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報社要裁員？”
困倦的早晨，一群懶惰的記者簽完到，本想又聚在一起展開八卦大討論，準(zhǔn)知駭人聽聞的消息從天而降，砸醒了所有的瞌睡蟲。
“應(yīng)該沒有錯，幾個長官昨天才開完秘密會議，做紀(jì)錄的陳小姐喝醉酒后講漏嘴的哦！”知情人士磨著指甲，不急不慢地透露。
“為什么呀？”地位岌岌可危的人們焦急起來，“報社效益不是好得讓人眼紅嗎？聽說，連廣告都已經(jīng)排到年底了，別的地方要到處去拉廣告，我們這里想找個縫登一條小啟事還得請廣告部主任吃飯才行呢。怎么……‘裁員’這種辭匯也會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
“唉，還不都是剛從美國調(diào)回來的那個總編！”知情人士嘆息，“新官上任，總想玩點新花樣，偏偏又不了解國內(nèi)行情，玩不了他在美國學(xué)到的那套，怎么辦？只好‘大興土木’，以顯示自己才華洋溢。聽說要先從我們娛樂版開刀，社會版、經(jīng)濟(jì)版過不了多久也難逃厄運，好多人昨天得到這個消息都已經(jīng)開始預(yù)備跳槽了�！�
眾人沸騰起來，罵的罵，嚷的嚷，還存有一線希望的，則應(yīng)酬兩句，大部分時間保持緘默，以防被總編聽到，連累到自己。
坐在角落里、遠(yuǎn)離人群，仍然冷靜面對電腦的只有夏綠—人。
她向來不合群，沒什么朋友，八卦新聞?wù)炻牭蕉淦鹄O，更無意參與。而裁員這種消息也是意料中的事。傳媒這一行，早已人才泛濫成災(zāi)，大學(xué)生年年畢業(yè)，老記者又遲遲不肯退休，偏偏公司有限，大家都努力往報社、電視臺鉆，不裁才叫奇怪！
“咦？綠兒今天沒去采訪？”一群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異己，于是圍攻起來。
自從上次報社派她去防問秦風(fēng)，可憐的夏綠就被誤認(rèn)為“�；庶h”，一時間，成為眾矢之的。昔日交情還算不錯的同事霎時疏遠(yuǎn)了不少，且酸酸的語氣和怪異的目光不時扔向她。
“綠兒這么專心，一大早，人家都還沒清醒過來，她就已經(jīng)開始寫稿了，沒注意到裁員這種小事也不奇怪�！敝S笑的口吻。
“人家有秦風(fēng)的專訪稿在手里，要裁也輪不列她，哪用的著擔(dān)心！”酸酸的口吻。
“我看綠兒是正沉浸在愛情的甜蜜里，所以對什么也不關(guān)心吧？”意味深長的口吻。
愛情的甜蜜？正在審閱的稿子不經(jīng)意漏掉兩個字。
不提還好，一提她就——肚子的氣。那個秦風(fēng)！那個莫名其妙的家伙！自從上次敲了她一頓晚飯后，她沒再去煩他，他反倒熱情高漲，三天兩頭往報社打電話或送花，還竟敢在別人代接電話時或者在花束附帶的小卡上，有意無意地留下自己的名字，于是，善于聯(lián)想的人們，馬上編造出一條“超級明星看上小記者”的特大新聞。
正想扭頭擺脫流言夾擊的困擾，這時表情嚴(yán)肅的姍姐走進(jìn)來。
“綠兒，你跟我進(jìn)來一下。”姍姐勾勾指頭，走入主任室。
夏綠前腳邁進(jìn)去，還沒來得及關(guān)好門，身后的喧嘩又起。
“我說她一定不會被裁掉吧！看，姍姐已經(jīng)提前跟她密談了�！毕矚g自詡為預(yù)言家的人說。
門內(nèi)，則是另一番沉寂景象，平時嘰嘰喳喳的姍姐，此刻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盯著夏綠，半晌無語。
