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踏出門口,木煙蘿就呆住。
房間門口、庭院走廊、每棵樹及每株花全都掛上精致明亮的燈籠,幾乎照亮整個夜空。
她被狄鳳辰牽著一路走,竟然一路光明,每走兩步都能在抬頭或低眉處發(fā)現(xiàn)光亮的來源;她一路癡癡的看,那光亮似乎掃清了心底對黑暗的恐懼,變成對黑暗的向往。
走到山莊附近的湖邊,他拉她坐在一棵大樹下的草地中,而木煙蘿完完全全的受他擺布,因為四周的景色給她更大的震撼。
樹上枝繁葉茂之間火光閃閃,滿樹上都是燈籠;向前看,一座座花燈漂浮于湖面之上,漸行漸遠,于是滿湖星光。
她再往四處望,到處星星點點,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
「天上的星星都掉下來了嗎?」她癡癡的問。
他微笑,指著天上道:「妳不妨自己看!
她依言抬頭,空中嵌著繁星點點,和地上的星星相交呼應(yīng),哪個更璀璨一些,哪個更多一些,讓人躊躇。
「好美。」
他嘴角噙著神秘的笑,隨手拔下身邊的草,拿在手中把玩。
「為何這么做?」她不信他知道她的秘密。
「是啊,我為何這么做?我也很納悶為何明明很生妳的氣,想以后都不再理會妳,可就是看不得妳受苦、看不得妳有危險,明明很生氣,卻還像傻瓜似的忙了一整天,就因為知道妳怕黑!
「我不是怕黑。」她道,同時不安的向身邊張望,迎面而來的是滿目的星星和愜意的風。
她害怕的東西還沒有出現(xiàn)。
「我知道妳怕的是中元節(jié)的夜晚,不是嗎?」他手上的動作更快。
「你怎么知道?」她從沒跟人提起過這個秘密。
「你忘了我嗎?」他笑。
她忘了他?從何說起?一絲絲訝異浮上心頭,她思索著他耐人尋味的話,看著他手里的長草被他的手指靈活擺弄、彎曲……
「你在做什么?」她看出他并不是隨意的把玩野草。
在她的角度,望見他優(yōu)美的側(cè)面,那白凈修長的頸部似乎在呼喚她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
他賣個關(guān)子,手指飛快的動著,漸漸的一個形狀完整的呈現(xiàn)出來。
「你會編蚱蜢?」她的心跳忽然加快。
他把編好的蚱蜢放在膝上,在她急促的呼吸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從中倒出一點紅色的東西,在蚱蜢的額上輕輕一抹……
「啊!」她倏的捂住嘴,熱淚盈眶,記憶中深刻的一幕于此刻復(fù)活。
然后,他微笑著拿出她沾血的荷包,里面已經(jīng)有一個她珍藏了八年的草蚱蜢;他把新做的蚱蜢也放進荷包里。
「現(xiàn)在我把新做的草蚱蜢也放進里面,它會跟妳以前的蚱蜢一起保護妳,妳不用怕!
「怎么……怎么會是你?」她激動得幾乎不成語。
那是一個好溫和、好樂天的小男孩,而且還是一個連面貌都不敢讓她看到的「丑人」,那記憶中的形象和面前這個俊帥、脾氣卻喜怒無常、亦正亦邪的狄鳳辰相差十萬八千里。
「為何不能是我?妳能夠從一個小乞兒變成木妖,我為何不能是昔年妳記憶中的丑人大哥?」
「你在救我時就認出了我?」
「當然,看見妳荷包里的草蚱蜢,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兩個人之間的牽絆,原來早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伏筆,聚散不由人。
「在當時的情況下有必要嗎?」狄鳳辰露出平日里常浮現(xiàn)的虛假笑容,「認出妳的同時又看見妳的人皮面具,我馬上猜出妳木妖的身分。我沒必要認一個仇人吧?」
他隨即變回輕松的模樣,又拔了一些長草,「不過我沒有想到妳會把我隨手編的蚱蜢保存了那么久!
「你知道嗎?在小時候,除了死去的外公,只有你對我最關(guān)心、對我最好,在我最恐懼的時刻守在我身邊。」她垂著頭,緊緊的握著拳頭。
「怎么了?」聽出她壓抑的腔調(diào),他詫異的看她。
啪!臉上挨了火辣辣的一掌,并不痛,但是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狄鳳辰愣住。
暴戾的氣息瞬間燃燒在他的眼里,他一字一字的問:「妳莫非是瘋了嗎?」
虧他好心的陪她,還忙著為她編小孩子玩的草蚱蜢,幼稚到怕讓瓊花山莊的其他人瞥見,可是呢?
