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上午,臺北股市。
利多的假消息已經(jīng)外放,瞿吾森被人押解著,在甲板上跟邱老先生一起看著電視轉(zhuǎn)播。
「哼哼!還是你的股票厲害,我的產(chǎn)業(yè)就操作不出來這麼驚人的成績!估先藵M意的笑著。
瞿吾森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祁珊呢?」
「我已經(jīng)叫人去帶她出來了,不過,看到她時,你這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蠢蛋,可別太心痛呀!」
對老人來說,他真的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可以逼瞿吾森簽字讓出股票,看來愛上女人的人,果然都是笨蛋沒錯!
「還好!我再蠢,也比不上只知道靠綁架跟威脅賺錢的人!
他話里的嘲諷,引起了老人陰沉的瞪視,「你得意吧!年輕人!反正,你能得意的時間,也沒有我這個老頭久……」
看到瞿吾森陡變的眼神,老人的臉上又浮出了微笑。
他知道誰來了。
那個現(xiàn)在看來狼狽不堪的祁珊。
被綁了兩天,她動也不能動,渾身惡臭,手腳都是血,一只腳踝還腫得跟饅頭一樣。
「珊--」
瞿吾森被抓來後,第一次忘了身上的禁錮,只想沖到她身邊。
但卻又讓背後的人緊緊的抓住不放。
老天!他的眼中幾乎要冒出淚水,祁珊受的是什麼樣的折磨?看著那些人把已經(jīng)沒有力氣的她,就那樣推到甲板上時,他的心,頓時揪得像是被擠壓在一立方公分不到的地方。
好緊好緊!
看著她的嘴唇裂的滿是鮮血,渾身臟污。天呀!他不是承諾過要保護(hù)她?為什為還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祁珊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瞿吾森擔(dān)心的眼光,她虛弱的露出一個笑容,告訴他--我沒事!
瞿吾森轉(zhuǎn)向身旁坐在躺椅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的邱老先生!肝业降鬲z都不放過你!
他眼中的怒氣,狂然的像是地獄吹起的大火,伴著來自地府的陰風(fēng),瞬間吹的十月的甲板上,一陣焚熱,卻又讓聽到那句話的人,感到寒冷不已。
「呵呵!」老人的笑容有點勉強(qiáng),也有點氣憤,氣的是,自己竟然會因為瞿吾森的眼神而感到恐懼!
「那也得等幾十年後,我到了再說……」
想想不對!那他豈不是還會見到現(xiàn)在這樣恐怖的瞿吾森。他連忙改口:「不過,我會上天堂的!哈哈!專門為我這種人準(zhǔn)備的天堂。」
瞿吾森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老人。
直到看到他坐立不安,老人豁然起身。
「等股市收盤,就把他們兩個做掉。」他氣呼呼的道,最氣的還是自己,竟然被一個這麼年輕的人嚇成這樣。
「是!」
旁邊手下才傳來應(yīng)答,站起身的老人就看到癱在地上的祁珊。
一個邪惡的微笑浮在他臉上,「不過,先慢慢折磨這個女人給他看!宫F(xiàn)在站著的他,離瞿吾森遠(yuǎn)多了,感覺不到他身上那種陰寒而猛烈的氣勢,他就比較沒這麼在意,還可以想出這樣報復(fù)的手法。
瞿吾森沒有說話,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
該死!怎麼援兵還沒出現(xiàn),訊號發(fā)出兩天,他們應(yīng)該早就盯上了這艘船才對。
眼看對方有兩個大漢,架起祁珊的身軀,另一個看來樟頭鼠目的家伙,拿著一支木棍,要傷害祁珊,他更是著急!
驀地--
就像電影的場景一般,數(shù)十個穿著黑色潛水衣,背著機(jī)關(guān)槍的人,突然從船緣外翻身上來!覆辉S動!」
來的人用英文大喊,「我們是國際警察!诡D時,硝煙四起,現(xiàn)場一片混亂的槍聲。老人見狀,立刻下命令,「那家伙是人質(zhì),不要放開他!
眼看嚴(yán)重受傷的祁珊被丟下,瞿吾森還掙扎著想上前,卻被後面的人拉著跑。「該死!」
他才要反抗,卻被人踢倒在地,用槍指著他。
「全部不許動!不然我就殺了瞿吾森!
