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她又變成窮光蛋。
葛依依大唱著“窮光蛋之歌”,在上海最熱鬧的街道晃呀晃,表面看起來很愜意,其實很可憐,因為她身上沒有半毛錢。
她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完全聽不到任何銅板互相碰撞的聲音。她再捏捏瘦得像皮包骨的小錢包,還是擠不出半張鈔票。
她好窮,非常窮,而且這窮還不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因為遇見了不講理的土匪才被洗劫一空,她真的好可憐,嗚……她的三元兩毛錢。
葛依依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要追討三元兩毛錢,敢情是因為她實在太窮了,所以才會一直念念不忘。
她像游魂似地在大街上漫步,反正她遲早會餓死,就讓她餓死在街頭鬧新聞算了,如此一來,她的未婚夫才會感到愧疚,才會還她三元兩毛錢。
葛依依哀怨的心情,并沒有因為人行道兩側(cè)的美麗櫥窗而變好,反而更加沮喪。
她漫無目的晃啊晃的,目光不期然被路邊其中一個玻璃櫥窗吸引,眼睛眨也不眨。
這不是……教人怎么畫月份牌的書嗎?
葛依依興奮得不得了,“唰”地一聲跑過去,整張小臉幾乎都快貼在玻璃櫥窗上。
像這類月份牌繪畫技巧,常都被視為一種商業(yè)秘密,沒有多少人愿意傳授,這個好心人居然毫無保留全部說出來,并且還出書!
葛依依二話不說,立刻就沖進(jìn)書店,抓住老板劈頭就問。
“老板,那本書要多少錢?”葛依依指著櫥窗里陳列的樣品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哪本書?”老板一頭霧水。
“教人畫月份牌的那本!
“哦,那本書。 崩习寤腥淮笪,走到櫥窗把那一本書取下,擺到葛依依的面前。
“你是第一個詢問這本書的人,真有眼光呢!”
“要多少錢?”她感謝他的贊美,不過她更急于知道它的價錢。
“這本書要賣十元!崩习寤氐馈
“十元?!”葛依依聽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那都可以買一張跑馬廳的香檳彩票了。
“我知道這價錢是訂得有點貴,不過你看它書這么厚,里面又有不少彩色印刷,紙張又用得特別好,外頭還是硬皮,很有價值。”一分錢一分貨,好書當(dāng)然也得要有個好價錢,才能相得益彰。
是是是,她當(dāng)然知道一分錢一分貨,問題是她現(xiàn)在連一分錢都沒有,哪還能買貨?
“不能算便宜一點嗎?”葛依依苦苦哀求,她真的很想要這本書。
“本店不二價!毙⌒〉昝妫羰敲總客人都要求折扣,哪還開得下去?
“謝謝你,老板,我心里有底了!彼趩实馗习宓乐x,臨走前還特別瞄了那本書一眼,她那么愛它,卻不能擁有它,真的好痛苦。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這本書,我可以給你一點折扣,就收你九大洋好了!崩习逡彩莻愛書之人,尤其葛依依又長得靈巧清秀,教人很難抗拒她的請求。
“九大洋?”她聽見有折扣立即回頭,高興得跟什么一樣。
“是的,小姐!崩习妩c頭!斑@已經(jīng)是小店能給的最大折扣,你就別再同我講價了!
“我知道!彼Φ糜腥绱夯ā!拔也粫偻鰞r,我現(xiàn)在馬上就拿錢給你——”
對哦,她忘了她的錢包里面現(xiàn)在根本沒有半毛錢,還錢呢!
“不好意思,老板,我忘了帶錢。”只是她實在沒臉說出實情,只得采取拖延戰(zhàn)術(shù)。
“你要不要先回去拿錢,我暫時先幫你把這本書保留起來?”老板很好心地要幫她留書,只見她為難地笑笑。
“呃,好,那麻煩你了!备鹨酪谰芙^不了對方的好意,只得先答應(yīng)。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過來拿書?”老板又問,只見葛依依支支吾吾地回道。
“明、明天吧!”如果她能籌得出錢來的話……
“不能更早一些嗎?”都打了折扣給她,還幫她留書,時間若拖得太久的話,就不劃算了。
“那、那晚上可以嗎……”
“小店七點就打烊了”
“下午?”
“好!
