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之后,在萍兒的陪同下,蔚兒第一次踏出了纓珞宮中,準(zhǔn)備前往遠(yuǎn)揚官探望、照顧雷霆照。
雖然北漢地處南梁以北,氣候比南梁嚴(yán)寒許多,不如南方一般濕熱溫暖,但蔚兒發(fā)現(xiàn)整個北漢宮中似乎感受不到任何北方的氣息,這兒雖沒有南梁金玉翠肋、江山如畫一般的絕色麗景,但山遍植著許多妍麗醉人的花朵,綠樹郁茂、蒼籠地包圍著整個北漢宮中。
蹀變地一路走來,直到來到了遠(yuǎn)揚宮外,蔚兒的心霎時澎湃狂跳起來!
深吸了口氣,在萍兒的鼓勵之下,她跨進(jìn)了第一步……
而萍兒則是守在宮門外,等著蔚兒,再一同回到樓珞宮中。
站在雷霆照的面前,蔚兒微微朝他欠身。
“臣……臣妾,參見皇上!”
她的眸光一直微低地看著地面,即使來到了雷霆照的面前,也始終不敢將眸光正視著前方。
坐在檜木椅中的雷霆照目光灼灼、心神震動地緊鎖著眼前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她略顯憔悴的臉龐與更加單薄的身子令他心疼不忍。
他臉上隱隱浮現(xiàn)淡淡的痛苦,烏黑的眸中也透露出一絲絲的酸楚與情意。
但在冰冷的面具掩護(hù)下,他的表情是一貫的冰冷與冷漠。
昨夜的他,一夜無眠地站在窗前,黑眸凝望著瓔珞宮的方向,遙想著那與他如此接近卻又無法見面的可人兒。
不能見她的原因不只是腳殘而行動不便,而是他必須讓大家誤以為云蔚只不過是個如同鎖在冷宮般的皇后,根本博不得他任何的關(guān)心與情意——這樣方能保護(hù)她,保護(hù)她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怎么?朕會吃人不成?為何不敢抬起頭來?”他哼了哼聲,刻意一臉嘲諷地看著她緊張的模樣。
“不!臣妾,沒有那意思……”抖顫著聲,她顫巍巍地抬起頭來清靈的眼瞳對上他冰冷的眸光。
看著眼前這個偉岸挺拔的身影,蔚兒的心里驀地一震,不自覺的屏住了氣息。
她竟會以為她看到了“兆廷”?!
一樣的發(fā)色、一樣寬闊挺拔的身軀、一樣低沉魅惑的嗓音……
除去他臉上那張銀色的面具之外,一切一切,竟都讓她找到了兆廷的影子!
而她的心中卻也蕩過一陣陣針刺般的疼痛,這莫名、異樣的疼痛……是為了雷霆照身上的殘腿!
“怎么?嫌惡朕這條殘腿?開始后悔從南梁嫁入北漢宮中?”
他的眼眸中進(jìn)射冷焰的火花,透露出一抹凌厲之色。
“不!臣妾絲毫沒有這種念頭!皇上可別對蔚兒亂扣罪名!”
他冷酷的眸光令她一陣膽寒,她忙慌亂地澄清道。
“亂扣罪名……你是在指責(zé)朕,對你亂扣罪名?”沉了了臉,他冷聲地說。
“沒有!臣妾的意思不是這般啊,懇求皇上莫要誤會了蔚兒!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他的喜怒難測就令她渾身顫栗、慌亂無措不知如何應(yīng)對才能得到他善意的回應(yīng)。
“哼!”他問哼一聲,別過頭去。
“臣妾今早醒來之后,便聽到宮女提起皇上的傷勢。于是我前來遠(yuǎn)揚宮中,想照顧皇上的傷勢,或是暫當(dāng)皇上的雙腿,替皇上取用想用的物品!眽阂种闹袑λ涞暮ε拢噲D平靜地娓娓說道。
“照顧?哼!朕的傷勢有必要讓皇后親自前來照顧、充當(dāng)我以雙腿嗎?朕還沒有殘到無法走路的地步,不要把找看作廢人一般!”
他的嗓音飽含著怒氣!