“綠兒，你想好了，真不打算交那篇稿子？”
“稿子？”夏綠淺笑，“我不是早就交了嗎？”
姍姐不耐煩地敲敲桌子。“你少跟我裝蒜！你那篇印象記是什么鬼東西！沒見過秦風(fēng)的人都可以胡編出來，還要你來寫？不要肯訴我你跟蹤了他那么久，真的一無所獲？”
“但他真的無料可挖�！毕木G繼續(xù)裝蒜。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放過了怎樣的寶貴新聞，也許，寫了，她便可以一炮而紅，躋身“名記者”之流。但她自問是個有道德的人，從前觀看“普立茲畫冊”，憤怒于那個目睹小孩被惡鷹啄食，非但不伸出援于、反而只顧拍照的攝影記者。這樣的人，就算憑著一兩張恐怖的圖片得到大獎，那又如何？喪失人格的事，她做不來。何況，偌大一間報社，應(yīng)該不缺她這則小小的報道，大不了，這些日子以來的花費她自己出，不跟社里清賬，可以了吧。
“真沒想到，短短幾天，秦風(fēng)就把你迷成這樣，迷得你連自己是個記者都忘了！”姍姐氣惱她的手下如此不中用。
他真的迷住了自己嗎？不知道。但記憶中，那個陽光下觸動往事的傷痛眼神、那陳述往事時故作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還有那個黑瘦女人悔恨而憔悴的臉，飛入她的腦海，便如千萬縷的絲，綁牢了她的筆，讓她什么也寫不出來。何況，這篇稿子寫出來，也許會連累一個無辜的、會被丈夫毒打的女人。
“他一直不知遭我嫁人這件事……那天，聽人說，他在我家門口站了好久……”她只是情不自禁地不�；叵脒@個句子，在無人的射候，反反復(fù)夏，走火入魔般撩起心酸和……憐憫。
“唉，綠兒呀。你聽說了嗎……”姍姐轉(zhuǎn)了話題，語氣幽幽。
“聽說什么？”陷落沉思的夏綠抬起跟。
“那個……社里要裁員了。”
“剛才好像聽他們在說。”
“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時候，做出點成績是很有必要的？你進(jìn)社里也快兩年了吧？好像一直沒有太突出的表現(xiàn)，新來的總編似乎很排斥沒有突出表現(xiàn)的人。我不是逼你交這篇稿，只不過，如果不交……恐怕到時候我很難幫你說話，因為沒有……成績�！眾櫧氵z憾地攤開手。
夏綠吃驚地微微睜大眼。
是威脅嗎？這句活的意思是……如果她不交這篇稿，就有被解雇的危險？雖然，她沒料到一篇小小的稿子能有這樣大的殺傷力，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姍姐。一向和藹的姍姐，那個成天微笑著，在假日還會提著紅豆沙到公寓探望她的姍姐，竟忽然對她說出這樣逼迫的話語。
“無所謂。”她釋然地笑。如果真是因此被踢出報社，那也只能說她不能適應(yīng)這一行——“適者生存”，那個叫達(dá)爾文的老頭不是八百年前就已說過這話了嗎？跟不上環(huán)境的劣者，活該死吧。
兩天以后，這個回答“無所謂”的人，果然接到了一個人見人怕的白信封，于是，這個傳說中最不可能被解雇的人，第一個，抱著紙箱離開了報社。
站在報社的門口，烏云壓在頂上，似乎正有一場暴雨要下，夏綠看看天空，又看看灰塵揚舞的街道，有些怔愣。
她并非一個可以不在乎工作的千金小姐，房東等著她交租，銀行的存款由于平時恣意花用已所剩無幾，四年前，父母已隨哥哥移民澳洲，吃袋鼠排、玩無尾熊去了，只剩她一人，由于自己對新聞的熱情，堅持留在國內(nèi)。此刻，若打越洋電話過去訴苦，不說當(dāng)初苦口婆心勸她的父母，那位刻薄的大嫂恐怕又要奚落她一番了吧？
