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明月高懸,星群點點,司徒劍滄才帶著酒氣回家。
四天不見主人,「蒼」遠遠看見芒草間主人的身影,即振翅撲過去,棲在主人肩膀。
四下無人,滿天的星光,司徒劍滄微醺,或許是太沮喪了,還是考場關了四天太悶了,竟學著阮罌,也跟巨梟講話!肝摇铱嫉脡耐噶恕
蒼啄了啄羽毛,愛莫能助。
「都阮罌害的!
蒼振振翅,深表同意。
「她倒好,去西域撒野,卻壞我大事……」
忽地,一個聲音嚷過來——
「我怎麼壞你大事?」
司徒劍滄頓住腳步,回身,卻只看見黑蒙蒙的天地,他眨眨眼睛,是喝醉了嗎?幻聽?
但那聲音又說:「我一不在,師父就罵我!
司徒劍滄陡地心悸,疾步過去,一揮袖,掃開黑墨墨的草叢,便從那暗處,露出一張柔白小臉,正笑著呢,一雙大眼,如星子燦亮。司徒劍滄一霎時覺得心跳都停住了。
阮罌一身紫衫,躺在草叢底。她嘴上銜著根草,雙手枕在腦後,瞅著他!改愀B說話。俊
「不是去西域了?」
「你剛剛是跟鳥說話吧?」
「躺這里干麼?」
他不承認,臉微紅,感覺很糗。這些天恨透她了,不知咒罵過她多少次,但這會兒,快樂如潮,一瞬間淹沒他心房。
「我沒去西域!谷罾浱善,望著天空,天上星子燦亮。
而在司徒劍滄眼中,草堆里的阮罌,比星子更璀璨。再看見她,絕頂喜悅?山^頂喜悅,卻轉瞬消失。阮罌一句話消滅了這喜悅——
「師父,我要嫁人了!
這話,殺他個措手不及,重挫他。
司徒劍滄目光一凜,表情瞬間冰冷!钙饋碇v話,地上很臟!
「臟就臟!谷罾洈[爛,賴在地上。
「起來!
「不要。」
「不起來,沒辦法好好聽你說!
「你躺下啊,怕臟對吧?躺著不知多好,我就愛躺草地,躺泥堆,可以看天空看云,那是站著時看不到的風光!
她不聽他的話了,不受他控制了。而他,多恨哪,自己竟逐步失控。真荒謬,當他因為她的緣故,考壞會試,心灰意冷之際,她卻沒事似地,跑來告訴他——她要嫁人?她不去西域了?
「我是你師父,我叫你起來。」
阮罌輕佻地睞他一眼!肝疫@會兒都不去西域了,還認你做師父干麼?」阮罌悶透了,遷怒師父。
「真現實!顾湫。
「本來就是!」她吼,坐起身,盯著他!肝揖同F實,不然你以為我很高興當你徒弟?你以為你很好相處?你以為你很討人喜歡?是你說利用你就明著來,不必假裝。我不假裝了,我就是現實,怎麼?不是滋味了?這不就是你最愛的?」一句句打擊他。
「說到底為了嫁人就不去西域了?」他冷冷反擊!高以為你不會被世俗擺布,當初講起夢想多麼有氣魄,現在放棄卻這麼輕易,早知道,不該認你這個蠢物做徒弟!
他何苦來哉忍受這些?她去西域,他舍不得;她不去要嫁人了,他生氣。
可笑!司徒劍滄啊司徒劍滄,你在干什麼?把自己搞到這地步?為她誤了自己的正事,結果,你還站這兒被奚落?她不感激,還以你說過的話來反擊你……
阮罌聽了,還他個憤怒的眼神。「你以為我能怎樣?親事是我娘訂下的!
「既然決定去西域,就別管那麼多。」
「對,講得夠瀟灑,但我不是你,可以不在乎,一走了之。我辦不到!如果我逃婚,我娘會以死向高家謝罪。你不在乎別人死活,你也不在乎別人會不會傷心吧?相信換作你,你辦得到,因為你夠冷血,可我不是你!我不像你那麼無情!」
「沒錯,我冷血無情,聽起來你很討厭我,既然如此,找我做什麼?回去!
