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出現在視線里、那雙高級的紫色高跟鞋,白雪職業化的迅速站起來,甜甜的招呼道:
“小姐,您需要——育雅?”當她的視線往上看清來者,不覺驚叫出聲!澳阍趺磥砹耍俊
自從那天她跟著怒氣沖沖的檠大哥離去之后,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正好沒事,順道來看看你!”譚育雅懶洋洋的低哼了聲,繼而用輕蔑的目光四下打量了起來!霸瓉砟阍谶@里上班。
這就是譚育雅,永遠有辦法讓人感覺矮她一截。
“是啊!”她在化妝品專柜上班,也算是體面的工作,但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卻讓她覺得好卑微!鞍,那天的事,讓力檠好生氣喔!”譚育雅嘆口氣,佯裝不經意說道。“我只要一提起你的名字,他就大發脾氣哪!”
原來,她是來幸災樂禍的!
但白雪只能默默的低著頭,任她囂張的冷嘲熱諷。
“小雪,這是你的朋友啊?”
白雪一句話也不吭,但一旁的劉如盈實在看不過去了,故意跑過來,態度熱絡的問道。
“唉——”白雪吶吶的點了下頭。
譚育雅輕蔑的看了眼一旁的專柜小姐同樣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劉如盈挑眉看了眼她不以為然的神色,已有幾分明了。
“唉呀,正巧我們專柜在辦活動,既然是小雪的朋友,那就免費為您做皮膚測試吧!”她熱絡的招呼道。
“不用了!”譚育雅看著桌上的檢測機,不覺皺起一對精致的柳眉。
那個檢測機,不知碰過多少人的皮膚,也不知也沒有清潔,多臟!
“唉呀!都是自己人嘛!何必不好意思!”
劉如盈笑咪咪的說道,然而出奇驚人的力氣,三兩下就將她“按”到椅子上。
“好……好吧!麻煩你快一點!”眼見還有外人在場,譚育雅只得勉強壓抑不耐。
她的皮膚可是使用法國名牌保養品,每三天還會上美容中心去做臉,好得足以上電視拍廣告了,哪會有什么問題?
“請問小姐貴姓?”劉如盈客氣的問道。
“譚!”譚育雅瞄她一眼,半晌才勉強吐出一個字。
“看得出來譚小姐很會化妝!您臉上可是今夏最流行的彩妝哪!”劉如盈一臉誠懇的贊美道!澳钱斎!”譚育雅高傲的昂起下巴。
“就是不知道皮膚狀況如何,我幫你檢查看看!眲⑷缬テ鹱郎系臋z測機湊向她。
“請把檢測機清潔一下好嗎?”她嫌惡的看著朝她而來的檢測機道。
“喔!你放心,這很干凈啦!今天檢測過的客人才不過百來個,還不至于會臟到哪兒去啦!”劉如盈笑嘻嘻的說道。
“拜托,這東西碰過多少人,你起碼也該清潔,喂——”
然而劉如盈卻充耳不聞的、硬是板過她閃躲的臉蛋,另一手舉起了檢測機。
“來,譚小姐,麻煩把臉再側過來一點對!”劉如盈手拿檢測機找著適當的角度!昂,就是這樣,別動喔!”她舉起檢測機用力往她的臉蛋壓下去。
“唉喲!好痛!”譚育雅慘叫一聲,白嫩的臉蛋上霎時浮現一個圓圓的印子。“你到底會不會操作!弄得我痛死了!”她撫著臉蛋憤怒的抱怨道。
“對不起!我一時手滑了!眲⑷缬镒⌒,趕緊轉開檢測機屏幕,一本正經的判讀起來。
“唉呀!譚小姐,你的皮膚很糟喔!”劉如盈語氣沉重的頻搖頭。
“你在說什么。窟@怎么可能?”她一向最以她白皙無瑕的肌膚為傲,怎么可能很糟?!
