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莊里的下人早就習慣慕容欽突然的發病,但第一次親眼瞧見丈夫臉色變得慘白的童羽萱,卻驚慌得手足無措,直讓恐懼襲上心頭而淚流滿面。
“欽,你不要嚇我!”她緊握著慕容欽的手,那種害怕失去他的念頭,不斷地在她的腦海盤旋。
才剛用過晚膳,一站起身,慕容欽的臉色突然像是血液被人抽光似的慘白。鎮定的慕容夫人及太夫人,立即明了發生了甚幺事,刻不容緩地命人去搬擔架,并讓慕容欽就近躺在長椅上,準備將他送進怡心軒休養。
蒼白的臉上擠出勉強的笑容,慕容欽用一絲微弱的氣息安慰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成串的淚珠還是不斷地涌出,她知道自己不該在他面前落淚、讓他牽掛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心疼,多希望自己可以為他分擔一些病痛,不愿見他如此痛苦。
慕容夫人也加入安慰的行列,撫著她的肩膀說道:“羽萱,別擔心,只要欽兒住進怡心軒,多吸一些雪紅檜的靈氣,便不會有事了!
縱使眾人都勸著她,她還是不放心地緊握著慕容欽的手,仿佛害怕自己的手一放,慕容欽便不再回來一般。
幾名壯碩的男仆抬來擔子,將虛弱的慕容欽抬上架上。
“快,送少爺去怡心軒!”太夫人一聲令下。
架子一起身,童羽萱還是握著他的手不放,跟著擔架子跑。
“羽萱,讓他們送欽兒進去,你就別跟了。”
“不!我要陪在相公的身邊,我是他的妻子,我不怕被他傳染!”她眼熱鼻酸,喉頭哽咽地喚著。
慕容夫人見狀,上前去攬住她說:“我的好媳婦,婆婆知道你對欽兒的關心,但這是欽兒的交代,我們就順著他的意思,別進怡心軒了!
“欽……”眼眶紅腫地望向慕容欽,她以無聲的眼神乞求著他的同意。
用盡全力搖了頭,慕容欽還是拒絕了她的要求。
“快放手吧,羽萱!讓長工趕緊送欽兒進去,否則會誤了時間的。”
慕容夫人的警告生了效,童羽萱聞言立即松了手。她知道一分一秒對慕容欽來說,都是生死的關鍵,所以再怎幺不愿意,她也不敢冒著危險,耽擱時間。
目送著他進去怡心軒,她趴在婆婆的肩膀上泣不成聲。
為甚幺上天這幺不公平?讓他這幺一個好人得了這種怪病呢?
過去她怎幺忍心詛咒他,她怎幺可以罵他是個病夫、是只癩蛤蟆呢?或許上天就是在懲罰她的罪過,才會讓慕容欽承受這般的苦痛!如今,她實在后悔,當初不該如此任性地欺負他、嘲笑他。
“別哭了,羽萱,我相信欽兒會平安沒事!蹦饺莘蛉伺呐乃募绫,安撫著她說:“自從欽兒有了那只雪紅檜后,發病的次數已比從前少了很多。你瞧,前兩次他不是很快就痊愈了嗎?這次,他一定也可以渡過難關!
“真的嗎?”噙著淚,她還是無法釋懷。
“小姐,姑爺他吉人天相,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他的!币娭疠嫒绱藗模t蕊不由得也跟著難過。
但愿如此!童羽萱的目光落在怡心軒的大門口,整個心思都隨著他飛進去了。
* * *
半夜,一陣鼓噪聲驚醒睡夢中的童羽萱。
她驚惶地起身,隨手抓了件長袍披在身上,踱出門外一探究竟。只見長工個個手持長棍,一副驚恐的模樣。她不安地問道:“發生甚幺事了?”
“少奶奶,剛剛有人看見一道黑影闖進莊內,我們懷疑是黑衣大盜,所以集合眾人準備抓這個江湖大盜!
童羽萱的心一驚!昂谝麓蟊I?”
“是呀!少奶奶,您還是趕快回房,記得將門拴好,別讓黑衣人潛了進去!
語畢,長工又匆匆離去。
黑衣人來了!他果真來了!他會記得她嗎?她會在這兒碰到他嗎?撫著心跳加速的胸口,不禁讓這些惱人的問題盤上心頭,占據不該再想著他的思維空間。
關上門前,她還不自主地探了探四周,雖然明知不可能,卻猶仍希望再見到他一面。除了遠處長工手持的燈火微微閃爍外,漆黑的庭院瞧不見任何移動的人影,最后在預知的失望中嘆了口氣,她才關上手中的兩扇門板。
忽地,一轉身,在還沒發出驚愕的叫聲前,她的雙唇就教一只大黑手捂住了。
“安靜,別出聲。”黑暗中有個低沉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還不能適應屋子里的黑暗,所以她根本無法看清闖入者的面目,但是這個永遠都無法讓她忘懷的嗓音,讓她一聽便知來者為何人。被一個強悍的闖入者挾持,她沒有半點的驚嚇害怕,卻還是心跳加速緊張得很。
她點著頭,讓對方明白自己并沒有出賣他的心意。當對方的手心稍稍離開她的朱唇時,童羽萱按捺著雀躍的心情,輕聲地說:“我知道你是黑衣飛俠!
對方悶聲一笑!皠e來無恙,童大小姐……不,慕容夫人,想不到我倆僅見過一次面,你就能把我的聲音牢記在心。”
這種似諷似嘲的語氣讓她好生怒氣。
“那你又何以知道我就是童羽萱呢?”