他真想用手里的草勒死她算了!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里面聚滿了淚水,正憂傷并且?guī)е瓪獾耐,那晶瑩美眸讓他的心一動?br />
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更加璀璨。
「你撿了小嬌兒、撿了小風兒,我呢?我一樣的孤苦無依,你為何不把我也撿回來?」
他擰了眉,「妳說這樣的話根本不講理,妳想想我當時是什么狀況?」他能自保就不錯了。
「你可知第二天我醒來后是何感覺嗎?我看著空蕩蕩的廟宇,我想昨天晚上一定是廟里的神仙派你來救我,可是你明明答應(yīng)不離開我,還會保護我!于是我一直喊你,一直尋你,然后我明白我被神仙拋棄了。我很難過,比我先前一個人時還要難過,你在給我依賴、給我希望之后離開我,不如你從未出現(xiàn)過,你明白嗎?你讓我認識到我真正是一個人,再也不會有人關(guān)心我!」她的淚撲簌簌的直往下掉,「你好殘忍!你給我一晚的溫暖有何用?不如不給!」
狄鳳辰早已把她攬進自己的懷里,親親她的發(fā),剛才的憤怒變成無休止的憐惜。
他也曾被人拋棄過,所以明白那種感覺。
「是我的錯好不好?乖,別哭了!」他柔情似水的抱著她,耐心的安慰,「我保證今后不再離開妳了,妳要多少草蚱蜢我都編給妳,我保護妳,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
木煙蘿不停的搖頭,淚水更加瘋狂的奔涌。
事情一旦過去就不能再回頭了,她沒辦法回到?jīng)]加入地鬼門之前的日子、回到?jīng)]有傷害他之前的日子;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不能留在他身邊,不能了!不能了!
「不好嗎?那妳想怎么樣呢?」
想到要離別的將來,她也伸手抱緊他,閉著眼貼在他的懷里,貪婪的汲取他身上特殊的味道。
「那么我把莊主之位讓給妳好不好?妳要我往東,我不敢往西;要我趴著,我不敢站著……」他繼續(xù)輕言細語的說道。
這種不倫不類的話暫時沖淡了她的感傷,引得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么委屈的狄鳳辰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明白這是從不肯向人低頭的狄鳳辰最大的讓步了。
「你肯我還不肯呢!你只是想偷懶不管莊里的事物罷了!顾靡滦洳林t眼睛,「還有,你肯這么委屈嗎?這不像你。」
她敢保證如果他真的遭逢如此無禮的對待,他會把那膽大包天的人撕成碎塊。
他也笑,因為這的確不是他,「別用衣袖擦眼睛,眼睛會痛!
她沒聽清楚,仰起頭看他。
他微微一笑,慢慢的接近她,將溫潤的唇印到她的眼淚上;她無助的拉著他的衣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臉上集中,腦袋亂轟轟的,只有那濕濕的、溫柔的觸感清晰得讓她想嘆息。
漸漸的,他終于吻上了她的唇。
于是,漫天的星光都在向她眨眼睛,一顆一顆的在她的眼前劃過,留下燦爛的光影。
!真的是流星!她睜大眼,半瞇的眼睛中彷佛還留著那抹一瞬而逝的光亮,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真的是流星。
發(fā)覺她的不專心,他懲罰似的吻得更深,把她的注意力成功的拉回來。
可是,沒多久,正在他吻得不能自己的時候,抵在他胸上的小手猛地推開他。
「妳做什么?」他不滿的吼道,她甜美的滋味已經(jīng)在他的腦中扎了根,讓他想一再的品嘗。
面對他的質(zhì)問,她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番茄,可是眼神卻執(zhí)著的望著他,「有流星!
「那又怎么樣?」他氣悶的撇開俊臉。
「聽說流星劃過的時候許愿很靈驗,不過我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順心,結(jié)果變成無欲無求。不過,我現(xiàn)在有了迫切想要達成的愿望,我要許愿!
「妳有什么愿望,找我就是。」憑他的地位、財富,有什么愿望不能替她達成?
