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stival International de Jazz de Montreal。
被稱為“夏日高峰會”的蒙特婁國際爵士節(jié),于每年的六月到七月份間在加拿大的蒙特婁市舉行。
為了迎接這個每年一度的音樂盛會,蒙特婁市早已在一周前便已出現(xiàn)了瘋狂人潮,這些來自于全球各地超過一百六十萬人數(shù)的參與者,都是為了為期不到兩周的蒙特婁國際爵士節(jié)而出現(xiàn)的。
它雖被取名為“爵士節(jié)”,但若以“夏日狂歡博覽會”來形容,卻也毫不為過。
這個擁有二十多年歷史,在國際舞臺上赫赫有名的爵士節(jié),每年都會邀請兩千多名來自于二十多個不同國家的音樂表演者,在超過五百多場大小不同的演出活動中輪番上場。
在這些或是室內(nèi)或是戶外、包羅萬象的演出節(jié)目里,竟有近三百五十個演出場子是完完全全免費的,絕絕對對可以供你看到飽、聽到受不了。
整個爵士節(jié)以“蒙特婁藝術中心”廣場為中心舞臺,此外還設置了二十多個不同主題的音樂村散置在市中心內(nèi)。
整個活動除了以音樂作為主軸之外,并且還邀請了其他各類藝術共襄盛舉。
想當然耳,這么重要的慶典自是游客多多,若非提早訂房,壓根就一床難求,甚至極有可能會淪落到露宿街頭的命運。
“什么?!Shit!”
即便是身處于別人的國家,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里,但關岳還是忍不住對著手機罵起了臟話。
“這怎么可能……因為決定得太匆忙?該死!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嗎?現(xiàn)在是當?shù)貢r間晚上九點半,我剛經(jīng)歷了十數(shù)個小時的轉機飛行,又困又累,你卻要告訴我,沒人來接是因為公司沒幫我訂到房間?!”既然沒訂到房間,干嘛還那么著急地將他們像是垃圾裝袋一樣地打包,硬推上飛機?
“誰讓你生了一副‘顧人怨’的模樣?”呵呵!活該睡倒街頭無人問!
冷嘲出聲的是站在關岳身旁的海藍。
雖說經(jīng)歷了長途飛行,但全身上下粉嫩藕白的GUCCI春裝仍是將她襯托得清靈脫塵,使得她才不過杵在機場里十多分鐘,就已經(jīng)引來諸多注目兼驚艷的眼神了。
在西方男人眼里,像海藍這一型,就像迪士尼電影“花木蘭”里的女主角一般,生了一雙眼角些微上揚的丹鳳眼,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中國古典味的女人,可要遠比那些擁有豐胸肥臀的西方大眼妹,還要引人注意及覬覦。
但被注意與否對現(xiàn)在的海藍而言一點也不重要,她的意態(tài)優(yōu)閑僅是表相而已,她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只有——她、要、睡、覺!
她毫不客氣地將關岳的手機給“借”了過來,先是溫柔可人的小聲細語,繼之難得在人前拔高了八度音階,并且聲音變冷。
“什么?我也沒有房間?!這件事情是你負責的嗎……不是,是老板親自處理的?OK!”
海藍深深吸口氣,在心里提醒自己,出門在外,淑女風范別忘在家里。
“那你幫我打電話轉給老板。”亦即她那該揍扁的哥哥!
“什么?!”她又是一個八度音的尖叫,“老板到舊金山去了?行前還交代過誰都不許打電話給他?他已經(jīng)關機?這真的太過分了!哪有人這樣子的!是他要我來的耶!我不管,他不在你在,你趕快給我想辦法!我真的很累了!”
下一刻,優(yōu)雅的東方女神徹底消失,海藍不但尖叫,甚至還跳起了腳。
在感受到四周不少由驚艷轉成驚嚇的陌生人目光后,站在一旁瞧熱鬧的關岳不但熄了怒火,甚至還想大笑。
呵!原來生得顧人怨的,可不只他一個。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掛我的電話……喂喂喂……Sh……”未把Shit罵完,海藍便及時咬住吞到肚里去了。
“怎么罵人只罵一半的?聽得還真是不過癮!
