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黑風寨確實的地理位置一直是個謎,這也是它之所以能屹立多年不墜,官府大軍無法完全剿除的主要原因。
有人說黑風寨所處的黑風崖其實只是別名,實際上并不是什么山崖峭壁,其真正的所在地乃是一般平地村落,他們平日過的與尋常百姓人家一樣的生活作息,那些官府大軍老要往山里找,根本就是白忙一場。
但也有人說,黑風崖根本就是北方黑龍江畔的一處山陵,因為長年大雪,迫使當地村民不得不南遷,為生存尋求出路四處為家,以黑風寨為名四處覓食。當然,也有人相信黑風寨就位在綿延數百里的太行山脈中,與林木溪水為鄰,與山禽野獸為伴,除非有人帶領,否則進入黑風寨就如進入死亡迷宮,不用野獸啃食,光在那偌大的黑幕森林里打轉,就能要人的命。
黑風寨確實是在太行山脈中,然而,卻也非群居一處,寨里共分三堂五處,分別隸屬在左、右護法及鎮寨總管之下,各以所司職務分駐林間或山頭或者村落,每一個分支就像一處處離群索居的小村落,彼此間有特殊信號連系。
唯一范圍比較廣的村落,應該算是位于黑林河床旁與懸崖邊的三、四十戶人家,這里是風冽寨主與右護法及鎮寨總管主要居住地,一幢幢大小不一的木造小屋或前或后、或高或低地分布在黑風崖中。
在視野最好的懸崖高地處矗立著三個院落,每個院落中又各分列五到六間房屋,這三個院落分別為寨主、護法及總管所居住的地方,當然,還有一些仆役廚子。
其中,那個位處較偏右的院落后方,一幢不怎么醒目的樸實竹屋,孤孤單單地偎在一塊大巖石旁,這里原本是接待外客用的廂房,而今,根本沒人看出來它竟然是一間牢房。
楚清霧一臉疑惑地看著這間囚禁她的牢房,還是想不透為何那個山賊不殺她,反而將她關在這個典雅舒適的囚室中?再怎么笨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擺明了要對風冽不利,為什么那個叫崖奇的男人卻不一刀殺了她以絕后患,反而留下她?
難道他真的相信她是風冽女兒的鬼話?
不會的!從他眼神看出來他根本不相信她,那么,為何不干脆殺她呢?那個半面護法到底想做什么?
被囚禁了三天,讓她百思不解的就是這個問題。
在她仍在思索之時,“呀”然一聲,竹屋的門被輕輕推開。
“用午膳了,楚姑娘!币幻T壯黝黑的男人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并不愉快。
“你們家大護法呢?叫他過來!睆那巴肀凰腿脒@個竹窩之后,就沒再見過那個半面人,楚清霧不懂他到底有何企圖,為何就此避不見面。
“半個時辰后,我會再來收餐盤!倍诉M午膳的男子沒直接答她的話,只專心擺好飯菜。
楚清霧看看專心工作的男子一眼,原先冷漠的小臉蛋突然如春風一拂,變得嬌媚無比。
“這位大哥,如果我沒記錯您叫石虎吧!”前幾天記得一名小廝是這樣叫他。
“姑娘請用吧!恕在下不奉陪了!焙芸上У,送飯的男人似乎視若無睹她的芙蓉笑臉,飯菜擺好,人一轉,往門外走去。
面對他的無禮,楚清霧也不太在意,緩緩地步下床沿,嘴角輕揚,對著急速離去的背影說道:“你很怕我吧!所以急著想走!
如她所料,不用拉扯強留,年輕男子很主動的停下腳步。
不愿被看輕又不知該如何答話的石虎,只能瞪著一雙憤恨的眼神看著她。
楚清霧笑得搖曳生姿。“沒想到堂堂右護法身邊的一大高手,也會怕我這個弱小女子,這如果傳出去,豈不是很沒面子!
