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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扣 第四章
作者:元皙
  馬車急馳了一夜,天邊露出魚肚白時,已來到距城外最近的小鎮。

  小鎮的人們黎明即起,男人扛起了鋤頭下田耕種,女人便在家灑掃庭除,小販趕著早市,呼呼喝喝,小小的城鎮一時熱鬧不已。

  他們出來得匆忙,只來得及換上輕便的衣裝,斷邪體諒無涉雙腿行動不便,讓她騎在馬上,自己則挽著馬轡走在前頭,兩人走在人來人往的市街上,誰也不曾留意這一對男女。

  「累了嗎?」趕了一夜的路,不知她的身子是否還撐得?

  搖搖頭,無涉指著前頭一攤賣米粥的小販,說道:「我不累,只是有些餓了,咱們停下來吃些東西可好?」

  「好!

  斷邪扶她下了馬,兩人挑了干凈的凳子坐下,小販送上兩碗米粥、一碟小菜,便徑自忙活去了。

  街市上的景象都教無涉覺得分外新鮮,她鮮少踏出家門,就算有,也是前頭開道保駕丫鬟家丁……一行人浩浩蕩蕩,活像皇帝出巡似的,無涉哪有機會偷空體會尋常百姓的生活?

  這一下,可教她大大開了眼界。

  街上有賣魚的、賣菜的、賣肉的,一旁的大嬸正跟小販討價還價,硬是要他送兩把蔥;路旁熱騰騰、白呼呼的饅頭才剛出爐,蒸騰的霧氣飄送著米面的香味,教來往的路人無不引頸垂涎。

  人生百態,人也百樣,對她而言都是全新的體驗。

  斷邪看她的模樣,不覺也染上了她的歡喜,輕附她耳邊說了幾句:「這里熱鬧,妳快些吃完了,等會兒我帶妳四處走走看看!

  他的話教無涉笑逐顏開,捧起米粥,顧不得還燙著,接口就要囫圇吞下。

  「哎呀!」

  小米粥才剛自煮滾的鍋里盛起,還冒著熱氣,無涉這一番忙,當然給熱粥燙了嘴。

  斷邪笑笑!竸e喝得這么急!

  說罷,他像是心疼,伸手親昵撫過無涉教熱粥燙紅的粉唇。

  他的舉止自然,反倒是無涉赭紅了臉,旁人看來,只道是對小夫妻,親親愛愛的,教人好不羨慕。

  兩人喝完了米粥,便騎馬在小鎮里隨意游逛。

  無涉看什么都好奇,他們在一個賣胭脂首飾的小攤子前停下,各式胭脂水粉、釵頭珠玉,看得她眼花撩亂。

  「上好的胭脂水粉,這位美姑娘看看吧!」小販叫賣得熱烈。

  斷邪見她在攤前流連不去,便問:「有喜歡的嗎?」

  無涉伸手挑了塊鴛鴦白玉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笑道:「這玉玦倒是雕得精細,鴛鴦交頸,栩栩如生!

  「妳要是喜歡就留下吧!固统鰬阎秀y兩!傅昙,多少錢?」

  「哎呀,這位客倌,您還真是識貨,這玉佩可是好寶貝,得來不易呀。不過,看在這位姑娘的分上,勉強算您三兩銀吧!」

  付了銀子,斷邪將鴛鴦玉玦塞到她的手里!附o妳吧!

  無涉臉一紅,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玉玦還留著他的溫度,悄悄燙了她的手、她的心。

  鴛鴦玉玦本身并沒有什么價值,珍貴的是他的心意。

  斷邪對她好,卻從來沒送過什么給她,這玉佩雖然比不上什么奇珍異寶,卻足讓無涉珍惜不已。

  正當他倆四處走看,一個小僮倏地撞過斷邪的腰際,他不覺有異,伸手扶了那小僮一把,小僮連聲謝也不說,一溜煙就跑了。

  斷邪也不以為意,笑了笑,還煞有其事地同無涉說道:「這年頭,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偷拐搶騙樣樣都來,妳一個姑娘家尤其要格外小心──」順手往懷里摸去,咦?

