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燈光關(guān)掉,以免影子變成射擊的標靶,光頭男小心地掀開了窗簾的一角。
情況和剛才窺查另一面墻時一樣糟糕,整棟小屋,被不知多少輛警車團團包圍。
而且混雜在警察之中的,還有些不明人士,裝扮和配備一副就是受過軍事訓練的模樣。
坐鎮(zhèn)在最前端,一名女人踩著高跟鞋,態(tài)度凜然高傲。
喲,來人是偵十隊隊長呀!
偵十隊,鼎鼎大名的白道魔宮,惡鬼的集散地,萬魔之王的私刑部隊,亦正亦邪,每每重創(chuàng)他的主人。
下手兇狠得連他這個黑暗界居民都要敬畏三分。
呵呵,沒想到再次相見是在這種場合。
光頭男將腦海里的小女孩和眼前的女人相互重迭,想到從沒聽過她的尖叫聲而扼腕。
「早知道當年拿到錢后,小丫頭,我就該活活弄死妳的,不過,我也沒想到妳還能活到今天!构忸^男笑著自言自語。
在他身后,苗艷闌倨然開口,「喂,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逃不掉的,還不快放了我們!」
謝天謝地,老板來了,她從和單雙相識以來,從沒想到這可怕的老板也有討人喜歡的一天。
被惡魔盯上的獵物,插翅也難飛!
光頭男回過頭來,一副她說得很無聊的反應。
「放了你們,這小丫頭也不會放了我的!
喻元浩點了點頭。
活罪難免,死罪難逃,他犯法在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行犯,怎么可能可以大搖大擺、不用接受法律制裁。
「可是,至少罪刑不會再加重。若你還執(zhí)迷不悟,情況或許會超過我們的想象!
男人言外之意,就是武力攻堅,救出人質(zhì)為前提,犧牲歹徒,掃蕩,他希望這光頭男可以明白他現(xiàn)在還回頭是岸,至少保住一條賤命。
他并非為他著想,而是他不要苗艷闌再受到任何傷害,事情不宜再拖下去了。
光頭男吐舌頭搖頭,搓著胡子。
「這還不夠好,我不喜歡背叛我的主人!
什么主人不主人,二十一世紀還有忠狗心態(tài)本來就奇怪,更別說為了別人弄臟自己的手。
苗艷闌渾身發(fā)麻,想吐。
「管你喜不喜歡,總而言之,警察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依她的了解,單雙會放人才叫見鬼。
按照她的計算,老板的忍耐應該到了極限,惡魔的忍耐能力比起三歲幼兒還不如!
嘿嘿嘿,她是很希望單雙帶人進來大開殺戒,為他們出一口氣的,一想到他們受的折磨,喻元浩流的血,這群人死一萬次也不足惜,但前提是他們先獲釋!
苗艷闌確信幾乎安全無慮,便放下了心。
光頭男搖搖手指。他還沒有輸呢!
「她小時候被我整得死去活來,現(xiàn)在一樣玩不過我的,能讓萬魔之王滴下懊悔的眼淚,滋味一定很棒!」
注意著光頭男的一舉一動,不若苗艷闌的樂天,個性仔細的喻元浩并沒有放松警戒。
或者說,如此難纏,需要單雙花了這么久的時間才釣出來的蛇,本質(zhì)上,就不可能那么好解決才對。
單雙的態(tài)度取決了他面對這光頭男的謹慎。
他想快點脫離現(xiàn)在的情境。
「籌劃這么久,花費這么大的工夫,你要的不外乎是錢,」在他的想法里,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肝铱梢砸滥愕闹甘,把贖金交給你背后的主人,并且絕對保密,只要你放了我們!」
聞言,光頭男歪了下頭,心中天秤的籌碼上上下下許久──
「可是,我如果被逮了,就是死路一條啰!我若死了,就對主人再也沒有任何作用了!」
短短幾句話讓喻元浩發(fā)覺到這光頭男的難纏之處了。
忠心,他想要親自供奉主人的愚忠讓人畏懼。
「那你想怎么樣?」問清底限,他才能夠因應,雖然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厭惡感覺。
光頭男一陣搖頭晃惱。
忽而,在光線不明中,他舉起了來福槍,喻元浩因為就在他正前方三公尺不到,看得一清二楚,動作快于思考,他想也不想就壓伏在苗艷闌的身上,用身體當作屏障。
砰!砰!