“別太自大,姑娘,如果不是護法交代不準任何人太靠近你,你以為我會怕你嗎?或許你可以在姜芽跟小三身上施毒,但絕對不可能在我身上得逞!笔⒏甙恋恼宫F他的不凡。
雖然護法一直告誡這個女人全身上下都是毒,但他就不相信被搜過兩次身后的她,還能搞出什么把戲,小三是定力不夠被她迷惑,而姜芽是因為武功太弱才會中她的道,而他,絕不可能。
楚清霧又笑了,越是過度自以為是的人越容易中道,這小子或許武功可以,但謀略……唉!就差了。
“這是當然羅!憑石大哥這種黑風寨一等一的高手,小女子那些雕蟲小技怎么耐得了您呢?您說是嗎?”說著說著,她竟對石虎拋出一眸傾城媚眼。
一向嚴肅的石虎突然發覺自己的臉上燃起一陣燥熱,他趕緊甩甩頭。
“收起你那些風騷把戲吧!這一招對我沒有用。”他久處山林之中,何時曾碰過像楚清霧這般世故圓滑的女人,明明知道這個女人惹不得,但身上屬于男人的特質還是不知不覺的出現。
微微收斂那陣媚得足以融冰的笑容,楚清霧蓮步輕移又更靠近他身邊些,當真變得正經不少。
“我哪敢對石大俠賣弄風騷呢!石大哥一身英氣逼人,少年老成,哪會看得上我這種市街酒婦,只是……就不知道咱們那個林兒姑娘她爹,是不是看得出你這位少年英才的心思,了解你的心意?”如果那天阿三暗指的話沒錯,這個純情男人應該對咱們的林兒姑娘頗有愛意。
“你胡說什么!我哪有什么心思,大王更不需要了解我的心意。”石虎的臉紅心慌及欲撇清關系的表情,正合了楚清霧的意。
“我想你口中的大王應該是風冽吧?”小魚兒要上勾了。
石虎瞪她一眼沒吭氣,間接肯定她的猜測,心里卻百思不解為什么這個妖媚女人會知道他對林兒的心意。
“記得你們那個崖護法說風冽已經死了,照理說,你根本不用擔心他的想法,但從你的眼神看起來,似乎讓你最困擾的就是風寨主的心意,我說對不對?由此看來,他應該還活著吧,怎么著?他比較屬意崖奇當他的乘龍快婿對不對?可憐你的心思將付諸流水!
“請用膳吧!楚姑娘!睆娙讨鵀l臨爆發的情緒,石虎撂下這句話后,幾乎落荒而逃地沖出門外。
※ ※ ※ ※ ※
石虎一走,楚清霧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那憨小子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透露了風冽沒死的秘密,這個功勞值得讓她饒過他,她壓根不相信崖奇說風冽死了那一套。
雖然還是沒問出風冽確實的下落,不過黑風寨是他的巢穴,這只老狐貍終究會回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要不是被那個崖奇點了麻穴無法運功,否則她一定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楚清霧在圓桌前坐了下來,呆望著石虎送來的一碟碟小菜,肚子卻一點胃口都沒有,風冽沒死是確定了,如她所料,一切都是崖奇故弄玄虛的把戲,到底要怎樣才能打探到風冽的下落呢?
這些送飯的手下個個噤若寒蟬,連被下毒都還是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今天經過石虎這一次不小心失言,下一回想要問出什么就更不容易了。
而想從那個敏銳過人的右護法身上得到答案更不可能,他在她面前所表現出來的冷靜與驕傲,都與她過去所遇到的那些俗人不同。那個男人在這場游戲中一出場就占了上風,不僅輕易的看透她的把戲,更拆穿她的假面具,想起那個冷面護法,她的心便莫名其妙又一陣抽搐,兩年多來見過男人無數,就只有他讓她有股莫名的緊張,無法掌控,從三個月前他出現在她店里起,到前天對手之后,那份難以親近的感覺,都令她生畏,這個男人既冷靜又聰明,是她畢生所遇到最大的敵手。
他的冷漠、驕傲,也仿佛讓她看見了自己。
想起他看她的眼神,楚清霧突然感覺胸口一悶,全身不明抽搐燥熱起來,為什么他給她的感覺總是這么強烈直接,甚至令人無措?
摘下鐵模面具下的那張臉會是怎樣的容貌呢?是刀疤,還是猙獰?
冥想中,房門再次被打開,一名淡妝布衣的中年婦人,在兩名妙齡少女的簇擁下走進屋子。
“你就是風騷娘子?”一踏進門,那婦人先對她頷首一笑,態度不像那些送餐人般冷淡,反倒是一臉和善。
楚清霧沒答聲,好奇地看著這個全身充滿高雅氣質的女人,可確定這女人絕對是黑風寨的人,身份地位還不算低,不然不可能這樣自由進出牢房,并且還態度從容,只是她是誰?來探望她這個刺客又有什么目的?
