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五天了!她失蹤五天了。
自從那天晞容恭喜他們之后,她就失去了蹤影,他到處去找卻總是消息全無!他也曾匿名撥電話回她臺北的家,依然沒有著落。
從家里冷冰冰,顯然有好些天沒人進(jìn)來過的情況看來,他可以肯定她根本沒有回來過。有一度,他真的以為她就此離開了,然而他旋即發(fā)現(xiàn)她所有的東西還在,才大大地松了口氣。但是,沒有回家也沒回臺北……那她到底會跑到哪去?
樊奇煩躁地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走來走去,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著。這該死又令人擔(dān)心的女人,她到底在哪?
辦公室的門毫無預(yù)警地被推開,方秉倫走了進(jìn)來。
“你找我……咳、咳、咳……”他被一陣迎面撲來的煙霧熏得連咳好幾聲,“干嘛,你不怕人家以為你這里失火了?沒事抽那么多煙干嘛?”他邊抱怨邊揮舞著雙臂想讓空氣流通一下。
“你躲到哪里去了?老是找不到人!”樊奇看見他劈頭就吼。難道他不知自己的心情差透了!
“我能躲哪兒去?”方秉倫也沒好氣地回吼道,“少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一回國就將自己的事業(yè)丟給了我,自個兒跑到這當(dāng)個‘輕松’的經(jīng)理,不體恤我也罷,這下你倒抱起怨來了?當(dāng)空中飛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我這么辛苦為誰呀?”方秉倫‘不滿’地怨聲連連。天知道,如果不先讓樊奇因愧疚感而降低他的觀察力,萬一被他眼尖地瞧出端倪,那自己肯定會被剝層皮!
方秉倫尊重晞容的決定,不將她懷孕的事透露給樊奇知道。認(rèn)真而言,就算她不叮嚀他,他也不會主動對樊奇提起的,此外,最主要的還是樊奇和Amanda的事!所以他認(rèn)為這是樊奇活該、自找的。
這幾天他之所以會很少出現(xiàn),乃是常往醫(yī)院去探視晞容的緣故,她并無大礙,只是醫(yī)生曾說過她有懷孕初期適應(yīng)不良的現(xiàn)象,所以林志文才會硬要她多待幾天加以觀察。
這樣也好,他不認(rèn)為此刻‘弱不禁風(fēng)’的她,應(yīng)付得了眼前這頭瀕臨發(fā)狂邊緣的獅子。
樊奇被這么一說,頓時啞口無言。他當(dāng)然知道秉倫的工作量有多少,他是因為信任秉倫,才會將所有的事交由秉倫全權(quán)處理。
他不耐煩地捻熄煙蒂,“她呢?”他直接切入主題問道。
“如果你問的是楊晞容,Sorry,I
“我要你看著她的!”樊奇的怒氣終于爆發(fā)了。
“同時也叫我要遠(yuǎn)離她。”他完全不在乎樊奇的怒氣,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仿佛他的面前有座無形的玻璃罩為他擋去了樊奇的怒火。
“你——”
“我?我又不是保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她。”方秉倫有點幸災(zāi)樂禍,旋即語帶嘲諷地對他說:“你不擔(dān)心你的Amanda,倒是關(guān)心起別的女人來了?”
