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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要從妻 第六章
作者:華甄
  太陽的余暉照耀在海平面上,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圈,最后一抹夕陽投影在刺桐港背灣而立的巨大燈塔上,晚鐘在彩霞中悠然地回蕩,安撫著沸騰的港口。

  然而,已經喧騰了一整天的港口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因為夕陽的落下而平靜,搬夫們依然赤著腳奔跑在停泊于港口的大小船和停靠在碼頭上的車馬之間,裝卸著貨物,人群車流中不時響起“借光”、    “讓路”的吆喝聲。

  今日的刺桐港車如流水馬如龍,如此繁忙熱鬧不為他故,只因今天是秦氏少東家秦嘯陽,率“大風號”船隊赴南洋經商十個月后滿載而歸的日子。他們帶去了大批的中國瓷器、絲綢和茶葉,運回了外國香料、象牙和各種精巧的小玩意兒。

  看到“大風號”船隊平安歸來,念及兒子不日將迎新人入門,秦氏夫婦滿心歡喜,一心盼著新人早日給秦家帶來子嗣,讓他們龐大的家業生生不息,傳承下去。

  酒樓宴罷,回到華燈齊放、顯得更加童麗堂皇的秦府官式大厝,秦嘯陽困頓的身心更加疲憊。

  他以此為由,向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的爹娘告罪,回到了被裝飾得同樣華麗,卻令他倍感壓抑的院落。

  當今日晌午后回到家,看到他相秀云居住多年的院中裝飾一新,廂房也掛起了華麗的紅門簾和紅燈籠,被布置成“洞房”時,他的心情就一直郁悶難受。

  盡管整個院落更加精致秀雅,大宅內處處可見迎新的布置,可是秦嘯陽絲毫感覺不到喜悅,他的心完全不在這里。

  和十個月前一樣,他的心里依然只有一個女人存在。

  漫長而枯燥乏味的海上航行,沒有讓他忘記秀云,反而讓他更加思念她,也讓他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自己的問題。

  出航前,他忍不住去了趟德化,希望能見到秀云,可是幾經爭取,他最終也沒能如愿,只見到岳父大人。

  為了求得岳父母的諒解,他主動告知岳父遠航回來后他要納妾一事。不料岳父聽后,頓時很不高興,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未能見到秀云,讓他十分失望,而最令他訝異的是,出身禮儀之家的岳父竟不能接受他為了子嗣不得不納妾的決定,反而很生氣地警告他,如果他納妾,那么以后再也不要踏入陸家的門檻。

  想到那時岳父的態度,他真的只能嘆氣。難怪秀云對他納妾之舉有那么強烈的反應,原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離開德化踏上遠航之路時,他決心把秀云忘掉,讓自己的心恢復以往的冷漠,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按照爹娘的意思重新安排婚姻,生兒育女,興旺秦家。

  可是,他做不到!越想忘掉她,她越像盤石一般牢固的占據著他的心房。

  他試著想她的缺點,希望藉此來說服自己忘記她。

  要找到她的缺點實在太容易。不能生育是最大的不孝,好妒吃醋是女子最大的缺點,無禮“休夫”更是有違禮教的乖張之舉,偽裝易容干預公婆家政是嚴重的失德,更何況她還對自己這個當丈夫的大不敬……

  可是對如此失德失賢的妻子,他卻越想越愛,越想忘卻越覺得不能失去她!

  這趟遠航,他本來就是可去可不去的,于是在海上,沒有多少重要事務的他有了更多的時間整理自己的感情。

  一望無際的大海讓他的心胸開闊,皓然明月讓他的思緒清晰。十個月的思索與其說是在說服自己忘記秀云,接受爹娘的安排迎娶新人,還不如說是在回顧他與秀云三年的婚姻生活。

  而在這樣的回顧中,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感情,明白了秀云對于他的意義,也更加看清了秀云的真實個性。她恬靜中的活潑,溫順中的叛逆,逆境中的冷靜無不讓他著迷。

  他決定永遠不放棄秀云,就算迎進了新人,他還是不會放秀云離去。等回家后,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得將她帶回來!

  今天,他回來了,回到了他的家。可是面對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寂靜院落,呼吸著已經不再有秀云氣息的空氣,特別是看著那閃爍在黑夜里的紅燈籠和那裝飾一新的廂房,他竟感到說不出的憎恨。

  難道我真的能與另外一個女人在這里生兒育女嗎?

  他看著那塊刺眼的紅繡簾自問,心頭泛起極度的厭惡。

  不,我不能!