她的腦子里開始迅速轉著各種可能,難道她是風冽的現任夫人?
這想法一起,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蛋,馬上沉了下來。
“風騷娘子果然名不虛傳,生得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中年婦人一開口便是人人愛聽的贊美。
只是,同是諂媚老手的楚清霧一點都不領情。“我相信你絕不是專程來贊美我的吧?夫人!
假設她真是風冽的娘子,那她要不要順便殺了她?楚清霧心頭開始盤算著。
“楚姑娘果然是聰明人,快人快語,沒錯,我不是專程來贊美你的,聽林兒說你自稱是風師兄的女兒,所以我特別過來看一看!
“你是衛芳紅!币宦犓帮L冽為師兄,楚清霧的表情更加陰沉。
“你知道我的名字?”中年婦人一臉震驚,在她記憶中,不曾見過這個女孩,這些年來她也一直跟著師兄隱居黑風寨,早不過問江湖中事,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確實意外。
楚清霧對她冷冷一瞥,神情滿是不屑。“當然知道,美其名是風冽的師妹,其實說穿了是姘婦一個!比绻梢,殺了風冽后,她也想給她好看。
她話一說完,原本安靜站在衛芳紅身邊的兩個女孩當場臉色大變,其中一名較沉不住的女孩,二話不說沖到她面前,指著她鼻頭開始破口大罵!膀}娘子,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小霜,別理她,回來!钡故潜涣R的衛芳紅反應平和多了,眉角透露著些許無奈。
“干娘。”怒氣沖天的女孩顯然不想這樣就放過她。
“別多話,回來!
“哼!”狠狠瞪她一眼,叫小霜的女孩心才不甘情不愿地退回衛芳紅身邊。
衛芳紅投給楚清霧一記溫和的微笑,絲毫不因她的出言不遜而惱怒!拔蚁氤媚锟赡苷`會了某些事,我與師哥的關系并不像你說的那樣,就像你也不是風師哥的女兒一樣。”
幽幽怨怨的神情,悲楚的聲調,實在看不出她真會是個搶人丈夫的壞女人!楚清霧發覺自己差點同情她。
“別裝了,我跟你不相同,何以見得我不是風冽的女兒。”她才不會被她的假裝所蒙騙呢!這種扮豬吃老虎的把戲,她演起來也是一流,想騙取她的同情,門兒都沒有!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姑且不說師哥對碧瑩姊的深情,就以我跟師哥在隱憂谷習藝十多年不曾見他下山的事實,就能斷定你不可能是他的女兒!
“哈!那你可能忘了當年風冽帶回沉碧瑩的事了,他既然可以帶回一個沈碧瑩,就能有第二個。”
“不可能!碧瑩姊是因為負傷倒在隱憂谷外,師兄才會將她帶回谷里,因為為她療傷……”
“也因此有了情愫才會娶她拋棄你!痹谒脑V說中間,楚清霧十足無禮的送她一個大難堪。
衛芳紅的臉色果真頓時變得慘綠,只是嘴上的骨氣卻怎樣也不承認!澳沐e了!風師兄跟我一直只是兄妹之情。”
“哼!鬼才相信!比绻嬷挥行置弥椋筒粫型蟮谋瘎×。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來只想弄清事實,不管你是誰,都請別中傷風冽師兄,更別傷害林兒!
“要我不傷害風林兒可以,把風冽交出來讓我殺他,一切就算了!
“我想楚姑娘可能還沒弄清自己現在的處境,所以還在此大放厥詞!”
門口突然傳來的諷刺,正好接下楚清霧殺氣騰騰的威脅。
楚清霧寒著臉望著那身瀟灑進屋的男人,臉色更加難看。
“我道是誰,原來是一直躲著不敢見人的右護法大駕光臨。”
今天的他,仍舊戴著那張鐵模面具,只是原本凌亂的頭發經過梳洗后,讓他整個人變得有股說不出的倜儻風采,見到一身清新的他,楚清霧仿佛聽見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聲。
沒出息。〕屐F,只不過是一個儀表不差的男人罷了,你又不是沒見還比他條件更好的男人,值得你這樣慌亂陣腳嗎?
