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房門一開,一位中年婦女探頭進來,「小丫頭,快點,就要進場了!
「對不起,陳媽媽,我馬上就好了!姑垩﹥呵溉灰恍。
現(xiàn)在已是早上九點零五分,崇拜上帝時間就要逼近。蜜雪兒胡亂的拍了些粉在臉上,在唇上抹了抹口紅,然后抓起架上的白色衣袍,打開房門,快步奔了出去。
來到通往側(cè)門的樓梯口,大伙不禁異口同聲:「小丫頭,你可來啦!」
「對……對不起!姑垩﹥和峦律,一臉的俏皮。
一陣悠揚的琴聲自教堂內(nèi)響起,一行人于是魚貫般的走了進去,紛紛的坐在臺邊的椅子上。
對基督教的儀式而言,唱詩是一件相當(dāng)嚴肅的事,它可以提升教友們對上帝的崇拜之心,對氣氛的培養(yǎng)更是不可或缺。
蜜雪兒才加入唱詩班不久,不過由于她小時候在教堂長大,因此很多曲調(diào)皆耳熟能詳,倒也輕易地進入狀況。
獻唱完詩歌后,蜜雪兒隨著會眾慢慢的坐下,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臺上的講道牧師,神情顯得飄渺不專心。
因為早在獻唱詩歌時,她就感應(yīng)到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從前排另一邊的座椅上射來,害她因失神而頻頻出錯。
直到這個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好奇的轉(zhuǎn)頭望去。
「是他?」蜜雪兒的心怦然一跳。
只見張康祺就坐在前排最角落的位置上,他的眼光并非投注在臺上的牧師,而是在蜜雪兒的身上。
「他……他來這里做什么?他是來求我回去的嗎?還是……」蜜雪兒心亂如麻,始終找不出解答。
自從蜜雪兒離開之后,張康祺近乎把回家視為畏途。他實在無法忍受屋內(nèi)那種孤單又寂寞的氣氛。
有好幾個夜晚,他幾乎都躺在床上,瞪大雙眼,注視著天花板,一整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然后第二天一早,帶著一副疲倦不堪的身軀在辦公室度過一整天。
誠如昨晚一樣,他大概只睡了一個半小時,之后便是等待黎明的到來。在一番的梳洗、吃早點后,他更是提前來到教堂。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舉動?他自己也完全說不上來。這好像是一種下意識的決定——他只想來這里見她一面,跟她說說話,了解她的近況;至于她會不會原諒自己對她所做出的傷害,他完全沒有考慮過。
他一個人傻愣愣的坐在角落,專注的凝視著蜜雪兒,而他的心情在此時卻有如止水般的平靜。
但是,他的意外出現(xiàn)卻使得蜜雪兒魂不守舍的接連出了好幾次糗。
適才獻唱詩歌時,其中有首詩歌蜜雪兒漏唱了一段,第二小節(jié)又搶了拍子,甚至當(dāng)所有團員唱完全都坐下時,她居然還傻呼呼的站在那里,直到有人發(fā)出輕笑時,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好在崇拜的時間并不算久,十一點十分,儀式結(jié)束,唱詩班的成員魚貫般的退場。
蜜雪兒回到斗室,脫下那身長袍,心神不定的倒了一杯水,正準備仰頭喝下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黃牧師已走了進來。
「黃牧師,你好!姑垩﹥盒χ蛄藗招呼。
「好,好!裹S牧師淡淡一笑,「我真不明白你們倆到底是怎么了?你知道嗎?剛才奉獻的時候,收奉獻的同工告訴我說,他居然捐了一疊千元大鈔,不過他當(dāng)時雙眼望著你,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這是一個難得出現(xiàn)的笑話,但蜜雪兒聽了之后卻有點笑不出來的感覺!膏。」她淡應(yīng)了一聲,心情更加低落。
「那你呢?」黃牧師笑瞪了她一眼,「你顯然比他還要夸張……」
她知道他指的是剛才唱詩的時候,她所發(fā)生的糗事;可是到現(xiàn)在她還是搞不清楚,當(dāng)時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失態(tài)?這個時候她又能說些什么呢?
黃牧師搖搖頭,「教堂內(nèi)一天三餐都很簡便,我絕不在乎多加一雙碗筷。可是小丫頭,我很在乎你臉上的表情,你老是一副不快樂、憂郁的模樣,我看了真的很心疼。
「我才沒有哩!姑垩﹥簺_著他吐吐舌,扮了個鬼臉!改愣际莾蓚孩子的爹地了,怎會懂得人家的心情?」
「哦?我不懂?」黃牧師神秘一笑,「那如果我懂呢?」
蜜雪兒愣望著他,一時之間竟忘了回話。
黃牧師呵呵一笑,忽然沒頭沒腦的說:「快去吧!他在后面的小院子等你!