怕海藍因怒氣而摔了他的手機,關岳取回手機后,哼哼虐笑。
“怎么?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顧人怨’一族了?我們現(xiàn)家離家千萬里,你讓他怎么去幫你找住的地方?怎么去想辦法?想當然耳是得趕快掛了電話才對嘛。”
“我不信!‘STAR-X’在新加坡、在香港、在北美都有辦事處,怎么可能……”
“偏偏在加拿大就是沒有!”關岳一語道出了他們必須面對的事實,“更何況……”俊瞇一眸,他想了想才問:“如果這個錯誤疏失是出自于老板的親自授意呢?”
“怎么可能?!”海藍反駁,丹鳳美眸不信的瞠圓,“他是我哥哥,更何況……”
“更何況你犯了錯!難道做錯事能不罰的嗎?”
“你的意思是……”她編貝玉齒忿忿不平的咬著下唇,“我哥他是故意的?”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為了今晚已剩下不多的時光,我想我們最好暫時擱下昔日恩怨,一塊來想想辦法!
話說完后,關岳一邊掮高背袋,一邊瞟了眼臉上面如死灰的海藍。
因為純粹是想來觀摩學習,除了一臺Notebook及換洗衣物外,他什么都沒多帶,反觀她,窈窕纖細的身子后還跟著兩只龐大的行李箱。
嘖嘖,行頭可真不少,但現(xiàn)在可好,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著落了,更遑論那兩只行李箱?哼!活該!誰讓她要貪漂亮。
女人哪,果真是一種最會自找麻煩的生物!
嘴里雖說要拋去昔日恩怨,但關岳還是忍不住要幸災樂禍起來。
“誰和你有昔日恩怨了,對于你這種人,那叫做不屑一顧!敝泻弦,海藍果真連瞧他一眼都不愿意。
關岳沒好氣的哼了聲,“都到眼前這地步了,你還要堅持楚河漢界?不愿意和談?”
海藍終于肯看向他了,那靈狐似的丹鳳眼往他臉上鄙夷的掃去,“歷史上對于‘國共和談’的結果紀錄得很清楚,只有笨蛋,才會去做與虎謀皮的事情!
好樣的!
關岳暗掀唇角想笑,這女人連國共和談都搬出來了,還用上了與虎謀皮,要不要再用狼狽為奸,順道把自己也一塊罵下去呀?
“謝謝你的推崇,甚至尊我為虎,但你自信若少了我這頭虎,你就能夠找得到落腳處?”
“那當然!反正我們都有手機,想要聯(lián)絡很容易,就請各自奮斗吧!
哼!她才不信少了個他,她就會在異地混不下去!
海藍高高揚起下巴,胸有成竹地從包包里取出蒙特婁旅游指南,掏出手機,再拖著兩只龐大行李箱往機場的另一頭僻靜角落走。
關岳看著只覺好笑,懶得提醒她現(xiàn)在是幾點鐘,以及這座城市正面臨著一場多么盛大的年度節(jié)慶。
要自己玩自己的是嗎?哼!那還不容易!
關岳逕自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靠坐在椅子上,將背袋放在腳下,取出了Sbellson鴨舌帽戴在頭上,再抓了件Calvin Klein的外套往身上蓋攏,耳朵還沒忘了以MP3來隔絕噪音,OK這就是他今晚的完美落腳處,他想過了,先睡飽,找旅館則是明天天亮后再碰運氣的事。
他向來喜歡這樣的率性安歇,更何況古人都能夠幕天席地了,現(xiàn)在不過是睡個機場,且還睡得是個已開發(fā)國家的漂亮國際機場,這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想想看,空調(diào)穩(wěn)定下斷電,廁所就在不遠處,燈光太亮有帽子遮住,聲音嘈雜也有MP3對抗,更重要的是,他已經(jīng)困極了、累癱了,就連多走幾步路都會覺得痛苦,試問,還會有比這里更好的窩處嗎?