  就在此刻,面對著即將點燃紅燭的“洞房”和滿院無處不在的“喜慶”之氣,他終于明白了在海上時,他以為能迎回一個小妾替他生兒育女、奪回秀云與她恩愛白頭的想法實在是自欺欺人的鬼話,且不說秀云不會接受,他自己根本也做不到!

  秀云早巳與他融為一體,他的身體和情感都無法接納另外的女人,無論是多么美麗溫柔的女人都不能取代秀云的位置。

  除了秀云,他不需要別的女人!

  如果要強行將她從他生活中挖走的話,那么他的生活將永遠不會完整。

  是的,這正是這一年多來他失魂落魄的原因:秀云帶走了他的心!

  “哈哈哈……”他對著空寂的庭院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

  “我好糊涂!好糊涂!”他在樹影花木間徘徊,月光將他孤獨的身影拉成了長長的線條,在輕風中伴著樹影搖蕩,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皮影。

  “秀云,瞧見了嗎?沒有你,我就是這樣的孤魂!再多的子嗣又有何意義?”他對著地上的影子低語!拔沂莻笨蛋!可是,還來得及,我還來得及!”

  沒錯,他還來得及挽回一切,他不能在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明白了秀云對他的意義時失去她!

  他站起身,看了眼那間他從來不想走進去的廂房,轉身往院外走去。

  他感謝她!那個想成為他的妾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真的就要走進他的生活,他恐怕還無法看清自己的真心。

  其實他早巳深愛著他的妻子,只因為多年來,他的情感總是與責任、義務和禮教聯在一起,加上長期的相處和他冷漠消極的個性,讓他忽略了心頭對秀云的那份感情。

  如今擋在眼前的迷霧消散了,她的好、她的美,她的善良和堅韌都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好在爹娘都還沒睡,小廳的燈還亮著。

  他大步走進去,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精神煥發過。

  “爹、娘,請原諒孩兒不孝,除了秀云,我不要其他女人!”他一進門就跪在爹娘面前。

  “什么?!”秦夫人聞言大驚失色,手中的茶水傾灑在衣襟上,一名丫鬟立刻走來替她整理。

  “你們都出去!鼻乩蠣攲ρ诀邆冋f。

  等丫鬟們出去后,秦老爺問:“嘯陽,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納妾,不要其他女人,我只要秀云!”他大聲地重復道。

  “可是,秀云不能生孩子,你要做不孝之子嗎?”秦夫人怒不可遏地說。

  “請娘息怒,孩兒并非那個意思。我們可以從大姊處過繼一子,接續香火。”

  “沒錯,哥哥早該這樣!”

  廳門被猛地推開,自秀云離開后總避著他,幾乎不再理他的嘯月跑了進來,跪在他身邊,對爹娘說:“爹娘,請成全哥哥,我以后會加倍孝敬爹娘,所有的事都聽爹娘的安排!

  “嘯月!鼻貒[陽看著妹妹,很高興自己有個支持者。

  “你……你們反了!”秦夫人指著女兒,再指著兒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秦嘯陽急忙勸她!澳铮埥o我們機會。去年秀云就跟我說,要我再試試,那時是我沒給她和自己一個機會,這次,求爹娘給孩兒一次機會,讓我接秀云回來,我們會去燒香,求神女賜福,還可以有別的辦法,只要心誠,神女會保佑的!”

  看著兒子總是平靜無波的臉上滿是急切的神情,秦老爺說:“那給你訂的親怎么辦?我們秦家從不做違背承諾的事。”

  “只要爹娘允諾,我會處理好這事!

  “不行!”秦夫人一拍桌子站起來。    “你要接回秀云可以,但也得將新人一并接入門。除此之外,沒有商量!”

  “娘!”秦嘯陽兄妹齊聲哀求,可秦夫人毫不理睬,怒容滿面地拂袖而去。

  “爹!”他們又哀求父親,可是秦老爺只是對他嘆氣。

  “嘯陽,你太讓人失望!”然后,秦老爺也尾隨秦夫人身后離開了小廳。

  秦嘯陽頹然坐倒在地上。

  “哥,別泄氣,你去吧,去把嫂子接回來。爹娘這里我會再去妤好說說,不行的話,我就去找大姊來,大姊有魄力,爹娘會聽她的!鼻貒[月給哥哥打氣。    “只要嫂子那關過了就好辦,我們合力,一定能說服爹娘!

  秦嘯陽看著妹妹信心十足的樣子,真被她對秀云的感情感動了!皣[月,你一直沒有忘記你嫂子?”