她實在不想對他生氣,但他就是有辦法把她激怒。
黑衣人連笑兩聲!肮贿是伶牙俐齒!想必慕容欽吃了你不少的苦頭吧?”
“關你甚幺事!我和我相公恩愛得很,不需你來操心!”
慢慢適應屋子里的微暗光線,黑衣人那對炯然有神的銳眼,倏地直射入她的眸內,而彼此親近的程度,讓她可以感覺到他勻稱的呼吸氣息。
“喔!是這樣嗎?原來我這幺快就被你攆出心扉了!”他暗示著她曾經說過的愛慕之語。
一股灼熱的紅潮染上雙頰,她又羞又惱地反駁著:“那得感謝你讓我及早清醒,不再作那些長不大又幼稚的夢!”套他曾諷刺她的話來還給他。
他沒有馬上反擊她的話,突然用一種陌生又異樣的眼神緊貼著她。
童羽萱被他這樣一瞅,瞅得非常不自在!拔!你干嘛不說話?”
笑意在他的眸中揚起。“我開始后悔當初沒帶你走了。”
她心頭微微一震!黑衣人這話是甚幺意思?這句話聽得她一臉迷糊卻又心驚膽顫。
“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很好笑嗎?當初是誰給誰難堪,又是誰說誰是長不大的小丫頭?現在說后悔,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若我說一點也不呢?”他的眼瞇成危險的一條線。
警戒的訊號在心底升起,她連忙推開離自己身子只有寸許的軀體。
“你這話是甚幺意思?”
“哈!哈!”他低聲狂笑。“你在害怕甚幺?怕自己又無力地屈服在我懷里嗎?”
“不要臉的東西!”揚起手來,她準備給這個輕薄之徒一記耳光。
手還沒落下,就被他半空攔截,而且還順勢反扣住她,讓她的身體不由得靠上了他的胸膛。
黑衣人不怒反笑!拔腋汩_玩笑的,何必這幺認真呢?”
她氣;5兀瑵M臉通紅卻煞是好看。
“誰跟你開玩笑!你再不松開手,我可要喊救命了,到時候家丁一進來,你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黑衣人非但不放開她,反而把她拉得更近!澳阏娴娜绦膯?”
危險!危險!這些警告不斷地在她的腦中浮起,她知道她得離這個狂妄之徒遠一點,否則,她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有甚幺好不忍心的?你是官府緝拿的要犯,為民除害,是每個善良百姓應盡的責任!彼噲D扭開被他反制的手腕。
“我做的,都是為了那些善良的老百姓,如果真要除害,你該去砍那些貪污的狗官,而不是來聲討我這個義賊;更何況,我現在正受著傷,你當真要我落入官府之手?”
“你受傷了?”她驚慌地問道。
“不然,你以為我怎會輕易讓人發現我的行蹤呢?”
是呀!黑衣飛俠不是來無影去無蹤嗎?若不是他受傷,憑慕容莊幾名武功爾爾的家仆,又怎會輕易發現他的身影?
“你怎幺會受傷的?你的功夫不是很了得,沒有人可近得了身嗎?”疑惑中,已透露著微微的關懷之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武功雖然不弱,卻也有棋逢對手的時候。下午慕容莊不是來了個杭州來的巡捕嗎?方才我就是與他在衙門交手,一不小心才會讓他傷我一劍的。”
“既然你已受傷,為何還要來慕容莊行竊呢?”
“我不是來行竊,我是來探望你的。”他的語氣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換上一抹輕柔的溫柔。
震驚的表情全顯現在臉上,童羽萱差點因這句話而讓心臟跳出了胸口。
“你別開玩笑了!”她試著躲開他兩團如火的眸光,好掩飾她心里的不安。
他親近地聞著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味,沒有再做任何解釋。然而這個動作,卻引來童羽萱的無比心慌。
“放開我,你受傷了,需要我幫你包扎!”受不了這種難耐的詭異氣氛,它趕緊找個話題來沖淡這種令人迷惑的奇異感覺。
出乎意外地,黑衣人竟應聲放開她!耙稽c小傷,并不礙事!
他并未說出受傷的部位,但透過微微月光,童羽萱已發現在他左手臂上的一處血痕!澳愕氖直圻流著血,你怎幺不早說呢?”她立即取出自己的手絹,為他包扎傷口。
“謝謝你,羽萱。”
在她輕巧的包扎下,黑衣人的眼眸愈來愈溫柔,愈來愈沒有她記憶中的輕佻狂野,取而代之的,是如慕容欽凝視她的深情眼神……慕容欽!一想起慕容欽,她的背就挺直了!她怎幺可以在慕容欽臥病在床的時候,和一個陌生男子獨處一室呢?尤其是一個曾經對她“非禮”過的男人!
“你快走吧!否則讓人發現你在這兒,對你、對我,都不是件好事。”當把手絹打了個結后,童羽萱急急離開他的身邊,轉身背對著他。
“的確不是件好事!”黑衣人走近她的身后!凹薜侥饺菁,你過得快樂嗎?”
她的肩膀微微顫動!翱觳豢鞓范际俏业氖,與你無關!我希望你今晚只是不小心闖進我的房里,而且,請你以后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好嗎?”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呢?”
他的話,使她更加顫栗。“我已經嫁給慕容欽了,當初你既然對我不屑一顧,現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已經說了,我后悔當初沒有帶你走!”
童羽萱轉過身來面對他,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住后退了一步。
“不,你不能后悔,這是你選擇的!我相公是個好人,請你別傷害他!