一連數(shù)聲來福槍擊發(fā)聲,火藥味和血腥味迅速彌漫四周,喻元浩卻沒有感到預期的疼痛。
他緩緩抬起頭。
在黑暗中,除了百發(fā)百中的男人外,只剩他的一個黨羽,還有他和苗艷闌還有呼吸。
地上一片的死尸,全都是他的手下,鮮血漫流成河。
光頭男還是笑得很開心,對著抖個不停的屬下問道:「你,我記得你以前是軍校畢業(yè)的,對吧?」
小嘍啰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屁滾尿流,光頭男連問了幾次,他才用力的點頭,怕不從會有什么不測。
真是天殺的不妙,喻元浩擋著苗艷闌,內(nèi)心不停地喊糟,已經(jīng)猜到了他打算干什么……
在他懷中的女人,一樣嚇得不知該做何反應。
「元浩……」
他是不是瘋啦?
苗艷闌不明白光頭男怎么會殺了自己的手下,不安地悄聲呼喚,她還以為事情即將塵埃落地。
喻元浩壓低了聲音說:「艷闌,這下子情況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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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射擊聲,原本已經(jīng)在部署攻堅的單雙神色一凜,迅速的拿起了擴音器。
「周志,不要輕舉妄動!」她大吼著。
許久,在探射燈的聚光處,小屋的大門被緩緩推開,光頭男……不不,周志右手拿把左輪槍抵在喻元浩的太陽穴上,左手一柄短刀抵著他的喉頭,藏在人質(zhì)身后,僅露出最小部分出現(xiàn)。
「嗨,小丫頭,好久不見啦!」周志喊道。
一看見喻元浩平安,單雙卻并未顯露內(nèi)心的感覺,擺出了大方坦蕩的嬌艷表情。
哼,果然是這個家伙,她心心念念要抓到的壞胚子。
「好久不見,你要來敘舊嗎?」單雙悠哉的問,還帶了幾分友好,但內(nèi)心已凌遲了這個男人數(shù)億次。
舉凡拔指甲,在鼻孔灌石灰和水,不給食水睡眠,都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手段。
周志往后縮了縮。
「喂喂,小丫頭,叫妳的狙擊手給我把槍放下,我不給人殺的!」
他好歹也干過一段時間的殺手,該藏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掩護,哪里逃得過他的雙眼!
單雙一副煩惱的表情,但左手依言舉起,而狙擊手在看不到之處,全都放下了槍。
「呿,居然被你識破了,你還是一樣精明,」她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元浩,他要什么?」
周志笑得很開心,短刀更貼近幾分,喻元浩幾經(jīng)思考,在頸部冒血之際,不得不回答。
「他要逃亡,一架軍用的直升機,加滿油箱,贖金是D-Color的裸鉆兩千顆,每顆重量至少一克拉!
單雙瞪大了眼,表情詫異。
「喲喲,還是一樣敢開口喊價,不過,你的品味變好了呢!」至少三億五千萬的贖金,這男人還是一樣的狠!「你什么時候?qū)W會開飛機了?」
周志在喻元浩身后稍微探出頭,露出一對冷眼。
「我不會開飛機,同伙就是用來協(xié)助彼此不足之處的嘛!至于品味,當然變好啰!妳家也提供了不少學費,所以比起當年用美金的高招,我當然進步許多啦!這個年頭當然用鉆石啊,體積小,又好帶著走,脫手又容易,妳說是不是呢?」
單雙冷冷一笑!改悴慌挛一E?」
周志報以一記加重,喻元浩頸上的血又奔流。
「這些年我也是有隨時代進步的,我有去讀書,學了些技藝,妳不用擔心我看不出假貨,況且喻家少爺和羅森家小姐也會陪我們?nèi)ド⑸⑿模槺闾嵩缍榷刃煽诘拿墼,如果貨脫不了手,喻家和羅森家就準備到大西洋上去收尸吧!」
「我怎么知道你會放了他們?!」單雙隨即問道。
「嘿嘿,小丫頭,妳也只能相信我啰!」
單雙眸光閃爍,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給我二十四小時!
