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潭的海面上被夕陽染成一片金黃。
亮橙色的海面上偶爾閃出幾道白金色的波光,眩人奪目。
夏末溫暖的海風輕吹向岸國,柔柔地拂過岸邊正兀自沉醉的踏浪中的邵蕾和西施犬們細密的軟毛上,至于貓兒露則是端坐在離海浪有些距離的石沙灘上,不停地舔著自己身上的短毛。
細碎的白浪拍向岸邊,邵蕾便領(lǐng)著九只狗兒順著海浪和海灘交錯的白色邊線跑,將原本整齊的白色海岸線踏散,讓水花飛濺在她稍長的裙擺,也濺濕了狗們原本隨風飛揚的短毛,但他們?nèi)钥鞓返谋寂茉诎哆,和浪花追逐嬉戲?br />
“小兔,別跑那么快,等等大家。 币恢豢雌饋硐袷菢愤^頭的狗兒細聲吠著奔跑在最前方,邵蕾出聲對著它叫喚著。
跑在后頭的狗兒們聽見邵蕾的叫喚,誤以為主人是指自己沒跟上隊伍,紛紛加速跟上最前頭的“林小兔”。
于是一群狗兒就這么快樂地相互吠著,競相往前撲向浪花,似乎在享受這種隨心所欲奔跑的舒暢,也在享受用爪子抓向浪花的樂趣。
人追得上狗的速度嗎?望著自己與狗兒之間愈拉愈遠的距離,邵蕾笑喘著停下步伐。或許柳宿辦得到吧!但秘書是絕對不可能追得上此刻正快樂嬉鬧的狗兒們的。
自從來到臺灣之后,它們已有多久沒像這樣盡情地奔跑了?她住校住了一年,偶爾放假時會回臺北帶它們?nèi)ド⑸⒉,但在臺北城里卻找不到地方讓它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子奔跑,現(xiàn)在搬到花蓮,情況才稍有好轉(zhuǎn)。
就讓它們自由地跑跑吧!反正待會兒再叫露娜去反它們帶回來就行了。
邵蕾慢步走離海水拍打得到的范圍,彎下腰微撩起裙擺,擰去裙擺上沉重的海水,然后直起身面對著金黃的夕陽,遙望向遠處的海平線。
真的好美!
遼闊的太平洋就像是沒有邊界般,無止境地延伸著一整片金黃。
這壯闊的景致讓多愁善感的邵蕾不禁為之哽咽。
怎么可能會有這么美景象!這一大片漾著代表幸福的橙黃色海面迫窒著她的胸口,濕潤了她的眼眶。
直到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邵蕾才驚覺自己的出神,也才聽見狗兒們漸漸接近的叫聲。
她側(cè)過臉,驚異的表情就這樣凝滯在臉上。
“對不起!毖矍安恢诤螘r出現(xiàn)的一位長發(fā)帥哥揚揚手中的相機,“剛才我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拍了幾張你的照片,希望你能原諒。我可以以人格保證,絕不會將剛才的照片公開,除非先得到你的同意。”
男子見邵蕾一雙柔媚的明眸只是怔怔地望著自己的臉,似乎沒聽見自己的話,所以伸出手在邵蕾的面前微晃了兩下!靶〗!”
“星……星宿!”邵蕾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眼前的男子額前微垂著幾綹齊肩的發(fā)絲,如星燦般閃亮的黑眸和俊秀的臉龐……簡直就像是星宿活脫脫從漫畫書中跳出來一般,讓邵蕾的心跳在一瞬間加速。
她的偶像就站在自己眼前,這教她怎么不臉紅心跳!
狗兒們一轉(zhuǎn)眼已來到他們兩人身邊,好奇地對著眼前這位帥哥搖尾巴。
從一開始看見站在岸邊的她,就教他移不開目光,忍不住用鏡頭捕捉她的倩容,之后更是無法自己地一步步走向她,直到此刻如此貼近地看著她,他才發(fā)覺她竟比自己鏡所能捕捉的還要更美!