然而樊奇的反應(yīng)是忿忿地轉(zhuǎn)身甩門而去。
方秉倫將此情形轉(zhuǎn)達(dá)給晞容知道,希望她在見到樊奇時,有個心理準(zhǔn)備。
“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去?”美伶又問了一次。方秉倫所說的話讓她有點憂心,她不認(rèn)為讓晞容單獨面對樊奇是明智之舉。
熬不過晞容的堅持,他們?yōu)樗k理出院手續(xù),并提議要陪同她回去收拾行李,然而卻為她所拒絕。
“不用了,我不過是回去將一些必要的東西收收就走,不會有事的。”晞容對他們露出個笑容要他們安心。
“可是,萬一他……”美伶猶豫著,她還是會擔(dān)心。
“不會的,你別過于操心,他現(xiàn)在人在公司,不可能在家的!辈灰姷剿,她比較能瀟灑地離開。
“唔!”美伶老大不情愿地點頭。
兩三下,晞容簡單地收拾自己重要的東西后,提著一個小包包緩緩踱出房間。
終于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她最后一次環(huán)視房內(nèi),一股淡淡的離愁油然而生,雖然不堪卻也無法否認(rèn),在這里她曾有過一小段美好的回憶,以后,她會靠著這極短的回憶,努力地將寶寶撫養(yǎng)長大。
她猛地甩頭,甩去心中那份逐漸升起的感傷,慢慢地步下樓。
大門突然毫無預(yù)警地被撞開”砰’地發(fā)出好大聲響,接著樊奇步伐不穩(wěn)地走了進(jìn)來。
晞容整個人因這驟然的聲響而彈跳起來,嚇得花容失色。天!怎么辦?樊奇回來了。
同時,樊奇也發(fā)現(xiàn)她了。
容兒?!她回來了!他沒看錯吧?他心中那一剎那所升起的喜悅,在視線落到她手上的袋子后全化為無形。難道她……他筆直地朝著她走去,臉色逐漸變得鐵青、難看。
他……憔悴了。晞容因這個發(fā)現(xiàn)心中閃過一絲不舍。
停!停止你的憐憫心,他是好、是壞已不關(guān)她的事了!她的心中猛響起—個聲音喝阻道。
是。∷辉撛偕档脤⑺俱驳脑驓w到是她不在,他因而擔(dān)憂所造成的,自始至終,不過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罷了,如今戲已落幕,也該到了曲終人散之時。
“你想去哪里?”他的聲音自樓梯口冷冷地響起,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雙眼布滿寒霜之氣。
“離開你!睍勅萆钗丝跉猓敛晃窇值赜曀斎说哪抗。
“不準(zhǔn)!”樊奇斬釘截鐵地說道?粗愑谝酝膱远ㄉ裆宄靼椎匾庾R到她是當(dāng)真的!兩個箭步,一眨眼他來到她的面前。
她心平氣和地對他說:“你要和Amanda結(jié)婚了不是?”她的神情和語氣,仿佛在訴說著他人的事般。
“去他的Amanda,我說不準(zhǔn)你走就是不準(zhǔn)你走!”他以身子阻擋她下樓的步伐,此刻他的心里只知道要阻止她離去,至于Amanda,早被他拋到腦后了。“你是我買來的,沒有我允許,你不準(zhǔn)走!”這一次,他才領(lǐng)悟到自己“不準(zhǔn)她走”的理由竟是如此的薄弱。
“我并沒有簽下賣身契給你,我之所以會留在你身邊,完全是報答你在我楊家面臨破產(chǎn)時解救了它。當(dāng)然,我不會讓你感到‘人去財也空’的!闭f著,晞容從小包包中取出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及寫有其他金額的借據(jù)遞給他。
她曾對自己說過,她不會借用志文的錢,然在情勢比人強的情況下,她只有開口向他借了,她盡可能地將他們之間的事視為一椿‘買賣’,沒有感情的成分存在。
每當(dāng)晞容說一句,他的心就接著寒了一下,她真的要離開他了。
眼見她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面孔,他真的怕了,就算三年前,她父親硬逼他離開她時,他有的只有恨與環(huán)境差異因素帶給他的不甘心,完全不像現(xiàn)在這般害怕,害怕失去她……
“不準(zhǔn)走!不管怎樣,就是不準(zhǔn)!”他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支票與借據(jù),看也不看就撕個粉碎,然后緊緊抓住已越過他繼續(xù)下樓的她。
“你想做什么?放開我!”樊奇的碰觸讓晞容一如受驚的小兔,馬上要抽回受鉗制的手臂。
他因她的掙扎而加重了力道,并伸出另一手想取走她的袋子。
“放手、放手,你別拉著我!”她甩著被他緊抓的手,想扯回她的袋子,兩人就在樓梯上拉扯、僵持不下。
“別這樣!容兒,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晞容使出全身的力量拚命地想甩掉他的束縛,拉扯中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子已大半懸在樓梯上空,“放手、放手呀!”她將心一橫,放開了握著袋子的手,奮力解救起她受鉗的手臂。
晞容因松手而側(cè)身傾斜了一下,鉗制她的手一松,加上晞容正巧使出渾身之力要一股作氣拉出自己的手,結(jié)果被自己的氣力往外拉,飛了出去。
“不——”樊奇發(fā)出一聲扯心裂肺的嘶吼,急忙要抓住她飛落出去的身子。
在身子踏空,跌出樓梯的一剎那,基于自然的反應(yīng),晞容揮舞著雙手想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但差了一、兩寸的距離,她抓了個空!在身子飛出半空中的那一瞬間,她尖叫!在砰然一聲重響后,她重重地撞擊到地面上。