老人身邊有個秘書模樣的男人,這樣用英文大喊著。
不過,國際刑警似乎沒有很在意,槍聲照樣起,一樣有人接著倒下。
「你……!」
在混亂中傳來那令人熟悉的咒罵聲,砰!好大的一聲,瞿吾森看到祁珊拖著受傷的腳踝,猛揍剛剛說話的那個秘書,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拖著步伐,走到他和老人的位置前。
祁珊現(xiàn)在覺得自己像電影里的西部硬漢,要拯救愛人般的那樣有力氣,雖然剛才她幾乎到了昏迷的狀態(tài),而且這樣的角色扮演,好像也不太正常。
可是她不管!她要救瞿吾森!
因為他是她的,而她不能沒有他。
「放開他!」
她的氣勢萬千,像一只剛掙脫冊欄的猛虎,她手上明明沒有槍,可是這邊拿著槍的三、四個人,卻都被她的氣勢震懾,一時愣住。「可惡!你這個粗野的女人,我要殺掉你……」
被自己手下的樣子氣得半死,顫抖著的手猛然搶來旁邊一個人的槍,舉起槍對著祁珊要發(fā)射。
「不!」
砰!砰!
「不--」
第一聲是瞿吾森發(fā)出來的,他側(cè)著身子,硬是用身體去擋老人手里的槍孔,第二聲則是祁珊發(fā)出來的!
這兩天反反覆覆作的惡夢真的成真了嗎?
她沖向前,旁邊幾個伺機(jī)而動的國際刑警,也立刻一撲上前,抓住了老人跟他身邊那幾個大漢。
「不要哇!」
她抱住慢慢倒下的瞿吾森,「不要呀--」
瞿吾森落入她的懷里,看著他血流如涌的腹部,祁珊瘋了似的壓著他的傷口,可是濃裯的血液依然不斷的從她的指縫間流出。
「不要--你這笨蛋--」
好痛呀!原來他寫過這麼多本小說,形容得讓各個書評家贊美不已的,槍傷的疼痛原來是這樣的。
可是,這卻比不上他看到祁珊的淚水的痛。
他掙扎著抬起右手,想要撫去祁珊臉上滿布的淚水,他想說一兩句笑話,可是卻只能虛弱的牽動著嘴角。
「快來人--該死!快!」「救護(hù)人員!」現(xiàn)場吵雜的聲音,逐漸在瞿吾森的遺憾下遠(yuǎn)去。
他竟然沒能抹去祁珊的淚水。
一個月後,在北部一所高級的醫(yī)院里,出現(xiàn)一個女子。
她穿著簡單的襯衫跟牛仔褲,剛削短的俐落短發(fā),羽毛般的輕襯著她那有些蒼白的容顏。
她的步伐沉穩(wěn)而堅定,朝著醫(yī)院里最高樓層的特等加護(hù)病房走去。
護(hù)士們看到她,各個都跟她點頭打招呼。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她需要大家的支持,才能有勇氣去面對事實,面對那個已然昏迷一個月,卻還是處於危險狀態(tài)中的瞿吾森。
走進(jìn)加護(hù)病房里,祁珊換了無菌衣,才到那間完全隔絕的消毒病床旁。
主治醫(yī)生陳先生跟護(hù)士長都在那里,他們正在做對特等加護(hù)病房的嚴(yán)重患者,每半個小時一次的例行巡視。
「你來啦!」看到祁珊,醫(yī)生的眼中有點不舍,她的眼睛依然是紅腫的,一個對愛這麼執(zhí)著的女人,又有誰忍心打破她的期望?
「謝謝醫(yī)生!他今天比較穩(wěn)定了嗎?」
「嗯!他的感染沒有擴(kuò)散,這是個好現(xiàn)象,不過,你可別又在這里哭到昏倒,知道嗎?」
祁珊虛弱的一笑。
主治醫(yī)生告訴過她,這個年輕人早就沒有活下去的徵兆,他的腦波瀕臨靜止?fàn)顟B(tài),現(xiàn)在他的一切,只能靠呼吸器跟人工幫浦維持他幾乎等於消失的性命。
可是她不信邪!
她該死的就是不信,上天憑什麼把瞿吾森帶走?