  「怎么了?」

  「我的荷包……不見了?!」

  ◇ ◇ ◇

  「嘿嘿嘿,那個傻子,教我偷了他的錢都不知道!鼓四樕系挠臀,男孩咧嘴笑得可得意,揮了揮手里的藍色荷包、掂了掂荷包里的銀子,沉甸甸的。

  藏不住欣喜,男孩向角落叫道:「胡兒、胡兒,快來瞧,瞧我拿了什么來,咱們今晚可有好吃的了!」

  窄巷里一道纖弱的身影一跛一跛走來。

  「你又去偷人家的東西了……」叫做「胡兒」的女孩看來不過十一、二歲,面黃肌瘦、骨瘦如柴,身子單薄得像不禁風吹,還瘸了一只左腿。

  男孩鼓著臉,把荷包塞進女娃兒懷中。

  「是那人傻,誰要他讓我偷!」呿了一聲,咧開缺了牙的嘴!负鷥,咱們有了這些錢,就不會再餓肚子了,妳可以穿漂亮衣服,還可以、還可以……去給大夫治妳的腿了。」說著,垂下了眼。

  他是看了她的腿難過呀!

  女娃兒怎會不知他的心意,他冒著挨打挨罵的風險去偷人家的銀子,全是因為鎮上的大夫沒錢就不肯看病,他看她的腿瘸了心疼,才去偷銀子來給她醫病。

  抹去了淚,女娃兒笑笑!缸撸蹅兡眠@些銀子去好好吃一頓!

  男孩一聽,才又重振笑意,他牽起女娃兒,伴在她身邊一步走、一步停,女娃兒腳瘸走不快,他也慢下腳步。

  才要出了巷口,驀然一道黑影擋住他們的去路。

  「喂,你──」男孩開口要罵,猛一抬眼瞧清了擋路人的模樣后,滿嘴的穢言頓時全吞回肚里去了!敢!是那個傻子,胡兒妳快走,這里有我擋著,妳先走!」

  男孩嘴里的「傻子」,當然就是斷邪。

  他站在巷口,簡直哭笑不得,被無恥小賊當成大爺偷了銀子,回頭還叫他「傻子」,可真是冤枉他了。

  斷邪發現隨身的銀兩不翼而飛后,馬上聯想到那撞上他的小僮,這小僮鬼精靈,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教他追上。

  男孩無路可躲,一下就讓斷邪抓個正著!盖颇阈⌒∧昙o,怎么不學好?手腳不干凈,凈做些下流事!

  「你、你管!哼,我才不怕,讓你逮著了,看是要抓我見官、還是挨揍,你老子都不怕!

  斷邪有些失笑。

  他無意嚴懲,只是口頭的訓誡,讓他學點教訓還是必要。「你脾氣倒是挺硬。好,既然你不怕,那我就把你送上官府,讓官爺來好好整治你!

  「來呀來呀,我不怕你──」

  斷邪一把拎起男孩,身后忽而傳來一陣拉扯。

  他回頭一看,一個瘸腳的女娃兒捧著他的荷包,哭哭啼啼地拉著他的衣角,猛掉眼淚!复鬆敚际且驗槲,您別罰他!他是為了拿錢給我治病,他不是有心的,您要罰就罰我好了!

  「胡兒,妳回來干么?!還不快走呀……」男孩氣得跳腳。

  就在三人形成一團你推我搶的鬧劇時,叩蹬叩蹬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無涉久等不到斷邪,干脆駕馬走近。

  「發生什么事了?」她一來就瞧見這一大兩小、又哭又罵的奇怪組合。

  「好哇!原來還有同伙,罷了罷了,老子栽在你們手上算是我倒楣,隨便你們要怎么樣都行啦!鼓泻⒁粩偸帧

  「要罰就罰我,他是為了要給我醫腳才……」女娃兒趕忙搶話。

  「誰說我們要怎么樣了?」無涉淡淡一句,吵鬧的場面馬上安靜下來。

  男孩聽傻了眼,他是不是聽錯了呀?

  無涉騎著馬又叩蹬叩蹬走近了些,小巷窄小,她下了馬,撐著泥墻勉強走了幾步,最后是讓斷邪扶住了身子。

  她不搭理那男孩,瞇眼瞧了那女娃兒一眼。「……妳的腿?」

  雖然女娃兒有意隱藏,但無涉還是一眼就看出她的腿傷──那像是教猛獸咬出的傷口,傷原不嚴重,可疏于照顧,皮肉早已潰爛,要是再發現得晚些,肉腐見骨,腿就算廢了。

  「喂喂喂,妳別碰胡兒!」無涉一伸手,男孩就大叫,活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無涉似笑非笑,神情淡淡!改悴皇窍胝掖蠓騿?」

  「那又怎樣?」他找他的大夫,關這女人什么事?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八成也是個短命種。

  男孩呿了一聲。

  沒料到,無涉竟掩唇笑了。她拍拍一身簡單的素服,蒼白的臉色難得染上薄薄的人氣,一挑眼,無涉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敢驗椋揖褪谴蠓!