“唔……”剛撞上地面的劇烈疼痛,震痛了她所有的感覺神經(jīng),在被無邊的昏眩席卷之際,下腹間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亦洶涌而來。
“容兒!”他發(fā)出心神俱裂的一喊,躍下最后幾級階梯,跪在她身旁檢視她的狀況。
“救……孩……子……”意識逐漸模糊的她,在硬吐出這幾個字后,便昏死過去了。
孩子?!樊奇大驚!他看見她雙腿間流出了血,血漬漸漸地擴大。
“不!容兒、振作點!”他連忙抱起昏迷不醒的她,火速地往外沖。
容兒、容兒,你千萬不能有事。
在醫(yī)院急診室的一隅,樊奇心急如焚地在手術(shù)室外走來走去,他機械化地走動著,他不得不如此,因為此刻他雙腿顫抖得很厲害,若坐下來等,他怕自己待會兒會癱軟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看著時間牛步般地流逝,他渾身除了不斷地顫抖,也逐漸地泛冷……
手術(shù)室的紅燈依舊亮著,怵目驚心的紅光一如她跌下樓時所流的血,憶及當(dāng)時,他的心猛地一陣痙攣、全身緊繃!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他孩子的事?他在心中無言地瘋狂吶喊。難道她打算對他隱藏這個秘密并一走了之?他痛苦地緊閉雙眼,仿佛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為什么,容兒?他紅著眼睛直盯著手術(shù)室。莫非他真的做錯了?今天容兒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他千錯萬錯,錯在不該利用Amanda來傷害她,秉倫教訓(xùn)得對,他傷害了兩個女人,不!還有他的孩子。他還來不及知道卻就快有可能失去的孩子!
他后悔了,真的真的后悔了!他冷酷、無情地傷害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卻還以為恨她而要報復(fù)。該死的他所帶給她的確是無邊的羞辱嘲諷和痛苦,然而她的回報卻是毫不隱藏、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不管他如何羞辱、冷淡她,她依然癡心地等待著他;而他,更是進(jìn)一步地漠視她,并殘忍地利用她的愛來打擊她……
該死!他賴樊奇真是他媽的該死!
想起自己對她的傷害,他萬般懊悔又難掩悲痛地猛槌著墻壁,仿佛這樣他的痛苦才得以發(fā)泄、減輕。
“容兒,別死!你一定要撐下去!彼纯嗟氐种鴫Φ驼Z,眼角溢出了悲痛的淚水。
對不起,容兒,我錯了!原諒我。樊奇死命地盯著分隔他與心愛人兒的那道門,心里拚命地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他無法想像再度失去她的日子會變得多么的可怕,一直以來,他從不愿去承認(rèn)或面對愛她的事實,現(xiàn)在他終于茅塞頓開了。
神呀!這還不夠,自己與容兒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刻,都還不夠!
請別帶走她!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這一次他會好好地愛她、呵護(hù)她。再讓他們聚在一塊,別分開他們!因為自己是如此地深愛著容兒哪!
“賴樊奇,你這混帳!”
樊奇方聞一個暴怒的聲音,接著一記結(jié)實的拳頭就已揮向他,一個沒防備,他被這記突如其來的猛拳K倒在地,他首次嘗到了口中帶血的滋味。
“誰?”他捂著唇頰,尚未站定,另一記冷拳又往反方向落了下來,一連兩記重拳,使得他痛得跌坐在地。
“痛?會嗎?晞容心中的痛比你更甚千萬倍!”志文氣憤不已地對從地上站起來的樊奇說道。他真正想做的是將這個負(fù)心漢千刀萬剮!
“你——林志文?!”賴樊奇看清了施暴者的面貌后大吃了一驚!這張面孔,自己絕不會錯認(rèn)的,他……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
“哼!想不到吧。”志文對樊奇一臉的訝異之色感到嗤之以鼻。“你真他媽的不是人!你到底要如何折磨她才甘心?”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揪住樊奇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罵道,“為了你要結(jié)婚一事,她受不了刺激而昏倒住院,你知道嗎?你誤會她和我的事,她的苦往肚里吞,你明白嗎?當(dāng)她得知當(dāng)年她父親對你的所作所磊后,她自責(zé)不已,你曾體諒過她嗎?不知道、不明白、不了解!對不對?該殺的你,竟如此對待一位這般深愛你的女人!”語至激動處,他彷拂無法忍受觸碰到樊奇似地,將樊奇推開,—臉的嫌惡。
容兒住院?!原來她失蹤的這段期間早坐了醫(yī)院。不知道,他真的都不知道,尤其是她為了他竟受了這么多的委屈……
林志文罵得好,他是該死,為了顧全自己可笑的自尊及面子,不敢正視自己的心,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她,對于志文的指責(zé),樊奇竟無話可反駁。
“別跟這種人多費唇舌,他不配!”美憐阻止了志文,自己則忿怒地瞪著樊奇,“這次晞容沒事便罷;如果有事,我們絕不會放過你的!”
