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煎熬使人度日如年,三天過去,以安和衛方亞蘭的希望也一點一滴的被消磨掉。
搜救行動必須把握事發后的七十二小時,一旦過了這個黃金時間,那想聽到幸存的消息幾乎是微乎其微了。
但是她們仍堅持抱著希望,哪怕只是一點點,都是足以支撐她們的力量。
三天來,以安沒掉過一滴淚,不是她堅強,而是她不敢哭,因為哭了就代表她已經失望。
這些天,美國方面不管有任何進展都會立刻通知他們,可是得到的卻都不是好消息。
而現在,衛方亞蘭正在接聽電話,以安屏氣凝神的在一旁根據那些只字詞組揣測:心里期待著能夠聽到新的好消息。
「怎么樣?」一見衛方亞蘭掛上電話,以安立刻問。
「已經打撈到王特助和司機的尸體了!剐l方亞蘭臉色凝重。
畢竟見過風浪,經過時間的緩沖,她已做了各種情況的心理準備:心情上也平穩冷靜許多。
她的話宛若一道冷箭射穿過以安,讓她動彈不得的僵住身體,凜冽寒意從四肢迅速凝往心臟,仿佛將她整個人打入了千年的冰窖。
「他們都……死了?!」干涸的喉嚨里好像有千百根針在扎著:心口一陣陣強烈的疼痛,教她難受得紅了眼。
「距離他們落海已經是第五天,生還的機會渺茫!剐l方亞蘭疲憊的以手支額,遮掩她心痛落淚的神情。
如果一個人都沒找到,那她們或許還有理由可以說服自己往好處想?墒谴艘粫r、彼一時,落難的共有三人,確定其中兩人已遇難身亡,只剩衛天朗還沒有找到,但任誰來看都知道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這消息已如海嘯般將以安擊垮,強撐勇敢的面具終于瓦解。
心里的悲傷超載,小臉血色盡褪,蒼白而憔悴,以安黑瞳中蓄滿的澄澈淚珠一滴滴的滑出眼眶,濡濕了衣襟。
「只要一天沒找到,就代表還有機會的,對嗎?伯母,對嗎?」以安迭聲問向衛方亞蘭,還想自欺欺人,可是理智卻清楚得很,否則眼淚不會像壞掉的水龍頭般流個下停。
衛方亞蘭以搖頭代替回答,神情因隱忍悲慟而有些扭曲,僅是壓抑的嗚咽低泣,并沒有嚎啕大哭。
「以安,我們不能不接受現實了!顾卣f道。
「天朗真的死了嗎?」哽咽的問出這話,以安的心臟就像是被人掐住一樣,痛得喘不過氣來。
「恐怕是的」衛方亞蘭的口吻沉重。不是她悲觀,而是種種跡象就是如此顯示。
以安心神俱焚,感到一陣暈眩,嚴酷寒意、黑暗深淵頓時將她包圍。
衛天朗為她筑起的幸福世界,也隨著他的離去,崩坍成碎石破瓦了!
衛方亞蘭強忍傷痛,立即動身前往美國,想藉民間傳統的方式去尋找衛天朗,即使人已不在,好歹也要找回尸體,否則他客死異鄉,魂魄無所歸依。
以安本來也想跟著前往,看看能夠幫上什么忙,但是因沒有護照,一時趕辦也來不及,所以留了下來。
時間仿佛靜止在她源源不絕的眼淚中,從她心中所散發出的巨大哀傷,使得整間衛宅籠罩在悲切低迷的氣氛里。
以安每天都將自己關進衛天朗的臥房里,沈浸在滂沱的淚海中,鎮日睹物思人,廢寢忘食。
「你怎么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房里,輕飄著悲切的嗚咽低喃。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濃情密意都還歷歷在目,為何才幾天光景,所有的圓滿幸福就被顛覆?
