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世界上最最稀里糊涂的新娘大概就數(shù)我了。剛剛才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神經(jīng)麻木,馬上又莫名其妙地披著白紗站在冷亦凡的身旁。一時間,我成為報上的風云人物,大小記者不約而同地對我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女子產(chǎn)生極大興趣。
有人說,冷亦凡受了我的逼迫,奉子成婚;有人說,因我是炒股天才,被冷老太爺欽點,才能榮登冷家長媳之位;還有人不知從哪里挖出我與孟大哥那不足月的短暫戀愛史,指桑罵槐地說我是見異思遷、貪幕榮華的負心女子——每天看著這些報導,真真要笑破我的肚皮!
我不知道別人結婚是什么感覺,總之我感到……呃,快累趴了。盡管亦凡一再解釋他已盡全力精簡了來賓數(shù)量,但我仍覺得似乎全世界的人都來參加了我的婚禮。白紗又長又熱、彩妝敷了一層又一層讓我皮膚難以呼吸、主婚人嘮嘮叨叨好不心煩、鮮花叢叢密密香得差點害我鼻子過敏……再加上親友們千篇一律的祝福、記者們見個不停的閃光燈和我臉上笑至快僵硬的肌肉,如果此刻有人問我平生遇到最可怕的遭遇是什么,那么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結婚!
但……還有更恐怖的事——新婚之夜!
浴室的水嘩嘩地流著,卸妝棉在我臉上來來回回抹了十幾次了,我的皮膚也已泡至泛白起皺,仍然沒有勇氣出去。最后,索性坐在馬桶蓋上發(fā)呆數(shù)羊。一只羊、兩只羊、三只蘋……天呵,時間怎么過得這么慢?
“戀戀!”門外響起冷亦凡的聲音,“你已經(jīng)在里面洗了兩個多小時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我扯謊,“妝太濃了,好難卸。亦凡,對不起,耽誤你洗澡了。”
知道我在逃避什么了嗎?一般人大概很難理解,婚都答應給了,難道還怕老公碰?但我就是這樣的怪胎,只要一想到跟自己不太愛的人親熱,我就渾身打冷戰(zhàn)——改天我會去看心理醫(yī)生,但今天,好像來不及了。我只好躲進浴室,盼望天明,
“我已經(jīng)洗過了,”丈夫在外面回答,“用了客房的浴室。”
喔,這才想起,這房子大得很,浴室起碼有八個,那這家伙還那么著急地敲門做什么?
“戀戀,”他嘆了一口氣,“快出來吧,不用害怕,我不會為難你的。”
他……什么意思?是不是緩兵之計?一等我出去說不定他就像大灰狼撲過來,一口把我吃個精光,哼,冷亦凡這人,我太了解他了,
但,既然被他逮住了,那就出去吧。
“過來。”他已然半躺在床頭,露出壯實好看的胸肌,咧著邪惡的嘴笑。
“做什么?”我往后一縮。
“你的頭發(fā)濕了,我想幫你擦干。”他舉起一塊毛巾,證明自己出于善意。
“喔!崩侠蠈崒嵶哌^去,做個聽話的小學生,任他愛憐地把大毛巾覆蓋在我的腦袋上,輕輕地上下磨擦。一股暖意瞬間漫及全身。
“舒服嗎?嗯?”這家伙忽然用沙啞性感的聲音問。
心弦猛地被挑逗了一下,我慌忙跳開,顧左右而言他,“吳媽呢?李嬸呢?玉姐呢?她們是不是都睡了?”
吳媽、李嬸、玉姐……這一串人都是老太爺指派給我們的傭人,據(jù)說個個熟練好用,為冷家服務的年份比冷亦凡的歲數(shù)還大。
“她們早就走了,下個月再回來報到!崩湟喾残Φ,“喂,太太,你忘了,現(xiàn)在是我倆的蜜月期,你又堅持不肯出國旅游.爺爺只好撥了這幢山間別墅,供我們單獨享用,不讓外人打擾。”
“什么?”我叫起來,“你是說,這房子現(xiàn)在就剩我們兩個人?”
“對,一整個月都只剩我們兩個人!彼那拇钌衔业募纾驼Z,“爺爺還說,就算我們光著身子在房子里亂跑都沒關系!
胡扯!冷爺爺?shù)赂咄,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定是冷亦幾這個色情的家伙出口說白話卻賴在別人頭上。
“太太,我好困了!彼N住我的面頰,火熱的唇密密細細上下游走。
“呃……亦凡,”我決定而對現(xiàn)實,便輕輕推開他,正視他的臉,“我……我有點不舒服,所以……”
“不舒服?”他挑起眉,手指緩緩下移,移至我的心口,“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這里?”