“你還愛我,對不對?”不顧她的抗拒,他龐大的身影罩著她弱小的身軀。
“沒有,我沒有!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她退到了梳妝臺前。
他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會再回來!
不!她不能讓黑衣人再回來找她,她不能讓慕容欽知道她與黑衣人這段糾葛不清的過去。
她轉身在梳妝臺的柜子里翻攪,取出一只鑲金絲的緞玉錦囊,雙手捧著它遞到黑衣人的跟前,以顫抖的聲調說:“黑衣,這是我的嫁妝,請你幫我將這些手飾換成銀兩,散發給那些沒有米飯吃的貧窮百姓!
黑衣人沒有推卻,從她手中接過那只錦囊,笑著贊道:“我先代那些百姓謝謝你,并告訴他們,還有一位慈悲的姑娘默默地做著善事!
別過頭去,她不想見到他眼中的異樣情愫。
“求求你,快走吧!待會兒巡邏的家丁就會回來這兒了!
他盯著她默默不語有片刻之久,最后才嘆口氣道:“我相信你也忘不了我,我一定再回來,讓你告訴我這個事實!”留下最后這句話,他微運氣功將窗欞撥動,然后輕盈地自敞開的窗口飛出,遁入漆黑夜幕之中。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童羽萱久久不能自黑衣人那句留言中回神過來。
他來做甚幺?擾亂她的生活、迷亂她的心思嗎?她都已經嫁作人婦,他這幺做有甚幺意義?更何況她已愛上慕容欽,又怎容許自己有背叛丈夫之心呢?
錯!錯!錯!
她不該讓他的身影纏繞著心頭,就算他真的再出現,她也只能以冷靜、平常的心來面對他,她不能再給他有絲毫的機會,來破壞他們夫妻之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情感。
* * *
夜,愈來愈深;而童羽萱的心,也跟著愈來愈沉。
一大清早,童羽萱端著清粥小菜來到怡心軒門口,打算親自為慕容欽送上早膳,不料在大門口卻被守門的家仆給擋了下來。
“少奶奶,請留步,少爺交代,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進入軒內!眱擅叶∩斐鲩L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早想到會被下人攔下,童羽萱馬上搬出剛剛在路上想好的計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說:“我是少爺的夫人,難道連我都不能幫他送個早點嗎?說不定他一吃我送的早點,病情就會突然好轉,我相信你們也希望少爺的病早點痊愈,對不對?拜托你們幫我開個門,讓我進去見見少爺,我發誓,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這樣,你們也不用怕被老夫人或太夫人責備了!
兩個家仆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一起聳聳肩,無奈地表示:“少夫人,不是小的不幫您,而是就算我們真的想偷偷放您進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呀!”
“為甚幺?”
其中一人比比門口的大鎖。“您瞧,這門上了鎖,就連小的都進不去,又怎幺讓少夫人您進去呢?”
放下手中的托盤,童羽萱跑到前頭,把門上的鎖頭仔細端詳一下,眉頭遂皺了起來。
“那鑰匙呢?鑰匙在哪里?你們怎幺可以把少爺鎖在里頭!萬一有甚幺突發狀況發生,這門鎖著,怎幺來得及救呢?”
“鑰匙在老管家的手上,他每個時辰都會進去探望少爺一次,所以少爺有甚幺狀況,他馬上就會去通知老夫人及太夫人!
童羽萱的眉頭鎖得更緊!這慕容欽是怎幺一回事?就算不讓別人進去,也不該把自己反鎖在里面啊!別說有甚幺三長兩短,就是想吩咐下人做事,別人也聽不到呀!
在求進無門的情況下,她只好氣急敗壞地離開怡心軒了。一路往鷥蓮閣走來,在半途遇上了前來尋找她的紅蕊。
“小姐,一大早就不見您的蹤影,真是急死我了!”紅蕊提起袖子,往額頭上拭拭滿臉的汗珠。
“瞧你,跑得滿頭大汗,有甚幺事這幺急呀?”現在童羽萱走路不再毛毛躁躁、活蹦亂跳的,所以,她反倒笑起紅蕊來了。
紅蕊左右瞧瞧,像做賊似的刻意壓低了聲音:“小姐,您可知昨兒個夜里,黑衣飛俠來過了?”
她當作是甚幺事呢!原來是這件眾所皆知的舊新聞。
推推她的小腦袋瓜,童羽萱捉弄著說:“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全莊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可能就是你了。昨天夜里莊里有動靜,全莊的男丁都出動起來巡邏,我被他們的聲音吵醒,才聽說有人發現有道黑影闖進莊內!
紅蕊臉上一陣窘紅。“原來是我睡得太沉,不知道昨夜里發生了甚幺事!我還以為小姐您還不知道,所以特地來告訴您的呢!”
“你是怕我想不開,跟黑衣人跑了是不是?”
“我——我是——”根據這幾天小姐和姑爺恩愛的模樣來看,是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但對這個甚幺事都做得出來的小姐,她還是不敢放一百二十個心!啊怯悬c怕小姐會想不開!”
“你放心,那些事都過去了,就算黑衣人看上我,我也不會跟他走的。”雖然昨夜黑衣人的話,讓她一早起來還心有“余悸”,但是一想起臥病在床的慕容欽,她的心意就更堅定了。
“看上你?他見過小姐嗎?”紅蕊狐疑地問。
“我是說假如,你別那幺緊張好不好?”她掩飾著。
“還好!不過就算他看過小姐又怎樣?姑爺一表人才又斯文有禮,他怎幺跟姑爺相比呢!我想小姐也不會將他那種江湖人放在心里的,對不對?而且我聽說,黑衣人已經離開蘇州城了,咱們沒甚幺好怕的了。”
“你怎幺知道?”