  ◇ ◇ ◇

  開玩笑!

  那個弱不禁風的女人要是大夫,他就是天皇老子了──男孩忿忿不平地想著,瞪著爐火低聲埋怨。

  雖然胡兒在那女人的照料下,腿傷的確逐漸有了起色,現在已經能如正常人行走,但是、但是他絕不承認那女人是大夫!

  呿,瞧他的胡兒這下老纏著她,都不理他了。

  他吃醋呀!

  「姊姊──」看,他才說呢,胡兒又找她去了。

  「胡兒,哎,胡兒……妳腳才剛好,小心點呀!別跑呀!」

  男孩一邊煎藥,一邊大聲叮囑,可他的胡兒哪里聽得見,一溜煙就找那女人去了。

  他呀,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

  沒人理會男孩的喃喃自語,小雜院另一頭,扎了兩條辮子的胡兒埋頭一古腦兒往小跨院里鉆。

  「無涉姊姊──」她迫不及待踏進跨院,不期然卻瞧見涼亭里安然淺眠的人兒,胡兒急忙止了聲響,悄悄走近!高住谛菹⒀!

  竹椅上,瓷玉人兒正悄然酣睡,她睡得熟,連秋風吹來了滿天紛落的花葉也渾然不覺。

  「胡兒乖,讓她好好睡一會兒!挂慌缘臄嘈胺畔率种袝,溫聲說道。

  「啊,我正想把這片葉子送給姊姊呢!

  「喔?」斷邪伸手接過。

  巴掌大的紅葉染著深秋的愁思,很美、很美。

  「我瞧這葉子很漂亮,想姊姊一定會喜歡的……」

  「胡兒別怕,我會交給無涉的!箶嘈氨WC道。

  得了首肯,胡兒馬上笑逐顏開。

  「姊姊睡得好熟呀!固ь^望見斷邪和煦的笑,胡兒也放輕了聲。

  無涉睡得安穩,躺在竹椅上安歇著,斷邪旁在一旁守著她、看著她,胡兒也跟著蹲低身子,盯著她的睡顏。

  從沒見過像她一般,人好、心也好的姑娘了。

  無涉生于富貴,自有一股威嚴,她的模樣頂美,五官清秀俊俏,許是性格所致,她不愛笑、也不愛說話,清清冷冷的,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相處過后才知,其實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這世上,怕是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胡兒蒙她相救,經過幾日的共處,對這個沉默的姑娘更是喜愛。

  「無涉姊姊真厲害,我以后也要同她一樣!购鷥耗昙o小,沒心眼,想到什么說什么。

  斷邪笑笑。

  他知小姑娘沒有心眼,但是,這一番話卻教他聽來莫名心酸。

  無涉是花了多少心血才得到如今的一切?斷邪看著她跌跌撞撞一路走來,看盡了她咬牙忍下無數的眼淚,才走到今日,他如何能不動容?

  「她要是聽到妳這么說,一定會很高興,胡兒可別讓她失望了。」

  胡兒點點頭,偷眼瞧見斷邪無心的疼愛。

  斷爺也是好人,卻是跟姊姊不同的好,他不像無涉,總是笑笑的,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的關心,也對每個人都同樣冷漠。

  唯獨對無涉──

  她知道,斷爺對無涉姊姊很特別。

  斷爺憐惜她、心疼她,用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方式在守護著她。

  「……我、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無涉姊姊好像每晚都作噩夢,她在夜里驚醒,又哭又叫!购鷥焊鸁o涉同房共枕,幾乎是每到半夜,無涉都會從夢里驚醒,她怕噩夢纏身,于是整晚不睡,累得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噩夢?