“崖大哥,你來的正好,快殺了這個女人,她不僅對干娘無禮,還說要殺風伯伯和林兒,你快殺了她。”嗜殺成癖的當然是我們的衛小霜姑娘,她一見崖奇進屋,立即忙不迭的挨上他挑釁著。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見到外表比她出色的女人她就討厭,風林兒是其一,白子是另一個,這個讓崖奇另眼相看的風騷娘子更讓她怨恨。
衛芳紅趕忙輕輕拉開她,她知道崖奇不喜歡多話的女人。“好了,小霜,別吵崖護法了,他知道怎么做的。奇兒,我可以確定這位姑娘不是師哥的女兒,要如何處置就隨你吧!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知道嗎?”善體人意與體貼溫柔是她一貫的作風,寨里的人都知道。
“知道了,芳姨。”崖奇恭謹地對她欠欠身,對這位寨中人人尊敬的姨娘,他一向言聽計從。
“那就好,小霜,小容,我們回房去吧!”既然事情有人接手,她就沒待在這里的必要。
“干娘,我……”衛小霜一雙水瞳直望著崖奇,似乎不愿意就這樣離開。
“走吧!別打擾崖護法辦事!睙o奈衛芳紅很堅持,示意她跟上。
沒辦法,衛小霜只能再次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隨衛芳紅離去。臨行前瞪了楚清霧一眼,她一定會找時間好好整治她的,她發誓!
從崖奇進屋起,楚清霧一直冷眼旁觀這群人,很明顯,的那個叫小霜的潑辣女人對崖奇很有好感,甚至連另一個叫小容的應該也是一樣,那兩雙含情脈脈的眼神,再怎么笨的人都很清楚她們的焦點所在,看來這個土匪護法艷福不淺,除了寨主千金之外,還有好幾個后備佳人等待青睞。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來意了吧?”衛芳紅一行人一走,崖奇馬上將重心放在她身上。
在那道像苛責又像嘲諷的眼光中,楚清霧不由自主的又打一陣冷顫,這個冷顫并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的凝視,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心跳竟不再聽命于她。
還好虛張聲勢的傲氣還在!拔艺嬲膩硪庠缯f得清清楚楚——要風冽的命!”不然他以為她是為引誘他而來的嗎?笑話!
沒想到人家真的當她是笑話!俺媚锖么蟮闹鞠颍頌殡A下囚,還信誓旦旦想在黑風寨傷人,這似乎像個笑話。”
“我技不如人淪為右護法的階下囚,無話可說,但只要你沒殺我,總有一天,我會討回公道!”連同那天他給她的那一巴掌,一起要回來。
“好,我等著看你的能耐,不管你是何方派來的奸細,崖某照單奉陪!
“等等,難道你以為我是官府派來的奸細?”說了老半天,他還是不相信她是來殺風冽的。
“京城早在五年前就頒下剿滅令,懸賞黃金萬金找尋黑風寨真正的據點,我不能掉以輕心!睕]人會莫名其妙要殺一個人,更沒人相信她說風先生遺棄她們母女的鬼話。
“你太小看我了!告訴你,本姑娘不屬于官方,我的目標只有風冽。”氣死她了,這顆豬腦袋到底要怎樣才會相信她。
“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要你仍對黑風寨有威脅,就得請你在這兒多呆一陣子!
崖奇用一種探索的眼光審視著她,從那張微紅的臉頰看來,她正在生氣,因為對未知的將來感到不安而生氣,這對一向處于絕對優勢的她來說,應該是種折磨吧!
沒錯,他是可以一刀殺了她,但在心里的疑惑還未找出答案前,他還是會將她留在身邊,照石虎剛才的報告看來,她應該不相信風先生已經死了的鬼話,對這個美麗又聰明的女人,他確實不能輕視。
“喂,等等,你到底想要怎么樣?要關我多久?”這家伙既不殺她也不放她,這種下場太折磨人了
已經走到門邊的崖奇,回過身給她一記似有若無的冷笑!瓣P到你愿意據實以告來意時。上鎖!
“別……喂!姓崖的,你給我回來……我真的來殺風冽的……”喀喳一聲,門已上鎖!