「現(xiàn)在?」蜜雪兒的心怦然一跳。
「對。∷呀(jīng)等你有一段時間了。」話聲一頓,黃牧師的語氣忽然變得有點嚴肅,「小丫頭,這世上沒什么事不能談的,好好的跟他談?wù),把所有的結(jié)打開,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蜜雪兒想了一下,「嗯,我知道了。」她慢慢的走出房門,一路朝教堂的后方走去。
短短的五十公尺的距離,蜜雪兒居然足足走了五分鐘;她內(nèi)心的思緒有如波濤洶涌般起伏不定,怎樣也無法平靜下來。
后院的布置與教堂內(nèi)部是一樣的簡樸,只有一小塊人工草皮,一張小石桌,四張小石凳,除此之外,不見任何其他的擺設(shè)。
「蜜雪兒……」張康祺從石凳上站起身,臉上難掩興奮之情!缚靵磉@兒坐。」
「爹地!姑垩﹥捍蛄寺曊泻簦S即來到他的身前,雙雙坐定。
張康祺凝視著她許久,臉上的表情很奇特。「蜜雪兒,你怎么瘦了?最近過得好不好?」
蜜雪兒勉強裝出一副笑臉,笑望著他。「很好。〉,你不是一樣也瘦了,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呢!」
「我……」張康祺支吾片刻,最后還是鼓足勇氣說:「我很想你……蜜雪兒,我真的好想你……」
蜜雪兒鼻頭一陣發(fā)酸,她期待聽到這樣的話已經(jīng)好久好久了。
她完全無法揣測他的來意,只得強行壓抑自己浮動的情緒!傅兀阕罱脝?」
張康祺搖搖頭,皺眉嘆息,「糟透了!蜜雪兒,自從你走了之后,我做什么事都不順,好像一夜之間這個世界全變了個樣……!顾f了一堆動人心弦的話,最后終于說出了重點:「蜜雪兒,跟我回家好不好?你是來度假、是來看我的,住在這個地方實在太奇怪了!
聽到他說這些話,蜜雪兒不禁好生失望。她滿心以為他會來這里求自己跟他回去,他會告訴自己他愛她,他是真的愛她,他會為了她不娶糖糖。可是……這些話她一句也沒聽到。∷龑嵲诤芟腴_口問他跟糖糖的事怎么樣了,但她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女人的思想一向難以捉摸。雖然她最近也是瘋狂的思念著他,可是她更在乎此時此刻的感受。
難道光憑他一句「跟我回家好不好」,自己就真的跟他回去了嗎?那糖糖的問題怎么辦呢?屆時她又該以何種面貌去面對糖糖呢?
蜜雪兒靜靜地沉思著,雖然覺得好生委屈,更有點傷感,但從她的臉上卻瞧不出一絲的異樣神情。
張康祺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心靈世界,只想到他來這里懇求她回去就是最好的表態(tài);怎知陰錯陽差,蜜雪兒卻完全感應(yīng)不到他的情意。
他凝視著蜜雪兒,忽然發(fā)現(xiàn)她變得好陌生、好遙遠,她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女人或是女兒。
怎么會這樣呢?才十天沒見面、才分開十天,為什么會變成這種陌生的場面呢?張康祺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忘不了她離開前夕那晚的種種,她那火熱滾燙的身驅(qū)、溫軟滑潤的舌尖、熱情奔放的舉止,此時此刻一幕幕自他的心頭浮現(xiàn)。
然而,眼前的她又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冷漠與陌生?難道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曾在他身上付出的一切?
一個極為單純的女人絕不會有這種表現(xiàn),她絕不會不在乎自己的付出,那么,她到底是怎么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張康祺始終想不通。
張康祺見她許久不說話,只得率先打破沉默,「蜜雪兒,你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還是——」
「沒有!爹地。」蜜雪兒搖搖頭,「我只是在想……我住在這里很好,黃牧師也很照顧我,所以……」
「所以什么?」張康祺注視著她。
蜜雪兒故作出一張笑臉,「我住在這里感覺很好!」
「哦?」她的回答令他感到一陣錯愕。
蜜雪兒掙扎許久,忽然伸出一雙手,輕輕地搭在他的手上,神態(tài)平靜的說:「爹地,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也別再想它了。」
「什么意思?」張康祺不解。
蜜雪兒收斂起笑容!傅,我說過,很多事是我自愿的,我可以自己承擔(dān),我也可以對自己負責(zé),不是你的錯,跟你也沒任何關(guān)系。」
她意有所指的說出那晚的那件事,張康祺雖然知道她在說什么,但卻不明了她的用意是什么!该垩﹥骸阄仪竽悖一丶液脝?」他反手抓握住她那微微顫抖的右手。
蜜雪兒沒有回話,卻搖了搖頭。
「為什么?」張康祺滿頭霧水。
蜜雪兒定定的看著他,他始終沒有說出他與糖糖的事,這便是問題的癥結(jié)。而他更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給了她多大的心理壓力。況且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自愿的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見不得光。
蜜雪兒仍是沒有正面答覆,而是慢慢地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傅,我得走了,待會兒還有一場青少年崇拜,我得事先做個準備,以免到時又遲到了。」說完,她站起身走掉了。
張康祺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是傻傻地愣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胸中思緒泉涌,久久無法平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失去了糖糖他完全沒什么感覺,但如今失去了蜜雪兒,他的心為什么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
她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表現(xiàn)。他到底是說錯了什么話?或是做錯了什么事呢?他想不通。
他渾渾噩噩的鉆入自己的思想世界,開始細細的思考這個他怎么樣也想不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