  他未曾聽無涉提起。

  或許……無涉根本就不打算提起。她是個沉默的孩子,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從小如此,長大了也一樣,無涉怕他擔心、怕他煩憂,咬著牙把苦往肚里吞、眼淚往心里藏。

  就是這樣,他才看了心疼呀。

  斷邪撫過無涉蒼白的臉頰,是不是又消瘦了些?本以為離開了寧府,遠離了那些繁雜俗事,她會快樂的,沒想到……她始終不曾快樂過。

  「不過,有斷爺在,姊姊就不怕噩夢了!购鷥禾煺娴恼f。

  「?」斷邪有些不明所以,忽而低頭瞧見一雙柔軟小手緊緊握住他的發尾,滿足的神情像是藏了什么寶物,頓時就明白了。

  他笑著,自無涉手里悄悄抽回了長發,她嚶嚀了聲,仍沉醉在夢里不醒,凝白的掌心空空蕩蕩,像是失落了什么。

  「妳正作著什么夢呢?」斷邪的大掌輕柔包覆住那一雙柔荑,睡夢中的瓷人兒嘴角好似揚起了笑,墮入深沉夢海里。

  無涉睡得沉,他拍拍胡兒,輕道:「去玩吧,讓她多睡一會兒!

  胡兒躡手躡腳走遠了幾步,秋風吹來多么蕭瑟,滿地的落葉如心碎紛紛,她竟也成了幫兇,不知不覺踩了一地的碎心。

  想到什么,胡兒突然回頭!告㈡⒑芟矚g您。那您呢?您會不會喜歡姊姊?姊姊在夢中都叫著您的名字,您要是辜負姊姊,胡兒、胡兒一定來找您算帳的!

  說罷,腳跟一轉,機伶伶地跑走了。

  斷邪愕然失笑。

  沒想到,連孩子都看出來了……

  無涉對他的情意,斷邪又豈會不知?所以,他才要避、他才要逃,走了三年,他以為已是無牽無掛,卻在午夜夢回憶起那張脆弱的嬌顏。

  若是發現他已離去,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無涉從來不哭,至少……從不在他面前。三年前離去的一夜,無涉彷佛早有所感,緊緊拉著他的手不肯睡去。

  可他卻還是走了,走得無聲無息,回首望見房里未熄的燈火,他的眼前突然浮現無涉的淚顏……

  他何嘗舍得?

  斷邪是不敢愛、不能愛,卻不得不愛呀。

  這一輩子,他是注定要負她了。

  伸手為她執起拂落額前的發,疲倦的嬌顏從未失色,斷邪溫柔地納她入懷,只在這一刻傾泄無聲的情意。

  「……要是辜負她,就不饒你嗎?」清脆的少年笑語忽在耳畔響起。

  斷邪微訝,面前的蒼郁老樹上突地垂下少年含笑的臉孔,他雙腳勾住樹枝,纖細的身子像秋千似地倒掛在樹上晃蕩,長發垂地,模樣古怪。

  「你來做什么?」斷邪的臉色驟變。

  「這么不歡迎我呀?哎,虧我還特地給你送禮來呢!」美麗的少年倏地翻坐回樹梢,鳳眼微挑。少年懶洋洋一彈指,從樹頂立刻落下幾個像是蟲繭似的巨大包袱,他歡喜一笑!肝梗靵砜纯,這禮物你喜不喜歡呀?」