※ ※ ※ ※ ※
天剛破曉,微微的紅光在遠處山頭似有若無的探頭著,天是微亮的,但黑風林中的光線卻仍舊灰朦。
一個瘦小的人影利用晨曦中的微光,由林間一棵樹后掠過另一棵,鬼祟的身影快速飛掠著,那張粉嫩的臉上堆著一抹得意的微笑,一個縱身,她來到了巖石旁的竹屋。
“楚姊姊……楚姊姊……”巖石旁原本寧靜的竹屋,因為這一聲清脆的低喚聲,顯得特別刺耳,風林兒一見被關在竹屋里頭的楚清霧,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算算日子,楚清霧已經被關了整整五天,到今天她才總算摸到她被關的地方。
“哈!哈!總算讓我找到了。”
再藏嘛!她就不相信崖奇藏人的功夫會比她挖寶的功夫厲害,瞧!這不就輸她了。
輕輕松松地打開上鎖的竹門,風林兒再也掩不住快樂的心情推門而入。黑子三只手的功夫真正了得,果然偷到真的鑰匙。
“嗨,楚姊,我來看你了。”
算準這清晨破曉時分是崖奇練功的時刻,她盡可放心大膽的滿足心頭的好奇,跟這個全身上下充滿神秘的美人姊姊好好聊一聊。
“哼!怎么今天送飯換人了,竟然連黑風寨的大王都親自出馬!笨辞宄䜩砣,楚清霧從床上一躍而起,心情更壞,這個女孩為什么不生得猙獰點,個性再壞一點,這樣她就能恨得理所當然,恨得心安理得,而不是每當見到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眸她就心虛。
看她怒氣沖天的表情,風林兒竟覺得萬分抱歉。“楚姊姊,你別生氣,我不知道崖奇把你關在這里,所以這么久才來看姊,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發現你被關在這里的耶!”
本以為她如果不是被關在后山茅屋就是泥洞,沒想到卻是在這里,著時費了她一番工夫。
“你來干什么?”楚清霧不想理會黃毛丫頭的示好,她只想盡快離開此處,等著下次機會再殺風冽。
“崖奇說你是個危險人物,但我卻一點都不覺得,而且你是我爹的大女兒,崖奇不能這樣對你!
看來全黑風寨大概只有這顆小腦袋還相信她那套父女說詞,楚清霧真不知該對她的天真好笑還是好氣。
“我看他連你這個大王都能大小聲,還有什么人他不能惡言相向的,更何況我還是個仇家。”
等等!楚清霧腦中閃過一道靈光——或許她是唯一可以問出風冽去向的人。
沒想到風林兒對她的話猛點頭:“對!你也覺得他這樣做太過分了對不對?再怎么說我也是大王。∷麑嵲诓荒苣菢訉ξ,先別說別的,就拿這次你撞他來說好了……”風林兒竟開始對崖奇的所作所為發起牢騷,而且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楚清霧再次被她的天真給打敗,天底下真有這樣“純”的人嗎?跟一個陌生的刺客扯自家人的后腿!
聽她嘮叨半天之后,好不容易楚清霧終于找到空檔插進話。
“你爹真的死了嗎?”聽她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大王,楚清霧的信心又開始動搖,難道風冽當真將大王之位給了女兒?
“他也是你爹。”風林兒嚴肅地指正著,她不喜歡楚清霧提起老爹時的神情,那老頭雖然有時候是不負責任點,但,畢竟還是親爹,不應該沒大沒小。
楚清霧才不管這么多,她要的是答案!盎卮鹞业脑挘愕侥睦锶チ,是死是活?”
“你別那么兇嘛!崖大哥說死了,大概真的死了,哎喲!我的手……”天真回著話的風林兒,在碰觸到楚清霧手臂之后,突然痛苦的彎下身。
楚清霧對她露出猙獰的冷笑。“你已經中了我的毒延草,快告訴我實話,否則我會要你的命!彼皇枪室庖獋,但這是唯一能迅速問出風冽下落的方法,她不得不狠心。
“我是你妹妹耶!你為什么要害我?哎喲!好痛!
“快說,不然等到毒性侵入五臟六腑時,就沒救了!