“在這之前你曾有次機會,但你沒有好好把握。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了,我要帶她走!”志文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后,遂與美伶走至一旁等待著。
“不,容兒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你從我身邊帶走她的。我愛她!不能沒有她。”樊奇像個負(fù)傷的獅子般發(fā)出挫敗的大喊。
“愛?”志文聞言轉(zhuǎn)過頭不屑地看著他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所謂的愛是背著她,即將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是吧?你愛她的方式可真特別!”他無情地嘲諷著。
“我愛她!我真的愛她。”樊奇急忙地解釋,“因為怕傷害她,只好逃避她。我受不了她說要離開!我并不愛Amanda!
“這些話你留著說給自己聽吧!”志文冷酷地說完后便不再睬理他。
“讓我見她!我要見容兒——”樊奇不顧形象地在晞容病房外大喊大叫,絲毫不在意來往人們的側(cè)目。
美憐、志文和方秉倫守在病床前陪伴著尚未清醒的晞容,他們擅自作主將樊奇擋在門外,不讓他進(jìn)來。
“很抱歉,胎兒沒能保住!痹谝豢糖埃t(yī)生對他們宣布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早知道,我真該執(zhí)意陪她回去的!’美伶自從得知晞容小產(chǎn)的消息后,顯得自責(zé)不已,雙眼哭腫得有如核桃般,在幾個小時前,晞容還在這里為了寶寶而調(diào)養(yǎng),誰知前后才相隔不久,她又因為失去孩子再度躺回病床上。
“別哭了,這一切都是天命。”方秉倫安慰著她,他的心里也很難過,他有點后悔未對樊奇說出晞容懷孕一事,那么至少今天的情形頂多是更加混亂,而不是這種遺憾事的發(fā)生。
“是的,別哭了,或許是老天爺見她為賴樊奇吃了這么多苦,所以決定替她解決這事,如今孩子沒了,她與他之間就真的什么都結(jié)束了!敝疚泥硢〉卣f道。只是她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他傷心地想道。
“孩子沒了是嗎?”當(dāng)晞容清醒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腹中孩子的狀況。
從他們?nèi)嗣婷嫦嘤U,難以啟齒的悲傷模樣,她就能肯定了。其實,憑她自身的感覺,那股與寶寶骨肉相連的感覺不復(fù)存后,她就心里有數(shù)了。
為什么?既然給了她一個新生命、新希望,又為何還要殘酷地奪走他?是上天在懲罰她嗎?因為她曾說過不要這個孩子?她無語問蒼天。
“晞容——”美伶看到晞容在轉(zhuǎn)眼間變得如此空洞、毫無生氣,為她枯稿慘淡的樣子感到陣陣心酸。
“忘了孩子的事吧!這樣你會好過一些。”方秉倫也加入勸慰的行列中,事情演變至這般田地,他并不樂見,心里的無奈及難過自是不在話下。
反觀志文,他出乎意外地只是靜靜站在一旁,未發(fā)一語。
“謝謝你們,你們別擔(dān)心我會做傻事,我保證過了不是嗎?”面對他們真誠的關(guān)懷,晞容報以淡淡的笑容。
是啊!那是當(dāng)她下定決心要獨自將孩子生下時,所做出的堅強保證,即使孩子沒了,她一樣要遵守,她不能再讓他們?yōu)樗龘?dān)憂、掛心了,他們對她的好,她銘記在心,目前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要振作。
突然門外又響起一陣吵嘈聲,劃破了病房內(nèi)寂靜、哀傷的氣氛,那是樊奇又開始吵普要見晞容。
“抱歉,我們擅自作主將他擋在外頭。”美伶說道。他們?nèi)肆谎劬ν瑫r望向晞容,等著她接下來的反應(yīng)。
“讓他進(jìn)來吧!他這樣大吼大叫地會吵到別人的!痹捯徽f出口,晞容自己也沒想到,她還可以心平氣和說出要見他的話。
“可是……”美憐看了志文和方秉愉一眼,希望他們也能阻止晞容的決定。
“事情總該解決的,不是嗎?況且,我已沒什么好再失去的了!睍勅菝靼酌懒嬖趽(dān)心她又會受傷害。
美伶乍聞此言,鼻頭又發(fā)酸了,不再多說什么,她轉(zhuǎn)頭立刻離開了病房,因為再不走,她的淚真的會奪眶而出。她比不上晞容的堅強!晞容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掉過半滴淚……
“容兒……”樊奇顫顫地輕喚著床上的人兒。
真不可思議,他方才還吵著要見她,現(xiàn)在人是見到了,他竟覺得有點怕!怕她不肯原諒他。他實在很驚訝,在他對她做出這么多過分的事后,她還肯見他。
晞容自他進(jìn)來后就一直保持著相同的動作,雙眼直盯著天花板,并沒有看他。
他難過地發(fā)現(xiàn)到她的蒼白及疲憊之色,他的心因而泛起陣陣強烈的酸楚與對她的愧疚。
“你人可不必來的,只是摔下樓,死不了人的。”她先開門打破了沉寂,但她的口吻即是一副沒什么大小了的意味,絲毫沒有責(zé)怪他的意思。她還是沒主動對他提起孩子的事!
