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臺北郊區(qū),一個寂靜的幾乎沒有人煙的社區(qū),在一棟平凡的公寓,約二十多坪的房子的客廳里,有兩個男人在抽著煙打著牌,而在這棟房子里,有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里面只有一張簡單的床和書桌。
床和書桌上,堆滿了東西,連地板都無法幸免,一仿佛是因為有人不想看到白色一般,就連墻上都噴滿了各式各樣的色彩,遮住了白色的墻面!
而在這個連空氣都顯得雜亂的空間里,角落邊有一只破爛的大行李箱,上面窩著一個漂亮的女孩。
這里沒有燈光,只有窗外霓虹燈透進的黯淡光芒。
可是,如此的暗夜,卻無法隱藏那女孩天生麗質(zhì)的美貌,她的眼神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優(yōu)雅和無助,俊好的容貌上滿是渴求,望著那一扇房門似在等人開啟,似乎是如她所愿,門扉在一個多小時后,終于開啟了。
“蕭婷,你找我?”進門的是一個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的女郎。
在她亮麗的五官上,明亮有神的大眼炯炯望著這個紛亂的空間,對這種不可思議的紛亂,她似乎毫無所覺,直到看到房內(nèi)的女孩,她那濃黑而有個性的眉,這才皺了一下!
“翎……翎姐,帶我走……”
“傻瓜!這里很安全呀!你要走去哪?”被叫做翎姐的女郎走向女孩,在她身旁蹲了下來。她的聲音低啞而帶著某種溫柔的中性;摸上女孩的頭的手,雖然柔軟,但卻讓人有著無可言喻的信賴
“他們會來、會來殺我的……”蕭婷看著她,眼神中充滿熱切與渴望,還帶著某種不知名的畏懼。
“別胡說了!卑自卖岬难凵癖荛_她的,她感覺蕭婷那種熱切的目光中,含有某種讓人窒息的力量。
“求求你,翎姐,帶我回去,我不要在這里,要死,我也要死在你身邊!薄
“別這樣……”白月翎站了起來,看到蕭婷的目光中,剛才那樣畏懼明顯的成了怨懟。
“為什么你不相信我?翎姐,我……”蕭婷從地上跪坐了起來,抱住白月翎的腳。
“不要說了蕭婷!卑自卖岬难壑斜派涑龀庳熀兔黠@的悲憐;“現(xiàn)在你的處境很危險,不是談那種事的時候,你要好好聽話……”
“借口!那全是借口!”蕭婷猛地打斷她的話,“你根本不愛那個男人,我知道,我是這么愛你……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愛?你說過,你對同性戀沒有偏見的!”
“是沒有。”白月翎放棄了,她知道跟蕭婷是不可能講道理的,她和她完全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可是,愛人不能強求……”
“不是強求……翎姐,你寧愿跟一個你不愛的人在一起,也不愿跟一個愛你的人在一起,你是在逃避……”
蕭婷看著她的眼神里,有明顯的控訴,控訴著她寧愿和一個她不愛的人在一起。
“蕭婷,你醉了。”白月翎拿開她的手,不再讓她抱著自己,她蹲下來,徒勞無功的想再用理智說服她。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每次……每次聽到了就想逃……”
“我沒有想逃……”白月翎搖著頭,突然,某樣掉落在破行李箱附近的東西,被她眼角的余光瞥見。
“蕭……這是誰給她的?阿鄭。”她放開女孩,撿起了地上的針筒,回頭對著房門大喊。
“什么事?白警官。”守在外面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立刻打開了門,好像早就在等她召喚一般。
“這是誰帶來給她的?沒有我的允許,為什么……”白月翎霍地站起身,憤怒的,讓站在門口的阿鄭不禁退縮了一步,他這一退,卻讓另一個高大的身影,落入白月翎的眼簾之中。
“是我!”
“組長?”