成交。
兩人說好下午四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是葛依依一走出書店的大門立刻就后悔了,她哪來的錢?
想起昨天口袋里滿滿還是銀元,葛依依就十分后悔,她不該去看回力球的。不過話說回來,是爾宣自己叫她盡可能拖延,她才真的拖了一下下,錢就全部被沒收,一點都不公平。
葛依依把一切罪過都推給傅爾宣,罵他土匪沒良心,不還給她三元兩毛錢。但即使他肯歸還她三元兩毛錢,還是不夠,那本書要九大洋,足足是三倍。
……啊,煩死了!早知道她就多看幾場球賽,多贏一點錢,現(xiàn)在就不必傷腦筋了。
葛依依的邏輯觀念向來大有問題,就算她贏再多的錢,還是一樣會被沒收,結(jié)果只是更感慨而已。
下午四點……她要去哪里找錢?除非是搶銀行——咦?有了!
葛依依的鬼點子特別多,這會兒她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奇怪的點子,兩手一拍,便興沖沖地跑回家去了。
她想到的點子很簡單,那就是賣東西。
只是這回她不賣洋行里面的商品,改賣自己的,她要把傅爾宣送給她的一些別針啦!耳環(huán)啦!通通賣掉籌書款。
葛依依著實走了不少路,才回到洋樓收拾細(xì)軟,大包小包的扛到門口。
“依依,你要上哪兒去?”姆媽在門前把她攔下,以為她要離家出走。
“孫媽,您來得正好,借我一塊錢,我要坐車!备鹨酪郎扉L了手跟姆媽要錢,姆媽一臉為難。
“少爺交代過我,不準(zhǔn)再借錢給你……”
“沒問題的,孫媽,我下午就能還你!备鹨酪佬判臐M滿的保證她不會跑掉,姆媽好奇地看她手中的包袱一眼,只要不是離家出走,她就放心了。
“好吧!”姆媽拿出一元銀元,放進(jìn)葛依依的手心里!氨M可能早點回來,老爺子目前不在,你可以放心!辈槐卦俣闼
“他去哪里?”葛依依十分好奇傅老爺子的行蹤,問題是姆媽也不知道。
“不曉得,昭福沒說,我也不好問。”昭福就是那神氣巴拉的總管,他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到處指使人。
“算了,我對他沒興趣!边是趕快做正事比較要緊。
“我先走了,等我辦完事,立刻就回來。”說完,她便有如一陣風(fēng)的跑掉了,姆媽只能嘆息。
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急驚風(fēng)似的。
姆媽嘆口氣,又回到廚房繼續(xù)做她的事。
大家都有事做,葛依依當(dāng)然也有,她要去擺攤。
她老早就選定了擺攤的地點,就在禮查飯店的附近。禮查飯店是中國最早的外資飯店,好多名人都曾住過那里,上海一些名媛淑女或是商賈仕紳都喜歡到那邊喝下午茶或是吃中飯,是上海非常著名的飯店。
有名,就代表人多。
更何況外灘原本就人來人往,若是在這兒擺攤,包準(zhǔn)能引起不少人注意,說不定一下子就賣光了。
葛依依打定主意,趁著紅頭阿三還沒注意到她以前,就把東西賣掉,然后收拾包袱走人。
她先在飯店下方的人行道上,找到一小塊空地。接著放下手中的包袱,將它們打開。當(dāng)然她也沒忘記鋪放幾條深色絲絨圍巾當(dāng)做襯底,以襯托出飾品的光澤,吸引行人的目光。
一切就緒以后,她開始叫賣,把她當(dāng)日在玻璃電臺推銷商品的功夫全拿出來,很快就吸引了一批好奇的人群,紛紛圍過去一探究竟……
就在此時,傅老爺子和傅爾宣正在禮查飯店里面的餐廳吃午飯。
只見父子兩人同時鐵青著一張瞼,像仇人一樣地對看,傅爾宣完全不明白吃這頓飯有什么意義。
“我絕不允許你娶那個女孩進(jìn)門,聽見了沒有?”對傅老爺子來說,這頓飯的意義就在于阻止兒子做傻事,自尋死路。
“聽見了!备禒栃淅浠氐!暗乙舱f過,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決定,你沒有權(quán)利插手!