阮罌怔住,意識到自己正無理取鬧。
「師父……」她冒失地揪住他的衣衫,會無理取鬧,正是因為需要他!她現在很灰心、很難受哪!她這些天慌得只想找師父訴苦,現在,見著師父了,強忍的情緒一下子炸開,哭了出來。
「師父,為什麼,為什麼女人一定要嫁?為什麼我娘要逼我?我的親事,她干麼作主?為什麼我不能做自己喜歡的,這太莫名其妙、太沒道理了啊……」
講著講著,痛哭失聲,小手緊拽他,像是唯一的依靠。如果還是小時候,她早跑了,不會被誰勉強,F在不同,長大了,有包袱。娘生她養她,母女之情,絆住了她想高飛的腳步,她還是不夠硬心腸。
瞧著阮罌哭泣的模樣,司徒劍滄心疼,又心煩。
早先,面對公主時,七把刀架脖子上,他可以眉頭不皺一下。但現在,看她哭泣,聽她說要嫁人,他忽然沒了主意,強裝冷漠,心卻戰栗。
與其如此,與其嫁人,倒寧愿她放逐到西域,寧愿她從此消失。
「既然這麼痛苦,就放棄去西域,哭哭啼啼的,看了討厭!
阮罌震住,他不安慰她就算了,還說這麼冷酷的話?難道她嫁人,對他來說無所謂嗎?這一想,反倒不哭,冷靜下來了。她傷心,才對他真情流露!她其實是依賴他的,才渴望跟他訴苦,讓他看見眼淚,沒想到……
「真過分。」阮罌冷笑。
「你以為我應該說什麼?」
「是啊,你還能說什麼?對你來說,我做什麼,都與你無關!姑髦麩o情,為什麼雙腳一再往他的地方跑?真是自找罪受!
「我真蠢……」拽著他衣服的手,松開了。起身,看著師父!肝乙葬嵩俨粫䜩碚夷!
這話一出口,便讓司徒劍滄的雙眸,結起厚厚的冰霜。她憑什麼生氣?她哪知道他這幾天的掙扎和痛苦?司徒劍滄別過臉去,望向它處,就是不看她。
「無所謂。」他說。因她而來的情緒起伏,讓他招架不住了。
阮罌瞪著他,他那冷冷的態度,令她的胸口彷佛在燃燒。轉過身,她大步走開,可走沒幾步,實在氣不過,又回過身,罵他:「司徒劍滄,你真夠可悲的!
司徒劍滄緩轉過臉,覷著她。瞧見她美麗的眼睛,閃著熾烈的怒火。
她恨恨地指控:「把接近你的人推開,就是你的強項嗎?你這種人活該要孤獨一輩子,誰要跟你認識,誰就是自找苦吃!」
他聽了,緩緩回話,聲音輕,卻冷得令人打顫!肝覑墼觞N對人,與你何干?你沒能力扭轉自己的命運,就來找我出氣嗎?」她以為他是神,有求必應?他也有自己的麻煩要苦惱,她怪他?憑什麼?他被她害得還不夠?
與你何干?
阮罌聽了,心震了一下,美麗眼睛,瞬間失去光彩,面上出現受傷的表情。她在做什麼?忽然羞窘難堪,意識到自己的愚蠢,指控他這些做什麼?像在跟他要感情。她忘了嗎?他們的關系根本不算什麼,她對他來說不重要,那麼他當然不在乎她的傷心難過。
阮罌雙目氤氳,淚光閃爍。她顫著唇瓣,哽咽著,找不到話反駁。在那模糊的視線中,他的臉色如刀光般冷厲,割傷她。
眼看她哭了,司徒劍滄低頭,不忍看了。心中充塞著無力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她是他此生遇過最棘手的難題。
他緩了口氣。「說幾句好話安慰你,就算是有血有肉的好人?如果安慰有用,我會說,但安慰於事無補。」
她倒抽口氣,吼:「至少在這麼失意的時候,我會感到溫暖!」淚水滾下她的臉龐,老天,她覺得自己好悲慘。她孩子氣地咆哮:「我要聽的不是道理,不是對事情有沒有幫助,我要你了解我,了解我的心情我的痛苦,我的失望傷心,但你混蛋!你只在乎自己!」
注視著風中搖蕩的芒草,他苦笑!肝摇牲N了解你?」了解了又能做什麼?