“上面說,只要她撐得到作證的時候……”緝毒組的組長姚任杰,面對白月翎控訴的眼神,卻能不帶一絲愧色的辯解。
“該死!你們想殺了她嗎?給她這種東西?就算要抓那些人,也不能這樣犧牲她呀!”白月翎拉著蕭婷的手,猛然將她拉離那個破行李箱。
蕭婷跌跌撞撞的站起了身,那纖瘦高姚的身影,足足比白月翎高出了一個頭。
但白月翎的氣勢,卻遠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來得龐大,她拉著蕭婷,就往門口走……
“白警官!”
兩個守在門口的男人都想攔住她們,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付諸行動。
“不要攔我,蕭婷是我的。走!蕭婷……”
蕭停卻在走到公寓門口時,驀然甩開了白月翎的手。
“蕭婷?”白月翎訝異的看著她,她的眼神竟然出奇的平靜,甚至還有某種哀憐的堅決!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可是,讓我愛你也這么困難嗎?”
“蕭婷——”白月翎不敢相信,在這種時候,她還得當著同事的面,回答這種問題?
“看不出來嘛!”身后姚組長的聲音嘲弄的傳來,“難怪你想帶她回家!”
“你……”白月翎回頭瞪了姚任杰一眼,再回頭道:“蕭婷,這個問題……”
“這不是問題,你該死的根本就不把我當一回事……”
蕭婷眼中某種深刻的悲哀和晶瑩的閃光,讓白月翎楞了一下,就見蕭婷猛然推開她,人已經(jīng)往樓梯間跑去。
“她逃走了!快派人去追,可惡!”姚任杰的大叫聲,讓白月翎從那短暫失神的一瞬間猛然回神,她第一個就往樓下沖。
“阿鄭,叫大伙起來去追她!币θ谓苓吔羞吀诎自卖岬纳砗笸鶚窍聸_。
“知道了!
@ 。馈 。
“那果然是蕭婷!”公寓的樓下,有四個貌似猥瑣的男人圍在對面的墻角,站在滿地的煙屁股中間。當那幾雙眼睛一看到那個高眺的身影奔出來時,仿佛看到了什么寶藏一樣,眼睛為之一亮。
“追上去!
“走!”
兩個人跟在蕭婷的身后;另外兩個人則有計劃的站在公寓外圈——蕭婷逃跑的那個方向前。
因此,白月翎二下樓,第一個撞見的就是他們兩個人。
“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跑出來?”白月翎身后跟著的姚任杰,一看到兩個男人就問。
然而,白月翎只是安靜地掃射了四周的環(huán)境,這兩個男人的出現(xiàn)讓她感覺很奇怪,但她故意忽略了心中那股隱隱的不安,閃過他們,朝另外一條黑暗的巷弄奔去。
此時,在另外一條巷弄里,有一輛車正朝外面的大馬路上開著,車里,嘴巴被捂著的蕭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支滿是白色混濁液體的針筒,對著她白皙的手臂注射。
“好!給她這一針應該就夠了?熳!”
兩個男人一替她打完針,在看到蕭婷的目光開始消散時,立刻放開了她,將她自車上推下,車子隨即開往附近的小巷,隱沒在黑暗的夜色中。
蕭婷一個人恍恍惚惚地走在夜里寂靜的大馬路上,身軀被昏黃的路燈圍繞著。
@ 。馈 。
深夜兩點多,龍馭驤一個人開著車,馳駛在三號國道上,他低頭看了看表。表面上的雷射影像顯示出江席雪母子三人笑意盈盈的臉龐,這也提醒了他,他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們了。
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他想著自己的愛妻江席雪,當她知道他要先到美國去安排住所時的那一股興奮樣,真是讓他心里頗不是滋味的,他原以為她會因他要離開她而難過,畢竟,他們結(jié)婚多年來,從沒有分開這么久過,但是,她臉上的笑容真是美,是他的錯覺嗎?這幾年來,他總覺得江席雪看來越來越年輕、越來越美,而他卻越來越蒼老、越來越依賴人?難道每個結(jié)了婚的男人,都會走上這種悲慘又甜蜜的下場。
但是,他這種悲慘又甜蜜的下場,本來是可以盡早享受的,只要他逮到他的小弟龍少曙那只鴕鳥的話。
龍少曙自從大哥龍曜溪辭掉了那個在聯(lián)合國總部緝毒組見不得光的工作后,就跟著進入那個組織里,開始從事大哥之前的工作!