劉如盈滿懷同情的看她一眼,指著屏幕上、雖白皙卻粗糙的局部肌膚。
“你看看,毛孔不但粗大,而且里面還堆滿了油脂跟臟東西,譚小姐,你大概不愛洗臉喔?”她故意扯開嗓門,惹得過往的人全都好奇的停下腳步。
“胡說!這怎么可能?你再看清楚一點。”在眾人驚愕的目光注視下,譚育雅一張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
“依肌膚的年齡研判,大概已經六十歲左右,呈現嚴重老化狀態了。”劉如盈專注的盯著屏幕,煞有其事的說道。
被她這么一說,譚育雅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了。
“我才二十幾歲,肌膚怎么可能會老化?而且,我可是早晚都用法國頂級洗面乳洗臉,而且每隔幾天就上一次美容中心做徹底的皮膚清潔,更不可能會堆污垢,你到底會不會檢查啊?!”
“這明明就是剛剛從你的臉上取樣下來的啊!大家都看到了!眲⑷缬荒槦o辜的表情!耙唬⊙┠阏f嘛!這皮膚的狀況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
“這……這皮膚確實……不太好!”白雪看了譚育雅一眼,小心說道。
“還止不太好,簡直該換一張臉皮了喔!”劉如盈大剌剌的說完,才放作驚訝的捂起嘴!白T小姐,對不起!我這個人就是直腸子,我沒有惡意,你別在意喔!”
一旁的人被劉如盈的口氣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個可惡的小店員,你——你給我記住!”
譚育雅難堪的脹紅了臉,一把推開圍觀的人群,就怒氣沖沖的離去。
見她倨傲的身影走遠了,劉如盈馬上捧著肚子狂笑了起來。
“如盈,你是不是動了什么手腳?剛剛那個怎么可能會是她的皮膚?!”白雪急忙拉住劉如盈問道。
劉如盈笑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其實剛剛有個無聊的老頭,硬是拉著我替他檢測皮膚,所以屏幕上那個‘東西’是那老頭子的皮膚啦!”劉如盈擦著笑出眼角的淚說道。
“你——”白雪一臉驚愕的瞠大眼,朝兩人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你膽子真大,你怎么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那女人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你就更不能怕她,要不然,一定會被她吃得死死的!”劉如盈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沒辦法!”白雪為難的搖搖頭?v使經過十七年后依然如此。
“唉呀,我說你外表打扮得一副精明世故的樣子,實則跟怕貓的老鼠沒兩樣,那種人虛張聲勢嘛!有什么好怕的?”劉如盈義憤填膺的說道。
“唉呀,你不了解啦!”白雪低著頭嘟嚷道。
“是,我確實是不了解!同樣都是人,怎么會有人硬是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 樣!”劉如盈不以為然的嗤道。
“她從小就是這個個性,我早就習慣了。”白雪故作輕快的聳聳肩。
“我勸你,還是少跟這種人打交道,這個女人不簡單哪!”
劉如盈丟下一句語重心長的警告,便徑自轉身去忙。
“什么?力——不!總裁,您的意思是說要裁員?”
一大清早,“旭日企業”大樓才剛開始上班,位于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就傳來一聲驚喊。
跟一臉震驚的林齊修相比,坐在辦公桌后一臉平靜的桑力檠,就顯得格外氣定神間。
“沒錯!”
“總裁,雖然人事成本略高了些,但員工數編制是經過比例算過的,都算合理范圍!绷铸R修急忙解釋道。
“用人沒有用對方法,再少的人也等于是浪費!鄙A﹂岩浑p凌厲的黑眸筆直望向他。
“那總裁的意思是想怎么做?”