這家伙……還蠻聰明的嘛。
“其實……我是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索性挑明吧,反正他已猜到。
他凝重地與我面對面,目光深邃悠長,似乎已直看到我思維的核心。一絲類似于隱痛的東西浮上了他的眼睛,一抽、一抽,默默的牽扯到我的心。
“但是,亦凡,你可以吻我,”我不忍他臉上的表情,故作輕松地道,“我……好喜歡你吻我。真的!
“不,我不可以吻你,”他漠然地拒絕,看我失望難堪的模樣,忽而又粲然地微笑,“因為……如果我吻了你,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
“那……怎么辦?”我愣愣地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利落地一把抱起我,放至柔軟的被褥上,繞過一只手摟住我的腰,俯在我耳邊低喃,“睡吧,好好睡!
我呆住,然后乖乖閉上眼睛他這樣做,是否表示已經(jīng)諒解了我?
那么,明天呢?后天呢?難道他每天可以容忍我這樣為所欲為?聽說男人一再隱忍,會……傷身。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過分?
但我折騰了一天的確困了,不知不覺,便在他的懷中放心大膽地睡去。
然而這一夜似乎存心不讓人好過。
半夜里,橫在我腰間的手臂不見了,床邊一具翻滾的身軀突地將我吵醒。
“亦凡,你做什么?”我吃驚地支起身,看著仿佛肚子痛的他。
“唔……”他熱汗潸潸,一個轉側伏趴在床上,像是要狠狠壓住什么,
“是不是吃壞了肚子?要不要打電話叫醫(yī)生?”我著急地靠近他。
“別,別過來,”他仰臉給我一個安慰的微笑,“我只是……有點熱!
“那我去把冷氣打開!蔽移鹕韺ふ疫b控器。
“你不是不習慣開著冷氣睡覺嗎?”他說,“那樣會害你感冒的。”
上次偶爾提起,沒想到他記得這樣清楚。
“可是……你熱呀!蔽曳鞣魉麧裨吹念^發(fā)。心頭不知為何,感到一陣疼痛。
“這樣吧,”他也爬起身,抱著一條毯子,“我到客房睡,這對我們倆都好!
話雖如此,但……
“對不起!蔽依⒕蔚卣f。曾經(jīng)有一個人常常對我說“對不起”,沒想到,現(xiàn)在卻輪到了我,輪到我對另一個男人說相同的話。這不是一個讓人好受的詞,說的人和聽的人,都不會好受。
“不要再講這樣的話!彼π,推門而去,步子隱于走廊盡頭的一間空房。
于是,新婚的下半夜,我久久不能成眠。
這之后的一個月,亦凡每天按時到公司上班,夜里很晚才回來,通常在我睡著之后。偶爾,我專門等他,他便托詞公務繁忙,賴在書房里。
蜜月期過得這樣古怪,能怨誰呢?罪魁禍首當然是我。
*-*-*
“聽說你們這段時間都躲在那幢山間別墅里,有沒有遇見鬼?”
“?”
說話的是冷亦凡喜歡開玩笑的五姐,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戀戀,別理她,她是嫉妒你們能過那么清閑的兩人世界,故意嚇你的!崩浼艺钡牧阏f。
今天是老太爺八十大壽,雖然平時我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但這么特殊的日子,只得現(xiàn)身了。幸好冷家大宅只聚了自家人,例如這些從世界各地趕回來的姐姐們,沒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沒有大驚小怪的記者,讓我這只一直自慚形穢的麻雀好過了些。
“唔,還是你們聰明,想當年我結婚的時候,原以為可以隨心所欲地逛遍歐洲,誰知道哪都有人跟蹤拍照,討厭死了!害得我好幾年都不敢出門!鄙頌槊O計師的冷三姐說。
“我更慘,結婚時照的都是老一輩人的規(guī)矩,什么三姑六婆送的首飾一律要當場戴上,弄得渾身奇土無比不算,還被壓得手酸脖子痛,你說,慘不慘?”嫁入另一豪門的冷大姐抱怨道。
于是,冷家六個姐妹紛紛勾起沉痛的回憶,大力抨擊婚姻。
“戀戀呀,我說亦凡也太疼你了吧!把你藏得這樣好,結婚都那么久了,我只見過你兩次。平時什么酒會慈善會的,你也該多出來走走才好,否則從巴黎運過來那些成箱成箱的禮服放著不穿,多可惜!讓我們瞧瞧也好呀!崩涠憧棺h。
“就是就是,”五姐六姐同時開口,“我們還想投資股票,需要你這個證券業(yè)的天才給點意見呢!
