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盛夏午后,一人一貓坐在山坡上那棟大宅外,在路旁草地上玩得開心。
黑色的小描不過三四個月,體型不算健壯,它搖著尾巴同時對新主人咪咪叫,興奮地在草地里悠閑打滾。
于凱兒笑著飛撲過去,雙手輕輕把它推倒在地,接著又用手指搔它肚皮,惹得貓咪舒服地嗚嗚低哼。
玩累了,她放開小貓,仰躺在草地上,仗著上頭的綠蔭遮蓋,她不用擔心被臺灣的烈陽曬傷皮膚。
忍不住的,她得意一美!鞍。椭揽倳喌轿!
剛回臺灣時跟爸爸求要來看項知遠他不肯,兩個月后換爸爸求她了呢!
聽說保全公司里沒人受得了,那個臭脾氣的男人,能待得上一個星期的,爸爸就加發(fā)一個月獎金,不過能夠達成者屈指可數(shù)。
所以,她成了爸爸的最后希望啦!
她倒想瞧瞧項知遠是怎么讓一群經(jīng)驗豐富的保全紛紛打退堂鼓的,不過她保證這回只有他退讓的份,要她聽他的——
免談!
她望著緊閉的鐵門,雖然很想闖進去,又怕惹事端;怪的是里頭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人到哪去了。
人什么時候才回來呢?雖然她不介意在樹下睡個午覺.可是她不太習慣悶熱的臺灣氣候,人好像快中暑了。
吁——
在草地上翻了又滾,小黑貓在她身邊又蹦又跳,手表分針轉了兩圈之后,她終于盼到人了。
她站起來,雙手壓在后腰,期待的笑容在緊張時卻變得 硬。
他會記得她嗎?大概不會吧。
連和她一起長大的鄭育才都沒認出她來,更何況是他。
但是,也有可能啦!如果他恨她入骨的話,就算她化成灰他大概都會記得……當然這是不可能了,只不過是一點點小過節(jié),他不至于記恨的。
車子停在她面前,她對駕駛揮揮手.車窗降下了。
“你找誰?”項知遠皺眉,對這個青春洋溢的女孩有點熟悉感,他努力地搜尋記憶,從今天開始往回推。
粉嫩小手指著他!绊椫h!
啊,她的記憶沒錯,她的審美眼光也正確,他很帥唷!
和她記得的差不了多少,不過現(xiàn)在的他穿起西裝更好看看了,而且臉上也沒有過去愛鬧別扭的表情,只是太過冷淡了些。
項知遠上下打量她,她圓圓亮亮的眼和爽朗又調皮的神情是很面熟。
“我認識你嗎……啊!是你!”記憶停在他二十三歲時,被某個口沒遮攔的女孩氣到抓狂,差點撞掉滿嘴牙,還被譏笑頭腦簡單……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帶著期待。
“拷!你化成灰我都記得!鳖櫜坏梦餮b筆挺,項知遠用力一吼。
這個……瘟神,哪兒來的?她不是出國了嗎?出去了就別回來啦!
凱兒愣住了,難不成他真的恨她入骨嗎?小器鬼。
“你來做什么?”
”你爸爸拜托我爸爸、我爸爸拜托我,重點是:我是你的新任保鏢!
“不用!彼樢怀,油門一加就要開車揚長而去。
凱兒緊抓著車窗框框!澳愀医o我加油門,我就告你謀殺!”
項知遠瞪著她,腳卻松開了,凱兒現(xiàn)在是跟著車子慢慢走,這種速度她可以接受。
“告訴你唷,你不乖乖接受我的保護,你會很慘的!彼龘屜攘滔潞菰。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他喉嚨發(fā)出悶雷般的低吟:“放開,滾出去!”
“你……怎么可以這樣?我在太陽底下曬了兒個小時,快被熱死了,你怎么……”咦,他不讓她進去呢,跟他這樣吵是浪費時間,干脆……
她放開車窗,一手搭在太陽穴上,搖搖擺擺地杵在原地。
“啊,我的頭好暈哪……”她眼一閉,倒在草坪上,同時還記得用她可愛的小屁屁落地,免得把自已給摔疼了。
哎!沒想到裝虛弱不容易,為求姿勢美,她的小腿被另一只腿壓到.現(xiàn)在又不能動,挺疼的,她暗地咧咧嘴。
這下,他總不能不理了吧?她可是在他家土地上唷!
