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亭的心亂,龍行天的心何嘗不亂?
他回到宋家馬場后,臉色駭人,全身籠罩著一股肅殺的寒氣,教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感受得到危險,紛紛走避。
唯一敢與他接近的,就只有打小一起長大的蔣楓,他由龍行天的臉上看出來,他有心事,而且是足以動搖他冷硬心房的心事。
會是誰呢?答案似乎很清楚。
“怎么?夜闖香閨的收獲不好嗎?”他調侃的說著,在他面前的石椅坐下。
兩個人坐在草原的大石椅上,兩眼相瞪著。
“走開,你沒瞧見我現在的心情不好嗎?”
“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才過來與你談談,不然怎么稱做兄弟呢?”蔣楓不怕死的說,雙臂環胸望著廣闊的天際。
“這樣的大草原、這樣蔚藍的天空,沒有理由會心情不好,除非有心事。怎么樣?要不要說出來聽聽?”蔣楓俯身在草地上撿了一些石子,放在手心中,一顆一顆丟了出去。
“聽聽?”龍行天仰天一笑,哼了聲搖搖頭,從他手上拿了兩顆石子過來,也扔擲出去,一起比遠!斑B我自己都厘不清的煩心事,說給誰聽都沒有用!蹦芙鉀Q這段情緣的只有上天。
“你愛上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子?”龍行天雖然不肯說,但蔣楓還是不死心的探問!澳氵恨她?”
恨?要真恨就好了,一切好辦。
“我跟她爹還有一筆帳要算!
“黎慕懷是黎慕懷,黎子亭是黎子亭,你就沒想過他們是兩個人?”
“可他們身上流的是同樣的血!
龍行天煩躁的扔掉手中最后一顆石子站起來,霍然走向前面的草原,用力的吸著氣。
“她知道她爹的丑陋,知道他毫無血性的一面了,可她還是選擇留下來,留在她喪心病狂的父親身邊。”
“這才是你痛心疾首的原因嗎?”蔣楓也扔掉手中的石子站起來,拍拍雙手的灰塵走過去!八吘故侨思业呐畠,父女天性,怎么可能你一招手就隨你走呢?要真那樣的話,我才覺得可疑,甚至瞧不起她。”
“你還在為她說話?”龍行天慍怒的橫他一眼。
“不是為她說話,而是就事論事,更何況你還是口口聲聲想殺她爹的大仇人呢!”
她也有她的立場跟難處啊!
“你們這段情確實難圓,要不要考慮一下是你忘卻仇恨,還是把她忘了。”蔣楓鄭重的提出建議。
只可惜兩樣他都做不到。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龍行天仰頭長嘆,神情有些憂郁。
“也好!笔Y楓臨走前,將放在懷里的信拿出來交給他!斑@是踞龍堡來的信,通知行云有消息了,他正帶著蘇玉涵趕回踞龍堡的途中。也許是上天給你們兄弟開的玩笑,那小子消失了幾個月,結果人沒甩掉,還把你意中人的﹃妻子﹄帶回踞龍堡,看來跟你一樣,都墜入情網了!
蔣楓開玩笑的說完,轉身離開。
看著蔣楓的背影,看著手上的信,龍行天噙在嘴邊的笑容變得苦澀。
對行云他知之甚深,那小子是出了名的風流公子,換女人就跟換衣服一樣,若不是動了真情,絕對不會將蘇玉涵留在身邊好幾個月。
“希望他別跟我一樣,也為情所苦。”他意味深長地一嘆。
清晨一早,才剛從酒樓飲酒作樂完回來的黎君運行經書房時,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經過,認出來是這些天他千方百計想接近的子亭,立刻色欲薰心的跟了過去。
這個比姑娘還漂亮的堂弟最近似乎吃錯了什么藥變得聰明起來,竟然也懂得收起淫樂之心,開始關心黎府的帳本。
這一關心,他花用銀子時就沒有那么容易順心了,凡事都要巧立名目和尋些借口才能弄得到錢,這讓他越想越氣餒,越想越不甘心,心里的那股恨意也加深。
子亭捧了一堆帳本進書房,才剛想好好的核對一下帳目而已,就被后面突來的擁抱嚇了一跳,驚慌的將帳本往后一砸,整個人往前奔去。
“黎君運,你想干什么?”子亭回頭一看是他,一張臉都氣白了。
“沒什么,只是太久沒有見到我這標致的堂弟,心里有點想念而已!彼靶χ胱呓,但腳底踩到的一本帳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低身拿起來一看。“你幾時變得這么用功了,竟然查起黎家的帳來。”
“身為黎家的唯一繼承人,我查帳有什么不對。”子亭冷哼的走過去,快速的取走他手中的帳本,連帶拾起散落一地的帳本。
“查帳是沒有什么不對,問題是你查得了嗎?”黎君運狡獪的一笑,假意蹲下身去幫忙撿帳本,實際上則是將魔爪一伸,覆在子亭纖秀的指上,藉機摩蹭著,白皙的肌膚一如他想像的滑潤!澳闶莻只會在脂粉堆里打混的公子哥,除了跟女人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外,你也會查帳嗎?”
輕薄的舉止讓子亭竄起一陣雞皮疙瘩,忍不住的想吐!胺砰_我,你這無恥的小人!”