  嘯月搖搖頭!澳哪芡可┳幽敲春,她最后哭著離去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了。”說著,她眼里涌出了淚水。

  “嘯月……”

  嘯月用手背擦擦眼睛,岔開話題說:“你才回來,先去睡吧,明天一早就去接嫂子,如果你變卦,我可就永遠不原諒你了。”

  說完,她站起身跑出去了。

  看著妹妹的背影,秦嘯陽心里除了感動,更多了信心,是的,他要接回秀云,今后無論發生什么事,他都不會再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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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天高氣爽,星星在夜空中眨著頑皮的眼,德化“員外第”內一片寂靜。

  東面小院的廂房內,秀云還沒睡,在燈下縫小孩鞋,香兒陪伴著她。

  “小姐,如兒、意兒的腳長得也太快了,那些做好的鞋都不能穿了。”

  “那可不能怪寶寶,是當初我們笨,全做了一般大的鞋。”秀云笑著反駁她。

  自生了孩子后,她因有家人的精心照顧,身體恢復得很好,不僅容光煥發,增了些少婦風韻,更多了做母親后的慈藹與平和。

  因為不想讓泉州的秦家知道秀云懷孕產子的消息,秀云懷孕和生孩子的事僅只是員外第內的人知道,因此,孩子們滿月、滿百日、滿半歲的慶祝酒宴,陸瑞文和夫人都只是在內院為她和孩子們舉辦。

  如今有子有女萬事足的秀云生活得輕松自在,雖然看著越來越可愛活潑,也越來越像秦嘯陽的孩子,她還是會想起他,但已經不再有當初的那種失意和痛苦,也不再關心他是否納妾的事。

  如今,一雙兒女占據了她所有的時間和情感,她只希望把孩子們照顧好,以后的事,她無暇多考慮。

  “夜深了,明天再做,去睡吧!毙阍瓶吹较銉捍蚬罚闶帐爸樉說。

  “好吧。”香兒站起身,幫忙將東西收拾好,正想離開,看到院里有燈光。

  “這么晚,是誰來了?”香兒好奇地打開門,見是老爺夫人房里的使喚丫鬟。

  那丫鬟進了門捻熄手中的燈籠,對秀云說:“小姐,夫人讓奴婢來看看,如果小姐沒睡的話,要不要到右護厝去看看?”

  “右護厝?”秀云納悶地問,那里是護衛們住的地方,為何深夜里娘要讓自己到那里去?

  “沒錯,是右護厝。姑爺翻墻進來,摔傷了腿,所以……”

  “姑爺?你是說秦嘯陽嗎?”秀云聞言大驚,急忙打斷了丫鬟的話。

  丫鬟點點頭!笆枪脿!

  秀云不相信地問:“爹爹不是說他今天午時才回來的嗎?怎會這時跑來?”

  “奴婢不知,只聽姑爺說要見小姐,還說見不到人他就不讓人治他的傷!

  “他傷得重嗎?他怎么會做這樣荒唐的事?”秀云仿佛做夢似地問。

  “看不出傷到哪兒了。這會兒老爺和夫人都在那里,夫人特遣奴婢來問問小姐是否方便去看看。”

  秀云想都沒想就說:“我去,我去!

  “可是孩子……”香兒提醒她。

  孩子,這才是娘要丫鬟來問她,而不是直接將他帶來的原因!

  秀云蹙眉看了看兩個帶羅帳的搖籃,對香兒說:“孩子們剛吃飽,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你先在這里看著,我去去就回,反正不能讓他知道孩子的事!

  說到這,她猛地一震,臉色蒼白!芭d許他今夜就是沖著孩子來的。”

  “不會的,姑爺怎么會知道孩子的事?”香兒趕緊安慰她。

  “誰知道呢?人多耳雜,紙是包不住火的!毙阍撇话驳卣f:“不管怎樣,你照顧好這里,我去試探他的口風再做打算!

  她的不安立即傳染給了兩個丫鬟,室內的空氣當即緊繃起來。

  “不會有事的,這里是員外第,他秦家再有勢也不敢胡來!毕銉喊参克。

  秀云走到搖籃邊,掀開帳簾看了看恬然安睡的孩子,心里的不安更甚。

  她不相信秦嘯陽會無緣無故地一回來就不顧疲勞地連夜來看她,當初她離開泉州后,他從沒有過這么性急的表現,現在她也絕對不會以為他是因為想念她才來演這出“半夜越墻”的鬧!