聽見手煞車的聲音,她掀唇一笑,趕緊閉緊雙眼,同時暗自禱告他不是在考慮要不要倒車攆死自己。
項知遠跨下車子,瞪著賴在地上的人,嘆了口氣,只得把她連拖帶拉地摔上車,開回屋里,再通知人把這搗蛋鬼給領回去。
項知遠打了幾通電話,甚至直接找到于智霖,結果他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麻煩你照顧我女兒了。
至于他的父親更絕,連電話都不接了。
他們以為這個沒頭沒腦的小丫頭能做什么?還是回去玩芭比娃娃比較好吧!如果碰上那群流氓,她沒用的。
還是趕緊打發(fā)她離開,他沒空跟他們攪和。
他咬著煙走下樓,卻沒看見剛才被他丟在地毯上的人。
劍眉一皺,他難受地低吟。
“跑哪去了?”他可不會天真地以為她會甘心自己閃人。
“小黑、小黑……”聽見外頭的呼喊聲,他嘆口氣,跨向屋外。
太陽西下,悶熱的空氣里透了絲沁涼,他才發(fā)覺為了處理這個麻煩,他竟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
他心里又是一陣噥咕。
“小黑……”
“你叫我家狗做什么?”他站在她身后,雙手插腰,臉色難看。
“我不是在叫狗,我在叫貓呢!”凱兒轉過身同時,指著從門外“偷渡”進來的小黑貓。
“貓?”劍眉皺得更緊,身子一緊,在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時,他知道來不及阻止了。
他看著自己養(yǎng)的分不清熟人外人的狗湊向凱兒,他呻吟著拍了下額頭。
噢!真丟臉,這狗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小黑好乖……哇!這是什么?”才抱起黑貓,凱兒被沖到她面前又蹦又跳的大黑狗嚇了一跳。
“這是我家的狗,叫小黑!彼D了頓,邪笑睨著她和懷里不安蠢動的黑貓,“它很討厭貓的。”
“噢!那你把它關起來嘛!”凱兒直指吐著舌頭還在左蹦右跳吸引注意的黑狗。
“少喧賓奪主了,把你的貓關起來!
“等等,你家的狗也叫小黑唷!哈,真是沒創(chuàng)意!睕]想到和他這么有默契,呵……
“如果我的耳朵還中用的話,我剛才聽見,你的貓也叫小黑,你不也沒創(chuàng)意?”哈,她自打嘴巴。
凱兒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就是因為我已經(jīng)給我家貓咪取小黑了,你又給你家狗取同樣的名字,你當然沒有創(chuàng)意了。我們的水準可不同,你別降低我的水準。”
哦?這么說起來還是他學她嘍?
“我家的狗養(yǎng)了四、五年了!彼芘Σ宦犨M她的最后一句話,他才不要被一個野蠻的女孩給惹火。
她果然一點都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隨時隨地就可以惹怒人。
真是不討喜的家伙。
“哦?那是因為貓咪叫小黑很適合,叫狗狗小黑很俗氣!眲P兒笑著摸摸貓咪,安撫它。
“是嗎?”她臉皮真厚。
“你自己看看它,被叫小黑很委屈耶!對不對?”凱兒一手抓著貓,另一手摸摸黑狗腦袋。
項知遠見狀嘴一咧,退后一步,等著看好戲。
“嗚……汪!”狗狗小黑一改剛才的調皮,齜牙咧嘴地撲向凱兒。
“啊——”凱兒被狗狗撲倒在地,懷中的黑貓咽嗚一聲落荒而逃,黑狗則追了上去。
天哪……她居然忘了,貓跟狗是誓不兩立的。
凱兒躺在地上,竟想賴著不走了。高大的黑影遮住暮色,她仿佛還看見了他的笑容。
“帶著你的貓滾出去!彪y得,他說話時沒有聲音緊繃,就算是因為興災樂禍,聽起來還是悅耳多了。
“如果我會聽話,我就不叫于凱兒了!”
“你進得了門才怪!”就不要怪他把人鎖在屋外了。
他心里開始堆積壞點子,準備攆走這個煩人的害人精。
“別走!”凱兒一個翻身,手腳并用地爬上去,雙手抱住他的腳,把他絆倒。
“搞什么……”雙腳被制,沒有警覺的項知遠狼狽地摔倒在地。
痛呀!他捂著撞地的鼻子,懷疑高挺的鼻梁斷掉了。
“你到底想怎樣?”他努力忍住一腳踹過去的沖動。
“你留不留人?”才問了話.身后就傳來貓狗的叫囂聲。
項知遠猜想自家的狗狗得勝.開心地笑了。
兩人一同看向對上的一貓一狗,暫時停戰(zhàn)。
“你確定不帶著你家不中用的貓滾蛋?”