“我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楚姊姊……我相信你不是壞人……”
“你……”楚清霧怎樣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那一雙明明陷入暈眩中的眼眸,對她竟充滿信任……
老天,她到底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單純的少女?
“楚姊姊,好痛!
異于之前那些送飯的仆役中毒后便往外跑,風林兒竟反往她身上倒過來。她到底是大膽,還是愚蠢?
一轉眼間,楚清霧完全被征服了,這個女孩……她下不了手……
“你……你忍著……來人!快來人!”她身上的解藥全在搜身時被崖奇收走了,除了發梢及指甲縫隙的毒藥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她真沒想到這丫頭會沒逃出去求救。
“快來人!風林兒中毒了!毖矍爸嬕仓挥懈呗暫熬龋俨豢禳c,她的小手就要廢了。
就在她抱起已經昏迷的風林兒,打算沖出門外時,竹門“砰!”了一聲被推開——一身汗水的崖奇在她叫聲后迅速沖進來,搶過她手中的人驚呼一聲——
“林兒!”
“啪!”一聲,一個巴掌又結結實實地落在楚清霧臉上。
他又打了她耳光!
“你竟然傷了她。”望著那張蒼白的臉,崖奇的憤怒到了最高點。
楚清霧緊咬著下唇,強忍著眼眶的淚水及臉頰上的灼熱,這巴掌她會記得的,就如同上一次的巴掌一樣。
“是她自己要來惹我的,怪誰?殺不了風冽,殺他女兒一樣。”雖然傷了風林兒她的心情也不好受,但他也不能這樣對她。明明知道她是個尋仇者,誰叫她要來惹她,中毒怎么可以怪她。
雖然,匆忙中忘了戴上面具的臉龐沒有她原本想像的猙獰與刀疤,反而是那么俊俏迷人,那么引她悸動,但,這一巴掌,這狠心的一巴掌,把她乍見他真實面貌的驚喜完全打翻,對他的好感完全抹煞。
這個男人根本沒大腦!
“崖大哥殺了她,這個女人是個禍害,不能留!”又來了,嗜殺天魔衛小霜又來煽風點火。
崖奇沒理她,眼里只有那個一臉蒼白的楚清霧。“林兒就像一張白紙,天真無邪,對你更無加害之意,你為什么要對她下這種毒手?”
為什么她的表情會看起來那么無助與痛苦,下毒得手她不是該高興嗎?為什么她會有悲傷的神情?
“反正毒已經下了,要殺就殺,別多說廢話。”忍下委屈的淚水,楚清霧發誓絕不讓自己露出怯弱的一面。
她真的不想傷她,如果不是為了找出風冽,她一點都不想傷她,為什么他看不出她的內心,如真要傷她,那又何必出聲喊救呢?為什么這個盛怒的半面人一點都不懂?
一直忙于救人的白子這時緩緩地介入對峙的兩人中間,眼神看著楚清霧,話卻是對著崖奇說:“護法,小姐沒事了。”
“確定毒解了嗎?”經過一番發泄,崖奇的情緒逐漸平緩,這個最新的消息終于讓他恢復一向的冷靜。
剛才是那個毒娘子傷了林兒,但卻也是她救了她,為什么?
“嗯,她給的藥方都沒錯!卑鬃釉桶尊哪槪驗閾鷳n風林兒而顯得更蒼白。
“白子,你確定嗎?這個惡毒的女人搞不好又玩另一個把戲要害林兒。”衛小霜才不相信那個女人給的解藥會是真的。
“不會的,我已經確定過了,也先嘗過。”
“你……”驚呼來自楚清霧,她沒料到有人會忠心到愿意以身試藥。
“哼!我還是不相信那個騷娘子會那么好心……”
“小霜!既然白子說沒事那就應該沒事,你別多嘴!币恢迸阍陲L林兒床邊的衛芳紅突然開口輕斥衛小霜,語氣一反常態的嚴厲,嚇得衛小霜連忙住嘴。
衛芳紅溫柔地為風林兒拭去額頭上的汗珠,眼眶泛滿淚水,就在淚珠快落下之際,她轉身望向崖奇。
“奇兒,你打算怎么做?林兒不能再涉險了,她是師哥的心肝寶貝!
“芳姨,我知道,您累了,先回房休息吧!白子黑子會照顧林兒的,您放心!