  可是她也不會逃避,她得去找出他夜闖此地的真正目的。

  “如果孩子哭了,就去喊醒秀廷,讓他來找我,他機靈,知道該怎么做!毙阍平淮銉汉螅S娘派來的丫鬟往護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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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坐在護厝房里的秦嘯陽心里也是沮喪到了極點。

  今晚,當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后,便無法忍受獨自待在房內等天明。反正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他干脆喚醒車夫,讓他將自己送到了德化。

  可是當看到員外第堅實高聳的大門時,他才想起不能以正常管道進去,否則定會像上次一樣被拒之門外,而且他敢保證,今天自己絕對沒有好耐心等待。所以與其等著被“打包送回”,還不如私下“闖關”,悄悄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于是他讓馬車繞過員外第的大門往后走,以前他雖然曾送秀云回娘家,可是從沒留下過夜,總是匆匆送她來,匆匆接她回家,他實在記不起秀云閨房的位置,不知該從哪里進去才對。

  他用力回憶著員外第內宅的布局,印象中秀云和她弟弟住的院子是在整個建筑的右側,那是個很大的四合院,院墻應該不很高,墻邊有幾棵大青樹。

  好像就是這里?!

  繞了半圈后,他終于認定眼前伸出院墻頭的大青樹就是秀云住的院落。

  不再浪費時間,他讓車夫將馬車駛到墻腳,自己爬到車頂,藉助車的高度和自己的身高,攀上了墻頭。

  當看到寂靜的院落里有一間屋子亮著燈時,他想當然地認定那是秀云的房間!

  懷著雀躍的心情,他低聲讓車夫離開,明天再來接他。

  而他全然不知,當他躍上墻頭時,已經有人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了。

  等馬車悄然離去后,蹲在墻頭上的他回頭注視著夜色朦朧中的院落和黑乎乎的腳下,才感覺到有點彷徨了。由于富裕的家庭背景,幼年時雖然曾經頑皮,但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危險的事情。

  這墻到底有多高呢?他估量著,下面是什么?雜草嗎?

  探頭看看墻下的陰影,他躊躇不前,不知這樣跳下去是不是安全?心里有點后悔讓車夫離去,也后悔自己行動草率,可是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無論進退,都得往下跳了。

  “好吧,為了愛,跳吧!”他看看不遠處那抹飄忽的燈火,眼睛一閉,縱下了墻頭,沒有意識到他腦子里清晰地想到的是愛。

  雙腳幾乎是與身體同時落地的,他臀部傳來痛感的同時,右腳踝也傳來了鉆心的痛。而更令他氣憤的是,一雙大手仿佛鉗子似地扼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正忙著撫摸腳傷的雙手扭到了身后,他的兩條胳膊傳來一陣劇痛。

  “你這個粗魯的家伙,擰斷我的胳膊了!”他又痛又急地罵!胺砰_我,若再不放開,我要你后悔莫及!”

  可是那雙緊鉗著他的手未動分毫,他被人扛起,經受了從未有過的屈辱。

  “混蛋,放我下來!”他怒氣勃發,不顧腳上的傷,用力踹那抓住他的人。他人高腿長,而抓住他的人并無加害他的意圖,所以結結實實地挨了他幾腳。

  但秦嘯陽憤怒中也踢到了自己的傷腳,痛得他直吸冷氣。

  被放下后,他發現這正是那間亮著燈、他認為是秀云閨房的房間。

  “秀云呢?她在哪里?”看到空蕩蕩的屋內并沒有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時,他沖著將他抓來的人吼叫,同時也看清了這個粗魯的“擄掠者”。

  “成子?又是你,看來我倆前世有仇,是嗎?”憤怒使他恢復了一向的冷靜,聲音不再激昂,平靜得讓人膽寒,他面上的怒氣也被隱去。

  成子對他俯首抱拳道:“護院之職本就是防范盜賊,在下不知夜半越墻者是秦少爺,方才下手重了,請多包涵!”

  秦嘯陽查看自己剛才被他緊緊攥住的手腕,想找出傷痕指控他,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異狀,可見此人武功極高,發功用力極有分寸,既不會讓人逃脫,又不會傷害人。

  對此奇人,秦嘯陽不由憤怒中多了些敬佩。

  “好厲害的功夫!彼Q贊著,又深感不平地說:“今夜以如此方式來訪,是我的不對,可是如果走正門,你們會讓我進來,會讓我見到秀云嗎?”

  成子不答,回頭對門外的陰影處說:“去請老爺!