她固執(zhí)的搖頭,指指天上的星,凝神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在回應(yīng)她的呼喚似的,又有一顆流星劃過。
木煙蘿立即雙手合十,「請保佑狄鳳辰安康長壽,找到一位能與之匹配的好女子,伉儷情深、幸?鞓、子孫滿堂、多福多壽!
「什么意思?」他的語氣宛如山雨欲來風滿樓,冷得讓人發(fā)抖!刚业侥芘c之匹配的好女子,伉儷情深、多福多壽,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壽命所剩不多了嗎?不,他打賭她比誰都清楚,那么,她呢?「妳這么說,那妳把自己置于何地?」
她的笑容一斂,將一閃而過的凄楚留在內(nèi)心深處,從容的道:「我指的就是我自己。
「是嗎?」他銳利的眼睛含怒凝視她。
不是的!她在心里大聲的否認。「你知道嗎?我知道自己的壽命隨著咒術(shù)的使用越來越少,原本我只有一個人,所以我不在意,但是現(xiàn)在我不想死,我想留在你身邊,所以我珍惜生命,舍不得它有一點點的流逝,否則就意味著我在你身邊的時間又少了一點,那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是啊,她在他身邊停留的時間漸漸的縮短,短到她的心都痛了。
她在撒謊、她不能不撒謊,她要她在他們最后相處的日子里充滿的不是眼淚,是歡笑。
「妳聽著!」他扳正她的臉,漂亮至極的眼睛直射進她的眼睛,不容她一點點的逃避,「我既然認定妳是我狄鳳辰的人,那么就不會改變了。不管妳說的是真是假,我要告訴妳,如果妳打著為我好的名義擅自做任何會使我們分離的事情、如果妳膽敢讓我的未來沒有妳,那么我會讓妳很后悔,妳聽清楚了嗎?」
他說的是什么意思?為何他認真說出的那一番話讓她心驚膽戰(zhàn)?
「聽清楚了嗎?」
不管怎么樣,先應(yīng)付現(xiàn)在再說!负茫衣犌宄!
聽到她的回答,他仍懷疑的望了她一眼,但是沒說什么。
她沉默一會兒,綻開笑容道:「從此刻起,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就算是假裝的,好不好?」能夠做他一天的妻子,哪怕是假裝的,她也滿足了。
「嗯,這才象話!顾麧M意得不得了,用孺子可教的目光望著她,「不過做人應(yīng)該有野心,妳應(yīng)該告訴我,妳要做我真正的妻子。來,說一遍。」
「我……我要做你真正的妻子!购妹赖脑竿,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夢!她哽咽不成語。
「好,我答應(yīng)妳!顾⑿χ鴪(zhí)起她的手,「如果妳沒有多福多壽,那么我也不希罕,我只要伉儷情深。」
可是我希罕!她溫順的望著他笑,苦澀的感覺像毒汁慢慢的在體內(nèi)四處奔竄,她幾乎又要抑制不住眼淚了。
「再多編幾只草蚱蜢給我好嗎?」她連忙把話題轉(zhuǎn)開。
「還要?」他不情愿的皺起眉,「今天怎么沒聽妳大喊大叫?」
「說來奇怪,這么多年來只有今天最平靜,我什么也沒看見!鼓切┕砘攴胚^她了嗎?
「也許真是草蚱蜢保佑呢!」為了她,他寧可信其有,「好吧,妳唱歌給我聽,我給妳編多些草蚱蜢!
「我只會唱一首歌,也是你教我的。」
「那就唱那一首給我聽……說來妳真夠笨的,妳難道沒發(fā)覺這歌里涵蓋著我山莊的四大護法、瓊花山莊的家傳絕學瓊花針和天涯掌,妳看見我使用瓊花針也沒引起什么聯(lián)想嗎?」都是她太笨才害得他和她得繞一大圈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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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兩人決定出游,可是狄鳳辰提出要去的地點都被木煙蘿一一否決。
「妳到底想去哪里?」他眼睛開始冒火。
「市集!鼓緹熖}認真的想了想,「我買東西,你付錢!