“聽早上去外頭采買雜貨的長工說的,他說昨天來咱們莊里的那個杭州捕快,一大早就離開蘇州,聽說是往紹興追黑衣人去了!
聽到他平安離去,她也算放下心頭的一個擔子,但愿他能一直平安無事,別教官府里的人逮到;也希望他能將她忘掉,這樣對彼此都好。
見童羽萱一直不說話,又看她手里捧著餐點,紅蕊疑惑的問:“小姐,您端著這早膳,要上哪兒去呀?”
說到早膳,她飛離的魂魄又回了神,唉地嘆口氣道:“還不是給姑爺送早膳去,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姑爺不吃?”這可奇怪了。
“不是!是我根本進不了怡心軒,連他的面都沒見著。”
“唉!小姐,既然姑爺心疼您,不讓您進去他養病的地方,那您就別執意要進去了,免得下人們難做,姑爺也不高興呀!”
“連你都這幺說!”童羽萱嘟起了嘴。
“少爺是為您好,您就多等個幾天,讓姑爺好好專心休養吧!”
算了!全家的人都聽他的指示,就算她想違背,恐怕也沒人支持她。
“對了,我聽說早上林師兄到慕容莊來找你,是不是鏢局里出了甚幺事?”她猛地記起來。
經童羽萱這一問,紅蕊竟臉紅了起來。
“不是,鏢局里很好,小姐不必擔心!
“那他找你有甚幺事呢?”
“是——是——”她支支吾吾。
這個林師兄是童莊主的四徒弟,人品不錯,武功也了得,十分受童山岳的器重。只因無父無母,至今都已經二十好幾卻尚未娶妻,童羽萱不知道他與紅蕊早在自己未出嫁時就已相戀甚久,所以這會兒一時還瞧不出紅蕊的窘狀是由何而來。
忽地,她像開了竅似的,頻頻窺著紅蕊的害臊模樣,才恍然大悟說道:“難道——莫非——你與林師兄……天啊!紅蕊,你怎幺不早說呢?我竟然被你蒙在鼓里,一點都不知情!”童羽萱從未見過紅蕊這幺嬌羞的模樣。
“小姐,我和展鵬沒甚幺,您別瞎猜!”紅蕊急急解釋。
童羽萱一副好玩的模樣。“都喊他展鵬了,還敢說沒甚幺嗎?從實招來,他是不是太久沒見到你,所以忍不住跑來這兒探望你呀?”
“不是!是他剛好路過這兒,順道進來探望小姐您過得好不好!背吨檗p,一眼就看得出她說謊的表情。
“喔!是探望我呀!那就奇怪了,怎幺不直接找我,而是找你呢?”
被問得受不了,無言以對之時,紅蕊才乖乖地求饒:“小姐……”
“好啦!不糗你了!”童羽萱翻了翻白眼,“噗時”笑出聲!傲謳熜衷蹒圻@幺快就走人了,他沒有邀你出去走走逛逛嗎?”
談別人的感情是說得輕松,一提到自己的,臉皮兒就薄了許多。紅蕊滿臉通紅,一臉窘狀。
“他約我下午去城里逛逛,說要幫我買胭脂盒。我跟他說莊里的事情忙,不一定出得了門,他說沒關系,要在莊外等。如果等到太陽下山了,我還沒出去的話,他才會心甘情愿地回鏢局去!
“甚幺?你竟然讓他在外面等,還從早上等到晚上!紅蕊,你未免對林師兄太狠心了吧!”童羽萱瞠目道。
“我叫他不要等,是他自己堅持的!
童羽萱有點受不了地搖著頭,然后推著紅蕊往外走。
“去、去、去!趕快出去,別讓師兄等太久了!”
“可是莊里……”紅蕊回過頭來,一臉猶豫的樣子。
“莊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更何況那些事都是你自己要幫忙的,所以你不在,自然有人會做。你還是趕快出去吧,免得師兄讓太陽曬得頭昏中暑了!
紅蕊浮起一抹羞赧的淺笑!靶〗悖f得太夸張了吧!”
“夸張?不會呀!不過,我怕他等你等得心慌意亂倒是真的!
“小姐——”
她向紅蕊揮揮手道:“不到黃昏別回來喔!”
眼見紅蕊有了好歸宿,就不能再將她留在身邊,耽誤她的青春。改明兒她回鏢局一趟,讓爹爹作主,好讓紅蕊與林師兄早日成親。
不過,想到日后少了紅蕊這個伴,她的日子可能要孤單許多了。
* * *
是夜,風中只傳來細碎的蟲鳴聲,大地仿佛跟平時一樣的寧靜。
但一道黑影卻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下,從微敞的窗外竄進了慕容少夫人的房內。
撥開羅幃,黑影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床前,以深情似海的柔眸,俯視著那張恬靜安睡的姣美臉蛋。凝視了一刻鐘后,夜襲者終于忍不住沖動,脫掉他慣穿的黑手套,以拇指輕撫過她潔凈光亮的臉頰,眼眸里盡是呵護與關愛的眸光。
然而睡得不熟的童羽萱,卻因這個輕觸動作而敏銳地驚醒。
“誰?”
當她睜開眼,驚慌未定時,入眼的卻是那個早該離開蘇州城的男人。
“黑衣?你不是已經離開蘇州了嗎?”
黑衣人沒有收回撫摸她的大手,亦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只用一種看得見的柔情贊賞著:“你連睡覺都美得令人眩目!”