原本他很納悶為什么像龍少曙那種終日不正經(jīng)又喜歡整人的個性,竟然可以勝任那種策劃權(quán)謀的大事,甚至出生人死的工作。
后來;他才知道,這全是因為龍少曙知道他有心栽培他進入龍璧集團的核心階層,日后可接替他在東南亞的職務,而他那個家伙天生就不喜歡重責大任,所以就……落跑了,但是,他真以為那種緝毒工作會比領(lǐng)導一個企業(yè)來得輕松嗎?
那個沒有良心的家伙!
記得那時他告訴龍少曙,他打算出國休息一個月,請他代理他的工作,龍少曙竟然只撇下了一句,“我沒有才能!本筒恢愕绞澜绲哪膫角落去了!直到上回和他聯(lián)絡上,他才說要回臺灣小住一個月,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
也許,他又窩到龍曜溪在臺東的家了吧!
明天,就讓于亥風下臺東去看看吧!好久不見這個幺弟,他確實有點想他。
才想到這里,驀地,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絆住了他的視線。
他煞住車,停在畫著白線寬大的馬路旁,閃了黃燈,他走下車。
不會吧!才剛想到龍少曙,他就出現(xiàn)了嗎?
那個穿著白色紗裙,長發(fā)飄逸的窈窕身影,看來幾乎跟現(xiàn)在人應該在臺東的龍少曙長得一模一樣,但是,龍馭驤無法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他那個打扮起來,美得可以去參加國際選美的弟弟。
他走向那個逐漸往馬路上走去的人。
“少曙,是你嗎?”龍馭驤在離那個人不到三公尺遠,可以清楚看到那個人的面貌時,訝異的看著那張熟悉又有些恍惚的臉孔,并驚覺到他竟然要往馬路的中央走去。
他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你瘋了,就算沒車也不能走在……你……你是誰?”
望著那一張和龍少曙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卻少了份刻意做作的嬌媚,而多了份純真惶恐的臉龐時,龍馭驤訝異的退了一步,但他的手卻沒有放開她——這個和龍少曙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他十分確定她是個女人,因為,在這個剛剛下過雨的臺北街頭,她那略濕的白色衣衫,完全展露了女人的柔美曲線。
“我?”
那女人純真的大眼睛里,閃著恍恍惚惚的眼神,她蒼白的唇,和冰冷的手,讓龍馭驤不由皺起了眉頭。
“小姐,這么晚了,你一個人走在街頭很危險,你住在哪里?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家!饼堮S驤拿出手機,才一撥鍵,就聽到那個女人尖叫了起來。
“不要!不要打電話……求你……不要!”
“好!不打!”龍馭驤眼明手快的收了線,這個女人的情況看來不太穩(wěn)定,顯然經(jīng)不起任何刺激。他悄悄按下了手機上的錄音鍵,處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商場上,任何詭異的情況都可能是某些暗地里的敵人想要中傷他的招數(shù)。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或是我打電話給你的家人……‘”
“我沒有家人……”那女人倏地哭喊了出來,瞬間癱軟在他的
懷中,“我沒有……我沒有家人……救我……救我……求求你……”
“你先冷靜一下!饼堮S驤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更何況,這個和自己的弟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看來非常需要幫助。他環(huán)住了她的肩頭,溫柔而不失禮數(shù)的說:“來!先到我車上,吹點暖氣,你看來似乎凍壞了!
手掌下的她在顫抖,一回到車上,龍馭驤讓她一個人坐在后座,開了暖氣,關(guān)上車門,確定她慢慢的平靜下來后,他正準備走到車的另一邊,上車送她回家。
但是,突如其來的一輛黑色轎車仿佛從黑暗中突然冒出來似的,對準了他的車直沖而來。
“該死!”龍馭驤幾乎來不及反應,那輛車就沖了過來,擦著他的車門而過,他被逼著一個翻身爬上自己的車頂。
“快下車!”他對著車箱內(nèi)大叫,那輛車一個緊急煞車,又掉回頭來,準備第二次沖刺!