她……該怎么辦？
把手中讓她心煩的沉重紙箱往旁邊的垃圾桶一扔，夏綠穿過無人的馬路，此時，傾盆的大雨已經(jīng)下了，人們只顧站在屋檐下躲雨，所以路中無人，但她卻仍舊走著，仿佛頭頂是一方晴朗的天空。
◎◎◎
“咦，這不是秦兄！最近可好？”打招呼的人伴著紅粉佳人，一路春風(fēng)得意，旖旎而來。
秦風(fēng)停下步子，笑對這位油頭粉面的仁兄。若在平時，這類僅有數(shù)面之緣半生不熟的人物，他是一概不理的。只是，聽說……
“聽說李兄最近榮升《都市晨韻報》副總編，可喜可賀�！�
“哪里，哪里，只是——個副職而已，正主才從美國調(diào)過來……咦，這是端木大師的新作吧？不同凡響呀！”姓李的語氣淡淡，轉(zhuǎn)而仰視今天畫屜上景炫目的一幅作品。
“憑李兄這種資歷，調(diào)到新聞局都不為過，怎么……想必那位新總編背景一定挺硬吧？”秦風(fēng)知道，懷才不遇的人向來怨氣無處訴。無妨，讓他姑且充當(dāng)一下聽眾。
“社長準(zhǔn)女婿嘛，剛從美國拿了傳媒博士回來，嘿，搞新聞這一行，實戰(zhàn)經(jīng)驗最重要。”果然，幽怨的話語滔滔不絕，“就是說嘛，剛上任就大換血，搞得整間報社人心惶惶。”
“換血？”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
“唉，可不是，可憐了那些東奔西跑的同事，真想幫他們一把，可惜……我也是自顧不暇呀……”姓李的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秦兄，你那個……怎么說……朋友吧，夏小姐，她的事，你應(yīng)該聽說了吧？”
“夏小姐？”秦風(fēng)故作不解，繼而恍然大悟，“李兄是說夏綠小姐？沒錯，她訪問過我—兩次，也算朋友了。怎么，她出了什么事？”
“什么？她出了這么大的事，秦兄你居然不知道？”姓李的吃驚不已，“唉，我說……秦兄呀，人家—個女孩子為了你，丟了飯碗，你居然不知道？”
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只一下，秦風(fēng)便隱于藍(lán)黑的瞳中，嘴角仍掛著笑，語氣仍然云淡風(fēng)輕。“李兄，你這樣說，弄得我好大罪名；擔(dān)當(dāng)不起，她……到底怎么了？”
難怪，最近打電話到報社，都說沒這個人，送去的花也被退回。原以為是她故意躲著自己，沒想到……
“嘿嘿，都說秦兄是女人的殺手，上至八十老嫗、下至十五六歲的小妹妹，無一能幸免，果然沒錯。”姓李的拍著對方的肩�！澳俏幌男〗阊�，想必也是中了你的毒了。原本報社派她跟你這條線，挖點趣味新聞出來，沒想到，一個多月了，她居然—篇稿子也沒交。聽說，就連編輯逼她，她也誓死不從。唉，正好遇上大換血，社里一些小人平時就眼紅她，這下在我們那位駙馬總編耳朵邊不知說了些什么，可憐的夏小姐，只好抱著東西走人了……”
握著水晶酒杯的手晃了晃，繼而文風(fēng)不動。笑容不再灑脫，變得有些僵硬，但遠(yuǎn)遠(yuǎn)望去，仍不易察覺�！袄钚郑磥碚媸俏业倪^錯了，連累了夏小姐，早知道該把一些童年往事提供給她，免得別人說我小氣�！�
秦風(fēng)笑，對面的男人也附和著笑。
“呃……不知李兄那里有沒有夏小姐家的電話或地址什么的，害她遭殃，也該道個歉才對。”
“怎么？秦兄居然不知道夏小姐家的……”他曖昧地努努嘴，“我還以為你們很熟了。”