這讓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不想放開她。
“你是星宿!”錯不了的,眼前的他就是她最愛的偶像,漫畫書中的角色──星宿!他溫和沉靜的氣質(zhì),和書中的帝王星宿簡直就像復(fù)印出來的。
“星宿?”俊帥男子不解地眨了下星眸,那模樣簡直要迷死邵蕾了。
“我們……做朋友好不好?你會很喜歡我的,我保證!”邵蕾毫無心機的央求著。
“朋友?”
“是啊,朋友!鄙劾倥d奮地紅著俏臉猛點頭,“我叫邵蕾,你叫星宿,那就這么說定嘍,我們以后就是朋友了。”她自顧自的說著。
出乎邵蕾預(yù)料之外,眼前的男子卻輕輕地搖搖頭。
“你不喜歡我當你的朋友?”仿佛遭受到嚴懲的打擊,邵蕾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
“不是!蹦凶蛹泵忉專骸拔业囊馑际牵也唤行撬,我姓解,叫解祁星!彼麖膽牙锬贸鲆粡埫f給邵蕾。
“星?”好巧!他一定就是星宿,命中注定的星宿!“你是攝影師?”
“只是自己的舉!苯(jīng)邵蕾這一提,解祁星這才想起剛剛他幫邵蕾拍的照片。“對了,剛才我擅自拍下的照片,等我洗出來,我會把下片和底片全數(shù)寄還給你……”
“不用了!”邵蕾巧笑地打斷他的話!岸冀o你,是你拍的嘛!”天,她發(fā)現(xiàn)她好喜歡這么看著他,他實在長得太好看了!
“這……不太好意思吧!碑吘顾麤]有經(jīng)過模特兒的同意就擅自拍攝。
看他又要推拒自己的好意,邵蕾只好拿出她拿來對付柳宿時屢試不爽的一招。
只見她裝出仿佛滿腹委屈的可憐樣,邊顫抖著肩膀邊啜泣道:“如果你不想要,就幫我把它們給丟了吧!”
“不!”她又誤會他的意思了!解祁星嘆口氣!拔抑懒耍掌視䲡簳r替你保管,名片上有我家的地址,隨時歡迎你來我家看照片!
這還差不多!邵蕾笑逐顏開的問:“我們是朋友吧?”
看著邵蕾的笑臉,解祁星直覺有陷阱,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點頭。
“那我想叫你星宿,你不會拒絕吧?”反正他的名字里也有個星字嘛!
“為什么?”星宿是什么人?對她很重要嗎?
一見他沒有立刻同意,邵蕾的眼淚又泛起。“你不愿意?”
天!他又惹她哭了!安唬也]有不愿意……好吧,你可以這么叫我!
她高興地大叫:“真的?”眼淚還掛在眼眶里呢!“好棒哦!”
她和星宿成了朋友耶!
這作夢經(jīng)常都會夢見的一幕,現(xiàn)下終于成真了。
她好高興!今晚,她想自己大概會興奮得睡不著覺。
“你在笑什么?”看她笑得賊賊的,解祁星不禁懷疑地慢慢轉(zhuǎn)了一圈,并不時低下頭檢視著自己全身!拔矣惺裁吹胤讲粚艈幔俊
“沒……”邵蕾急忙搖手,但掛在唇邊的笑意不減!澳愫芎谩!”邵蕾原本打算接下去的稱贊話語在瞥見解祁星轉(zhuǎn)身的同時斂去,轉(zhuǎn)為一聲訝異的驚叫。
這聲驚叫聲嚇了解祁星一大跳,他轉(zhuǎn)回身面對雙眼瞪得老大的邵蕾。
“你怎么……”詢問的話尚未來得及出口,眼前的邵蕾便已迫不及待地沖上前,一臉急迫地揪著他的衣襟。
“星宿,你的頭發(fā)……為什么……”邵蕾一句話也說不完全,顯然受了不小的刺激。
“我的頭發(fā)?”面對眼前邵蕾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解祁星真的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錯惹她生氣。
“你的頭發(fā)為什么是金黃色的?為什么?”邵蕾氣憤地吼道。
剛才看見他額前垂下的幾綹發(fā)絲呈現(xiàn)偏橙黃的色調(diào),她還以為是因為夕陽照射的關(guān)系,直到看見他整齊地束在及后的及腰長發(fā),她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星宿原來竟是一頭金發(fā)。
“這是……”他似欲言又止,“我去染的,最近流行嘛!”