呃……不知為什么,雖然婚后每天都收到不少名目各異的請柬,但亦凡從不勉強我參加,有時,他寧可單獨一個人去赴宴,背影楚楚可憐。大概,他知道我不太適應人多的場合吧。
“目錄來也!”冷四姐抱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小冊子,興奮地分發(fā),“來來來,他們男人在那邊談生意,我們女人在這邊看時裝目錄!
“咦?這個月才發(fā)行的嗎?有沒有我喜歡的那個牌子?”冷三姐問。
“有有有,女士的目錄都在這里……咦,戀戀,你不先幫自己挑幾套?這么著急看男士系列,嘿嘿,太為亦凡著想了吧?”
“唔……我平時很少出門,柜子里的衣服還沒穿遍呢。還是先幫亦凡挑吧,他應酬多!蔽医忉尅F鋵,我是出于愧疚。
幾個姐姐馬上相互丟過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嘖嘖地稱贊我賢慧,并用半嘲諷半嫉妒的語氣夸獎起我和亦凡的感情來,弄得我更是慚愧。
“唉,感覺這個牌子的設計師有點江郎才盡!比惴朔痛蚱鸷乔穪。
“是呀,”五姐接口道,“有時光看目錄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拍得好,穿上身效果不一定好。我寧可在興致突發(fā)的時候直飛巴黎,親身試。戀戀,你挑中了哪些款式?”
“我覺得這幾款運動休閑裝都不錯,亦凡好動,一定會喜歡的!蔽抑噶酥疙撁。
六張臉湊過來,瞧了瞧,瞬間刺耳地疾呼,“。∵@是有彈力的!戀戀,你有沒有摘錯!”
“就是因為有彈力才好活動呀!蔽冶凰齻兊捏@呼嚇得莫名其妙。
眾人看著冷三姐,這位設計師只好現(xiàn)身說法,“唉,戀戀,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彈力布料都是加了彈性纖維的!
“嗯,知道呀。”加了彈性纖維又怎么了?
“可是我們家小凡沒法穿化學纖維的東西,只要一碰,他的皮膚就發(fā)癢過敏,從小到大他都是穿純天然質(zhì)地的。雖然這些休閑裝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棉纖,但只要摻了一點點化纖,小凡都不能穿!
“是……嗎?”我尷尬地笑笑。這家伙怎么從來也沒提過?上次在百貨公司,我也有買彈力內(nèi)衣給他呀,但他一聲不吭就穿上了。
“你們結婚不久,我知道這些不能怪你,”冷家大姐說,“但以后,注意點就行了。小凡這孩子,被寵壞了,很多怪毛病的!
“是呀,這小子毛病特多,外強中干!”幾個姐姐一提起寵溺的小弟,就滔滔不絕,“比如,他一沾到羊毛衣,就會打噴嚏。”
糟糕,我還打算耶誕節(jié)織一條長長的羊毛圍巾給他當禮物呢。
“比如,他一吃海鮮,渾身就會腫起來!
。棵看挝姨嶙h吃海鮮時,他為什么都老老實實地訂了位子?
“他還習慣吃牛肉時喝紅酒,吃雞肉時喝白酒。”
唔……我們每次吃肉時好像什么酒都亂喝,他從沒說過自己的講究。
“還有,還有……”
“等等,”我摸出一個筆記本,“讓我記下來!
“你們在說什么?還要記下來這么認真!”熟悉的聲音不知什么時候已在身后。
“亦凡……”我像做了虧心事,頓時紅了臉。
“怎么了?是不是我這幾個魔鬼般的姐姐欺負你了?”亦凡從背后樓住我的腰,俯下身子貼住我的臉,“喂,老姐們,不準嚇唬我的洋娃娃!
“喲——”姐姐們吹起子口哨,“好肉麻喲!小凡,你是不是看見老姐們的婚姻不幸福,想故意氣我們啊?”
“你們幸不幸福關我啥事!”熱乎乎的男性氣息吹在我頸后,“我只要我的小新娘幸福就行了!
“聽不下去了!”六個姐姐拍案而起,“簡直不是人話!走,我們走!讓他們兩個肉麻去!”