“那個女孩不適合你!备道蠣斪拥哪橆a微微抽動,極力忍住不發(fā)脾氣。
“適不適合不是由你判定,還有,她叫依依,你不要老是動不動就用“那個女孩”稱呼她,我會生氣!彼源饝(yīng)和他吃午飯,僅僅只是因為他是他的父親,再過分他就不客氣了。
“生不生氣我都要說實話,她不適合你!备道蠣斪硬挪慌聝鹤影l(fā)脾氣,他還巴不得他對他大吼大叫,別老是忍著。
“不跟你說了!备禒栃麃G下餐巾,就要結(jié)帳付錢,傅老爺子的希望完全落空。
“爾宣——”
“少爺!”
傅老爺子和總管的聲音在同一個時間響起,瞬間只瞧見身材發(fā)胖的總管,氣喘吁吁地從餐廳那頭跑過來,邊跑邊喊。
“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了,怎么如此慌張?”沒個總管樣兒。
傅老爺子很不高興。
“對不起,老爺子!笨偣艽艉簟!皩嵲谑且驗檫@件事情太詭異了,小的不得不加緊腳步,跟少爺報告這件事兒!
“怎么了?”傅爾宣問總管。
“我看見……葛小姐在賣珠寶。”
“賣珠寶?”這是怎么回事?
“是的,少爺。”總管用力點頭!鞍雮鐘頭前,我聽從老爺子的指示,回家拿老爺子的金表,在回程途中,就瞧見葛小姐在地上擺了個攤子,當(dāng)場叫賣起珠寶來!
“什么?!”傅老爺子聞言跳腳!八尤话阎閷毊(dāng)成青菜叫賣?不可原諒!”
“我猜,她可能不知道那些珠寶的價值,才會拿出來叫賣。”總管為難地看著傅爾宣,十分同情他。
“她在哪里賣這些東西?”傅爾宣頭很痛,她又惹禍了。
“就在隔壁!眽螂x譜了吧?“葛小姐將攤子設(shè)在飯店下方的人行道上,這附近有很多紅頭阿三,我怕她待久了會吃虧。”
所謂紅頭阿三,即是指那些頭上包著紅頭巾的印度籍巡捕,工部局雇用他們來維持公共租界的秩序,卻時常和租界內(nèi)的華人居民起沖突,上海人都很討厭他們。
“我馬上過去。”傅爾宣匆匆拿起西裝外套,便沖出飯店阻止葛依依做傻事,錢都沒付。
“昭福,把帳單拿著,咱們?nèi)ジ稁ぁ!备道蠣斪拥靡庋笱蟮財[派頭,要總管多給一點小費。
他就說嘛!那個女孩一點都不適合他,既沒禮貌又沒教養(yǎng),還特別會捅樓子,這次可就出差錯了吧?呵呵,爾宣鐵定饒不了她。
傅老爺子的心情很好,認(rèn)定傅爾宣必然和葛依依解除婚約,也就樂得做善人,
各給每個仆歐一塊大洋,
正當(dāng)傅老爺子快樂地在飯店當(dāng)散財童子之際,傅爾宣卻沒他父親好運,還得代替葛依依跟紅頭阿三;即印度巡捕周旋,她被逮到了。
葛依依很驚訝他居然會突然出現(xiàn),問他為什么?他只冷冷回了一句,他和他父親恰巧在這附近吃飯,便要她閉嘴,讓他專心應(yīng)付印度巡捕。
“她不能在這里賣東西。”印度巡捕講著一口別扭的中文,跟傅爾宣解釋他為什么取締葛依依的原因,畢竟五龍在上海的名氣太大了,連巡捕房都得賣他們面子。
“我知道,我會要她立刻收起來!备禒栃蛴《妊膊侗WC,她一定會走,聽得葛依依很不服氣。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賣東西?這里是公共區(qū)域!”葛依依不識時務(wù)也就罷了,還來綁白布條抗議那一套,看得傅爾宣更加頭痛。
“別理她,我負(fù)責(zé)將她帶走!备禒栃钌蠲靼滓皇强丛谒拿孀,葛依依老早被訓(xùn)斥,說不定還會進(jìn)巡捕房。
“OK!庇《妊膊讹@然也懶得跟葛依依對壘,把責(zé)任全丟給傅爾宣以后,便拍拍屁股走人。
“真是不講理的紅頭阿三,難怪這么惹人厭!备鹨酪劳耆恢婪词,自己做錯了,還卯起來指責(zé)別人不是,氣煞傅爾宣。
“你未經(jīng)許可,跑到人家店門口擺攤,還敢這么囂張?”傅爾宣決定好好教訓(xùn)一下葛依依,讓她明白事情的嚴(yán)重性,看她還敢不敢這般不知死活?
