在大啖牛排的客人有不少人是沖著氣憤那個眼高于頂的女人,她認為十分受用。
“來。不代表會久留,我要走了,幫我向我爸爸說一聲。”這句稱呼是如此輕而易舉地自口中說出,余柔珊極感詫異。
對于他的出現能讓她無恨,得要歸功于他的淚水,看在他拋妻棄女是出于情非得已,所以她才向外公及舅舅求情,否則他不被打成豬頭才怪。
“柔珊,你來了!钡つ釥柵d奮得像只小狗似的叫著。“這種場面很熱鬧,你該來拓展人際關系的!闭f得好像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似的。
“我只是有事和我父親談談,并不是來交際應酬的!庇嗳嵘何樟宋张岚氖郑胍诟嗳俗⒁獾剿半x去。
“柔,別走!鳖檶W維拖著莎朗飛奔而至,而他親昵的稱呼令聽到的人臉色大變,猜疑著兩人的關系。
尤其是丹尼爾,他從來都未曾獲準這么叫她,堂哥憑什么早他一步?
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余柔珊對著裴艾翻了個白眼,讓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原來你們有一腿!钡つ釥栃挠胁桓实乜诔鰫貉。
“你的話已經構成污蔑,我可以上法院控告你。”余柔珊不悅的怒瞪他。
就算她真的被他捉奸在床,又關他什么事?她們又沒有夫妻名分,說到底,連朋友都談不上。
一時情急地將慣常喚她的名脫口而出,顧學維并不后悔,若真能讓兩人因此正名分,要他當眾親吻她都可以。
“余小姐不是說不來了嗎?怎么改變心意呢?”莎朗冷冷的奚落道。
余柔珊深吸一口氣,而后平靜的說:“沖著顧家曾得罪過我一事,就算有八人大轎去請我都不可能來。但是誰教我爸爸一時失察誤信了人,才讓我不得不走這一遭!
耳尖的人一聽,再把先前的狀況兜在一起,便能編造出遺囑掉的劇情,會場內是耳語不斷,沸沸揚揚。
莎朗牙一咬,心里的憤怒非同小可,這丫頭怎會那么幸運?身為私生女,卻是銜著金湯匙出生;未曾謀面的父親不是地痞流氓之輩,居然是考古學界的權威。
“你確定不是錯認了父親,或許另有其人也說不定!彼室庥觅|疑余夢芷的清白來激怒余柔珊。
“那情你提出證據來,說明你質疑的理由,否則請你立刻向她道歉!崩涞邫嗤穆曇裘畹。
聽到這聲音,余柔珊出人意表地飛身撲向那人的懷抱。“琛,是你,真是你回來了!彼纸杏中Φ谋憩F完全像個孩子。
所有久置在心上的擔憂一下子全松懈下來,讓余柔珊頓感全身無力、頭暈目眩;冷不防地,倒在余嘉琛的身上。
顧學維想上前搶人,但為余嘉琛所阻止。
“這是我余家的事,不必外姓人插手。”語畢,他抱起余柔珊翩然離開。
又一次,余家人搶了主人的風采,而始作俑者也還是余柔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