因黑衣人的輕觸而心慌意亂,她連忙坐起身,欲擺脫他的輕撫。
“你怎幺會出現在這兒?外頭不是傳聞你已前去紹興了嗎?”
他嘴角揚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其實我一直都待在蘇州,沒有離開!
“但是這幾天并沒有竊案傳出,你沒有道理還留在這兒!”
“有!我有道理留在這兒,而且,那個道理全是因為一個美麗的女人!
心海隨著他的言語掀起了陣陣波動的漣漪,她緊咬著下嘴唇,以平撫浮動的情緒。
“黑衣,你這又是何苦呢?既然當初你在破廟里拒絕了我,為何現在又要回頭來找我呢?我已嫁為人婦,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或牽連,你實在不該再來打攪我的生活、紊亂我的情緒!
愛憐地挑起她肩上一綹烏亮的發絲,把玩在他的掌中。
“如果我能紊亂你的情緒,那代表你的心里還有我,是不是?”
她避開他灼灼如炬的目光!安皇!我愛我的夫婿,我愛我的家園,對你的一切情感,在你送我回鏢局的那刻起,都已煙清云散、化為烏有了。”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又何必怕見到我,怕直視我的眼神呢?”
“我沒有!如果有的話,那也是為了避嫌而已!
他輕笑兩聲!澳阍谡f謊,你絕對不可能這幺容易就將我忘掉,就如同我在破廟見你一面后,無法將你忘記一樣。”
這一字一句都像針似的刺進她的心坎。黑衣人說得對,她是沒有辦法忘記他,但是又何奈?她已是慕容欽之妻,慕容欽又真誠以對地待她,就算她不愛慕容欽,她也不該再和別的男人有藕斷絲連的關系,更何況她亦是如此深愛著他呢!
為甚幺?為甚幺上天要讓她同時愛上兩個男人?而這兩個男人也都同時愛著她呢?既然讓她嫁給慕容欽,為何還要安排她遇上黑衣人呢?童羽萱的心在泣血,她以無聲的淚,來表達她的痛苦與無奈。
她的淚教他心疼,他坐上床沿,伸手拭去她的淚水。
“別哭,你一哭,我的心就跟著柔腸寸斷!”
黑衣人的溫柔讓她的淚水更加泛濫。“不要!你不要對我好,我怕我會承受不起,我怕我會拒絕不了你!
“跟我走,這小小的慕容莊關不住你,你不適合待在這里埋沒青春,你應該跟我四處邀游、看遍天下!
不,不行!她的理智及時拉她回頭,她怎幺可以依在他的懷里哭泣呢?
用力地推開他的胸膛,捂著嘴嘶喊著說:“不!不要!我不能背叛慕容欽,求求你離開我,別讓我陷入痛苦的深淵!”
他眼眸里閃過一抹陰鷙!澳阏娴哪晴蹛勰饺輾J?那個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半點武藝的病弱書生?”
無庸置疑地,她噙著淚猛點頭!笆堑,我愛他!就算他不會半點功夫、就算他長年臥病在床,我還是愛著他。”
聞言,黑衣人突然笑了,?卻笑得有點悲凄。
童羽萱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的反應,抬起蒙朧的淚眼望著他。
“黑衣……”
他還是苦笑著,嘴里卻念著:“既生瑜,何生亮呢?”
但接下來的舉動,卻是教童羽萱更為驚訝!她瞧見黑衣轉身,動手掀開他蒙面已久的面罩!昂谝拢恪
黑罩已在他的手上了,他背著童羽萱低沉地說:“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實面孔嗎?”
是的!以前她的確想親眼看見他的真面目,但現在她的心猶豫了,她怕自己一旦知道他的長相,會更忘不了他,讓她更加痛苦。
“不,不要!我不要看見你的臉!”她甩著頭,雙手捂上了自己的臉頰。
黑衣人沖向前來,攫住她的手腕說道:“我要你看著我,我想知道當你面對真正的我時,是否還能這幺輕易地拒絕我!”
雙手雖然被他扳開了,但童羽萱的眼瞼還是緊閉著,就如同黑衣人說的,她怕她沒有勇氣去拒絕露出真實臉孔的他。
她痛苦著、掙扎著,黑衣人卻視而不見她的猶豫,一把攫住了她,給她一個深情而火熱的擁抱,然后又像旋風似的席卷她的唇瓣,將火辣辣的熱氣,透過他性感柔軟的雙唇,傳導到她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里。
起初她掙扎著、反抗著,但是黑衣人的強蠻卻不容她有些許的逃脫機會。他狡猾的舌尖乘機撬開她緊密的唇齒,溜進她的唇內,纏住她的舌瓣,在她神秘的空間里,翻覆起放肆狂野的風暴。漸漸地,她深陷在黑衣人的狂風暴雨中。禁錮后再解放的情感,如初擭得自由的燕鶯,讓她奢求黑衣人的擁抱、渴望黑衣人的熱吻,在他的懷中,她全然忘了慕容欽的存在。
迷醉在他熱情狂野的溫吻底下,她的靈魂隨著他的激情恣意奔放,而陣陣的浪潮將她淹沒在渾然忘情中,她的心、她的魂、她的理智也隨著被駭浪所淹沒。
直到他的大手游移到她敏感的背脊時,她猛地驚醒,才發覺自己正做著甚幺危險的事情!不!她不能!她不能背叛慕容欽,這樣的局面不是她所愿意的!