「……」阮罌無助地望著他。
「我為什麼要去在乎你?」他早就什麼都不能在乎,也在乎不起。她不懂得他的苦衷,她的指控讓他好心痛。他也渴望阮罌了解他,包括他的身家背景。他也希望對誰掏心掏肺開朗坦白,但他不可以。關於自己的事,將來的事,他都不能說。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這樣默默地承受她的指責。
兩人久久不說一句話,阮罌看著師父,師父卻不看她。
阮罌無助地垂下雙肩,轉身,離開了。
在她身後,司徒劍滄立在芒草間,芒草在風中搖蕩,白色衣袂隨之飄飛。他默望著成片如浪的芒草,覺得自己已經迷失了方向,陷入困境。因為惦記阮罌,正事沒做好,現在見到阮罌了,卻又惱著她要嫁人的事,對她惡言相向,冷漠嚴厲,把她氣走了。
他什麼都沒做好、沒做對,他在干什麼啊?
忽地一股倦意襲來,他竟忘了臟,虛乏地,往後癱倒,癱入草堆中,跌進了阮罌方才躺著的地方。他仍聞得到阮罌常用的香粉味,閉上眼,在她的氣息里頹廢。他已經乏得沒一絲力氣,被這混亂而巨大的情感,扯得四分五裂了。真想,不再清醒。
阮罌,不是我不想對你好……而是我,沒辦法給你幸福。
誰都可以將她看扁,唯獨他不可以。旁人說的話都可以一笑置之,獨他說的話她會很介意。為何?不知道。阮罌氣;5負]打著芒草,一邊撇去淚,她恨師父。瞎走一陣,待她回過神時,人已呆立在無邊荒野中。
月色瑩瑩,四周無邊的黑暗荒野。
她忽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西域風景,爺爺說死亡之蟲平時藏匿在沙底,逢七、八月才爬出地面覓食,在艷陽下曬它血紅的身軀。想像詭異情景,在一大片冒著煙氣,風沙滾滾的戈壁沙漠上,一條條赤色大蟲,躺在沙地,而天空中,老鷹叫著,而狂風,烈烈吹痛臉龐。那是她的夢想,那是她的夢想。認命嗎?
自己沒能力扭轉命運的安排,就找我出氣嗎?
阮罌苦笑,師父真狠,偏偏說中她的心思。
這是間很特別的房間,美輪美奐四字還不足以形容它的華貴。
房里擺設不簡單,墻上幾幅昂貴的花鳥魚繪畫,都是當今城內一流的畫家作品。香木造的桌椅刻鏤繁復的花樣,看起來就很貴,真的很奢侈。桌上放金造的香爐,白煙裊裊,焚著頂級的進口香料,讓人聞了神魂顛倒,宛如身在仙境里。床帳薄如蟬翼,宛如一入帳睡,就飄飄欲仙。床上金線繡團花的黑色絲綢被,雪色絲綢枕,還有一把黑亮亮烏墨墨絲綢般的長發,如瀑布般自床沿傾瀉而下,垂落地上,如夢似幻。
發的主人,背窗,側躺。窩在綢被里,隱約看得出那身形的輪廓,纖弱嬌媚。此人正在作個美夢,夢囈一聲,懶懶翻身,平躺。這一翻身,就露出臉來——濃眉,粗睫,刺刺小胡漬,還有巨大的喉結。
是高飛揚。
也許這五官臉蛋和他身上穿的粉紅寢衣,感覺異常突兀,非常不自然,但反正沒人看見,房間是他的城堡,他是城堡的主人,想怎樣就怎樣,他正睡得香甜。高飛揚夢見跟心儀的王壯虎去游船,王壯虎搖槳,汗珠在他強健手臂閃耀。高飛揚看得入迷,心里有「熊」亂撞,因為光是小鹿亂撞,并不能真切形容他的迷狂。在夢中小船里,他正快樂。
忽地,一大浪襲來,船身劇晃。一個兇猛的搖蕩,船傾覆,他們一起摔出去……
「啊……」高飛揚醒過來,搖晃的原來不是船,是自已。他搖來搖去,搖來搖去……啊,有只手在搖他,床邊有人?他駭叫,那只手捂住他的嘴。
「噓!