周志又賊笑了起來。
人命關(guān)天,她這個正義的使者也得讓步,能逼這丫頭心不甘情不愿地折服、稱臣,感覺真是好。
「不,我最多只給妳一個小時,在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東西,我想以萬魔之王的通天本領,絕對弄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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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垂,海面金光粼粼,海風之中,眾人屏息以待,只有直升機的機械聲音轟然作響。
在警察全退到至少五百公尺外后,處于啟動狀態(tài)的直升機,在巨大的海景下,反倒顯得非常的孤單,小得可憐。
但即便如此,它仍具備足夠的長程飛行能力,能將人送到鄰近的國家,或是散布在大海中的小島。
透過窗簾,周志押著同伙。
「喂,你會開這種直升機嗎?」
那人看了一眼,忙不迭的點頭。
這種機型并不罕見,幾年過去,雖然細部的設計可能有做修改,但大方向應該沒變,他非常熟悉的。
「這是海軍救難用的直升機,尾部螺旋槳的直立隱藏設計是減少向下的旋風氣流,方便進行懸掛救援作業(yè)……」
男人的努力解釋斷在一記爆栗之下。
「誰要你背書!會開就好,免得你不會開,我們都要沉到海里去喂魚!」周志沉聲抱怨著。
時間所剩不多,他要利用夜色躲掉警方和軍方的追蹤,逃亡。
而在積極商量的逃亡者身后,兩個非自愿的隨行者,一起看著直升機,另有想法。
「艷闌,等一會兒,找到機會妳就逃吧!」想起她的懼高癥,喻元浩輕聲的說。
而苗艷闌則是面無血色,但沒有回答。
突地,周志回過頭來扣住了喻元浩,吆喝小嘍啰架住了苗艷闌。
「時候不早,該上路啰,雖然兩位明天才結(jié)婚,不過今天我們就先出發(fā)去蜜月旅行吧!」
雖不情愿,苗艷闌只能被人押著走,一離開了有所遮掩的小屋,可以感覺到所有的同僚目光朝這兒匯集。
她有一點哀怨的看向居然要讓他們逃走的長官。
意料之內(nèi),她的長官還是一臉無法無天樣,似乎不太以為意。
真糟,一飛上了天,事情就正如喻元浩所說,麻煩幾十倍不止。
她原想望向擔心的喻元浩,怎知道她才一動,背后的男人已經(jīng)緊張得在她脖子上劃了一痕。
「喂,你手勁輕些!」苗艷闌不由得驚呼。
但那人態(tài)度惡劣。
「妳不要亂動,要不然我下手啰!」
抖成這樣,還下手呢?!是錯手吧!
雖這么想,苗艷闌還是只能當只橫行的螃蟹,被人押著前進,一抵達了直升機,就被推入后側(cè)機艙,摔在喻元浩身上。
那人迅速坐進駕駛艙,目光在面板上游移,而周志則是坐在副手席,拿起了鉆石,仔細的檢查。
「噢噢,真漂亮,不愧是D-Color,也真不愧是單雙弄來的,真是太美麗了,一定很值錢!
「老大,是真品嗎?」
「嘿嘿嘿,真到有錢的香味呢!」
前方正在忙亂,喻元浩卻貼在苗艷闌耳邊極小聲的說:「就是現(xiàn)在了!」
話一落,他長腳一踹,也顧不得輕重,將她踹下了那太過緊張的同伙忘記關(guān)上的機門。
而苗艷闌沒料到這一下,傻傻地坐在海邊的沙地上,動也沒動,大大的眼睛凝視著喻元浩。
喻元浩內(nèi)心一緊,雙眼炯亮,不容拒絕的大吼出聲:「快逃,妳快逃。
艷闌,妳這個笨女人,怎么不逃?!快點逃啊,趁前面兩個人都利欲熏心的時候,逃!