“不!臣妾并沒有把皇上看作廢人一股,臣妄只是誠心希望能為皇上做些什么,減輕上的負(fù)擔(dān),如此而已!币Ьo牙根,蔚兒強逼自己漠視他冰冷的眼神,勇敢地說出她的心聲。
“哈哈哈……”雷霆照無法遏抑地狂笑,絲毫不以為然。
“又是一個惺惺作態(tài)的女人!你照顧我,不過就是想引起我對你的注意。圖個好皇后的名聲罷了,何必把話說得如此好聽!”
蔚兒倒抽口氣,渾身一僵!
她不懂,不懂為何雷霆照對她有如此強大的敵意?他話中句句帶刺、句句皆是誤解,難道他感受不到她的誠懇嗎?
“臣妾想照顧皇上并非是想圖個好皇后的名聲,而是覺得照顧自己的夫君是身為妻子應(yīng)當(dāng)做到的事!如今皇上暫時腿殘。蔚兒只是想盡自己的棉薄之力,幫助皇上罷了!臣妾懇求皇上莫要忽視蔚兒真心,蔚兒是真心想要照顧皇上啊!”深吸口氣,蔚兒再次輕啟貝齒,婉柔地說道,清靈大眼迎視著他盈滿怒氣的眼神。
雷霆照不屑地注視她那漾著柔波、清澈的大眼。
“難道你不明白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顧?真心?哈!對著個素未謀面的男子,你的‘真心’讓我覺得可笑!”他暗自將拳頭握得死緊,壓抑心中的悲痛,更加無情殘忍地說道。
“為什么要這么說呢?臣妾的確是真心想照顧皇上的生活,皇上是蔚兒的夫君啊,照顧夫君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她微皺著眉,滿臉不解。
“哼!好一個天經(jīng)地義,一個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啊!”他嘲諷地笑著,笑得狂肆。
靜靜地凝視著他狂笑的模樣,蔚兒似乎也慢慢地適應(yīng)了他種種不友善的態(tài)度。
她覺得他的不友善,或許是因為對一個永遠(yuǎn)踏在云端的天之驕子而言,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的他竟然殘了條腿,這對驕傲如他的君主,是多殘忍的打擊。
“臣妾無法左右皇上的想法,若皇上真認(rèn)為蔚兒是圖著什么目的,才愿意來到你的身旁照顧你,蔚兒也無所謂。只是希望皇上不會拒絕蔚兒的關(guān)心!
“呵!”雷霆照微微扯動嘴角,似笑非笑地瞅著她說:“既然你這么想照顧我,那你過來……”
他那詭橘難懂的眸光,令她心神一凜;打了個哆嗦。
她成慎恐懼地走向他……
她寧可他依舊勃怒地對待她,她還比較能掌握他的心思但突然轉(zhuǎn)變的他,那莫測高深的眸光令她害怕……
他邪魅地勾動眼神,一個用力地將她的柳腰摟進(jìn)懷中,單臂箝住了她的身軀,戴著森寒面具的臉龐逼近她的小臉。
“你在害伯?”嘲諷地淡扯嘴角,他感受得到懷中人兒害怕地微微輕顫著身子。
“我……”蔚兒感覺自己緊張地幾乎屏住了氣息,一顆心急遽地狂跳,渾身顫抖起來,她無法適應(yīng)與他如此的親密。
“你不是想照顧我嗎?來啊!朕要看你是否明白我需要怎樣的‘照顧’!”他暗黑的黑瞳中燃燒著烈焰般的火炬;邪肆魔魅的話里,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蔚兒困惑地看著他,她無法明白他話中之意。但他眼中的熊熊烈火與溫?zé)岬男靥帕钏械交艁y驚恐,想要逃離他的懷中。
“皇上,放開蔚兒好嗎?這樣臣妾無法照顧你啊!”她心中所想的照顧是服侍他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瑣事,而不是……
“哼……”他戲諺地哼笑出聲。“既然你這么喜歡惺惺作態(tài),聯(lián)也不介意陪你玩玩,你還有什么話想說嗎?還是你己準(zhǔn)備好要好好地‘照顧’朕了?”