“我……我找不到更好的地點可以賣嘛!”她一臉委屈!凹依锔浇娜顺碧倭,又怕被孫媽發(fā)現(xiàn),所以……”
“所以你就跑這里來賣?”傅爾宣無奈地接口,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老是出狀況。
“對。∵@里的人真的好多哦,好多人來看貨!敝灰獤|西好,就算擺在地上也有人要,不必非得放在店面。 ,
“哦,那你賣出去了嗎?”他大約清點了一下首飾的數(shù)量,大部分的首飾都還在,損失不大。
“沒有!备鹨酪佬箽獾恼f。“我才剛要賣一對珍珠耳環(huán),紅頭阿三就來趕人了……你看,耳環(huán)還在我手里!
換言之,他一毛錢都沒有損失,真是老天保佑。
“那對珍珠耳環(huán)你開價多少?”他用下巴點點她手上的耳環(huán)。
“十元,”她得意洋洋的回答!耙驗槲抑缹Ψ揭欢〞䴕r,所以故意提高了兩倍價錢,結(jié)果五元成交,”很了不起吧?
“……你知不知道,當(dāng)初我買那對珍珠耳環(huán)的時候,花了多少錢?”是很了不起,白癡到了不起。
“不知道!备鹨酪罁u頭。
“一百二十五元,還是打折后的價錢!彼艘话戕k事員兩個月的薪水,幫她購買一對珍珠耳環(huán),結(jié)果她居然打算只以不到零點五折的價錢賣出,真?zhèn)是……
“啊?”葛依依聞言大驚!斑@對耳環(huán)居然要一百二十五元?!”搶劫。
“不然你以為它值多少?”傅爾宣既好笑又好氣地問葛依依,她一臉驚慌。
“我以為它頂多只值十元。”一張香檳彩票的錢……
“錯,它是由頂級南洋珠制成,原價要兩百元,只是對方和我素有交情,才賣我這么便宜!蹦沁是因為珠子小,若是再大顆一點,一對耳環(huán)少說也要一、兩千塊,她居然這么不識貨。
“呃,那這些……”她看著地上那些光彩奪目的首飾,不敢想像它們的價值。
“沒錯,一樣昂貴!苯K于知道死活了。
想到自己居然把黃金錯當(dāng)糞土,葛依依趕緊蹲下身,把所有首飾都掃進(jìn)包袱里面,用力的打上好幾個結(jié),慌亂的動作,看得傅爾宣不禁發(fā)笑。
“你到底為什么要跑出來賣東西?”他原本想好好教訓(xùn)她,經(jīng)她這么一鬧,氣
也沒了,還談什么教訓(xùn)?
“因為……因為我想籌錢買書……”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覺得自己好蠢。
“什么,買書?”傅爾宣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整個人都愣住。
“是啊!彼痤^來拼命解釋!敖裉煸缟,我在書店的玻璃櫥窗里面看見了一本專門教人如何畫月份牌的書,書里面的內(nèi)容很精彩,可是老板開口要九元,我沒錢買,又不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只得跟他約好下午四點去拿書,但我實在沒有錢,所以才想到這個主意!焙艉,說得好累。
“你不會開口跟我要錢?”他也聽得很累,同時也很心疼,是他逼她做出這種荒謬的舉動,他才是始作俑者。
“你說不給我錢了,還把我的錢全部沒收……”她噘高嘴,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看得他更心疼。
“是我的錯!彼麑⑺龘砣霊牙铮p撫她的背柔聲安慰她!拔也辉摓榱艘稽c小事就發(fā)火,對不起!