“每間百貨公司,依照工作績效,裁掉后面的一百名員工!”他斷然的下決定道。
一百名員工?林齊修用力咽下一口氣,這對幾個連鎖百貨來說,勢必會引起很大的震撼跟反彈。
搞不好,明天他一上班,數百名員工已經舉著白布條,拿雞蛋在他辦公室前抗議。
“可是,這個決定,可能會對員工造成情緒反彈,我怕——”
“我可是替你找出解決辦法,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桑力檠不為所動的打斷他。
“明天我會將裁員名單交給你,以后要怎么經營,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林齊修無力的應了聲,便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辦公室。
看著緩緩合上的門,桑力檠臉上的平靜,也跟著消逝無蹤。
他皺眉看著手上的員工檔案資料,雖然方才講得輕松,但他也知道,要突然裁掉一百名員工,是一項冒險而且殘忍的決定。
但他是一個經營者,一旦百貨公司關門,到時失業的恐怕就不止這一百名員工了,他也得替其他的員工著想。
而且,最令他意外是,他竟在員工名冊里面,發現了白雪的名字。檔案上濃妝艷抹的臉蛋,讓人不容錯認。
這是擺脫她,結束一切最好的機會——心底有個宛如惡魔般的聲音幽幽響起。
他苦惱的棒著頭,極力想驅散腦中響起的聲音。
但,若她是個業績最差的員工,事情就好辦多了。偏偏她是個好員工,在擔任專柜小姐這幾年以來,從不曾出錯,每月的業績,始終超出指標,絕對是他百貨公司最需要的員工。
桑力檠,你在逃避現實!他在心底對著執迷不悟的自己吶喊著。
他早該領悟到,這十七年的分隔,已經讓他們成為兩個世界的人,兩條再也不可能有交集的平行線了!
都這么多年了,他怎還會對小時候的懵懂,存有一絲期待與幻想——他嘲笑著自己。
每多看她一次,他就心痛一次。
他斷然的拿起裁員名單,狠心寫下她的名字,但看著照片上那個燦爛的笑容,那張純真的童稚臉孔,卻又不期然的浮現腦!
桑力檠懊惱的捧著頭,不敢相信自己怎會殘忍到對白雪做出這種事?!
他憤然撕下裁員名單,用力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而后抓起西裝外套奪門而出。
“譚小姐!”
桑力檠辦公室外正在打資料的秘書,一看到譚育雅來了,迅速掛起笑臉站了起來。
來了幾回,秘書都知道譚育雅跟總裁的關系匪淺,自然也對她禮讓三分。
“我找你們?偛!”譚育雅傲然瞥她一眼,就要進辦公室。
“譚小姐!總裁剛剛出去了耶!”秘書在她背后急忙喊道。
“出去了?他下午安排了什么行程?”譚育雅一臉懷疑的回頭看她。
“總裁下午沒有行程。”秘書搖搖頭。
奇怪,上班時間、他又沒有安排行程,人怎么會不見了?
“不過總裁若沒有交代去向,應該會很快回來!泵貢盅a上一句。
“那我進去等他好了!”丟下一句話,譚育雅便徑自走進桑力檠的辦公室。
她在辦公室東摸西看好半天,卻仍不見他回來,最后百般無聊地往他高級的牛皮椅上一坐。
突然間,她看到了桌上的裁員名單。
她才不會關心這種事,但她的目光卻不經意瞥見一張揉皺的紙,被丟在垃圾桶里,隱約像是桌上的裁員名單。
她好奇這種東西怎么會被丟掉,隨手撿起來一看,卻赫然發現白雪的名字也在上頭。
“這么好用的東西,怎么會把它丟進垃圾桶呢?!”譚育雅緩緩揚起一抹狡黠的笑。
既然桑力檠這么忙,那未來將會成為他妻子的她,得替他分憂解勞,替他把這份名單送到齊修手上才行哪!
白雪怎么也沒想到,她竟會失業!
