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黑夜里,一彎躺月吐著微明。
“先跟你談好,以后不能去吃什么醋溜熊掌!太浪費了!”咕咕噥噥數(shù)落東方日剎奢侈的人,當然是威小月了。
“我知道。”
“知道就好!逼菪≡绿繇怂谎,“俗話說得好,由奢入儉難。你別怪我嘮叨,現(xiàn)在可得好好精打細算每分錢了!
“是,你說得都對!睎|方日剎口頭這么應(yīng)著,心里益發(fā)覺得好笑。索性躬身打了個揖,故作客氣地說,“感謝戚姑娘大恩大德,收容了在下。”
戚小月登時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哎呀!什么收容,講成這樣……我、我……”
東方日剎淡著嗓,繼續(xù)道:“不過,寄人籬下終究不是辦法,我打算自己去外頭闖闖!
“?什么?你、你千萬不要沖動!”她急了,“你陽谷少主當慣了,一下要你做別的,恐怕做不來,還是別亂闖的好。住這破廟也沒啥不好嘛!”
東方日剎但笑不語,只是靜靜看著她。
在戚小月的陪同下,他真去找了東方甫好好談過,可惜無法解開東方甫心中的繭,事事本就沒有盡如人意,對于陽谷、對于東方家,他始終放在心上,畢竟,不管他的身世是什么,這些年來,他始終認定那是他的“家”,惟一的“家”。
未來,他失去的只有“陽谷當家”的身份,至于東方家之于他的意義,并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噯,你生氣啦?”見他久久不語,戚小月拿手肘輕輕撞了撞他的胸,“我是當你是自己人,說話就沒修飾了,你不會這樣就生氣了吧……”
他肅著臉說:“你可以想辦法彌補我!
她才不會被他的表情騙了:“就會占我便宜!
“是你說的,現(xiàn)在開始要精打細算了!彼f得理直氣壯,“還有一句俗話,不曉得你聽過沒——貧賤夫妻百事哀?”
“誰、誰、誰……”彤霞飛上雙頰,她嚷嚷著,“誰跟你貧賤夫妻百事哀!吐吐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他朗聲一笑:“不想做百事哀的貧賤夫妻,就做對愚夫愚婦好了!”
“噯噯噯!哪兒這么容易,要娶我——可以,先拿聘金來!”戚小月嘆口氣兒,挺委屈地說著,“我要的不多啦,你只要把我的玉還給我,我就勉勉強強答應(yīng)你了!”
“玉?你還記得?”他以為,那塊玉只對他有意義。
“那塊玉可是我的寶咧,憑著它,我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逢兇化吉,所以這些年來,我常拿去典當,卻一定會在期限內(nèi)將它贖回!
“哦?”東方日剎好奇。
“我九歲那年,生了場重病,一昏就是十天半個月,醒來后,連先前好幾天的事兒都記不清楚,阿爹說,那次我差點就要給牛頭馬面架走了。醒來后,我發(fā)現(xiàn)自個兒頸上掛了塊玉,我問阿爹,阿爹說這是家傳的玉,給我戴著避邪用的!
東方日剎眉宇緊擰,這塊玉分明是東方家的,上頭的紋飾就是東方家的家徽。
“你九歲以前,都是跟你阿爹相依為命?”
“沒……沒錯!”她反射要答,卻又飛快噙笑改口,“只有我們父女倆。”
阿爹交代過,怎么樣都不能說出以前的事,若是讓人知道她是強盜頭子的女兒,非被官府捉去不可。
“哦?”東方日剎挑高了眉,又輕輕頷首,對于戚小月的反應(yīng)啊,他已經(jīng)摸得透了,事情絕對另有文章……而且,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他斜眼望天,驀地出口:“月娃兒!”
戚小月拍拍他,覺得好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這是你的小名?我是在替咱們以后的女兒取名字吶!”
“什么啊,你又占我便宜?玉呢,玉不拿來,我可不會嫁你……”
嘻鬧聲中,很多事情一下子在他腦際清明了起來。
當年,虎頭寨跟他爹串通,綁了他好威脅西門孤城,而月娃兒就是虎頭寨寨主的女兒。月娃兒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他,暗自放了他,而他在得知身世秘密、心情大創(chuàng)之際,以玉象征自己的命,交予了她。聽說,他安全回到陽谷后沒幾天,虎頭寨被官兵夷為平地,大火連燒了數(shù)日猶不止息。
“喂,你又在發(fā)什么呆?可不可以稍微表示緊張一下,我說了不嫁你耶!”
“不嫁我?不會的!”眸光含笑,東方日剎依舊沉穩(wěn),“有日有月,有月有日。東方日剎旁邊總是要有戚小月;戚小月的身邊,也少不得東方日剎!
有日有月,有月有日——是的,有了戚小月,即便是夜晚,他也不會因為孤獨感到憂懼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