“沒關(guān)系,只要你恢復(fù)給我零用錢就好了,我想買那本書!彼喈(dāng)懂得趁火打劫,趁著他心懷愧疚的時候狠狠敲他一筆。
傅爾宣的身體當(dāng)場變得僵直,而后重重地嘆氣。
當(dāng)天下午,傅爾宣就派人去把書店里所有關(guān)于繪畫技法的書籍都買回來,其中當(dāng)然也包含了那本教人怎么畫月份牌的精裝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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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奇怪了。
傅老爺子用銳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正窩在沙發(fā)上看書的葛依依,怎么看怎么奇怪。
按理說她做了這么多荒唐事,爾宣會生氣?墒菭栃堑珱]有生氣,兩個人的感情反而越來越好,莫非她有什么操縱男人的秘訣不成?
傅老爺子百思不解,搞不懂葛依依有哪一點吸引傅爾宣,乾脆大聲明講。
“我真想不透爾宣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人長得馬馬虎虎,脾氣又倔,動不動就往外跑,又專門喜歡做一些蠢事,十足就是個惹禍精!
葛依依的缺點,全教傅老爺子給講光了。只見葛依依用力合上那本教人如何畫月份牌的精裝書,猛然站起來,目光堅定的朝傅老爺子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眼神兇巴巴,該不會是想殺他吧?
葛依依不答話,堅毅的小臉蛋朝著傅老爺子越壓越低,害得他的背也不得不往后彎,對他的骨骼是—大考驗。
“你當(dāng)我的模特兒好嗎?”她出人意表地提出要求!拔蚁胍阅銥橹鹘,畫一系列男士用品月份牌。”
她想過了,與其只是一直看書,不如實際運用書中所教的技法,好好畫他幾張月份牌,才曉得書上說的管不管用。
“你、你要畫我?”傅老爺子頗感驚訝,很少有人會找老頭子當(dāng)月份牌主角,她倒是特例。
“沒錯。”葛依依點頭!拔疫B續(xù)觀察你好幾天,發(fā)現(xiàn)你的五官立體,輪廓深刻,是作畫的好材料!
“這個嘛,咳咳!”被她這么一贊美,傅老爺子反倒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可是據(jù)我所知,市面上很少有以老人為主題的月份牌……”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要嘗試!备鹨酪勒f!罢l說月份牌的主角一定得是年輕的美女?有些人老了以后還是很漂亮啊,我要為這些老人爭一口氣!
葛依依一向就很有正義感,只是這回抗議的場子,從拒用日貨搬到了月份脾,但基本的價值觀還是沒變——絕對捍衛(wèi)公平正義。
“你說得沒錯,像我雖老了,但依然英俊挺拔,許多人都羨慕我的外表,問我如何保持得這么好!闭f起這事兒,傅老爺子亦有同樣感慨,誰說人老了就不中用 ?他可中用得很,每天生龍活虎。
“是啊是啊,你真的保持得很好,看起來就跟爾宣一樣年輕!睘榱斯镇_傅老爺子當(dāng)模特兒,葛依依拼了,什么違心之論都能說出口。
“這當(dāng)然!辈皇撬钥,他可是個時髦的老人,舉凡年輕人用的手帕,乃至于噴的古龍水,他樣樣不缺。
“這么說,你愿意當(dāng)我的模特兒了?”葛依依高興極了,她終于找到一個自愿的模特兒。
“我可沒答應(yīng)……”
“拜托!
在葛依依晶燦大眼的請托下,傅老爺子竟不知不覺地點頭。
“好吧!”反正也無聊——
“謝謝你!”反之,葛依依卻是熱情的抱住他,一直跟他道謝。
傅老爺子直覺地想把她推開,眼眶卻在她熱情的擁抱下,浮現(xiàn)出熱氣。
他已經(jīng)有多久未曾如此擁抱一個晚輩了?他都不記得了。過去那段幸福時光,已經(jīng)距離他好遠(yuǎn)好遠(yuǎn),遠(yuǎn)到他以為自己從來不曾擁有,直到此刻。
傅老爺子沒想到,他睽違已久的感動與感慨,竟是被葛依依激發(fā)出來的,瞬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只感到一股溫暖。
“我現(xiàn)在馬上去準(zhǔn)備畫具,你請等一下,不要亂跑哦!”葛依依決定打鐵趁熱,先展現(xiàn)出氣勢來,免得傅老爺子改變心意。
看著她活潑充滿朝氣的背影,傅老爺子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意,慢慢能夠體會傅爾宣為什么喜歡她。
她或許鬼靈精怪,或許忒會闖禍,但她活潑樂觀,開朗有如陽光,無論是多陰暗的心靈,都會被她照亮。
“準(zhǔn)備好了!”葛依依扛著畫架以及一堆繪畫工具走進(jìn)客廳,傅老爺子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畫一張圖這么不容易,全部都是行頭。
葛依依將畫架擺好,再把紙張夾到畫板上,拿起鉛筆準(zhǔn)備畫草稿。
“爸爸,請你坐在角落那張單人沙發(fā)上,我要開始畫你了。”
她很自然地交代傅老爺子,傅老爺子聽見她的稱呼愣了一下,不怎么肯定自己的確聽見那兩個宇。
“你叫我爸爸?”不是臭老頭,也不是喂,而是爸爸。
“啊,我這么叫了嗎?”葛依依顯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稱呼,跟他一樣驚訝。
“對,你叫我爸爸!