高飛揚瞪大眼,認出來人,是阮罌。
「我有話跟你說。」阮罌放手,看著他。
高飛揚拉被,護在身前!脯F在?現在很晚了,明日再談好嗎?」早晚會被她嚇死。
「我與你之間有事要解決。」她堅決道,不快解決,她沒辦法安下心。
高飛揚面色尷尬!该魈煸僬f嘛,我衣衫不整,儀容沒打理,還沒漱口呢,這樣子跟你說話太沒禮貌了!
「沒關系!
「你拜訪我,我當招仆兒備茶水,可這麼晚了,仆人都睡了,什麼都沒款待……」他是謙謙君子,還是謙謙到很過分的那種。
「不要緊!
「深夜男女共處一室,萬一被發現就糟了,你先回去歇著,我明日到府上見你。」
「不礙事。」她的口氣開始兇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過……唉,還是太失禮了,不然我去找看看還有沒有甜品款待你——」
阮罌壓抑火氣!改闶颤N都不要做,只要躺在床上聽我說!」又來了,又來了,那種火山快爆發的感覺又出現了,高飛揚真是她的魔考,真會激怒她。
「躺在床上?這樣跟你說話?這……這樣子我壓力好大……」
「你壓力大什麼?我不會對你怎樣!顾龎毫Ω,因為要忍住不揍他。她拉來椅子,坐下。
見阮罌大有與他長談的架勢,高飛揚放棄掙扎,撫了撫柔亮的長發!负冒,想跟我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要取消婚事!
「嘎——不可能!拐f過很多次了啦!
「去跟你娘求,你反正不愛我。」
「不行,我娘會罵我!
阮罌慫恿:「說說而已,試試看呀!有試有機會,沒試等於零。」
「不行,我會被罵死。」
「這麼怕你娘?」故意激他。
激也無效!高飛揚畏畏縮縮道:「我娘一生氣,就會跟我爹說,我爹一生氣,就會來兇我,他們一兇我,我就心驚膽戰沒好日子過,你別害我!顾缘纳秸浜N,是爹娘給的。他穿的昂貴錦衣,是爹娘給的。他搜藏珍奇藝品,是爹娘給的。連送給王壯虎的禮物,請王壯虎吃的飯,和王壯虎看的戲,都是靠爹娘。要惹惱了爹娘被逐出家門,他靠誰?怎麼活?光想像,就淚流。
「拜托不要哭好不好?」阮罌沒好口氣。
「那你就不要逼我嘛!
「真不行?」
「不行,大人都講好了,我們能怎麼辦?」
阮罌盯著他看,半晌不開口。高飛揚覺得很毛,竟然打哆嗦。
「不要這樣兇巴巴瞪我,不是不答應你!我真的很怕我爹娘。你嫁我可以放心,我不會虐待你啦!」
阮罌哭笑不得,眼角抽搐。笑話,誰怕他虐待來著?全城東到西,南到北,誰不知道高九戈富商的兒子高飛揚,是個連蚊子都不敢打,蟑螂都不敢看的濫好人?