他愛她!她也愛他呀!她要他活下來……在沒有親口聽到他說要走前,她不會放棄的。
「我愛你!」
在醫(yī)生跟護(hù)士都離去後,祁珊像過去的一個月一樣,跪坐在床邊,低頭倚著瞿吾森的枕畔,看著他沉睡中的容顏。
彷佛這樣子,就好像那幸福的兩個月一樣,兩個人沒有分開過,更沒有生離死別過。
但是不同的是,她現(xiàn)在可以說出這三個字了。她在他的耳邊低喃,就像是這個月來每天做的一樣,「你的胡子好長。∑饋砉我幌掳!我真的愛你!你聽得到嗎?」
每天回家盥洗時,對自己做的心理建設(shè),告訴自己絕對不在他的枕畔哭,絕對不要又流淚弄濕他的枕頭的話,似乎一點用都沒有。
「森!我愛你……」
祁珊每天在他耳邊低喃上萬遍,從來沒有停過,就像她的淚水一般,似乎也沒有流盡的那一刻,「森!我愛你……」
可是無論她怎麼呼喊,瞿吾森都不會回來了。她知道,只是不愿責(zé)承認(rèn)而已。
絕對不承認(rèn),因為如果連她都放棄了他,那麼就連醫(yī)生口中所說,瞿吾森會活下去那千萬分之一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森!我愛你……」
每一句,都帶著她濃濃的、真切的情感,傳入瞿吾森的耳中。
瞿吾森要多聽幾遍。
他奮斗了這麼久,才讓她承認(rèn)自己是愛著他的,他怎能不聽夠本就回去?
「你這個死囝仔,要讓阿珊哭到什麼時候?」
「婆婆?怎麼你還沒往西方走?」
瞿吾森其實是有點回不去,他也舍不得祁珊每天以淚洗面呀!
「往西方走?心里的事情不放下,往哪里去都是地獄啦!」祁婆婆生氣的說,「啊你的陽壽又沒盡,不趕決回去是在這里干嘛?」
「回去……」瞿吾森遲疑,「回去醒來以後,珊依然會在我身邊嗎?婆婆!我會拖累她的!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肉體的狀況,那樣的傷勢,不是十天半個月會好的,更別提,現(xiàn)在回去會不會被困在肉體里出不去,他都不知道。
「就算你是個植物人,祁珊還是會愛你的!蛊钇牌乓谎劭创┧男氖。
「可是我不想讓她這樣痛苦!
「那你乾脆死了算了!」
「婆婆!」
「本來!我的寶貝孫女不能這樣為了你,天天在醫(yī)院哭到?jīng)]力吧?你要死……就早點滾……」
「婆婆--」瞿吾森不敢相信,祁婆婆竟然這樣的無情!
嗶--
心律監(jiān)視器發(fā)出了警訊。
在瞿吾森枕畔的祁珊驚覺,「醫(yī)生!護(hù)士!」她大叫著。
不要!上帝!求求你!不要現(xiàn)在就奪走他!
祁珊心里的恐慌跟痛楚,是這麼真切的傳到了瞿吾森的心中。祁婆婆看在眼里,搖搖頭,「死囝仔!你們的緣分到盡頭了沒有?沒有人能說得準(zhǔn)的,如果你覺得盡了,就放手讓它走,不要這樣畏畏縮縮的躲在這里,看阿珊那樣,你也不好受呀!」
「……」
「醫(yī)生!」
「來!你讓開!」病床旁緊急的生命急救措施,又在瞿吾森的身體上,留下另外一次的焦黑。
「瞿吾森!求你回來--」
祁珊好痛!痛到無法言喻!這個景象在過去這個月,她見過無數(shù)次,可是每次都痛,痛在她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就這樣去了,還是掙扎著抱著那最後一絲希望。
「你答應(yīng)過要保護(hù)我的,你回不回來呀?」
祁珊一別以往在一旁安靜而緊張的看著,反而是放聲大哭了起來。不僅是嚇到已經(jīng)習(xí)慣看到祁珊一臉哀凄卻沉穩(wěn)安靜的醫(yī)生護(hù)士,更嚇到了瞿吾森。
「珊--」
「死囝仔!下去啦!」祁婆婆一腳踹過來。
「婆婆……」
「醫(yī)生!醫(yī)生!你看!」
護(hù)士在收起電擊器時,訝異的發(fā)現(xiàn)了腦波監(jiān)視器竟然有所動靜。
「什麼?」在一旁安慰著祁珊的陳醫(yī)師回頭看著護(hù)上,哭得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祁珊也逐漸停止大哭。
「腦波……腦波監(jiān)視器有反應(yīng)!」
「什麼?」這次的問句中帶著驚喜。
「真的!祁小姐!祁小姐!他會回來的。」
祁珊的愛情看在護(hù)士的眼中,哪一個不是為她心酸掉淚,現(xiàn)在,眼看就要有希望了,護(hù)士興奮的像是自己中了頭獎一樣。
祁珊膽戰(zhàn)心驚的跟著醫(yī)生走向瞿吾森的床畔,小心翼翼,深怕這只是一場夢境。
「唔--」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身體的瞿吾森,發(fā)出了他這一個月來的第一個聲音。
「太好了!」
「真的嗎?」太過於欣喜若狂,祁珊反而掩著口,瞪大了還有淚水在其中跳動的眼睛,看著在床上的瞿吾森。
「他真的回來了嗎?」
「冷靜點!護(hù)士,去請各?频尼t(yī)師們過來,安排檢查室,我要立刻檢查他的狀況!