“是嗎?”她聳肩!斑@也沒有什么值得好奇怪的,你本來就是我的爸爸!敝皇撬约翰怀姓J(rèn)而已。
沒錯,剛開始的時候他不接受,認(rèn)為她沒有資格,現(xiàn)在卻覺得有她這個兒媳婦也不錯。
一個溫暖的擁抱,足以改變一切。
葛依依藉由這個溫暖的擁抱,表達(dá)她的感謝之意,也融化了傅老爺子原本頑固的心,使他不再那么僵硬。
“我要開始畫嘍!”葛依依一個令下,傅老爺子連忙正襟危坐,動也不動。
葛依依笑笑地跑到他身邊,幫他調(diào)整坐姿,并請他放松下來。專業(yè)的表現(xiàn),讓傅老爺子不禁豎起大拇指,但同時也擔(dān)心她到底會不會畫。
“你真的行嗎?”可不要只是擺著好看。
“放心!彼麙毂WC。“不要瞧不起我,我可是上海美術(shù)?茖W(xué)校畢業(yè)的高材生!边溃鋵嵤亲詈笠幻
“那我就放心了!备道献訝敳恢纼(nèi)幕,一聽見她是上海美術(shù)專科學(xué)校畢業(yè)的學(xué)生,便喜孜孜的隨便她畫。
而葛依依也揚棄了那些奇怪的畫法,改走平實路線,三十分鐘過去,就聽見她大聲說:“畫好了!
傅老爺子連忙跑過去,看她把他畫成什么德行。
“畫得真不錯!备道蠣斪语@然很滿意葛依依幫他作的畫,一直點頭稱許。
“真的嗎?”她好高興,已經(jīng)好長一段時間,沒聽見人夸她了。
“當(dāng)然是真的,我可是貝勒爺,不會騙人!备道蠣斪拥恼\信不容質(zhì)疑,只見葛依依連忙低頭假裝惶恐地回道。
“是,貝勒爺!”
然后兩人同時仰頭大笑,再低頭一起看畫。
“什么事情笑得這么開心?”傅爾宣擔(dān)心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會打架,早早就從公司回來坐鎮(zhèn)監(jiān)督,沒想到竟然看見這畫面。
“不告訴你,這是我和爸爸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你不能知道!彼凵袢岷偷乜粗道蠣斪,傳遞溫暖的訊息。傅老爺子也回看她,所有的成見和誤解,轉(zhuǎn)眼間煙消云散。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事情,還是這又是秘密?”傅爾宣雖然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很高興事情是朝著這個方向發(fā)展,那代表和解有望。
葛依依“嘿嘿嘿”地裝神秘,傅爾宣立刻知道,他再怎么問都不會有答案,乾脆上樓。
那天晚上,當(dāng)他們獨處時,傅爾宣忍不住跟葛依依討教了如何收服他老爸的方法,只見葛依依咧嘴一笑。
“也沒什么,我只是用我拙劣的繪畫技巧,讓他心服口服而已!眽騾柡α税桑
“你找我老爸當(dāng)模特兒?”和葛依依混久了,傅爾宣的修養(yǎng)好像稍微有退步,得小心了。
“沒、錯!”她拽個二五八萬。
“我老爸一定是鼓足了今生最大的勇氣,才敢讓你作畫!毕肫甬(dāng)日那青一塊紫一塊,他就心有余悸,發(fā)誓絕不再當(dāng)她的模特兒。
“你討打!”葛依依舉起小手捶傅爾宣,被他笑吟吟地拉倒在床上,熱烈的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