  秦嘯陽這才發現,原來黑暗中還有守夜的人,難怪自己才落地就被“擒”住。

  “秀云住在哪里?我有事要跟她說。”看到成子從靠墻的柜子里取出一個瓷瓶和包袱,他急切地問,此刻他唯一的希望是盡快見到秀云。

  可是成子不回答他,拿著那個瓷瓶走到他身邊。

  “你要干嘛?”當看到他蹲在自己腳邊時,秦嘯陽縮回腿大聲地問。

  “你的腳要是不立刻上藥治療,麻煩就大了。”成子說著又想出手抓住他。

  可他立刻跳了起來,站到椅子后。    “除非見到秀云,否則我不上藥!”

  成子手捧著瓷瓶,站起身一時不知該怎樣做。

  就在這時,陸瑞文和夫人在丫鬟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嘯陽,你的腳受傷了嗎?”看到他以金雞獨立的方式站在椅子后面,扶著椅背與成子相對峙時,陸夫人驚訝地問。

  聽到岳母關切的聲音,秦嘯陽心里有絲溫暖,他拉開椅子,忍著腳上的痛,跪在地上對陸氏夫婦行了個大禮!霸栏冈滥冈谏,今夜小婿擅闖府上,實為求得與秀云相見,請岳父岳母成全!”

  “起來,腳上有傷,不必多禮!”陸夫人上前將他攙起,扶他坐在椅子上。

  陸瑞文走到他身前,丫鬟和成子各抬一把椅子過來讓他和夫人坐下。等他們坐下后,成子和丫鬟知趣地離開了房間。

  “你不是今天才回來嗎?不好好在家休息,漏夜趕來究竟為何?”陸瑞文銳利的目光讓人無所遁形。

  秦嘯陽不想隱瞞,便將自己十個月來情感上的變化向岳父岳母和盤托出,未了再次表明他不能離開秀云的決心。

  他的話不能說沒有感動陸老爺夫婦,可是如今牽扯到的不僅僅是秀云和他的問題,還有那個他將要迎入門的女人和兩個隱藏不報的可愛孩子。

  “如果將秀云接回去,那你說定的妾怎么辦?”陸瑞文直截了當地問。

  “這、我會再跟爹娘說……”對極重信譽和承諾的雙親的了解,秦嘯陽的口氣不是那么堅決。

  對他遲疑的表態,陸瑞文失去了耐心!澳阕钋宄苾褐噪x開你,正是因為她無法接受二女共事一夫的狀況。如今你深夜跑來,卻還是一筆糊涂帳,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你見了云兒又有何意義?她又怎么愿跟你走?”

  “請岳父大人相信,小婿定能說服爹娘……”

  “那就等你說服你爹娘后再來接云兒吧!标懤蠣敳荒偷卣酒鹕。    “我讓人送你回去!”

  一見上次被強行趕走的情形又將出現,秦嘯陽急了,大聲哀求道:“岳父大人怎可如此狠心?以前是小婿愚鈍,不知珍惜秀云,如今,小婿發誓會珍惜愛護她,求岳父大人準我與秀云見面,接她回家!”

  看著一向冷靜淡漠的女婿果真轉了性,陸夫人心中不忍,好言道:“不是你岳父母不通情理,只因云兒說過,我們若逼她,她就到九仙山出家。如今你執意要見她,那我們得先問問她。若她愿意,自是好事,若她不愿,萬萬不可相逼!”

  聽到秀云寧愿出家,也不愿見他,秦嘯陽的心裂成了兩半。可是想想自己當初對她的冷漠,那也是自己活該,于是他點頭表示同意。

  陸夫人喊進丫鬟,要她去看看秀云是否睡了,再問她愿不愿意與姑爺相見。

  丫鬟走后,秦嘯陽黯然無語。        .

  “你傷到哪了?為何不讓成子為你上藥?他有最好的外傷藥!毕肫鸪踹M門時看到的那一幕,陸夫人指指他的腳,關心地問。

  “沒事!鼻貒[陽仿佛等待宣判的囚徒等待著秀云的出現,而她卻遲遲不來。

  “爹、娘,讓我去秀云那里可以嗎?”他懇求。

  “不可以!标懤蠣攬詻Q地說:“這是員外第,不是秦府,你得守規矩。當初是你秦家委屈了云兒,當她哭著回來時,你又曾關心過她、來看過她嗎?”