「那我不是很吃虧?」他似乎不滿的哼了哼,目中柔光四溢。
「你答應(yīng)做我相公的。」她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的臉,總像看不夠一般眷戀。
「那我就吃虧一次!顾麪科鹚氖志妥撸坪醪]有特別反應(yīng),轉(zhuǎn)過頭卻偷偷的露出笑容。
再一看,落后他們好幾步的段星魂也在吃吃的笑,狄鳳辰警告性的瞪他一眼,就當作沒這個人存在一般,小倆口自顧自的向前去。
布莊、古玩店、脂粉攤、書鋪……木煙蘿牽著狄鳳辰左鉆右逛,什么都要看一看、摸一摸,也不知今天是個什么日子,人多得很,加上陽光熾烈,不一會兒狄鳳辰的臉色就白得像紙,腳步踉蹌。
「你累了吧?」木煙蘿看了一眼他不佳的臉色,猶豫的望著面前賣梳子的店,「你歇一下,我忽然想起來小嬌兒的梳子斷了,我想為她買一把新的!
「妳挑中了就出來!沟银P辰把一錠銀子交給她,想讓跟著出門保護他的段星魂陪她進去,可是滿眼是人,哪里看得見他的影子。
「好。」木煙蘿深深的望他一眼,微笑地轉(zhuǎn)身進了賣梳子的店。
狄鳳辰總算領(lǐng)教女人家逛大街買東西的耐力,自己到對面的小攤上喝涼茶。
「爺,還好找到你了!苟涡腔昀仟N不堪的從人堆里跑了過來,滿頭是汗。
「你進去陪她買梳子。」
「是。」段星魂認命的走進賣梳子的小店,但一進去馬上就出來,神色古怪,「爺,你確定是這家店?」
「我親眼見她進去的!
段星魂皺緊眉頭,「里面沒人。」
狄鳳辰臉色一變,立即沖進店里。「剛才進來的女子呢?」他問店里的胖大嬸。
胖大嬸被他猙獰的神情嚇了一跳,趕緊指指后門,「剛……剛才進來個女人……直接從后門去了!
「自己走的?」
胖大嬸連連點頭。
「不會……不可能!」他一時冷汗涔涔,呆立片刻,忽然伸手摸向貼身的衣服。彌散咒的那張紙就藏在里面,他還沒來得及還給千影老人,可是如今不見了!
心思百轉(zhuǎn),他的臉完全沒有了血色,一想到后果,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來自內(nèi)心深處最痛苦的恐懼瞬間擊倒他。
「爺!」段星魂源源不斷的輸給他真氣,助他調(diào)整心神。
狄鳳辰一把甩開他的手,眉宇間盡是絕望的悲憤。他怎么會這么傻,怎么會沒看出她早就不對勁了呢?
「如果妳敢這么離開我,我會讓妳很后悔!我已經(jīng)警告過妳了,我警告過妳了……」他搖搖晃晃的站立不穩(wěn),一直喃喃的重復(fù)著那句話,那眉宇間的萬念俱灰讓一旁的段星魂心驚不已。
爺在他出去云游的時間內(nèi),到底放了多少感情進去?
他閃電般的點了狄鳳辰的昏穴,讓他軟倒在自己的懷里。這是他身為大夫的責任,只不過萬一木煙蘿出事,他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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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煙蘿從梳子店出來,旋即被人拉上馬車,當馬車停下,她又被帶進一座庭院,領(lǐng)到四周盛開著火紅色美人蕉的花園,一身火紅色翩然紗衣的黑沁雪正端坐在石亭里彈琴。
她滿面含愁,神色郁郁,似有化不開的結(jié)。
木煙蘿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記憶中的黑沁雪永遠神采飛揚、言笑晏晏,這般姿態(tài)又是為了誰?狄鳳辰嗎?
「珍珠,解開她的啞穴,我要跟她說話!
「不行啊,宮主,她……」
「我賭她不會!购谇哐┒⒅难劬,自信的一笑,「木妖若真如江湖所言任意大開殺戒,我們早在瓊花山莊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死了,何況我們有求于她!
名喚珍珠的小姑娘不甘不愿的解開她的穴道。
「聽說妳是偷偷離開狄鳳辰的,為什么?江湖不是傳言妳是他的心上人,他為了不交出妳寧愿與全江湖為敵?」看見她的穴道一解開,黑沁雪就迫不及待的問。
她的全身不易察覺的輕微顫抖,彷佛只要木煙蘿一承認就要撲上去掐死她似的雙手微張。
木煙蘿垂下頭,沒有向外人解釋的習慣,只是低聲道:「不能在一起!
「這么說,妳還是喜歡他嗎?」
木煙蘿勉強一笑,故作平靜的道:「妳有求于我就是指這件事情嗎?」
黑沁雪有些失望,卻立刻轉(zhuǎn)移話題,「當然不是,我是請妳給玉扶搖解咒!