于是她再次掙扎、再次想要掙脫他的懷抱,然而,黑衣人卻加重他的力道,讓他們之間根本騰不出一點喘息的空隙。
就在童羽萱無力反抗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少夫人!少夫人!”家丁在門外急喚著。
激情的熱吻大大地降低了他的警覺心,但當第一聲敲門聲響起時,他還是迅速地跳出床外,住梁上一躍,伏身在黑暗之中。
突發的聲響,確實讓童羽萱嚇了一大跳。她先是一陣心慌,但很快地便穩住了情緒,將紊亂的發絲梳理整潔后,她才應聲道:“有甚幺事嗎?”
“小的聽到少夫人的房間有聲音,所以趕過來看看,是不是有宵小竊入。”
“沒——沒有,大概是我在作夢、說夢話,我這兒沒有甚幺事發生。”她拉著衣襟,神色慌張、聲音卻沉著地應付著。
“那小的是多心了。不好意思,少夫人,打擾您的休息,小的這就去別的地方巡邏了。”
聽見外面腳步聲漸漸走遠,童羽萱才掀開羅被走下來,將油燈點了起來。
“黑衣,你走了嗎?”童羽萱左顧右盼,尋著他的蹤影。
“沒有!”聲音是從梁上傳下來。
童羽萱抬起頭來往上一看,正好與剛要躍下的黑衣正面相對。
“慕容欽!”她驚呼出來,那裹在黑布幔里的臉龐,不正是她相公的容顏嗎?
黑衣身手利落地跳落在她的面前,對于童羽萱的驚奇似乎不以為意,僅深抿著雙唇,眼底里閃著高深莫測的眸光。
“我不是慕容欽!
不是?當他這幺否決時,童羽萱迷惑的表情布滿了臉頰。
燈燭輝煌,光影照在他的臉上,同樣高挑的身形、同樣俊逸的外表,除了他臉上留著胡茬、一臉粗獷外,童羽萱看不出這個男人哪一點不像她的相公。
“怎幺可能!你與慕容欽長得一模一樣,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震驚的神情逼退了她雙頰上的紅潮,她搖著頭,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
黑衣人的表情凝重!坝!世上多的是容貌相同的孿生兄弟!
孿生兄弟?童羽萱的臉色一下子抽白了,難道……難道他是慕容欽的弟弟?
“不,不會的!慕容飛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誰?為甚幺要假扮我相公的模樣?”慕容莊的每個人都知道,慕容老爺及飛少爺早在十多年前就命喪馬賊之手,如今怎幺可能再冒出一個慕容飛呢?
“我就是我,我從來也不需要假扮誰,倘若你不相信,可以摸摸我這張臉,是否有偽造的痕跡!
童羽萱雙手顫抖地撫上他線條分明的輪廓,輕輕地觸摸,沿著顴骨往兩旁試探,來到發鬢相連處,卻沒有尋得絲毫的破綻。
“不,不可能!你怎幺可以是慕容飛,你怎幺可以?”倏地收回停在他臉頰上的雙手,童羽萱沮喪又難以置信地往后退,直退到了墻角,眼里浮上受傷的眼神。
黑衣人跟著前進,一把攫住惶恐的她。
“如果你可以愛上我哥哥,那幺,你當然也可以愛上我!更何況在你未嫁給他之前,我倆早就有一段宿命的情感牽掛!
“既然你還記得我嫁給你哥哥,那你就不該再來糾纏我,難道你要背負起奪兄之妻的罪名嗎?我已經嫁給慕容欽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就算我的心里真有你,天理與道德也不容我有絲毫的背叛,這種違背倫常的罪名,我是承受不起的!”她嘶聲力竭地吶喊著。
他又恢復慣有的狂笑,忍著一抹傷痛說道:“這個家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除了我那個體弱多病的親哥哥之外!
在他深邃的黑眸背后,童羽萱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種模糊的悲傷,雖然黑衣人隱藏得很好,但是她就是可以感覺得到。而身心所受的沖擊,遠不及撫平他內心的傷痛重要。她卸下了刺?般的外殼,以柔和的口吻問道:“這是怎幺一回事?為甚幺只有欽知道你還活著呢?”
“如果你想知道這一切的始末,只要你肯跟我走,我會慢慢地告訴你;如果你搖頭的話,就去問我哥哥吧!他會告訴你一切的,F在你只要點頭或搖頭,讓我知道你的心意!
童羽萱的心里掙扎著。如果黑衣人這話是在破廟里時就說了,那幺她肯定二話不說就會跟著他走的;然而現在,她的身份不同了,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有一個可愛的家,縱然她還是無法忘情于他,但她怎能拋棄那個深愛自己的丈夫,而跟他離開呢?更何況他還是慕容欽的孿生弟弟呢!
她拉著衣襟,痛苦而艱難地拒絕了他,兩串淚在說話的同時滑下。
“你還是走吧!就當我們倆無緣,就算日后有機會再見,希望你能把我當作陌生人,忘了這段情。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更不想傷害你哥哥!
他掏出那條她為他包裹傷口卻已洗凈的手絹,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水。
“羽萱,我是心疼你,我不愿見你為了長年臥病在床的他而守活寡,你不該將青春埋沒在這里,慕容欽他不能給你的,我卻可以,跟我回鷹夙堡好嗎?”
鷹夙堡?好熟的名字……童羽萱在腦海里翻找記憶。
有了!那不正是前任武林盟主于振堂的碉堡嗎?原來黑衣人是鷹夙堡的人,難怪官府一直抓不到他。想那于振堂既可以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當然不是泛泛之輩。就算他現已退出江湖,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但在武林間依舊有強大的號召力。從這幾年黑衣作案干凈利落的手法看來,想必他已承襲了于振堂出神入化的超絕武功。
“你不該告訴我這幺多關于你的一切。”
“除了堡里的人以外,你是唯一一個,就算是慕容欽,也不知道我來自何處。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能讓你解開疑慮,為了讓你能安心同我離去!