她望著他,時空卻像靜止了。
苗艷闌實在不懂這個男人。
他身為財團的太子,氣質(zhì)有如童話故事中走出的王子,能呼風喚雨卻謙沖和善,即使她三番兩次的擺臉色給他看,他都沒有怨言,始終溫柔。
相較于自己,不過是一個來替代他心上人的小女警,可說沒有任何重要性,他卻始終保護著她,對她很好很好。
不,就因為妳是妳,妳是苗艷闌,除此以外,妳誰也不是。
苗艷闌不由得想起了他說過的話。
稍稍曲解一下,她看見最溫暖的顏色,聞到最芳香的氣味,聆聽至福圣樂,感受到最強的恩典。
一個替身任務,她需要他的配合,而他需要她的協(xié)助,原來是相安無事、互不侵犯的十天,他卻激起了她的貪心奢望。
她想要活下去了。
和這個男人一起活下去,就算他不是她的也成,她想呼吸著他也呼吸著的空氣,好好活著!
腦子閃過了一個想法,這么做,很愚蠢,但不這么做,她會后悔一輩子,雖生若死。
連這么想一遍,她都感到絕望。
整個人都散成片片般,兩百零六塊骨頭都碎了般,這個世界變成掬不起的沙般的絕望。
如果生命所需的是陽光、空氣和水,他就是她之所以需要生命的原因!
苗艷闌的思緒如電光,動作更快,反射性的爬回了直升機。
她并非選擇死亡,她是選擇了有他的明天!
「我不走!我也不會逃的!」她從不知逃為何物,更不會背逃自己真實的心意。
看著她如此,喻元浩內(nèi)心一慟,正要再如法炮制,可是機艙門卻無情地關(guān)上了。
周志回頭,陰狠狠地說:「小情侶感情很好嘛!寧死不獨活,還真感動天地,連我都好想流眼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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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亂七八糟地流動,直升機飛上了天。
身為偵十隊副隊長,不能容許歹徒帶著贖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屬下和被害人被帶走,靜默再也無法靜默了!
「隊長!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溜掉了!」靜默少見的熱血沸騰,她知道是被影響的,可她真的受不了了。
這一去,兇多吉少!
單雙卻無可無不可,看上去十分輕松,看了正在遠離的直升機一眼,招來了一輛好比巴士那么大的箱型車。
哎,偵十隊啥都好,就是有個靜默麻煩了點。
「哎喲!妳真吵!」
看著長官不但一副沒事人樣,還嫌她煩,靜默火山爆發(fā)。
「隊長,剛才妳不是沒看到,艷闌又爬回直升機上,搞不好直升機里發(fā)生了什么不明情況!」
單雙聞言,回眸一笑,晴燦如同太陽。
「噢,是這樣的嗎?」
靜默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無數(shù)可怕的新聞標題在她的腦海飛過,無數(shù)的悔過書,負責降職都還不算什么,她的同僚可能……
「當然是!」可怕的念頭化成怒氣,而怒氣化為四個大字,在空氣中爆炸。
單雙被震得耳朵好痛。
噢,靜默不在,如置天堂;靜默一在,如置地獄。
「好了,妳別罵了,我這不就是要來處理了嗎?」
仍是那一副吊兒郎當?shù)恼Z氣,靜默卻冷靜了許多。
「要搭戰(zhàn)機去追趕嗎?要不要和國防部調(diào)臺雷達來?還是和在公海上巡航的……」
女人的話語中斷了。
原因很簡單,單雙徹底打開了箱型車的大門,讓靜默看清楚了內(nèi)部景象,而且同時,車頂還升起了巨型的小耳朵。
「噢呵呵,不錯,靜默,妳果然不愧是我的得意愛將,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吧!」
看著精通機械的屬下露出會意的眼光,單雙讓許似地拍了拍靜默的頭,隨即被揮掉也不介意。
「我才不是妳的愛將!」才愣了一下就被陰損了一句,靜默發(fā)飆地狂吼了回去。
單雙聞言,笑而不語。
反正她自有辦法整治靜默,就不必急于一時啰!
現(xiàn)在是對付周志那個家伙,好戲上場的時間。
「咱們開車去追直升機吧!」單雙嬌聲呢噥。
偵十隊隊長坐上了箱型車,在傍晚的海風中,領著大批的警車,浩浩蕩蕩地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