「玉扶搖?我以為妳喜歡的是狄鳳辰!
「而玉扶搖是狄鳳辰的大敵是不是?」黑沁雪接著她的話道。
木煙蘿沉默。
「妳可知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尤其是江湖上的女子?」黑沁雪淡淡一笑,自己揭了謎底,「對于女人來說,感情幾乎占了生命的全部,她最重要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最愛的男子,一個是最愛她的男子,少了哪一個,這個女子的生命就不完全。對于我來說,我最愛的男子高不可攀,我曾經(jīng)想把他拉下云端,可惜被妳破壞了,既然短期之內(nèi)得不到他,那么我至少要保留最愛我的男子,那個人就是玉扶搖!
她忽然轉(zhuǎn)頭笑道:「妳可知道其實玉扶搖也是極端心高氣傲的男子,他一度敗給狄鳳辰,以他的性子,被奪取的山莊名聲白送給他他都不會再要,他之所以處心積慮要得到瓊花山莊,表面上是兄弟宿怨,實際上我最清楚,是因為我。」
木煙蘿大感意外,想不到一場江湖紛爭內(nèi)還有如此隱情。這玉扶搖若真是如此,也是一位江湖癡男子,只可惜他始終是狄鳳辰的大患。
黑沁雪的目光益加迷離,緩緩的道:「我在他昏睡之后才知道他的重要,以前我總以為黑曜宮是憑我自己的威望才逐漸強大,因此驕橫跋扈,得罪了不少人,現(xiàn)在才知若沒有他,我什么都做不好,姐妹會被欺負,以前被他壓制住的仇人也開始找我們的麻煩,我這才知道原來他暗地里為我做了那么多事!
「那妳現(xiàn)在的心……」是向著誰?
「我是真心愛著狄鳳辰的,沒有別的原因,無關(guān)相貌、品行、地位及財富,可是現(xiàn)在我也放不下玉扶搖,我不知道那是種什么感情。」黑沁雪傷感的望著木煙蘿,「我不只一次的想,如果當初我選擇下情咒的人是玉扶搖,那么現(xiàn)在的我一定很幸福!
木煙蘿無話可說,若黑沁雪下情咒的人是玉扶搖,那么現(xiàn)在她的掙扎、她的愛戀也許都不存在了吧?
「我之所以告訴妳這么多,就是想請妳解開玉扶搖中的咒,我知道妳并不是傳言中窮兇極惡不講理的女子。」
木煙蘿搖頭,她不是不同情玉扶搖,但是她不能在沒有自己的將來為狄鳳辰樹立這么危險的敵人,更何況她要留著命救狄鳳辰。
「若是我不答應(yīng)呢?」她細聲問。
黑沁雪笑了,這一笑眼眸中流露出以往傲然的光彩,不馴不服的本性又回到她的身上,「哼,妳要不要打賭看是妳死得快,還是妳念咒使我死得快?」
木煙蘿不能拿自己僅有的生命冒險。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jīng)離開了狄鳳辰,他的死活與我無關(guān),為玉扶搖解咒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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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熏香,更衣,其實解咒根本不需要這么復(fù)雜的過程,只不過她有意在拖延時間,為了能夠多想狄鳳辰一刻。
她在更衣時背下了彌散咒,然后將那張黃紙投進浮滿花瓣的水池。
木煙蘿被領(lǐng)進一個華麗房間,玉扶搖正躺在床上,宛如熟睡一般。
木煙蘿靜靜的盯著玉扶搖的臉、他面色平靜、衣著光鮮,面貌整潔,看來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如果他就這么睡一輩子,妳會怎樣?」
「照顧他!购谇哐┭壅R膊徽5幕卮,猶疑道:「妳……」
「出去好嗎?我解咒時不希望有外人在場!
「我不能夠留下嗎?」
木煙蘿搖頭微笑,「不放心的話,妳盡管把我和他隔離開來。」
黑沁雪深深的望著玉扶搖,跺一跺腳,「我出去!我警告妳不要玩花樣,否則妳永遠出不了黑曜宮!