解祁星言語間有些閃爍,但此刻氣憤的邵蕾無暇去理會。
“你……”只為了流行就把星宿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給染成金黃色?“不原諒……”像是在自言自語般,邵蕾搖著頭用日語說著!敖^不原諒!”她轉(zhuǎn)身奔離現(xiàn)場,留下一臉惋惜和莫名的解祁星。
這太過分了!邵蕾有一種嚴重被背叛的感受。
她的星宿有著溫柔的星眸和亮直的黑發(fā),絕不是搶眼的金黃色!
不是!他不是她的星宿!
絕對不是!
◇◇◇
臺北 陽明山
這里是人煙罕至的山區(qū),卻稀奇地有一幢豪宅坐落于此,占地廣闊,前后院有小面積的草地,但卻不是這座宅第的重點。
在這幢看起來古色古香的宅邸內(nèi)部,正如外表所給人的感受般,古典、靜默,以及缺乏生氣。
房子內(nèi)部的擺設(shè)雖然是精致典雅,卻也可以從整幢房子的氣息感受出它缺乏人氣,仿佛是座遭主人遺棄已久的古堡。
在燈光不甚明亮的二樓走廊上,隱隱地傳來緩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向前行,終于停在位于二樓正中央的一扇房門口。
叩、叩!兩記厚實的調(diào)皮門聲自桃花心木的門后響起,驚動了房里正專注于工作的人。
“少爺,用晚餐了!币粋蒼老的聲音傳來。
解祁星望了望自己忙了一個下午的成果,滿意地輕吁口氣。
終于大功告成!他果然沒看錯,她……“少爺,晚飯準備好了!鄙n老的聲音再度催促。
解祁星回過神,“好,我馬上下去!蹦抗庠俣日{(diào)回墻面上,贊嘆地再看一眼之后,他伸手將墻面上白色鏤空雕花的紗質(zhì)簾幕拉上。
出了門口,門外站著一位必恭必敬的清瘦老人,解祁星小心的關(guān)上房門之后,轉(zhuǎn)身對著老人交代:“祿叔,以后這間工作室,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
他點頭應(yīng)允:“是的,少爺,請下樓用餐吧!”
對徐祿來說,這間房子除了少爺就剩下他們夫妻倆,除了打掃之外,他們平常也不會隨意到各房間走動,倒是請少爺下樓用餐反而是他比較關(guān)心的事。要是讓少爺餓著,或是飯菜涼了委屈了少爺,他可是會對不起已去世的老爺。
邁步往樓梯走去,解祁星回過頭問:“祁辰回來了嗎?”他的語氣里盡是關(guān)心。
一聽見“祁辰”兩個字,徐祿的眼底立刻出現(xiàn)一抹不屑,但他嘴上卻仍是恭敬地回答:“二少爺還沒有回來!
“喔。”語氣中難掩失望。
徐祿真是不懂,同一天自同一娘胎出生的兩位少爺,怎么個性竟會是天壤之別?祁星少爺個性溫柔敦厚,自幼便善體人意,常能討老爺子的歡心,而祁辰少爺卻是自頑皮不受教,常氣得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
直到現(xiàn)在,祁辰少爺仍是個性乖戾得緊,每天在五光十色的生活中打滾,不到半夜絕不會踏進家門,常常是一早便不見人影。唉!沒能把他教好,真不知道自己死后要拿什么臉去見黃泉之下的老爺。
幸好還有祁星少爺!這是他多年來唯一感到欣慰的一件事。
祁星少爺是解家唯一的希望!