“只見過兩次而已，哪里就好要人家女孩子的電話？名片上列印的又是你們報社的電活，李兄，幫幫忙啦，上次那批紅酒口感如何？改天從法國遠(yuǎn)過來了，我再叫人送去……”
“不客氣，不客氣，”
酒杯放下，一指捏過對方遞來的紙條，看似無意地藏進(jìn)西裝內(nèi)袋，妥妥帖帖。沒人注意到，那酒杯上，有一個狠狠的指紋印，久久沒有褪去。
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個角落里，是兩個星期沒出家門的夏綠。
那日穿過滂沱的大雨，來不及哭，來不及鬧，她便發(fā)了燒，一頭倒在床上，昏睡十多天。這會兒，趁著明亮的陽光，她覺得自己也似活動活動手腳了。
于是，繞了幾個街區(qū)，漫五目的地走著，身后，有一輛銀灰轎車，從她邁出公寓便一直開動，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跟隨她。
身子閑晃著，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昨夜在電話里聽到的聲音——
“媽，是我�！�
“咦？小綠呀，怎么這時候有空打過來？什么事？”
“沒事。”她鼻音這樣重，聲音這樣啞，稍微細(xì)心些的母親都應(yīng)該察覺。
但是沒有�！皼]事？沒事你浪費電話費做什么……哦，聽到了，老公，是小綠。你先抱小勇下樓去，我對付兩句就過來……”話筒里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似乎沒什么耐心。
“媽，你們要出門呀？”
“小勇有些感冒，正要帶他去看醫(yī)生�！�
“哥哥和嫂嫂呢？”孩子不是應(yīng)該自己帶的嗎？
“他們已經(jīng)在車?yán)锪恕【G呀，媽沒時間再跟你講了，就這樣吧，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去交個男朋友，越洋長途好貴的……”
同樣是生病，一個全家出動，一個孤苦伶仃，況且，她還是發(fā)高燒，而對方，不過小感冒而已。當(dāng)初，父母眼里只有哥哥，現(xiàn)在哥哥成了家，可以不用操心了，他們的眼里便換成了孫子。她這個不聽話的女兒，活該在海洋這端自生自滅。
那時候，不愿跟著他們移民，大概也是有這種賭氣的叛逆心理，甚至懷著幻想——如果，如果她要留下，媽媽和爸爸是否會因為擔(dān)心她，也留下？可惜，那不過是幻想，他們還是走了，跟著哥哥，移民原就是大哥的主意。
現(xiàn)在埋怨這些，又有什么用？一直以來，不是相信自己能獨立堅強的嗎？怎么只生了一場小病，丟了一份不起眼的工作，就傷春悲秋？大概，人在受難的時候特別希望有個依靠吧。
哪里……可以找個懷抱，讓她靠靠，只一下，就好。
不遠(yuǎn)處，飄來剛出爐的蛋糕香味，勾起她多日未曾有過的食欲，立刻移動虛弱的步子，像是生怕慢了些，蛋糕就會過期似的。她不知道是哪來的動力，也許，有了可做的事，就算只是買一塊蛋糕，也能沖散她腦子里叫人痛苦的胡思亂想。
“小姐，麻煩幫我裝一塊�！敝钢粔K熱呼呼的誘惑，夏綠迫不及待地掏錢。不料，今天粗心，出來時忘了帶錢，只一張信用卡塞在皮夾里。
“對不起，我們這里不收信用卡。”賣蛋糕的妹妹滿臉不快，失戀了似的，冷冷地回答。
“不收？”夏綠環(huán)顧一周這樸素的小店，的確不像是有刷卡機(jī)的地方。“那……請問附近哪里有提款機(jī)？”她仍不死心。食欲已被勾起，無法說散就散。
“不知道。”蛋糕妹妹目光呆滯地望著門外，懷疑她是否聽懂了剛才的問話。