“記住,不能讓她再出差錯了。”衛芳紅再次叮嚀。
“我知道!毖缕纥c點頭給她一個堅定的承諾,隨即轉過身,瞪向呆站一旁的楚清霧!澳,楚清霧跟我出來。”
“要再比劃過嗎?解開我的穴道,我隨時奉陪!痹谒J利的眼神下,楚清霧輕打了一陣冷顫,看來目光殺人就是指這個。
“出來!”崖奇不等她廢話,憤怒地手一抓,將她迅速帶離房間,往山谷方向飛縱而去,留下一屋子的驚愕。
※ ※ ※ ※ ※
“放開我,你到底想怎么樣?欺侮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漢!
“你會是個無抵抗能力的女人?哼!”放開對她的禁錮,崖奇冷笑一聲。“我警告你,別再有下一次,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心疼了對不對?那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找不到風冽,我一樣會對你的林兒下手。”原來他那么在乎她……楚清霧的心有種酸酸的嫉妒。
崖奇沒空理會她的話中有話,今天他要弄清楚一切。“我不會現在就殺你,因為我要你告訴我風夫人現在到底在哪里?”
“風夫人?誰是風夫人?我娘嗎?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楚清霧臉上明顯因他的話出現驚訝的表情,閃爍的眼神露出些許慌張。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么的,我知道你是碧瑩夫人派來的,但我怎樣都想不到她會讓你傷了她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你是說風林兒?”
“不然你以為我說誰,除了林兒之外,碧瑩夫人還有別的女兒嗎?”這個女人是不是被他關瘋了?如果他這幾天的觀察沒猜錯,這是她唯一要找風先生的理由。
楚清霧果然像瘋了,只見她仰天大笑,笑得卻是淚眼婆娑!肮,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別以為這樣哄我,我就不會殺風林兒,告訴你,她絕不是碧瑩夫人的女兒,她是風冽跟別人生的女兒!
“她不是別人的女兒,她的的確確是碧瑩夫人的女兒……”崖奇突然瞇起眼,若有所思地看著突然情緒失控的楚清霧!翱磥砟愎媸欠蛉伺蓙淼。”
楚清霧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寒著臉,針對風林兒的身世作答!安豢赡艿模‘斈杲由耪f那個小孩已經死了……”
“接生婆?死了?”驚人的說法讓原本以為已經找到答案的崖奇怔在那邊。
“沒錯,碧瑩夫人的小孩當年早產死了,風林兒是風冽背著夫人跟別的女人生的小孩,不是碧瑩夫人的!
“不對!”崖奇斥責道,她的說法太荒謬了,跟他原本所知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錯……”楚清霧激動地咆哮著,不料這時——
“小心!”
“哎喲!”后方林間飛出數枚梅花針,準確無誤地射向她的胸膛。
崖奇先是聽見風聲有異,待出聲警告已經來不及;而楚清霧也因躲避不及,兩支梅花針準確地沒入她的左胸。
“楚姑娘!”崖奇根本來不及追尋刺客行蹤,只來得及接住她下墜的身體。
“楚姑娘……”躺在他懷中的臉龐蒼白如紙,黑血由左胸開始滲出。
“這針……有毒……”只有染有劇毒的毒針才會如此迅速讓人昏厥。喃喃吐出一句微弱的言詞之后,楚清霧已經昏死過去。
在此危急情況下,崖奇根本不容多做細想,迅速地拔出毒針,點住心肺附近幾處大穴,隨即撕開她的衣襟,開始用力吸吮針孔周遭的毒血。
那針離心太近了,若不趕緊將毒逼出的話,她鐵定兇多吉少。
他滿腦子只想救人,其他,無從多想……
“護法!”隱約中,聽見楚清霧驚叫的石虎快速竄進樹林,卻被眼前崖奇的舉動嚇住。
一見到他到來,崖奇吸出一口清血后,迅速將楚清霧的衣襟拉上,抱起已呈癱瘓的軀體往屋子方向奔去,邊跑邊回頭對著石虎快速下達命令:“石虎,守住我的院落,任何人不得進入,還有馬上叫白子過來,這事,不準傳出去!
“是!”雖震驚,但身為勁旅部隊統領的他,卻也馬上恢復正常反應,照令行事。
但看右護法憤怒不已的神情,他知道黑風寨又將起一番是非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