凱兒但笑不語。
項知遠還在懷疑她怎么沉得住氣.一轉頭就看見他家的狗狗被貓瓜抓得頭破血流……他頓時傻眼了。
“那個……”
得意眼波一轉,定在他臉上!澳愦_定不帶你家不中用的狗滾蛋?”
“煩死了!”果然是瘟神的寵物,也帶煞氣。
心頭的嘀咕還沒結束,項知遠又眼睜睜看著他家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獵犬被一只小貓一口咬中屁股,哀哀大叫。
望著天生就少根筋的黑狗四處亂跑,屁股上還掛著一只打死不放口的貓,他嘴巴蠕動著,卻難得說不出一個字。
他忿忿起身,拍掉精致西裝上的草屑!榜R上給我滾!”
“可是我家的貓很膽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要先找到它。”
凱兒追上他,歪著頭打量他更加冷硬的臉。
她不喜歡他這樣,有點討人厭。
真的有女人會愿意嫁給他嗎?要跟著一個除了生氣之外沒有其他情緒的男人生活一輩子,會不會很累?
好矛盾唷!她不是也喜歡他嗎?那,就決定了,只有她可以喜歡他,她會幫助他改掉討人厭的個性。
作了決定之后,她粉嫩臉上充滿堅定,這次絕對不給他機會逃走。
“你家沒有人在唷?”害她等了一下午。
項知遠送她一記白眼!拔也皇侨税!”
有什么辦法可以趕走她?他不需要保鏢,更不需要一個聒噪又惹人厭的女孩跟在他身邊惹火他。
他知道只是因為趙德康,他們這些人就擔心他的情況,問題是趙德康根本就不值得他們這么大費周章。
“是不像!彼菒酆鸾械目铸。
“你不許待在這里!”跨進門里,他轉身瞪著貼緊著自己的凱兒。
凱兒笑著一推一撞,把項知遠推開,輕巧地跨進屋里,礙意地站在里頭對他狂笑!庇蟹N你把我攆出去。”
這……真是沒天理了!
“好男不跟劣女斗!睊佅逻@句話,他決定暫時收工。
他可以把一群大男人整得死去活來,他不信拿這個只會惹人厭的小女孩沒轍,不出一天她一定就哭著回去找爸爸了?
帶著他的自以為是,項知遠緩緩步上樓梯。
凱兒笑著拉出早就送到項家的行李,笑著步上樓。
男人,一向自以為是慣了,從現(xiàn)在起,她會讓他知道,她是正陽武館的大師姐,沒人可以打敗她。
她望著外頭,笑嘆一聲,她的小黑太不知檢點了,怎么可以咬狗呢?
不過……干得真好。
明明是假日,他可以多貪睡一個小時,八點再起床,結果在那個白目的人于前天很自動地闖進他家之后,他就不得安寧了。
六點。
她準時六點鐘就來敲他的房門,拉他一起去跑步,說是要替他加強體能,以免壞人要傷害他的時候,他連跑的力氣都沒有。
結果他大獲全勝,而她大小姐居然可以大言不慚地說,只是因為他的腿長才跑贏的。
他不懂,她把腦筋全用在爭論小事上,有何意義?
或許是她唯一可以驕傲的,除了一張會欺人的無辜臉孔,只有這么一點小聰明。
就憑著這一點,他同情她。
他瞪著坐在長桌對面的凱兒,她正在享受李媽為她精心制作的早餐,至于他的,到現(xiàn)在都還在廚房里。
這個家里,到底誰是主人、誰是來工作的?
“少爺,你的早餐來了,唉喲,不要老板著一張臉嘛!別把凱兒嚇壞了!崩顙尯吞@地笑說,同時愛憐地揉揉凱兒的發(fā)心。
她一直覺得這個小女孩可愛,幾年沒看到她,長大嘍……
項知遠瞪著一臉得意的凱兒。
“最好嚇死她,她罪有應得!彼脒@個愿望永遠都不會達成,她應該不懂什么是“嚇”這個字眼。
“哎,你怎么這么說話呢?”李媽忍不住輕聲責備。
她算是項家的親戚,因為夫家對她不善,她便離了婚,到項家來做事,一待就是幾十年,所以她擁有雙重身份,一是管家、一是長輩。
倒是凱兒一臉無所謂。“李媽,別罵他了,他啊,就是看我不順眼,對吧?”所以今早才會拼死也要跑贏她,得到一點點的成就感。
既然他這么可憐,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嗯。”報紙后的頭點得很用力。
門鈴響了,李媽去應門,少了她,飯廳變得異常安靜。
凱兒抓著叉子,緩緩卷著意大利面,同時偷偷瞅著他。
“喂,你真的很生氣唷?”她不想做討人厭的家伙,真的不想,她希望他喜歡她,看到她的時候,不會板著臉、撇嘴角。
“有什么好生氣的?”但翻報紙的聲音很用力。
哦?看來她問錯了!澳悄闶呛苡憛捨覈D?”