童羽萱再次表白她的心意:“這輩子,我絕不會離開慕容欽。”
“你——”凝視著她堅決的目光,黑衣嘆了口長長的氣息!拔抑酪阋粫r接受這個事實很難,所以我給你一段時間考慮,過一陣子我再回來,回來問你的決定!
“不,不要!你不要再回來,我永遠都不可能答應你!”
黑衣人出其意外地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個吻,笑著否決她:“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然后像一陣風,倏地躍出窗外,消失在她的眼前。
童羽萱根本沒有機會反駁,她撫著被他親過的熱唇,心情竟是一片的空白。
慕容欽、慕容飛,天下如此之大,她怎會同時愛上這兩個兄弟呢?
天啊!誰來告訴她,她該怎幺辦才對?
* * *
自黑衣人走后,童羽萱整日落落寡歡,再也掬不起笑容。掙扎在這對兄弟間的痛苦,是無人可以為她分愁解憂的,所以她只有將自己關在踞龍樓里,借著整天寫詩畫畫,來發泄她無法傾吐的凄惘。
想想前些日子與慕容欽的恩愛,她的心便泛起甜甜的幸福。她知道她的選擇不會錯的,慕容欽是個可以依靠的好男人,他愛她、疼她,把她當作寶似的捧在手中呵護,還有甚幺男人可以讓她有如此的安全感呢?雖然他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怡心軒,但是一看墻上掛著他所題的詩,那感覺就仿佛看到他一樣。慕容欽的病不會阻隔她對他的愛,反而讓她更懂得珍惜彼此的相聚時光。
然而對黑衣人呢?她還是厘不清對他的情感糾葛,明明知道他是慕容欽的弟弟,她不該再想著他,但他離去前那句話像是起誓的諾言,卻又盤據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像個永無休止的夢魘,糾纏著她。
粉頰上浮起一層愁云,而眼眶里也打轉著淚珠,一時隱忍不住心里的惆悵,童羽萱便伏在案上輕泣了起來。在一陣宣泄、一陣哽咽后,她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初秋的午后有點涼了,而入睡后就更顯涼意。她的身子在冷風中,不自主地蜷伏在一起,以御風寒。忽地,迷蒙中她感到一股像暖爐似的熱氣將她包圍住,也像是暖暖的陽光籠罩著她,頓時全身的微寒消失了,她住溫暖的熱源靠攏過去,露出甜蜜安穩的一笑,又繼續沉睡在她的美夢之中。
原來是慕容欽將沉睡的童羽萱抱起,往書房里的床榻踱去。
方才他自怡心軒出來,便迫不及待地找尋他可愛的妻子,好慰藉這幾日分離之苦。當從丫鬟口中得知童羽萱在踞龍樓時,他踩著疾速的腳步住樓閣前來,而喜悅與興奮的表情統統掛在他的臉上。才想要給妻子一個意外驚喜,先在書房外偷窺一探,誰知,童羽萱竟趴在書桌上睡著了。他只好自我慰笑一番,以輕盈不吵醒她的動作將她抱起,在懷中端視著妻子沉睡的容頓,他露出會心的一笑,再走向書房內室的臥房。
他沒有將她放在錦床上,而是坐在床上,繼續懷抱著她,凝睇著她芙蓉如水的精致臉蛋,并以掌背輕撫著她的粉頰,輕輕柔柔地。多少夜里為她魂牽夢縈,他心疼妻子的孤單落寞,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著妻子,一直是他引以為疚的事情。
童羽萱夢見自己依偎在慕容欽的懷中,享受他的恩愛嬌寵。他用膩愛的柔光環視包圍著她,他在她的耳畔說著甜言蜜語,他的食指在她的臉頰上撫觸逗弄著她。然而,正當一切都看似幸福美滿時,黑衣人卻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不顧她的抗議,以強橫的手段將她帶走,而她的相公在手無縛雞之力下,只能眼睜睜地見她被別的男人奪走……
“欽,救我!”她驚呼著,同時也驚醒了,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手中緊抓著的,正是慕容欽的手腕。
“別怕,我在這兒!”拍著驚魂未定的她,慕容欽知道童羽萱作噩夢了。
尚未自夢中清醒,她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慕容欽還是黑衣人,因此驚駭地直往床邊退縮,她怕真的會被黑衣人帶走。
慕容欽當然不知道童羽萱作了甚幺夢,一見她如此驚慌失措的表情,他不免皺起了眉頭。
“羽萱,怎幺了?發生了甚幺事?”
待心頭一定,望向慕容欽那張有別于黑衣人長滿胡髭的干凈臉龐,她才恍然明白眼前的人是她真實的相公。
“欽,你痊愈了!你痊愈了!”當確認他是慕容欽后,一股思念的情愁遂涌上心頭,她投向他的懷抱。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緊緊地摟著妻子,掬飲思念。
“我好想你!雖然你就在慕容莊里,但是卻不能見到你,這種思念好痛苦、好難受!以后你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下次讓我進去怡心軒陪你,好不好?”她楚楚可憐的央求眼神教人看了十分憐憫。
他目光梭巡著她嬌小的臉蛋,并疼惜地捧著它說:“我也想你,萱。因為我的病而暫時離開你,是不得已的抉擇,我也想時時刻刻陪著你,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敢奢求你諒解,只要你接受我的道歉,我就感到慰藉了!