◇◇◇
二十七年前的陽明山上,人聲鼎沸的解家大宅。
杯光繽影,舞池香榭,喧鬧的談話聲中夾雜著此起彼落的恭賀聲。他們多數(shù)是政商界的達官要人,受邀來參加解家雙胞胎的彌月喜。
解氏是來自國外的神秘財團,雖然在臺灣本土并沒有做任何投資,但卻對臺灣的經(jīng)濟有著不容忽視的操控性力量,為此,各界名人今夜不惜推支所有應(yīng)酬來到位于荒郊野嶺外的解家,祝賀解家之主──解穆五十得子的大喜。
解家向來一脈單傳,本以為到了解穆這一代將會斷絕香火,卻沒想到在他五十歲這一年竟能喜獲麟兒,而且是一對雙生子!
這教解穆怎么不眉開眼笑?一場豪門夜宴自是免不了的。
就著夏日的夜空,那天際仿佛滿布著黑色絨布上的燦爛星子,解穆當眾豪氣地替雙胞胎命名。
星辰,便是他們兩兄弟的名。
一對健康的男嬰被抱至解穆面前,他的眼神中夾雜著復(fù)雜的情愫,一半是期許,一半是珍惜,因為他們是他妻子留給他的最后禮物。
宴會退出后,解宅偌大的書房內(nèi),只亮著桌前的一盞燈。
坐在桌后的解穆,心中五味雜陳地翻閱著手中的族譜,守候在身旁的,正是徐祿。
“祿!苯饽聞谛膭诹α舜蟀肷,如今又加上喪妻之痛,本不應(yīng)如此蒼老的面容上,此刻已是皺紋橫生。他略帶老花的雙眼瞇成一條細縫,目光停駐在第十五代的解家族譜上頭,困難地開口:“這是代表著懲罰退出了嗎?”
徐祿并沒有開口,但這已代表他的回答。很顯然的,他并不這么認為。
解穆嘆了口氣,“那么,為什么兩皆平安呢?”
徐祿仍只是恭謹?shù)卣驹诮饽律砗,不發(fā)言。
這一切若是上天的安排,問他徐祿也不會有個結(jié)果。
繼續(xù)翻閱著族譜,解穆的眉心愈發(fā)蹙緊。
第十五代,當時考中狀元的祖先解晉元推拒了皇帝的賜婚,衣錦還鄉(xiāng)準備迎娶自幼便和他如青梅竹馬般的丫鬟,卻在返鄉(xiāng)后驚愕地得知那女孩已死的消息。
當時家人和鄉(xiāng)民們只推說那女孩是因病身故,而他也信以為真,之后便在父母的安排下,與當朝丞相的千金結(jié)為連理。
一年后,丞相千金產(chǎn)下一名男嬰,全府上下均籠罩在歡欣的氣氛下。不料解晉卻在此時意外地從下人間的談話中,得知一個足以令他崩潰的事實。
“要是主母當年沒主張將懷有身孕的小靖處死以維護赴京趕考的少爺名聲,那么今天解府也該有個兩歲大的小少爺了!
乍聽此消息的解晉元雙眼暴凸,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他的母親,他最愛的女子,以及他尚未出世的孩兒……這教他情何以堪?教他今后有何面目示人?
最后他選擇自我了結(jié),在他前途正好的二十八歲,并且在遺書中寫下:為了處罰解家所曾經(jīng)犯下的愚行,他詛咒今后解家香火必一脈單傳,至三十代后方休!
自此以后,直至二十九代,解家果真代代單傳,一胎男嬰產(chǎn)下后,不是父親就是母親跟著死去,若是嘗試再產(chǎn)第二子的祖先,不是胎死腹中,便是在次子滿月前,雙子必死其一。
漸漸地,便不再有祖先企圖做此嘗試。
解家世世代代皆謹守著這個教訓(xùn)。
但奇怪的事發(fā)生了,在解家這受處罰的最后一代,卻莫名地產(chǎn)出一胎雙生子,而且均活過滿月……這一點令解穆頗為不解。
漸漸地,隨著男嬰的成長,解家人漸漸有了共識:兩個解家后代中,將來必只有一人能存活下來繁衍下一代!