就在關岳即將閉上眼入睡之際,在他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雙緞金高跟鞋,逼他拉回了就快要逃光的神智。
如果沒有記錯,這雙鞋正是那剛剛才嚴正峻詞地和他拒絕“國共和談”,并且說和他在一起叫做“與虎謀皮”的小女人所擁有。
怎么?奮斗史如此短暫?愿意向敵人投降了?
一邊在心底哼嗤不屑,關岳一邊將身子更窩進椅里,任由那雙高跟鞋的主人在他面前先是枯站再是換腳,最后則是不耐地兜起了圈子,但他全佯裝沒有看到。
“嗯……嗯……Alger……Alger……”海藍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出聲喊著關岳的英文名字!澳闼藛?”
“我睡了!兵喩嗝钡讉鱽砝淅鋹炓。
“騙人!還會說話就代表還沒睡……”她的嗓音里并沒有擾人清夢的愧疚,只有與他不相上下的冰冷,想是見他競能睡得如此安詳自在,愈看愈刺眼。
“Alger,我記得你在學校時,修的第二外語是法文?”
“那又怎么樣?”關岳懶懶的開口,“我‘也’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男人學法文多半是為了泡妞!
呃,她真這么說過嗎?
算了吧,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不學法文,這男人的泡妞本事仍是一等一,但不論他最初的學習動機是什么,這會兒都該要派上用場了。
“嗯,你應該知道蒙特婁和魁北克都是加拿大的法語區(qū),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只會說法語的吧?”
也就是說她雖是外文系畢業(yè),但英文能力再強,到了這里卻沒能有太大作用。
“Angel!”他也喊著她的英文名字,語氣疏離且客氣,“對不起,我很困了,沒有興趣聽你教歷史地理!
意思就是有屁快點放,別拐彎抹角!
海藍深深吸口氣,動作嬌蠻的將自己的手機扔進他的懷里。
“你跟他說,不管多少錢我都愿意,我只是要一個房間,一個可以讓我洗澡以及睡覺的房間,多大多小都可以!
鴨舌帽被慢條斯理地掀高,關岳先瞇了瞇眸子,淡瞟了眼從頭到尾沒說個謝字的小女人,然后才將注意力移到懷里的手機。
他懶懶地捉起手機和對方應答,流利的法語讓海藍的臉上微浮現(xiàn)嫉妒,幾句話之后,他將手機扔回給她,伸了伸懶腰。
“沒有房間,不管你出多少錢,沒有就是沒有!
“那要什么時候才能會有?”
可惡!
這間旅館也不過是陽春級的設備罷了,一個晚上兩百塊加幣,若是在以往,求她住她還都不屑,若非她剛剛已經(jīng)在太多的地方都碰壁了,她才不會希罕這種連一個專業(yè)的、會講英語的柜臺人員都沒有的爛旅館呢!
“一個星期之內(nèi)都不會有房間!
關岳好整以暇地回答,視線看向站在他面前,身后還跟著兩只笨重大行李,臉色難看得不再像仙子,而是像個落難天使的海藍,一絲隱藏已久的心疼襲上,他認真地看著她。
“放棄了吧,小藍!
他不知道是那句久違了的昵稱軟化了她還是現(xiàn)實的疲憊,總之她軟下了始終打得挺直的腰桿,沒好氣地往他身旁的椅子重重坐下。
她動作之大甚至牽動身后兩個行李箱歪倒在地上,她卻懶得理會,只是累壞了似地將身子往椅子上縮去,甚至踢掉高跟鞋,將腳縮上椅子,閉上眼睛,口里發(fā)出低低的哀號。
“Alger,我想睡覺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要睡覺,如果沒睡好……”
“如果沒睡好,第二天你的脾氣就會很差很差:心情也會很糟很糟!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若非困極了,她才不會允許他接她的話,即便他說的……好像是她曾經(jīng)告訴過他的話。
關岳嘆息的起身,先將她的行李移近,再向柜臺借了條尼龍繩將行李綁縛在一塊,且綁在他的椅腳上,兩人的重要證件也確定了都放在腰包里后,才再度坐下,舉止溫柔地將已然昏睡得東倒西歪的海藍摟進懷里,并用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語氣里沒忘了調(diào)侃。
“學妹的金科玉律,學長不敢或忘。”
“你騙人!”