“不!別胡說!彼脑捲俣裙雌鹚痪们暗男幕偶昂ε隆8兄x老天爺,幸好她沒事!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孩子的事?”樊奇神色黯然地問道。她與自己的孩子……他已從醫(yī)生口中得知她小產(chǎn)的消息。她真的不想讓他知道,這個認(rèn)如令他心里難過不已!他真是太對不起她了,還有孩子。
“有必要嗎?”晞容哀戚地說道。“反正孩子也沒了,你可以放心了,至少我不會拿孩子來逼你娶我。”她自嘲著。
她的話使得他全身泛起一股強大的酸楚,全身因劇烈的傷悲而緊縮。他緩緩地靠至她床畔,顫顫地伸出手輕碰她蒼白的臉龐,“原諒我,容兒!彼闯氐袜馈
晞容沒有回避他的觸碰,沒有絲毫的激動、氣憤,甚至破口大罵,沒有,什么都沒有!她輕輕地閉上雙眼,關(guān)上預(yù)防決堤的閘門,平淡地說道:“一切都過去了。”
“不!”樊奇凄厲地喊道!皠e說要離開的話,容兒。你打我、罵我,甚至恨我都行,但……求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我……我愛……你。∪輧,雖然我的作為深深地傷害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也相信我,我真的愛你啊……”他無法自己地跌跪在她身旁,聲聲發(fā)自肺腑地說出他的心意。上天明鑒,當(dāng)他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頓時逆流,全身有如抓緊的弦,心如刀割!
“你愛我?”這是自他踏進(jìn)病房后,她第—次正眼看他,那種目光,仿佛是聽到陌生人突然對她表白時的陌生與無動于衷,甚至連半點驚訝成分也沒有。
“容兒……別這樣……”他的聲音因她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而顯得凄楚、喑啞而破碎,滿臉隱藏不住的焦急。他寧愿她恨他,也不愿她以這般陌生的神情對待他,那比死更教他痛苦!
毫無頊警地,晞容在他冰冷、輕顫的唇迅速地落下一吻。
“容……兒……”樊奇錯愕地看著她,對她突然又唐兀的舉動感到吃驚及不知所措。
“別說這些了好嗎?”她的聲音輕如和風(fēng),笑容如煦。
“啊……”他真的被她乍變的反應(yīng)搞混了,一眨眼的時間,她又變成他所認(rèn)識的溫柔容兒,好像她先前的淡漠只是他自己的錯覺般。
“我好累!彼终f道。
晞容這么一句話,立刻使他急忙從無所適從的失措中回過神,輕輕地、萬般憐惜地扶她躺好。
“對不起,寶貝,我忘了你一定很累需要休息,睡會兒吧!我會一直在這里陪你的!狈娴呐e止呵護(hù)備至,仿佛她是個易碎的娃娃般,此刻他的心情雀躍不已,為她打消去意而喜出望外。
“你還是回去上班吧!這里有美伶他們陪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好生猶豫。他此時此刻并不想離開她。〔恢趺吹,晞容的提議竟使得他的心突然不規(guī)則地跳動著!有點心驚膽戰(zhàn)的跡象。
“嗯?”她還在等著他的回答,逐漸下垂的眼皮,顯示出她真的累了。
見她這般,一股不舍的疼惜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他只有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了。其實只要她肯原諒他,她說什么他都會照做的!只要她高興。“我下班后就立刻趕來,等我!狈娓┥碓谒缴嫌∠码y分難舍的一吻后才離開。
她帶著一抹淺淺悲傷的淺笑目送他離去,然而她的心卻是在無言地淌血。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一串串淚珠終于忍不住地滑下她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