「他會沒事的,對不對?醫(yī)生!」連護(hù)士都急著想幫祁珊確定狀況。
「還不確定!不過……」
醫(yī)生看著祁珊,臉上流露的是真誠的笑容,「如果這樣的奇蹟都會發(fā)生,那他應(yīng)該是會回到你身邊的……」
「森--」
祁珊這聲呼喚,包含著宇宙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擬的愛意……
「去你的!」
猛然敲來的響頭,讓在病床上打著電腦的瞿吾森,險些把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摔到一公尺以下的大理石地面。
「寫成這樣,你當(dāng)我是在演八點檔連續(xù)劇嗎?」祁珊瞪著霍吾森,「真惡心!不過是個小小的腹部擦傷,也敢給我在醫(yī)院里賴這麼多天?」
「很痛耶!」瞿吾森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要在腹部開刀的傷,可是他雖然不敢奢望祁珊有他筆下寫的溫柔的一半,但有個百分之一也好,而不是這種暴力女。
「干嘛?那樣看我干嘛?不服氣呀?」
「不敢!」
祁珊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這臭男人要溫柔的她,抱歉!在那天他受傷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這一輩子溫柔的份都用完了。
前兩天身體復(fù)原,回警局報到時,她還被所有的人取笑,甚至在網(wǎng)路上,都有熟識的警察替她宣傳,說祁珊變性了!
竟然會為一個男人哭得唏哩嘩啦!
他們甚至還有現(xiàn)場的實況轉(zhuǎn)播,那卷國際刑警拍的V8。
天呀!她的一世英名,經(jīng)營了二十八年的暴力形象,就這樣的毀在瞿吾森手里,他還敢期望她要多溫柔對他?
祁珊在旁邊削著蘋果,一顆富士蘋果被她削完後,只剩三分之一不到。
「給你!」她的溫柔是另類的。
看著那顆蘋果,瞿吾森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咬下第一口,「你要嫁給我嗎?」
他含含糊糊的語調(diào),讓祁珊嚇了一跳,她有沒有聽錯?
「如果要嫁,下次蘋果我來削!」
祁珊看著瞿吾森,又笑了,那種接著就要拔槍的笑容。
「瞿吾森!」
那間病房里,瞿吾森自己惹來的追逐,又讓他在醫(yī)院里多待一個星期,因為傷口裂開,需要重縫。
不過,這也好!
讓他在這種靈氣特別旺盛的環(huán)境中,以驚人的速度寫出了他這次經(jīng)驗的小說紀(jì)實。
出版社認(rèn)為一定會大賣,因為這本小說不僅有著驚報內(nèi)幕的驚悚消息,還有影射他跟祁珊之間的愛情張力情節(jié)。
那段情節(jié),不認(rèn)識的人,紛紛為之感動不已。
但是所有認(rèn)識祁珊的人,卻不斷地譏笑瞿吾森是癡人說夢,祁珊要是會變成那樣,那宇宙早就爆炸了。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雖然祁珊沒有給他像是小說中如此美麗的溫柔愛情,可是,祁珊卻在他們兩人的婚禮當(dāng)晚,累得半死的癱在床上時,突然對他說了一句話,「如果你真的傷得像你書里寫成那樣的話,你知道我會怎做嗎?」
「怎麼做?」
瞿吾森是新郎,比較沒有這麼累,他端來一杯水,遞給祁珊。祁珊還穿著新娘禮服,頭發(fā)凌亂,妝也不太能看了,可是還是他見過最美的新娘。
「我想我會揍醒你,讓你再也不敢隨便死掉。懂嗎?」
一口氣喝完那杯水,趁瞿吾森接過水杯的同時,祁珊突然拉住他的衣襟,給了他一個吻。
美麗的睫毛下,洋溢著幸福的愛情。
「所以沒有我的允許的話,」祁珊認(rèn)真的凝視著瞿吾森的眼睛,「告訴你,絕對不準(zhǔn)死掉!」
瞿吾森笑了,這才像是祁珊的愛情,祁珊會說的話。
而他是三生有幸……抑或是不幸?
竟然心甘情愿的,成為祁珊愛情中那個永遠(yuǎn)受難的可憐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