如果她當初跟著他去美國就好了,說不定行程會不一樣,意外也不會發生!就算注定會發生這樣的不幸,至少她跟去,也能陪著他一起,那他就不會孤孤單單的獨自承受了。
拿起兩人的合照,顫抖的手輕撫著他溫柔微笑的影像,想到初見時的怦然心動,想到相戀時的愉快幸福,再想到這永遠別離的椎心悲痛,那微微溢淌的淚水再度洶涌奔流。
「你說過等你回來就要跟我訂婚的……你騙人、你撒謊!你不回來,我們要怎么永遠在一起?」將相框按壓在胸口,字字帶淚泣訴,心痛得難以承受,她哭倒在床沿。
她以為幸?梢匝永m很久很久的……結果他們倆的緣分竟是這么短暫引蝕心透骨的疼痛在胸臆間肆虐,澎湃洶涌的哀傷就快要將她淹滅。
「天朗,你回來好不好……我求求你回來啊……我承受不了這樣的痛!」凄厲哭求回蕩在寂靜的房里,每一滴淚都像是心臟擠壓出的血。
幾日不吃不喝,身心俱疲,她虛弱不已,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她體內蔓延,她已經承受不住,揪住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怎么可以痛到這么痛的程度?而她,為什么這么痛了還無法死去?
死去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見到他?
死去了,他們是不是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衛天朗在對她微笑,閉上眼,不再費力喘息,如果能再和他牽手,她頤意隨著池去。
日光隱沒,天際只剩殘破的紅霞,陰暗夜色即將取代,房里的明亮逐漸消逝,仿佛她絕望的心魂,已陷入死寂的黑暗里。
搜救行動停止了,連招魂儀式都不見成效,整件事陷入膠著狀態,衛方亞蘭即使再停留在美國也無幫助。
從哀慟悲傷到壓抑振作,衛方亞蘭完全展現了身為衛家女主人的堅強韌性。群龍無首的公司需要她主持,畢竟衛氏集團是從上一代就傳承下來的產業,不能任其荒廢懈怠。
當初她丈夫過世時還有天朗可互相扶持幫忙,直到三年前她才放手退休,但沒想到,現在居然發生這樣的意外,留下她一人面對。而孤單的她,唯有更堅強努力,才能在這混亂時刻再度扛下重擔。
衛方亞蘭風塵仆仆的歸來,沒想到等著她的又是一團混亂——
「夫人,以安小姐關在少爺房間已經第三天了,妳剛離開的兩、三天她還有喝些牛奶,可是這三天連房門都鎖住了,她幾乎都沒吃東西,我們進不去,又不敢硬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管家葛媽一見女主人回來,馬上報告這情形,生怕會發生什么問題。
「三天了?!」衛方亞蘭震驚得瞠大眼: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都這么久了,妳把門撞破也要進去。∫撬氩婚_怎么辦?」
她急急忙忙拿了備份鑰匙,趕緊奔到衛天朗的臥房去。
可千萬別做傻事啊!否則教她怎么跟以安的家人交代?怎么跟深愛以安的天朗交代?
「以安!以安!」她一邊開門一邊揚聲叫嚷著,葛媽和傭人也跟在她身后等著幫忙。
門一打開,才踏進房問,就看見以安的模樣是蒼白孱弱,形銷骨立,雙目緊閉,以坐姿側倒在床沿,眾人頓時嚇呆了。
睡了?昏了?還是死了?
衛方亞蘭率先反應過來,急奔向前。
「以安,醒醒!妳怎么了?」她搖晃著她,迭聲叫喚,見她毫無反應,她與葛媽驚惶對望,接著惴惴不安的伸手探她鼻息。
「還有呼吸!」這發現令大伙兒松了口氣,她趕緊再拍打她的臉頰,焦急的欲喚醒她。「以安,別嚇伯母,快醒醒!」
大概是因為拍打搖晃和大聲叫嚷,把徘徊在恍惚空間的以安喚了回來,她費力的微掀眼簾。
「醒了、醒了!」大家欣喜地說道。
「以安,妳覺得怎樣?」衛方亞蘭傾身關心詢問。
「……」她氣若游絲,旋即又昏了過去。
「快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