疲憊地爬上五樓的小房間,她餓得虛軟的兩腿,已經支撐不住。
在環亞百貨工作了八年時間,她工作得很認真,也很能投入這個喜愛的工作,但在毫無預兆之下就被裁掉,她實在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不巧的是,正逢失業之際,媽媽的情況又突然變得極不穩定,她每天忙著往療養院跑,根本沒有時間去找工作。
用最后一絲力氣爬上五樓,她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正準備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門鎖怎么也打不開,定睛一看,才發現門鎖竟然被換過了。
她努力撐起餓得昏花的雙眼,更發現自己的衣物跟用品,全被堆在門邊,門上還貼著一張字條。
白小姐,你已經拖欠了兩個月的房租,由于你屢催不繳,我們只好收回房子,一萬元的保證金,也抵扣房租不再退還,請你盡快把東西搬走,謝謝!
字條寫得簡單,卻像是平空劈下的一記響雷,打得她頭暈目眩。
她不但失業,還被房東給趕出來了?
她不知站著發了多久的呆,才終于相信眼前的事實,而不是做惡夢。
有些吃力的抱起地上幾大袋的東西,白雪準備暫時去投靠劉如盈,孰料,才一轉身,就重重撞上一道堅硬的肉墻。
她搖搖晃晃的往后倒退了好幾步,懷里抱著的東西,讓她終于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上,袋子里的化妝品全灑了滿地。
“你沒事吧?”仿佛闊別許久的熟悉聲音,驀然自眼前響起。
“檠……檠大哥?”白雪自餓得發昏的眼里,終于認清來者!澳阍趺粗牢易≡谶@里?”
看到他的出現,她一則以喜、一則以羞。
喜的是,他竟會主動來看她;羞的是,被他發現白雪公主竟會住在這種寒愴的簡陋頂樓。
連桑力檠也想問,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平時看見她花枝招展的在眼前晃著,他總覺得有說不出的煩,一旦她真的消失無蹤,他卻又擔心起她來,這種矛盾的心情,連他也說不出個道理來。
“我自然有管道查出來!彼櫭伎粗!澳阍趺戳?身體不舒服嗎?”
“我肚子好餓……”白雪氣若游絲的勉強吐出一句。
“肚子餓?你怎么不吃東西?”
“我……我忘了!”白雪支吾的說道。但她卻是扯了謊。
事實上,這陣子為了學烹飪,還要買菜做飯給他吃,她已經預支了幾個月的薪水,再加上媽媽住的療養院要繳錢,幾萬塊的遣散費東扣西扣,發到她手里,已經所剩無幾了。
口袋里僅剩的一千塊,她怎么也舍不得花,就希望留到一個月后她生日那天,買個蛋糕、煮些菜,展現一下她學烹飪的成果,只跟檠大哥兩個人一起過。
“我帶你去吃飯吧!”桑力檠想拉起她的手猶豫了下,終究又收了回來。
“吃飯?不……不用了,我在減肥,不想吃太多東西!”她硬撐著面子。
強撐起最后一絲力氣,她急忙撥開倒滿一身的化妝品,掙扎著站起來,摸摸自己的頭發是否亂了、妝是不是還完整,就擔心自己的模樣太難看。
桑力檠原本滿腔的擔憂,在看到她的舉動之后,又像泡沫一樣倏然消失無蹤。
都這種時候了,她還能注意自己的衣服打扮,看來是不會有事的!
他悻悻然的才一轉頭準備離去,身后就傳來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
急忙轉頭一看,只見她已經四腳朝天,姿勢不雅的倒在地上。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昏倒了,而且還是——餓昏了!
桑力檠迅速扶起她的身子,看著她昏迷毫無意識的臉孔,才驚訝于那身花枝招展的裝扮下,竟會是這么副纖瘦的身子。
前一刻的怒氣,迅速又轉變為對她的擔心。
就像又再度看到,小時候荏弱無助,需要人保護照顧的她一樣——
這一剎那間,往昔那種強烈想保護她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他的心底。
抱著她柔軟的身子,桑力檠驚訝于在她那身艷麗的裝扮下,身上竟會散發出一股純真的馨香,而那種味道,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小時候甜美的笑容。
毫不猶豫的,他抱起她的身子就迅速往樓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