“可是……”還想說點什么，身后的幾個婦女已經(jīng)不耐煩地嚷開了。
“小姐，你到底買不買？不要妨礙人家做生意喲！”
“就是，小姐，我還要急著回家做飯，你可不可以別擋路！”
“小姐……”
她只好退了出來，被人潮一擠椎得老遠(yuǎn)，靠到一堵墻邊，才站穩(wěn)，誰知，虛弱的步子禁不起折騰，像是絆到了什么，一個踉蹌使她跌跪在地上，膝上頓時有血，滲流而下。而她的眼淚也在瞬間，跟隨著婉蜒而下。
被報社趕人的時候，她沒有哭，發(fā)燒的時候，她也沒有哭，此刻，只因為吃不到一塊小小的蛋糕，她竟然哭了。淚水，像是已貯藏多日，奔流不斷，顧不得跌跪姿勢的不雅，也顧不得街邊行人好奇的目光，她只是哭，一個勁摟著她受傷的膝蓋哭。
她向來自認(rèn)堅強，就算大風(fēng)大浪也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只是偶爾，偶爾為了某件小事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緒，就算被人看到，也只會覺得她好笑，不會覺得她脆弱。她最怕的便是人們說她脆弱。一個女孩子，獨自在社會的塵囂中打滾，若被認(rèn)為脆弱，將是死無葬身之地的。
“想吃蛋糕都想成這樣啦！”忽然聽到一個戲謔的笑聲，頭頂?shù)粝乱粋�巨大的塑膠袋，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這里，夠你吃了吧？”
夏綠揉揉模糊的眼睛，看到她心之向往的美食，還有一張久違的面孔。
“你……”她不確定站在面前的真是秦風(fēng)，還是陽光下的幻覺。
“可憐的膝蓋，你偏心的主人居然為了吃一塊蛋糕，把你傷成這個樣子�！敝钡侥且簧戆咨蓍e裝的人影蹲下來，掏出手帕，包裹她鮮紅的創(chuàng)傷，真實的觸覺才讓她相信自己沒有眼花。
手帕覆蓋著傷口，又引起一陣微痛，血是止了，而淚水止不了。
“喂，夏記者，哭上癮了？周圍好多人都在看你喔，不知道的會以為我們在拍八點檔電視劇……��！慘了！他們……會不會以為我是一個負(fù)心漢，欺負(fù)了你？快跑快跑，免得挨揍！”嘴里說要逃跑，腳下卻并不移動步子，反而跪下，變?yōu)楦瑯拥淖藨B(tài)。纖塵不染的白色褲管頓時一片塵灰，素來注重形象的男人這次倒渾然不覺，仿佛身上那套不是貴得要死的名牌，而只是幾十塊錢的地攤貨。
“到底要不要吃蛋糕？嗯？來，吃一塊，就不許哭了喔！”那家伙完全不顧顏面，當(dāng)眾剝一塊糕點遞到紅唇邊，見佳人仍然突得無動于衷，于是徑自咬下一大口，“是不是怕丟臉？沒事，本巨星拋磚引玉……唔，味道很不錯嘛，還不趕快來搶？男人吃東西都沒什么人性的啦，再不搶，就要見底了喲！”
她不由噗哧一笑，睜著紅紅的眼睛，含住他喂過來的糕點。嘴里苦苦澀澀，根本嘗不出是什么滋味。
“媽咪，他們是什么人？”一個過路的小孩看到這兩個跪在路邊，你一口，我一口，分食蛋糕的奇怪人物，伸出粉嘟嘟的指頭仰問大人。
“他們？呃……他們是模特兒�！蓖瑯优磺鍍扇松矸莸哪赣H，不得不胡編亂造。
“模特兒是什么東西？”
“就是拍廣告的，你天天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人就是模特兒。這兩個嘛……可能是幫蛋糕店做廣告的模特兒。”
咳，咳……秦風(fēng)瞪一眼那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母親，同時發(fā)現(xiàn)幾乎滿街行人都在觀看他們這對俊男美女的深情表演。