海藍的神智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現(xiàn)在究竟是在蒙特婁的國際機場,還是在那藍天白云下的擎天崗,那個他曾經(jīng)和她說了同樣話的地方。
“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往心里放……根本沒有……你是個騙子……”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到后來競有些像是在嬌怨了。
即便是經(jīng)過了強抑,他還是忍不住讓她這八百年來難得出現(xiàn)一回的示弱嬌音,給撩撥得心弦大亂。
“我有,是你自己太笨了,感覺不出來!
他原想起身去幫她打開行李箱拿些衣服出來蓋,但見她躺得舒服也就沒動了。
“我才不笨呢!”雖說是昏昏欲睡,海藍還是忍不住回嘴。
“是,你不笨,所以你去修了西班牙語。”一個難學又鮮少有機會用得上的語言。
“會說法語就很了不起嗎?改天等我們淪落西班牙的時候,就該輪到我大聲說話了!
小姐,你現(xiàn)在還不夠大聲嗎?
一切有人代勞代煩,你只需要安心的睡覺!
關岳在心底沒好氣的回她,口里卻懶得多做反駁,只是縱容海藍為了想窩得更舒服點,而將螓首在他身上挪呀挪的,最后覓到了一個最棒的憩息點——他的大腿上,并無所覺地發(fā)出了滿意的嘆息。
“嗯,好舒服!我真的要睡了……鴿子學長……”
果真是想困翻了,否則你絕不會這樣喊我的,親愛的學妹!
“那你就睡呀!彼吐暪緡仯辉S自己因她的話,心頭再起震蕩。
快點睡吧,省得像只聒噪的小鳥,吵得別人還得陪著你一塊清醒。
“但是我還沒有洗澡……也還沒有卸妝……這個樣子很不舒服的……”
不舒服?
嘴里嚷著不舒服,但她還不是快睡著了?
“你放心吧,我也沒洗澡的,所以我不會嫌你臭!
“人家才不會臭呢!”她低低嘟噥著抗議。
關岳閉上眼睛,壓低了鴨舌帽,有點想笑。
“就是十天不洗也不會臭的嗎?”他懷念以往能和她肆無忌憚斗嘴的時光,但那種斗嘴不像他們現(xiàn)在這樣的煙硝滿天,而是那種蜜里調(diào)油、小兩口斗著好玩的。
“那當然!”愛困的她依舊回答的理直氣壯。
“你當自己是香妃嗎?流的汗都是香的,隔得愈久不洗澡還能愈香?”
“我才不要當那心不甘情不愿嫁到異鄉(xiāng)、最后以悲劇收場的香妃呢……”她的聲音漸漸聽不清楚,“我只想要當海藍。”
“如海水般的一抹蔚藍?”他的嗓音溫柔,并且沙啞誘人。
她滿意的嘆息,唇角輕勾著若有似無的笑花,“原來你真的……都還記得……”
早說了有關于你的事,我是不會忘記的。
關岳將話反覆應在心頭,卻沒有作聲。
“明天……我們就能有旅館可以住了嗎?”她的聲音里有著可憐兮兮的渴盼。
“我不能肯定,但我會盡力!
“盡力?”她小聲嘟噥,“你真的很奇怪,說一句‘我一定會辦到’來哄我真有那么難嗎?”
感覺出了腿上佳人的嗓音漸渺而終至無聲,關岳才輕手輕腳地抬高帽子。
他先巡視確定了行李箱及重要物事都在可控制的范圍內(nèi)后,才微挪了挪身,試圖找出讓他和她都能睡得舒服的姿勢,再用外套將海藍掩實,并為她遮住頭臉、隔去光線,最后才壓下帽檐閉上了眼,長長嘆息。
“不說是因為不想騙你,因為……你對我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知道嗎?我親愛的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