  不看還好,這一看可教斷邪心底頓時豎起警戒。

  少年所謂的「禮物」,是一個一個被黏滑絲線包裹成肉球的人,算一算共有十來人,這些人有的缺耳、有的瞎眼,更有些人整個頭皮都給扒去了一半,露出血肉模糊的腥紅肉塊。

  然而,這些人卻都還沒死透,依然在茍延殘喘著。

  「這些人打你們一出門就跟上了,看來是非要置你們于死地的樣子。我閑來無事,幫你順手收拾了幾個,你歡不歡喜呀?」少年頑皮的小舌舔過粉唇,笑得可開心了。

  「這些全是你做的?」

  「當然,不然你以為這一路來能相安無事?」

  斷邪早就知道,有人在后頭一路尾隨他們,只是好多天過去了卻始終沒有伺機下手。他猜想若是有人真想對無涉不利,不可能在這段時間里沒有任何動靜,原來……

  要是由他親自對付,這些人或能保住一條小命,遇上了少年,只怕是比死還要痛苦。

  斷邪輕輕放下懷中的無涉,邁步走來。

  他翻過一個肉球,見他還留著一口氣,便問:「是誰要你們來的?」

  那人張口想答,唰地一聲,舌頭從根部教人硬生生拔出。

  「誰要你多話!」少年不知何時來到斷邪身邊,他嘖了一聲,把手上那條鮮紅的舌頭隨手丟開。

  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斷了,斷邪動了氣。「你──」

  「氣什么呢?」少年笑瞇瞇,側身偷偷咬了一下他的耳朵!高@么早就知道結果了多不好玩!更何況,你不是早就猜出是誰指示他們?那又何必讓游戲這么早就結束呢?」

  斷邪嫌惡地揮開少年!笧槭裁聪逻@么重的手?」

  少年神秘一笑。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殺了你!

  「別傷害其他人!股倌甑男惺聫膩黼S心,他愛干什么就干什么,斷邪深知他的性情,唯恐他傷及無辜。

  「我沒這么無聊!孤柫寺柤!覆贿^,我就快失去耐性了……你在這里待得太久了,我在想,是不是應該讓你重新想起『那件事』!

  「你別亂來!」他的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亂來?」少年歪頭想了一會兒,眼珠子一轉!改闶钦f,像這樣嗎?」一揮手,整個涼亭跨院頓時陷入一片焰海。

  糟糕!

  火舌沖天,斷邪首先想到無涉仍在涼亭里,他馬上想到少年打算玩什么把戲,顧不得火光,連忙轉身沖了回去。

  「太遲了、太遲了,你永遠都慢我一步。」少年哼著小曲兒,在斷邪沖進涼亭之前,已來到無涉身邊,輕柔地攬起她熟睡的身子。

  「追月,別碰她!」

  「喔,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不過,沒關系!我忘記的,你提醒了我,你忘記的,我也會讓你想起!顾袢霟o涉的發間,嗅著香氣,藏在微笑之下的狡獪神情,一點也不似少年該有的陰沉。

  斷邪只覺瘋狂的恐懼侵蝕了他的冷靜。

  「……當時也是這樣吧,她在火里被你活生生剖出心臟!剐銡獾闹讣馓糸_礙眼的薄衫,纖指滑過無涉左胸,那朱紅的胎記,五指輕輕劃過一個又一個圓,接著長指慢慢的、慢慢的穿過血肉……

  「夠了,你別對無涉下手!」斷邪阻止不了他,只能大吼。

  少年倏地斂起了笑,尖厲的眼掃過他,隨手把無涉一拋。

  火焰不斷侵蝕梁柱,不停落下的火種碎屑灼燙著呼吸,斷邪與少年對立在烈火之中,涼亭禁不住火燒,橫梁辟哩一聲崩塌而下,少年就在此時將無涉從懷里拋出去。

  斷邪大驚,急忙沖上前去接住她,只差了一步,橫梁轟隆落下,他險險閃過,卻也不小心教火舌灼傷了皮肉,他緊緊護著無涉,所幸她毫發無傷。

  「無涉、無涉!」斷邪抱緊懷中的無涉,急切呼喚。

  「放心,我只是讓她睡著了。但是,就算我手下留情,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她都要死,我當然不會錯過讓她死前掙扎的機會!

  「你──」火焰燙紅了他的眼。

  「記住了,不想這個女人像她一樣死去,你只有一個機會──到『那里』來。到了那里,一切就可以了結了,我們都不會再痛苦了!

  少年笑了笑,轉身化為輕煙,隨同火焰一同湮滅。

  「記住了,」少年的笑語在半空!肝沂呛軟]有耐心的!」

  ◇ ◇ ◇

  這一頭,胡兒出了小跨院,瞧見男孩蹲在爐火前,慢慢踱了過去。

  「唉!古c男孩并肩,胡兒蹲下身子,嘆了大大一口氣。

  男孩沒好氣。「干么一瞧見我就嘆氣!」對那個女人就笑逐顏開,還有小花在飛舞呢!

  「我覺得無涉姊姊好可憐!

  「啥?」

  「我說──」深吸一口氣,胡兒湊近他耳邊大吼:「我覺得無涉姊姊好可憐,姊姊好像好喜歡好喜歡斷爺,連作夢哭醒了都喚著他的名……只是不知道斷爺怎么想?」

  吼這么大聲,害他耳朵嗡嗡作響!男孩撇了撇嘴。「妳管他們!