“綠綠，我們走啦，有人把我們當(dāng)恐龍看喔！本巨星可以忍受別人無禮的目光，但是受不了堂堂大編導(dǎo)被打入模特兒之流，走啦，走啦！”
不待回答，便攬住佳人的細(xì)腰，雙手一提，抱著她往那銀灰的房車走去。顧不得輕微的掙扎，和一聲受驚的嬌呼。
夏綠便這樣身不由己，引著這匹惡狼來到她的寓所。
“喂，大記者，你的房間也太狗窩了吧？不像你干凈利落的風(fēng)格呀！是不是我們走錯門了？”秦風(fēng)起沙發(fā)上一件換下的內(nèi)衣，邪邪地笑。
眼睛紅，臉此刻更是通紅，夏綠一把槍過她的隱私扔進(jìn)洗衣機(jī)，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屋內(nèi)多余的物品。
“喂喂喂，”秦風(fēng)按住急躁的她，“大病初愈，不可妄為，還是本巨星代勞吧，要不然等一下你昏死過去，別人會以為我潛入民宅行兇。怎么？不相信本巨星擅長做家事？”他袖子挽起，拿一塊花花的方巾罩在頭上，扮成家庭主婦模樣。
夏綠不由好笑，放任他拿著掃帚，從地板掃到天花板。
“哎呀！糟糕！”大約一個半小時后，當(dāng)屋里已明亮起來時，那個扎著頭巾的人忽然驚呼—聲，讓人以為他踩到蟑螂。
“怎么了？”躺在沙發(fā)上舒舒服服看完日劇又看韓劇的夏綠隨聲坐起。
“本巨星的衣服……居然會變色！你看你看，好奇怪，才一下下，就從白色變成灰色了�！鼻仫L(fēng)指著自己的身上，裝傻地說。
“哈！”心情已沒那么沉重的佳人傾城一笑，笑得對面的男子心花怒放，
“不管，不管，都是這邋遢房子害的，你要借洗衣機(jī)給人家用，還要幫忙燙平，人家才肯走喔！”他耍賴地逼迫主人，一待主人上當(dāng)點了點頭，便以飛毛腿的速度，自上而下把全身剝個精光，只剩緊緊的內(nèi)褲。
“你……你干么？”從不翻《花花公子》雜志，也沒看過如此活色生香裸男形象的夏綠，尖叫著捂住眼睛。
“洗衣服呀，”他賊笑。
“那……你……你也不用脫成這樣吧？”她雙手捂得更緊，生怕透進(jìn)一縷春光。
“純潔的小記者，不要怕羞，我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是了……喂，我已經(jīng)退出客廳了喔……我躲進(jìn)洗手問了喔……我拿你香香美美的浴衣把自己裹得密密實實了喔……”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有如細(xì)蚊。
夏綠舒了一口氣，放下汗?jié)竦碾p手。誰知，視線剛剛清晰，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叫，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那個騙子，他根本沒去洗手間，好端端地站在門邊笑望她，身上……身上連那件內(nèi)褲也不見了……
“綠兒，”低嗄的話語向她逼近，”我的綠兒，不要怕，看我，看看我。”
“走開！走開！”她踢著雙腳，不怕聲音驚動鄰居，只一心想趕走這頭色狼。
“真不想看？嗯？”他溫柔的唇貼至她的耳垂，舔吮著，挑逗著，只等她情不自禁的一聲喘息，“不看看本巨星的俊美？”
“不要……不要……”她想推開他，卻被摟了個滿懷。
“不看就摸一摸，模也一樣的�！彼铝藳Q心要吃定她，抓過她瑟瑟發(fā)抖的小手，熾熱的唇隨之覆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