而將來可能存活下來的那名解家后代,所有的人一致認為:絕不會是天性頑劣的小少爺,解祁辰,而是個性敦厚的解祁星。
“星,我們來比賽爬樹。”六歲大的解祁辰興匆匆地跑進解祁星的房間,卻看見他正和一個看來嚴肅的老師學(xué)英文。
“小少爺!迸畟驓獯刈汾s而上,“不可以吵大少爺念書!
解祁辰看了看女傭一臉歉疚地直對著老師道歉,再看了一眼與自己樣貌相仿、卻得成天關(guān)在房里念書的哥哥,他看見了他眼底的渴望。不由分說地,解祁辰?jīng)_過去拉著解祁星的手就往外沖,還撞開在一旁發(fā)愣的女傭。
才跑下樓梯,樓上女傭焦急的叫喚便自頭頂傳來!安缓昧,小少爺帶著大少爺跑了!”
他們才剛跑進大廳,便看見大廳中出現(xiàn)兩名男仆,一個跨步上前便擋住他們的去路,強悍地分開他們緊緊相握的小手,硬是將解祁星帶回書房,將解祁辰關(guān)進自己的房間里。
面對被無情的分開,他們并沒有叫喊,只是不時地以眼神交流!
解祁星的眼中滿是歉意,而解祁辰的目光則是充滿恨意。
晚上,他們忙碌的父親終于回到家中,而那早已過了他們兄弟上床的時間。
解穆又馬上進入大書房中繼續(xù)白天未完成的工作。
半夜兩點,傭人們早已熟睡,解穆終于完成工作,他放下筆,收拾著桌面上的文件,眼角卻同時瞥見在昏暗的書房一角,有個嬌小的身軀正對著他瞪著圓大的雙眼。
“什么時候進來的?”從那孩子不友善的眼神,只消一眼解穆便已分辨出站在那里的是他的小兒子解祁辰。
為什么同樣是他的兒子,祁辰卻總是對他充滿著敵意?從在襁褓中時便是如此,不論他怎么逗,祁辰不是不曾對他笑過;相反的,只要他一抱起祁星,他便會呵呵地對自己笑個不停。
漸漸地,解穆也就不再試著逗解祁辰。
然而,在解祁辰小小的心靈中,又是怎么看待父親對自己的疏離的?
原本屈身蹲在書房角落的解祁辰,晶亮的眼神變得陰郁而封閉。
為什么爸爸總是用這么冷淡的口氣對自己說話?他曾經(jīng)看過爸爸將祁星抱在手上舉向天空,那時的他絕不是像現(xiàn)在這種表情。
自己是不是做錯過什么?為什么總是得不到爸爸的一個關(guān)愛眼神?
見小兒子沒有開口,只是定定地望著自己,解穆嘆了口氣。“有事嗎?”難道這個孩子就這么討厭和他說話?聽見父親不耐煩的嘆息,解祁辰強自忍下哽咽的沖動。
沒想到爸爸連和他說話都嫌煩!
他曾經(jīng)躲在樹上乍見爸爸說故事給懷抱中的祁星聽,但自己卻從來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溫情……每每只要他一靠近爸爸或祁星,就會馬上被傭人帶開,并嚴厲地告誡他不要去打擾他們。
對于爸爸冷淡的態(tài)度,解祁辰要自己忍住別哭。
“為什么我不能跟祁星一起睡?”
從小,他便和祁星分房睡,不,該說是他被完全地隔離在祁星的生活之外!這讓年幼的他感到孤單與不解。
“你們得學(xué)著獨立!苯饽托牡亟忉專骸鞍职帜昙o大了,恐怕照顧不了你們多久。”殊不知自己的這種要求已被下人視作他放棄、隔離祁辰的意思。
“為什么我不能和祁星一起出去玩?”他的重點在于“不能一起玩”。
“因為你們得念書!苯饽乱詾樗傅氖恰安荒艹鋈ネ妗。
“我……”淚水匯聚于解祁辰的雙眼,他握緊成拳的小手不住地發(fā)抖。良久,淚水終于滾出眼眶,他大聲喊道:“我討厭你!”然后頭也不回地沖出書房。
這一年,他不過才六歲。
“什么?小少爺又逃學(xué)了?”