  誆他是小孩,看不出來嗎?瞎了眼都知道,那個瘸腳的女人擺明了喜歡那個姓斷的,他是年紀小、不懂事,不明白喜歡就喜歡,哪來這么別扭!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好歹,無涉姊姊也救過我呀!

  「嗯……我想那個女人,咳,無涉姊姊應該不希望妳覺得她可憐吧!就像我也不喜歡別人瞧我是乞丐,就一副同情我、施舍我的模樣!鼓泻㈦y得說得頭頭是道,回頭瞧見胡兒一臉疑惑,那純真的模樣教他好想一口吞了她……咳……臉一紅,男孩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笂呉胨_心,就別讓她更多煩惱了!來來來,快快把藥吃了、快快把傷治好了,她就開心、我也開心了!

  「可是,藥苦……」

  「別怕別怕,我有糖心葫蘆,妳吃完了藥,咱們一人一口把它給分了!

  胡兒點點頭。

  屋外,兩個孩子嘻嘻笑笑,驀然爐上慢燉的小火轟然燃燒起來,同時跨院里也燒起通天大火。

  「糟了,無涉姊姊跟斷爺都還在里頭!」胡兒說著就要去救人。

  「笨胡兒,妳別傻了,妳要是進去才會死人,咱們、咱們還是先去找人來救火,妳、妳……妳在這兒看著,別亂跑!」男孩快手快腳沖了出去。

  火光艷艷,映紅了半邊天色,胡兒急得在外頭直跳腳,她還掛念著姊姊,還有斷爺呀!

  他倆都是好人,不是都說老天會保佑好人嗎?

  胡兒的眼淚撲簌簌,男孩出去了很久,小小的跨院火舌依舊四竄飛舞,她又急又慌,盼了良久才盼到男孩帶著附近的人趕來救火。

  「快快,里頭還有人,再不去就燒死了!」

  兩個孩兒急得團團轉。

  倏地,一陣黑煙沖天升起,火光不知怎地減小了,最后竟奇跡似的滅了,殘破不堪的小跨院黑煙彌漫,眾人睜眼瞧著,忽有人指著門邊叫道:「有人、有人出來了!」

  兩個孩子沖上前一看,果然是斷邪,他懷里抱著無涉,就這么在眾人目光下毫發無傷的走了出來。

  胡兒連忙問:「姊姊、姊姊沒事嗎?」

  斷邪的衣衫焦黑,臉上帶著幾許疲倦,笑了笑。

  「你們可真是嚇死人了,要是再晚些出來,我還當你們真的死了。」男孩心有余悸,嘴上還死硬著不肯承認。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他們平安無事!

  他、他只是嘴巴壞,沒真想著要他們死,胡兒也說了,他們是好人,好人是不會早死的。

  沒說話,斷邪瞧著兩個孩子,摸索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荷包,交到男孩手里,輕聲交代:「這些錢你們留著,好好照顧自己!

  男孩愣愣接過,見他走遠,急忙追上。

  枉費他白白為他們擔心,這姓斷的居然施舍他!

  「我們才不要這些錢!」好心沒好報,他雖然是個死要錢的小乞丐,也是有尊嚴的。

  斷邪深深看他一眼!改阆矚g胡兒吧?那就別讓她吃苦,這些錢足夠你們撐一陣子了。我們得走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男孩望著他走遠,胡兒好半晌才喘著氣追上。

  「他們、他們走了?」

  「嗯。」

  「你怎么不把他們留下?」胡兒急急抓著他問。

  男孩霍地轉身,臉上還留著來不及抹去的淚,他拾起地上的銀子,牽起了胡兒往回走!负鷥,走吧,我們也走吧!

  她的腳不方便,一路跌跌撞撞。「等、等等……」

  不成、不成,她還沒問清楚他們為什么要走?她還沒跟無涉姊姊道再見呢!不能讓他們就這么走了!

  「他們會幸福的!鼓泻⒑龅。

  「什么?」

  「我說,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罐D過身,男孩大哭著一把抱住了胡兒,慟哭的模樣教人心酸!杆麄円欢ㄒ苄腋:苄腋,否則我一定、一定不會原諒他們的!」

  沒事逞什么英雄嘛!

  說走就走,卻又讓他看見那份近乎絕望的堅定,像是痛苦、像是分離,像是永生永世的悔恨而莫可奈何……

  胡兒點點頭,抹去了淚!敢欢〞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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