“嗯!
“你是希望我快點滾蛋吧?”
“嗯!
“如果我現(xiàn)在走,你會給我一個笑臉嗎?”她還沒看過他笑耶!
他是不是一直都很不開心啊?
“嗯!甭曇衾锝K于有點溫度,也愿意看她了。
她咧嘴一笑!澳阆胛以趺纯赡茈x開呢?”
當項知遠的臉再度埋進報紙里的同時,她好像還聽見不太文雅的咒罵聲。
“少爺,是慕小姐來了!
慕小姐?凱兒耳朵豎了起來。
她應該就是項知遠的未婚妻。
凱兒比項知遠還急,探頭看向玄關,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整個歪了一邊。
項知遠用眼角看見她的舉動,忍不住好笑。
“再歪一點,你就跌在地上了!
“我聽錯了吧,你是在關心我嗎?”她驚喜地笑了,閃神同時,身子也失去重心,向一旁倒去。
“哇——”她試著用腳勾住東西,不過項家高級的餐桌腳卻不屑讓她借勾一下,她應聲跌在地上,爆出巨大的聲響。
“哎唷……發(fā)生什么事了啊?”李媽連忙趕過來,怕是項知遠受不了凱兒,而對她動粗了。
“沒……沒事……”凱兒狼狽地坐起,看到李媽后頭跟來的漂亮女子,她忍不住輕呼一聲。
沒得比,果真沒得比!
人家就是美.美到昏天暗地、美到不可方物、美到夭壽短命、美到……啊,反正就是美斃啦!
這就是配得上項知遠的人。
她心有不甘,卻還是微笑以對。
“你好。”她起身,毫無芥蒂地對美人微笑。
“哈……啾!”大美人在她面前打了個大噴嚏!靶『谠谖堇?”
她直覺地搜尋項知遠的狗,她對寵物的毛過敏。
“小黑,你說它嗎?”凱兒撈起在桌腳處沉思的小黑,遞給她。
慕承歡輕喊一聲,連忙退開:“拿開、拿開,我會過敏。哈……啾!”
“噢,對不起!眲P兒松開小黑。
“她是做什么的?”慕承歡睨她一眼,轉頭看向埋首在報紙里的項知遠。
他不是會讓人隨便進他家的人啊!
“保鏢!表椫h淡淡地回道。
只是保鏢嗎?
凱兒有點失落,原來小時候的兩次邂逅對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慕承歡冷艷的臉多了絲驚訝!罢l找來這種貨色?”
貨色?凱兒垮下臉。
“小姐,你人美,也要有口德啊!你也是女性,你不覺得任何工作,都應該要男女平等嗎?男人做得到的,我們女人也行。”要不是這個大美人污蔑到自己同性,她也不愿意第一次見面就失禮。
慕承歡對她多了點興趣,但她還是對項知遠說道:“你不嫌她吵嗎?”
“很吵、非常吵!
慕承歡嫣然一笑!拔野忠襾砀阏勔恍┗槎Y準備的事情,我知道你今天有空的!
“嗯!
慕承歡看向凱兒!拔覀兙驮诩依,你不需要跟著吧?你放心,我不會謀殺未婚夫的!
“喔……”
凱兒看著他們離開,卻怎么也覺得不對勁,同時抖抖身子,打了個冷顫。
不是未婚夫妻嗎?她以為應該要像她在英國時的室友和她未婚夫,每次感覺一來,他們都快把房子燒起來了。
可是,這兩個人……她覺得倒像是冰山撞冰山。
“李媽啊,我的話你別說出去唷,我覺的他們不太配耶!”她若有所思地坐回椅子上,又卷起意大利面來了。
“哦?你覺得怎樣的人比較適合!崩顙尠档攸c點頭,很贊同她的看法。
或許他們這些大人被太多雜念困擾,以利益為優(yōu)先,忘了人是有感情的。就只有這個單純的孩子看得最明白。
“他們是很像啦! 都很悶很冷,可是這樣很悶,真的太悶了!眲P兒用手煽風,吁!她剛才都差點窒息了!拔矣X得應該給他們找那種會讓他們更有活力的那種人……”
她咧嘴憨笑!爱斎贿@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是啊!崩顙尶粗θ堇锊亓诵﹦e的意思。
可是,婚都結了,而且搞得轟轟烈烈,全臺灣的人都知道了,這事恐怕沒得改了。唉,可惜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