徐祿見怪不怪地放下話筒,并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動。反正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發(fā)生,要不了多主小少爺就會自己出現(xiàn)的。
老爺這趟出國要到明天下午才會回來,只要明天一整天看緊小少爺,別讓他又惹老爺生氣便行了。
屋外后院,一棵高大的榕樹上趴著一個小男孩,從屋外的樹上望進二樓主屋的落地窗內(nèi),他雙眼中流露著對親情的渴望。
這里是他逃學(xué)時經(jīng)常來的地方,只有這里能帶給他幼小的心靈一些平靜。
祁星正在房里靜靜地看著書,而他,只要像這樣在屋外看著,心里所有的不安便會一掃而空。
他知道家里的每一個人,包括爸爸,都只重視祁星,但他并不因此而感到生氣,因為他也最喜歡祁星。
可是他卻討厭家里每一個傭人,他們勢利地只懂得去討好爸爸最疼愛的祁星,為此,他會不時地制造些麻煩,讓他們頭疼。
逃學(xué)便是一例!他要他們焦急地到處找尋他。
但這方法最近已漸漸達不到他所希望的結(jié)果,因為那些傭人們知道,自己最多在晚餐前后便會自動出現(xiàn),而只要爸爸不在,他們甚至根本不關(guān)心他今晚何時會出現(xiàn)。
解祁辰看見祁星起身開門,進門的是他們的父親。
“爸爸?”怎么會?祁星說爸爸明天才回來的,不是嗎?
爸爸的臉色不太好看,八成是發(fā)現(xiàn)他逃學(xué)的事。解祁辰吐了吐舌,“誰教你們要把我跟祁星分開!”但是,他不知道爸爸今天會突然回來……他真的不想讓爸爸生氣,不想讓爸爸繼續(xù)討厭他呀!
為了讓兩個孩子能及早學(xué)習獨立,解穆刻意安排讓解祁星從小由家教教授課程,而解祁辰則和一般孩童一樣上下學(xué)。
解穆隨即又轉(zhuǎn)身走出房間,對著傭人們大發(fā)雷霆:“荒謬!一個才不過八歲的小孩就會逃學(xué)!你們這群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連一個小孩都照顧不好!”
他因生意奔波之故,常常不在家,沒想到自己的孩子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如叛逆。
從門縫中看見父親正在對著傭人們大發(fā)脾氣,解祁星悄悄地掩上房門,跑向大落地窗邊。
“辰!”他推開落地窗,對著大榕樹喊道:“辰,你在嗎?爸在客廳里發(fā)很大的脾氣,你快出來吧!”
如果他現(xiàn)在出去,一定會被爸爸打的。“我不要!”有著茂密的枝葉的屏障,解祁辰放了一百二十個心!耙悄惆盐业拿孛芑卣f出去,那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只要祁星不說,根本沒有人會想得他躲在這里。
“你真的在?”解祁星的臉上漾開了笑,“快下來,去跟爸認個錯就沒事,爸人很好的!
“我不要!”笨祁星!爸爸只對你一個人好而已,為什么你從沒發(fā)現(xiàn)!
“辰……”
“祁星,你在跟祁辰說話?他在哪里?”不知何時,解穆已進入解祁星的房間,并且聽見他在叫喚解祁辰。他氣憤地走向陽臺,對著陽臺外的一片空曠大吼:“不肖子,快給我出來,沒事學(xué)人家蹺什么課?不好好讀書,將來怎么出人頭地!”
“你只要顧好你的祁星就好了,管我這么多做什么?”看吧,爸爸就只會數(shù)落他!
“你……”聽見聲音從窗外的大榕樹上傳來,解穆為之氣結(jié),原來這個沒出息的孩子躲在那里,難怪里頭的那些飯桶找不到他!昂,看我不把你給揪下來!”說完,他立即轉(zhuǎn)身下樓沖向屋外。
“辰,你快下來,別惹爸爸生氣,爸爸年紀大了!”解祁星急道。
“不要你管!”解祁辰大喊:“都是你害的!他只是你一個人的爸爸不是我的,我死都不會下去的!”
他討厭爸爸,討厭星,討厭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