手一縮,她奮力的甩了他一巴掌,力量之大讓他臉上加了一道血紅的五指印。
黎君運痛得哇哇大叫,捂住臉道:“你敢打我,你真的敢動手打我?”
“打你是小小懲戒,你若是再胡言亂語,動手動腳的話,小心我要你一條胳臂!”子亭厲聲警告。
黎君運吃了虧,雖然不甘心,卻不敢再造次,撂下幾句狠話后,就捂著臉走了,他與剛要進門的陳嬤嬤碰了個照面,更加臉上掛不住,飛也似的逃掉。
“呵……這壞小子也有吃癟的時候!彼匠F哿耆藨T了,見他遭報應,陳嬤嬤可樂得開懷。
正撿好帳本站起來的子亭,看到陳嬤嬤端著一盤酸梅子走進來,嘴巴嘟嘟囔囔的說著。
“陳嬤嬤,你怎么又端這種東西進來?小心被人瞧見了。”
“不會,我端這東西進來時看了一下,除了那個不長眼的黎君運以外,沒有人瞧見,再說酸梅子以布蓋著,不掀開來看也沒有人知道!彼呎f邊把一盤酸梅子放在桌上,拿了一顆酸梅子塞進子亭的嘴巴里。“來,你快吃一顆。”
子亭蹙著眉把酸梅子吃下去,又酸又甜的梅子一入口,她的惡心感立刻消失,整個胃變得舒服多了。
“謝謝你,嬤嬤,下次別再冒這個險了!彼m然感激,但還是不能不提醒她小心一點,畢竟府里人多嘴雜,事情容易穿幫。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小心一點就行了。”
“對了,嬤嬤,你剛剛進來時有沒有經過前廳,看看我爹在做什么?”
“老爺在做什么?”陳嬤嬤仔細的回想一會兒!芭!有……有,我說老爺也真是奇怪,你都已經救回來了,干嘛還成天跟那些江湖人物在一起,個個兇神惡煞的,挺嚇人的。”
“怎么?那些江湖人物還沒有走嗎?”
“一個也沒走。”陳嬤嬤壓低聲音說!拔乙恢庇X得奇怪,以前是為了救你才跟那些江湖人物搭在一起。可現在你救回來了,他們卻還不走,成天聚在前廳里商量著要對付什么踞龍堡!
“什么?踞龍堡!爹還不死心嗎?”她已經用行動抗議了,爹卻還不放手,難道真要把這個仇恨延續下去?“不行,我要去找爹,把話問清楚!彼康赝庾摺
都怪張穎川跟季節風,他們答應她不泄漏踞龍堡的事情的,卻失信了。
她不應該相信那兩個人的,他們收了爹那么多錢,怎么可能不告訴他踞龍堡的事情,不提龍行天的名字呢?
是她太天真了。
她又懊悔又心急,心慌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你別去了,老爺會不高興的!标悑邒咔榧钡淖飞先,想拉住她。
“生氣也得去,已經欠了人家一次,不能再欠第二次!彼欢ㄒ膺@段恩怨才行。
子亭踏著急亂的步伐,飛快的奔往前廳。
可是空蕩蕩的廳內哪有人影,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老爺去哪了?”她抓住一個正在門口掃地的下人問道。
“老……老爺,老爺帶著所有人去攻打踞龍堡了。”那人被嚇住了,囁嚅地答。
“什么?”子亭一驚,臉色頓時蒼白。
留香閣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大妓院,很多往來的大商都會到那里找歇腳的地方,順便找姑娘溫存一下。
今日宋老大帶著龍行天跟蔣楓一行人到這里尋歡作樂,順便報告一下這幾日勘查的結果。
“龍堡主沒派這個差,我還真不知道這個黎家挺混亂的,表面上是黎大老爺作的主,事實上最近的一切都是他侄子跟總管在作主意。聽說黎公子病了,黎老爺又忙著對付一個大仇家,所以黎家的所有事務全落在那個侄子黎君運的手里!彼卫洗髱妆葡露,就忙不迭的把探聽到的消息跟龍行天說了。
龍行天表面上不動聲色,淡然的喝著酒,事實上卻因為那一句“黎公子病了”,而心悶了一下。
“黎君運,黎慕琛的獨子,跟姓黎的一樣,都不是個好東西!
黎家人各懷鬼胎的事情,他早在幾年前就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黎子亭女扮男裝這件事。
而現在,他想知道的也只有她,想知道她在黎府里的一切。
“那黎公子呢?病得重不重?”龍行天飲進一杯酒后問著。
“黎公子?”宋老大搔了搔耳,想了一下,“不清楚,他府里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病了,卻說不出是什么病,成逃詡關在房里不讓人接近,只有一個老嬤嬤近得了他的身,聽說連大夫都沒請過,應該沒啥嚴重吧。”
哪有人生病了不請大夫,這個黎公子也是奇怪。
龍行天蹙著濃眉,邊喝著酒,邊思忖著宋老大的話。
子亭的病真的不要緊嗎?那倔強的女人向來不懂得照顧自己,不會是連病了,都別扭著不肯請大夫吧,怕女扮男裝的身分泄漏。
越想越煩躁,龍行天酒杯一擱,就想出去走走。
“堡主!笔Y楓身負護衛的責任,立即盡職地跟上,與龍行天一起離開,沒有驚動正在飲酒狂歡的宋老大及其他踞龍堡的護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