噙著危險的笑容,他的臉龐直往她的小臉逼近。
“我……”她駭然地出聲,鼻間似乎嗅出了危險的氣息正逐漸地逼向她。
“沒話說是嗎?那就來‘照顧’朕吧!”他的眸間閃爍著逐漸高漲的情欲,嗓音粗嘎、暖昧不清地在她的耳邊低語:震懾在他迷亂的黑瞳之中,他暗啞的聲音令她一陣迷惑,濃烈的男性氛圍像極了她心愛的男子,在心神恍惚之際,她的雙唇倏地讓雷霆照給封住——“晤……不要!”他突如其來的吻令地恍惚的心神霎時轉(zhuǎn)醒,杏眼圓睜地瞪視著他冰冷面具下的眼瞳。
雙手不斷地掙扎,亟欲抵抗他猛烈的侵襲,緊咬著貝齒不讓他侵入——她答應(yīng)過她的唇、她的人、她的心是屬于“兆廷”的!
她絕對不能讓他侵犯。
分不清是想教訓(xùn)她,讓她早點知難而退;亦或是他貪戀著她唇齒問的醉人氣息,雷霆照的心神一陣狂亂熟悉的甜美襲上了他的心頭,此刻的他只想好好的品嘗她。
他的唇舌轉(zhuǎn)向她的耳際,濕潤地在她的耳緣來回游移,引起她一陣微微、淡淡的酥麻……
“蔚兒……”帶著暗啞魅惑的嗓音,他托佞幫猛地覆上她柔嫩的唇瓣,輾轉(zhuǎn)地吸吮。
那縈繞在她心頭濃烈纏綿的嗓音,與如此熟悉深刻的炙吻,令她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醉眼迷蒙的迷惑在他的煽情之中。
這氣息……是她愛戀至極的氣息啊!
“兆廷……”她微微弱弱地發(fā)出細(xì)細(xì)的聲音。
這微弱的聲音將雷霆照沉溺的神志倏地拉回。懊惱地在心中斥責(zé)自己,他竟不自覺地忘了他該守住的情意,放縱自己沉迷在她的醉人甜美之中,難道他想害死她嗎?!
該死!他頻頻地在心中指責(zé)著自己。
一改先前的溫清繾眷,雷霆照的眼瞳倏地變得深沉漠然,燃燒在眼中炙燙的火焰變得更加狂野。
噙著嘲諷戲諺的啤笑,他邪肆地睨向她說:“真是朕的好皇后。∵@樣的照頤才是你想要的吧!”
蔚兒迷離的心房在他冰冷嘲諷的語氣下猛地拉回。
她又驚又懼地膛大了雙眼,方才她竟會迷亂在他的吻中,甚至將他誤認(rèn)為是她心所愛戀的男子。
天啊!她怎會將如此懸殊的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不——”她惶惶然地驚吼出聲,使勁將他推開。如珠玉般的淚水滾滾流泄,所有的驚恐與痛苦全凝聚在那雙翳水瞳眸之中。
望著她驚懼惶恐的淚顏一股難以形容的痛楚與心疼泛濫在他的胸口之間。他很想走上前去緊摟著她,撫開她臉上的驚慌……
但他不能!
“收回你該死的眼淚,何必這么驚恐,方才你不也相當(dāng)沉溺喜愛?何必又裝作一副委屈可憐的樣貌,難道你喜歡玩這等把戲?”
聽到他充滿鄙夷的話語蔚兒斂下眼睫,緊咬著下唇。
他們兩人是如此的南轅北轍。∷鯐詾檠矍翱癖┑乃,是那溫柔多情的兆廷,天哪!難道她對兆廷的思念與愛意全是假的?
竟然連他的氣息、嗓音、神情全攪亂了,把他與這冰冷漠然的男子弄混在一起?不該。〔辉摪
帶著震驚與難堪,蔚兒柔瑟縮地頻頻后退,身子幾乎快撞到后方的梁柱。
緊握著雙拳,手指泛白,雷霆照硬逼著自己去漠視她的痛苦,他硬下心腸漠然的看著她,將對她的心疼硬逼進(jìn)肚里。
“別再裝著一副純真害羞的嬌弱模樣,方才平靜與我對峙、頻頻說真心想要照顧我的皇后到哪去了?何必呢?這般矯揉做作,只讓我覺得惡心!”
“我……”盈著晶瑩剔透的淚珠,滿腔的痛楚與不知所措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慘白著小臉,她用力地咬著唇,用力到滲出了點點血絲,雙唇泛白……
“臣,臣妾告退……”顫著聲,蔚兒雙腳有絲發(fā)軟地隨意欠身,倏地沖出了遠(yuǎn)揚宮中。
看著倉皇逃逸的身影,雷霆照痛苦她跌坐在椅中,無奈地垮下了肩頭。
他真的不愿如此待她、欺負(fù)她,可他別無他法,蔚兒能否明白他心中的痛苦根本不亞于她!