她冷靜地給他分析:「你不是愛王壯虎嗎?跟王壯虎在一起不是你的夢想嗎?你應該去捍衛你的夢想啊,愛一個人不能只是講,要有行動,你懂嗎?做出實際行動,像個男人!」
講得多慷慨激昂啊,多麼激勵人心哪,所以高飛揚聽了,虎地坐直,猛地掀被,雙拳握緊,咬牙切齒道:「你還敢說?還敢說?我真怕你了。我情愿不像男人!」他紅眼眶,哭訴:「我生平唯一一次被呼巴掌,就是你害的!你這個小壞蛋,蠱惑我去跟我娘講王壯虎的事,害我捱了晴天霹靂、史無前例的大巴掌,痛了三天還在痛。從此我心靈受到創傷,每次看到我娘瞼色不對,我就肚子疼找茅廁。你知道我的心靈被這一巴掌扭曲得多嚴重、傷害有多深嗎?」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是陰影已造成,他是一個容易受傷的男人。
「好。」她懶得說教了,他無藥可救。阮罌起身,到桌前,拿起筆,回來,看著他。
高飛揚困惑了!改霉P干麼?」這麼晚了,難不成還要作畫題詩?跟他筆談?
舉高筆,阮罌手一緊,喀!筆桿夭折,斷成兩截。
高飛揚倒抽口氣,面色刷白。
阮罌扔下筆,然後,那剛處決筆桿的手,忽地扣住高飛揚的手腕。
高飛揚立刻頭往上仰,眼珠翻白,眼睫猛眨,喘不過氣,往後倒,他好怕,怕到頭昏。
「不要昏,等我講完你再昏!谷罾浢。
高飛揚喘不過氣!缚臁砰_我的手!雇绞謹喙P的畫面,在他脆弱的心靈劃下第二道傷痕,被她握住手,教他膽顫哪!
「我接下來要講很嚴肅的事,握著你的手,我比較有勇氣!
「我感覺你的手很有力,你好像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警告。讓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談的事我有多認真。你最好全聽進去!
「饒了我吧,我沒膽解除婚約!
「沒叫你解除婚約!
「咦?」
「成親就成親。」
「。俊
「高飛揚!
「是!
「不但要跟你成親,這親事我還非你不可。」
「耶?」
「聽我說……」阮罌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真的?」
「嗯。如何?」
高飛揚摸著下巴,想了會兒!笗粫半U?」
「我不怕,你怕什麼?」
「你確定?不後悔?」
「不後悔!
「將來不可以埋怨我喔!
「不會埋怨你!
「好!
「一言為定。」阮罌以指刮了他的臉龐一下!复蛐≌J識,就今天你最可愛。」
一局飛揚竟瞼紅了。「認識你到現在,你從沒用這麼溫柔的口氣跟我說話呢!」
達成協議,阮罌離開房間。偌大高府,她一下兩下三四下飛掠過屋頂,翻墻,雙足穩踏在地。
望著長街,兩排屋檐紅燈籠搖晃,她心情激動,胸腔劇烈起伏,蹲下,喘口氣,她笑了,淚卻潸潸落下。
解決了嗎?真的?先前以為無路可走,她傷心欲絕,是真沒辦法,所以忙著哭泣。要不是司徒劍滄罵痛她,現下,她恐怕還在那怨天尤人,忿忿不平,被師父罵了一頓,反而激起斗志。
阮罌站起,看著昏黑的街,彷佛看見某人背影——那常背對她,身上雪色袍子翻飛,姿態遺世獨立的男人。
「師父……」講話刻薄,但畢竟他是看得最清楚明白的。是因為不會感情用事,所以他才能這麼清醒嗎?
迎面冷風,拂開阮罌臉龐的黑發,這剎,她想著師父的感覺,和以前想著師父的感覺不同,興起更多的崇拜了。
阮罌微笑,喃喃自語,好像師父就在面前。
「我會教你知道我很了不起的,我會教你看見我的能耐……」誰都能瞧不起她,獨不能忍受被師父看扁。解決掉通往夢想大道的石頭後,阮罌開始相信自己無所不能,只要她敢,天下無難事。此後,她心中再沒「怕」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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