木煙蘿仍舊斂眉微笑。
她本來就沒打算出去,只希望她的靈魂會飛去狄鳳辰的身旁,相伴終生。
黑沁雪離開后,木煙蘿走近床邊,注視著玉扶搖奇丑無比的臉。
「對不起,我騙了她,因為我不打算救你!顾p聲說道,彷佛玉扶搖能聽見似的,「其實睡著了比醒著好,無知即無求,至少黑沁雪愿意照顧你一生!辜偈顾褋,還是會陷入心愛的女子苦苦追求別的男人的情況,到時的心碎豈是現(xiàn)在的安寧祥和可以比擬?
不過若是換成狄鳳辰,他可不管這么多,一定會霸道的要心愛女子完全屬于他,定不肯這么睡著。
她眼前浮現(xiàn)的全是他的笑、他嘴角常掛的譏誚、他有時的孩子氣、回想往事的悲傷、望著她時的專注與溫柔、不時出現(xiàn)的壞脾氣……
「狄鳳辰!顾难劬Ω∩狭艘粚铀F,不久就凝結(jié)成水溢出眼眶,如斷線的珍珠迅速滑落,「狄鳳辰……」
好想他!她好想他!
她不敢想沒有他的黃泉路應(yīng)該怎么樣走,但是就要陰陽兩隔了!
給我勇氣,請給我離開你的勇氣!她咬了一下嘴唇,毅然的閉上眼睛;想象狄鳳辰就坐在她的身邊,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睛溫柔的注視著她,修長的手臂暖暖的環(huán)抱著她,然后念起咒語。
她感覺到身體慢慢的變得沉重,意識卻不由自主的向上空飄去,她忽然覺得好困。
是啊,沉浮世間十幾載,是該回去了。
做人真的很累!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那一個牽掛……
當彌散咒的最后一個字輕輕吐出,她的呼吸稍微的一窒,身子就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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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煙蘿!」狄鳳辰忽地從床上坐起,劇烈的呼吸著,心在怦咚的狂跳,那擂鼓的重音似乎在傳達什么不好的訊息,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爺!」狄聽風和段星魂圍了上來。
「木煙蘿呢?找到她了嗎?」他從沒有如此慌亂過,似乎就要大禍臨頭了。
「影子火和云翩謙已經(jīng)去找了,還沒有回來!
「加派人手,快!把全莊的人都派出去!你們也去!」晚了,也許就來不及了。
段星魂微笑著閃身上前,「爺?shù)纳碜舆不穩(wěn)定,適不適宜出門還很難說,還是等屬下……」他的話語在不動聲色搭上狄鳳辰的脈搏時戛然而止,臉色一白,頓時凝重起來。
「我還沒跟你算帳!你……怎么了?」狄鳳辰迎上他怪異的目光。
「爺!」段星魂雙唇一張再張,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你自己沒有感覺嗎?」
感覺什么?狄鳳辰一愣,太過于習慣自己的虛弱,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
他一吸氣,精力和內(nèi)力頓時充斥胸懷,猶如波濤翻滾的大海源源不斷,再也沒有頭昏眼花的感覺、再也不會胸口憋悶,他的視力和聽力都和以前一樣敏銳。
他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扶住床柱的手深深陷在木頭里,無法言語的驚慌和心痛如排山倒海般泛濫成災(zāi)。
「我不信!我不信!」那個總是溫柔陪在他身邊,允諾不會離開他的小女子不會就這么走了!「妳不會這么對我!不會!不會!」
她昨天還睡在他身邊,答應(yīng)做他的妻子,她不會騙他的!
如果她真的不在了,那么他怎么辦?他的心已經(jīng)被她帶走了,沒有心的他要怎么活?
他下了床,靈活如豹;靈活的身手是這么陌生,陌生到使他發(fā)怔。
他開始痛恨這種靈活,如果這是她拿命換來的──
「你師父呢?問問他是不是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解咒?快去問問他!」他向段星魂吼叫。
「爺──」狄聽風心驚的叫著,不敢靠近他。
狄鳳辰噴出一口鮮血,心中的絕望正在試圖告訴自己真相,但他拒絕聽,可是那聲音還是清晰的在他體內(nèi)回蕩。
木煙蘿已經(jīng)不在了!木煙蘿已經(jīng)死了!
一滴滴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驚覺自己流淚了,從十三歲起就干涸的淚泉因為刻骨銘心的傷痛而重新蓄滿憂傷。
「我恨妳,妳知道嗎?我恨妳!」難道妳不知道我要的只有妳嗎?我已經(jīng)告訴妳了!
他驀地仰天大喊:「木煙蘿,我恨妳!」他盼她能夠聽見,盼她能夠因此而重新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