在他句句冰寒的話語中,他是忍受了多少的痛苦,方能讓自己絕然地漠視她的驚恐與神傷。
他心慟無奈地閉上了雙眼,此刻他只盼望蔚兒想照顧雷霆照的心思能在他這般對待后,打了退堂鼓……
“公主、公主別跑哪!等等萍兒啊……”
方才一直守在外頭的萍兒,見到蔚兒哭紅著雙眼沖出遠(yuǎn)揚宮,便立即跟在蔚兒后頭,氣喘吁吁地啞著聲喊看。
奪眶而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蔚兒緊揪著前襟,不顧宮中其他人異樣的眼光,跌跌撞撞地一路拜回瓔珞宮中。
她脆弱地哭倒在床榻上,心痛難忍地想著那教她思慕的兆廷。
跟進(jìn)宮中的萍兒,沖到蔚兒的身邊,焦急地問道:“公主,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會哭著沖出遠(yuǎn)揚宮呢?皇上欺負(fù)公主了嗎?”
蔚兒沒有理會她,她的全部思緒都亂在雷霆照方才魔魅的氣息之中;亂在她竟會以為他即是她思思念念的兆廷;亂在她竟然有絲沉醉在他激烈的炙吻與纏綿的嗓音之中……
“公主,別不說話啊!你這副模樣會嚇壞萍兒的啊!”萍兒慌亂地繼續(xù)問道,蔚兒抬起一張涸滿淚霧的小臉,哽咽說道:“萍兒,讓我獨自靜一靜,我沒事的,你下去吧!我休息一會,就沒事的……”
“這……”萍兒思索一陣!昂冒桑∑純壕拖认氯m外候著,公主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喚萍兒一聲!”
與蔚兒相處了幾年,她明白如果蔚兒不想說,再怎么逼迫她,她依舊不會對人吐露她心理的難過,因此萍兒決定聽從蔚兒的意思。
待萍兒己完全退出了瓔珞宮外,蔚兒方才坐在床邊,將身子蜷縮起來,獨自訥訥地想著。
“我到底怎么了?為何在見到雷霆照的殘腿時,心里會感到疼痛,好難過?”
“兆廷,你在哪呢?為何一個多月都不來尋我?我似乎已經(jīng)完全記不得你身上獨特清例的氣息、你纏綿餮猛的吻、你低沉惑人的嗓音、你強硬寬闊的胸膛……我似乎記不清你的一切了,否則為何我竟會以為雷霆照是你?你會生氣怪我嗎?方才我竟然會有這樣的錯覺,甚至沉迷在他的溫柔繾蜷之中……”
她的水眸充滿困恐、自責(zé),抽噎的聲音里透露著對兆廷濃烈的愛意與愧疚。
她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肩頭!罢淄ⅰy道我不夠愛你嗎?應(yīng)該不是的!”拔開垂落在眼前的發(fā)絲,她低哺著。
“我怎么可能不夠愛你?如果不愛,我又怎會終日思思念念著你?但為什么?為什么我竟然無法分辨你與雷霆照有什么不同?除了那張銀色的面具和他那嚴(yán)酷戲謔的話語之外,為什么?我竟會覺得你們好相似?難道我討你的記憶真的模糊了嗎?”蔚兒咬著櫻唇,干了又濕了的淚珠再次紛紛滑落。
“不!怎么能這樣啊……我怎么可能將對你的記憶給模糊了?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陰!你的偉岸身影也是如同烙印般地刻在我的心底啊,我怎么會……兆廷,你來找我吧!讓我再重新將你的一切牢牢記起;讓我不再把你與雷霆照兩人的身影重疊,雖然此生注定無法與你結(jié)為夫妻,但也讓蔚兒終生記得你。 彼男拿腿桓Z起一股無法遏抑的酸楚與渴望,無力地癱軟了身,伏在炕床上,止不住的淚水儒濕了繡枕與絲被。
這五味紛陳的復(fù)雜滋味,令她惶亂不安、令她恐懼,令她思念、令她落淚、令她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依舊能夠再去面對雷霆照?她害怕沉醉在他神似兆廷般的濃烈氛圍之中;怕自己會清不自禁地將對兆廷的愛意轉(zhuǎn)嫁到他身上;怕她終究無法掌控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