  “上次我來,是岳父大人不讓我見……”

  “休提上次!”陸老爺生氣地說:“上次你來,是在乎云兒嗎?如果是,你就不會對我提納妾的事!你既有心納妾,還來找云兒干嘛?在我看來,你秦大少爺眼里不僅沒有云兒,就是我這個泰山大人在你眼中又有幾兩重?”

  “岳父錯怪小婿了!”聽岳父絲言,秦嘯陽又急又愧,再次跪在地上。

  陸瑞文揮手道:“你不用喊冤,大家都知道你生性淡漠,老夫無意計較什么,只是你對云兒如此不在意,實在讓老夫后悔當初將她許配予你……然而事已至此,老夫也無話可說。

  如今云兒回來,我要你知道,我陸瑞文的女兒自己能保護,能養一輩子!你秦家愿納幾個妾,娶幾個妻是你家的事,與我陸氏無關。若無誠意就不要再來打擾云兒的生活!”

  “岳父大人,小婿絕無此意……”秦嘯陽雙目刺痛,可是他卻無法為自己曾經對秀云造成的傷害做出任何有力的解釋,不由十分沮喪。

  就在這時,秀云來了。

  “爹爹不要為女兒擔心!”她在門外聽到了爹爹與秦嘯陽最后那段對話,也從成子處知道了秦嘯陽受傷的經過,所以當她進來看到爹爹激動的神色時,她急忙勸道:“是女兒不孝,讓爹娘操心,這里有我,您二老先回去歇著吧!

  沒想到女兒會來,陸瑞文看了看她,對秦嘯陽說:“好吧,既然云兒愿見你,那你們就在這里說話吧?墒牵悴辉S逼她,我會在外面等著。”

  說完,他拉著夫人離開了房間。

  等門關上后,秀云才轉身面對秦嘯陽,心痛地發現他比以前更黑了、更瘦了。

  而秦嘯陽從她走進這間房子起,眼睛就離不開她。他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了她,他的生活過得一團糟;可是沒有了他,她反而變得更美麗豐腴了呢?

  也許正要睡覺,或是已經睡了被叫醒,她身上的衣著很簡單,卻也將她襯托得清秀可人,而他最愛的那東長發隨意披散著,在燈火下像黑緞般閃著光。

  當初他們在車道相遇時,她變圓了的下巴又恢復了原來尖尖的模樣,而她明亮的眼睛、歪麗的眉毛、白嫩的肌膚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都比他印象中更誘人。

  “起來吧,跪在地上好玩嗎?”見他一直跪在那里呆呆地看著自己,秀云很不自然地說。

  一年多的分離及現在他看起來很落魄的樣子,讓她對他有了一種陌生感,因此她站在距離他較遠的地方。

  她的疏離讓秦嘯陽很難過,他吃力地站起來,卻碰到腳傷,頓時痛得站不穩。

  秀云急忙趕上前扶住他。

  “秀云……”他緊緊地抱住她,抱住了他日夜思念的溫暖身軀!

  靠在他的懷里,秀云找到了那份熟悉感,雖然曾發誓要忘記他,可她依然懷念他的擁抱;雖然他過去很少抱她,可她依然記得在他懷里的感覺。

  他們擁抱著彼此,暫時忘記了身外的世界。

  “哎。 碑斔麄兦榫w漸漸失控,傾力擁抱對方時,秦嘯陽無意中右腳著地,腳上傳來的劇痛讓他呻吟起來。

  這聲痛呼喚醒了秀云,她面紅耳赤地掙脫他的擁抱,扶他坐在椅子上,嘴里輕聲埋怨。    “還好意思叫?堂堂秦大少爺竟然半夜爬人家墻頭?”

  她似怨似嗔的模樣看起來是如此嬌俏,秦嘯陽看著她,不知該說什么。

  秀云沒看他,逕自蹲在他身邊,將他的右褲腿拉起來,脫去他的鞋襪。

  當她看到他紅腫發燙的腳踝時,心痛地數落著他。    “你看,還不讓成子哥替你治療,腳都腫成這樣了!

  她放下他的腳,走到桌子邊,拿起成子留在那兒的瓷瓶和藥包,走回來坐在一張矮凳上,將他的腳放在膝蓋上,小心地為他擦藥,再替他包扎起來。

  當她做著這一切時,秦嘯陽的心中五味雜陳,過去他從來沒在意過她的撫摸,而今當她靈巧的小手碰觸到他滾燙的肌膚時,他覺得就像甘霖降落在久早的土地上;當她將他的腳抱在懷里時,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一艘漂泊多年的船,終于平安地入了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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