她纖細的手指貼在他的唇上!安灰f抱歉,這不是你的錯。誰也不希望自己有病纏身,你說是不是?但是我是你的妻子,當你生病的時候,我應該是在一旁照頓你,而不是為了怕染病上身而丟下你不管。因此,你不該也將我拒之門外,不讓我進怡心軒照料你!
他輕吻著她的手指說:“家里有一個病人就夠了,我不希望因為我而有第二個人倒下去,所以這種危險的工作,我絕對不會讓我深愛的妻子去做!
“可是……”童羽萱正欲反駁。
慕容欽迅速小啄她的唇!捌拮右犝煞虻脑挘瑒e再可是了!
眼見他執意堅決,童羽萱只好暫時放棄己見,再另尋機會向他要求。
把他端詳一遍,發現他的臉龐消瘦許多,她煞是心疼。
“幾天不見,你瘦了,待會兒我親自去廚房幫你燉野參雞湯,讓你好好補補。”
他瞇著眼睛笑著說:“這些小事讓下人做就好了,你現在最需要的工作就是讓我好好地把你看個夠,還有,一整天都陪著我!
才剛痊愈,他就這幺不正經起來,童羽萱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行!你要先把身子養好才行!
“鄭叔天天送補品到怡心軒已經夠補了,現在我走出怡心軒,第一件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抱抱我的娘子,及彌補這幾天虧欠她的寂寞芳心!
話剛說完,他就立即付諸行動,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溫柔的雙手在她的肩上及腰際游走,一下子,童羽萱的擔憂便在這種柔情攻勢中瓦解了。她不但迎接了他滾燙的舌尖,還毫不猶豫地反擊,對他主動獻上她的熱情、她的甜蜜,對于這種極度媚力的迷人誘惑,慕容欽感覺一股急漲的激情在身內里竄起,令他無法自拔。
“親愛的娘子,你再如此誘惑我,我真會不顧這里是敞開的書房而要了你!迸酥聘呱挠谖堑盟覆贿^氣來時,他稍微喘息地調侃著。
慕容欽半開玩笑似的警告讓她的緋紅漲到最高點,她不知自己竟會如此大膽地向他表達最裸露的愛意。
“是你先吻我的!”她不服氣地抗議著。
她這種柔情似水、欲語還羞的迷蒙神情最是誘人,慕容欽輕咬著她的下唇,低聲笑道:“我喜歡毫無掩飾情感的你,這讓我知道你對我的愛,已經毫無保留了。”
她雙眼;蟮赝,也望進他情感毫無保留的深情眸中。有一絲感動從心里逸出,她不該對自己的情感還有所猶豫,黑衣人的影子不該再出現她的腦海里!
平復了生理與心理的激情及渴望,他親昵地摟著妻子,廝磨著她的耳鬢問道:“我在怡心軒這幾天,莊里有沒有發生甚幺事?”
慕容欽這一問,她馬上又聯想到黑衣人。不!黑衣人曾造訪她的事情,不能讓他知道,她寧愿編個善意的謊言,也不讓她與黑衣人一段不該有的關系而傷害他們兄弟彼此間的感情。“沒有!這幾天,莊里很安靜,沒有甚幺特別的事發生!
慕容欽不疑有它,滿臉慰藉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對了,我爹從武昌回來了,我想回去鏢局看看他老人家,順便幫紅蕊辦辦喜事。”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情受到黑衣人的影響,她立刻轉了話題。
“喜事?”他一臉迷糊。
童羽萱笑著點點頭說:“我四師兄與紅蕊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他們倆早已相戀多時,若不是我這個當人家小姐遲遲未嫁,耽誤了她,她早該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這幺說,我也是罪人之一嘍!”一抹自嘲的微笑浮上他唇邊。
“怎幺說?”這句話,童羽萱才真的聽得一臉糊涂。
手指輕點她的小唇!岸脊治疫@幺晚才娶你進門,才害得人家也跟著耽誤青春呀!”
忘了他才剛初愈,一拳就輕輕地揍向他的胸膛。“臭美!”
慕容欽佯裝胸疼地揉著胸口!鞍ρ!好疼哪!”
童羽萱被他假裝的表情蒙騙過去,心直糾緊地自責著:“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會武功,禁不起捶打的!
隱忍著笑意,他滿臉的委屈。“那還不過來幫我揉揉!”
“嗯!”靠近他的身軀,雙手爬上了他的胸膛!澳睦锾?我幫你揉揉!
他一眼半瞇著,拉她的小手來到心口!斑@兒疼!
“喔!”她應了聲。
正當要輕揉他時,童羽萱冷不防地被他攫住,壓倒在床邊,成了名副其實的夾心餅。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受騙了。
“你好壞,騙人家!”輕捶著他的肩膀,她嬌弱地抗議。
不敢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于是雙手撐在床板上俯視著她,眼里還有點壞壞的笑意。
“不壞,怎幺騙得美嬌娘呢?”語畢,又左右夾攻,猛啄吻她的臉頰。
在他的騷擾底下,她似毛毛蟲般的蠕動著!皠偛拍氵說在這里不方便,現在又欺負起人家來了!”
他笑得更詭異。“我改變心意了,因為你實在美得令人無法自制!彼呎f邊在她的粉頸、耳后、肩上放肆著。
“討厭,別人會看見!”縱然她的身體已經因為他的挑逗而灼熱,她還試著提醒他。
在攻陷她美麗的曲線前,他低啞地耳語:“親愛的娘子,剛才進房時,我已將房門鎖上,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了!
“可是現在是大白天--”她的聲音愈來愈虛弱。
“我知道!辈辉俳o她發問的機會,慕容欽傾身封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