于是女人們一哄而散,留下一地花花綠綠的小冊子。
“她們跟你胡扯了些什么?”冷亦凡轉過來,蹲下身子,抵住我的前額。
“說了一些你的生活習慣……”
“我才沒什么習慣呢!你是什么習慣我就是什么習慣,別聽外人胡說八道!本Я恋男ρ墼谖颐媲昂鲩W忽閃,害得我忍不住樓上他的脖子,
“喂,太大,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熱情,讓夫君我受寵若驚!彼麚渖锨,咬住我的唇瓣。
“不要……”我想起這是在陽光普照的花園里。
“有這棵老樹擋著,怕什么?這老樹從前煩我灌了他那么多水,現(xiàn)在報答一下,也是應該!彼煌,仍在我唇上輕吮。
老樹在風中婆娑,金色的光斑從綠葉的間隙透露下來,像一個個璀璨的小鈴鐺,叮叮叮在我周圍響個不停,搖得我的腦子甜蜜而暈眩。
“亦凡,啊——”我嚶嚀一聲睜開眼,竟發(fā)現(xiàn)自己不自覺中換了角度,騎坐在他的身上,曖昧的姿勢引人想入非非。
“怎么了?”他緊緊圈著我的腰,依然陶醉。
“我們要送給爺爺?shù)亩Y物……你準備了吧?”我聽見遠處已起了喧嘩,大概是“進貢”儀式到了。
“你老公辦事,你就放心吧!彼^續(xù)品嘗我的口紅,巧妙地將舌頭探入我的齒內(nèi)。
“別鬧了!一會兒他們找不到我們,又要笑話了!蔽遗Φ挚埂
他嘆了一口氣,只得應允,牽著我的手回到露天餐桌。
此時,得意揚揚的六姐夫正把一匹據(jù)說是千辛萬苦才搜刮而來的唐三彩寶馬抬到爺爺面前,期待四下的喝采。大家應酬似的給了幾個掌聲。我向一邊瞧去,嘿,“貢品”都已擺上了——景泰藍花瓶、白玉觀音、印度金佛、琥珀鼻煙壺……外加一幅高東的肥胖裸女畫,所有可以用價值連城來形容的禮物都在陽光下如士兵般整齊排列,等待檢閱。
“沒創(chuàng)意!”冷亦凡鄙夷地斜了斜眼,“怎么我的姐姐們都嫁了這么呆頭呆腦的丈夫?難怪整天哭訴婚姻不幸福。”
“你自己又很有創(chuàng)意嗎?”我反而笑他。
“當然!”他彎身低語道,“比如那間包子店,就是當窺探了爺爺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后,我不動聲色送他的生日禮物。”
“晤……的確很有創(chuàng)意。”沒想到這家伙這么搞笑。
“哈!小凡,輪到你了!蔽褰阊奂,一看我倆出現(xiàn)就不放過。
“我還用得著途嗎?”他摟了摟我的肩,“今年娶了媳婦,冷家傳宗接代有了希望,豈非大禮哉?”
眾姐妹一片噓聲!靶》!耍賴!”
“不過——”冷亦凡像領袖般揮了揮手,按住騷動的人群,”我老婆有禮物要送給爺爺,貨真價實的禮物喲!”
“我?”此語一出,我目瞪口呆,“我哪有……”
“這里!”他掏出一只棕紅色的織錦小盒子,“戀戀,快把禮物送給爺爺!
我莫名其妙地接過小盒子,茫然地遞到爺爺手中。
枯老的手在打開盒子的那一瞬間,不住地顫抖,到底是什么東西,讓老人家有了心臟病復發(fā)的跡象?
盒中還有一小張卡片,爺爺看了卡片,更是激動。
“謝謝你,戀戀……”爺爺用一種看待救命恩人的目光看著我,“這是我一生中收到最好的禮物!”
四周又是一片噓聲,眾姐妹強烈不滿,也強烈地好奇。
不止她們,我也很想知道小盒子里到底裝了什么。
“過來!蔽依湟喾沧叩浇锹洌袄锩娴降资鞘裁?”
“你那只土土的、不值什么錢的雪花玉鐲子呀!彼迫换卮。
“?”
原來那天,他買回一種超滑的洗手液,一邊柔聲地哄我不要怕疼,一邊慢慢替我褪下玉鐲,再替我戴上一只鉆石鐲子,就是為了騙我的財產(chǎn)討好爺爺呀!我還以為他是嫌我的首飾土,丟了他的臉呢。
“那,小卡片上又寫了些什么?”我繼續(xù)追問。
“爺爺,奶奶曾告訴過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人世了,她的魂會住在這只鐲子里。”冷亦凡像在背抒情詩似的朗誦。
胡址!奶奶怎么會說出這種酸酸的文藝腔?冷亦凡這家伙想撒謊煽情也太沒文學水準了吧!
但我沒有罵他,我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亦凡,謝謝你!毕惹芭d師問罪的眼神已經(jīng)轉為溫柔。
“謝我什么?”他滿臉不在乎。
“謝謝你……體諒我沒錢買貴重的禮物!焙蟀刖渎曇羧缂毼。
“我哪有!”他翻翻眼皮,“我只是為了排解爺爺那個可憐老頭的思想之苦罷了。”
然后,不等我再說什么,他便竄到場中,與六個姐姐、六個姐夫嬉笑漫罵打成一片,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