龍馭驤人在車頂,他拉開后車門,想將后座的她拉出來,怎料那女人竟然縮到車子的另外一頭,猛搖著頭。
“該死!把手給我,出來呀!”
“下要!不要!”她猛搖著頭。
那輛黑色轎車閃著有如地獄火焰的車燈,狂放地又朝他們急沖過來。
龍馭驤從車頂翻身下來,半個身子進入車箱中,拉住那女人的手臂。
“快點出來……”他口中最后一個“來”字,震蕩在極大的金屬撞擊聲中——
緊接著,一片黑暗,擋住了他與外面世界的聯(lián)系。
一點兒都不痛!
他奇怪的想,他甚至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但也卻一點兒也不痛,相反的,他好像還看到了甜蜜又可愛的江席雪,帶著他們的兩個孩子,正快樂的走在加拿大的公園中,被一片翠綠色的光芒包圍著……
。馈 。馈 。
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了龍馭驤的私人秘書于亥風。
“你說什么?龍馭驤出車禍!”
“是的,車禍的車主姓名是龍馭驤,現(xiàn)場有他的身分證,但與他同行還有一名女子,我們目前還沒有查出她的真實身分,你是他緊急時的聯(lián)絡人是嗎?”
“是的!我是。龍馭驤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于亥風慌亂的找著床頭邊的金邊眼鏡,他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和燈架,但卻無暇顧及。
“你是他的家人嗎?”
“不是!我是他的私人秘書。”他套上一件慢跑外套,穿上長褲!
“那么請你盡快聯(lián)絡他的家屬,因為,他們兩人的情況都相當危急,我們急需確認兩人的身分,好為他們進行緊急的手術(shù)!
“緊急的手術(shù)?”于亥風的動作慢了下來,思考也漸漸慢了下來,不可能!龍馭驤在一個小時前才和他通過電話,要他幫他訂后天到加拿大的機位。
“是的!能麻煩你盡快通知他的家人嗎?”
“……”家人?他們家的人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只除了那個不男不女,幾乎已經(jīng)死了一半的弟弟外。
“喂?”
“什么?”于亥風一震,回到現(xiàn)實之中,“是的!好!我立刻通知!
掛上了電話,他沖出門,開車上了馬路,才用手機打電話給人在臺東的龍少曙。
電話響了約莫二十幾聲才接通,然后是——喀啦!砰!乒乓
在一連串奇怪的聲音后,龍少曙不帶任何嬌柔造作,純粹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出現(xiàn)了,“喂!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在臺東那棟美麗的建筑的空蕩蕩客廳中,一具意大利真皮沙發(fā)上,倒臥的正是半醉的龍少曙,為了要接電話,他不小心將鬧鐘和啤酒瓶全打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此時龍少曙眼中浮現(xiàn)的目光絕對不是善意的。
“你二哥出車禍了,情況很危急!”
“亥風?”龍少曙的聲音清醒了些,在聽到打電話給他的人是久未見面的于亥風后,他搖搖頭,試圖甩掉前一天徹夜狂歡的余韻。
“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次!”
“馭驤他出車禍了,我現(xiàn)在正要趕到醫(yī)院去,一個小時后,我會叫小飛機去臺東機場接你,你快點過來!
“什么?好!我知道了!”龍少曙現(xiàn)在完全的清醒了,他的聲音依然帶著成熟男人的低沉沙啞,“我馬上過去,有任何狀況,用無線電通知我!薄
“好!知道了!”
掛上電話,龍少曙沖進浴室,用清水隨便抹了把臉,將那頭略卷的長發(fā)在腦后扎成樸實的一束,再隨手套上一件丟在地上的牛仔褲,拿了鑰匙,就沖出門,開著他那輛已然破爛,隨時準備進廢車場報銷的小MARCH,直奔臺東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