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伯母,您要為我作主!」
姝鈴一早就來到喬氏董事長辦公室,見到敏華就大哭了起來。
「怎么回事?姝鈴,有話好好講,不要這樣!
敏華皺起了眉頭。這女孩怎么這么不識大體?沒看到她正在和傅士佑談公事嗎?
「伯母,您看今天的報紙。風(fēng)邑他——」還沒說完就又哭了。
敏華接過報紙一看,哇!好大的篇幅——
名模苻蘋與帥哥街燈下熱吻。
她拿起老花眼鏡讀個仔細。
苻蘋?不認識。
但那帥哥……肯定是風(fēng)邑不會錯。
這孩子!
她生氣了。
「簡直胡鬧!風(fēng)邑什么時候和這模特兒認識的?」
「都怪我?guī)эL(fēng)邑去看服裝秀,可是我哪知道他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
姝鈴瞇起雙眼,露出憤恨的表情。
「這個狐貍精專門勾引大企業(yè)的小開,我哥就差點栽在她手下。外面對她的評價很差,她的八卦緋聞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真是糟糕。風(fēng)邑怎么會和這種女人發(fā)展成這樣?」
聽完姝鈴的話,敏華緊張得在辦公室里踱起步來。
她是要兒子回來接管喬氏企業(yè),可不是要他回來和狐貍精瞎搞胡搞的。
傅士佑怕她想太多,連忙提醒她:
「敏華,傳言未必是真,千萬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把風(fēng)邑找來問清楚再說!
敏華想想也對,馬上撳了桌上的對講機。
「風(fēng)邑,我要見你。」
幾分鐘后,當(dāng)風(fēng)邑一進來,瞧見滿臉淚痕的姝鈴時他心里就有數(shù)了。
也好,遲早要攤牌的。
「風(fēng)邑,那是你嗎?」
敏華把報紙遞給他。
他看了看照片,連文字敘述都懶得讀,就抬起頭說:
「是我沒錯!
「伯母,我不想活了啦!」姝鈴又開始呼天搶地。
「給我一個解釋!」
敏華氣極,半是痛心兒子的不成材,半是厭煩姝鈴的動輒哭鬧。
「媽,先清場好嗎?」他不耐煩的看著滿臉淚痕、如喪考妣的姝鈴。
「我又不是外人!」
姝鈴?fù)V箍尢,跳起來大聲抗議,并沒有察覺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張大花臉。
她沒想到自己用心計較的結(jié)果,竟是被當(dāng)成了外人,這叫她如何忍得了氣吞得了聲!
「我只和妳吃過一次飯、看過兩次服裝秀,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甚至連手都沒牽過,這樣難道不算外人?」
風(fēng)邑面無表情的陳述著事實,更讓她掛下住面子。
她咬牙切齒的說:
「喬風(fēng)邑,你曾經(jīng)說過有機會也要試試劈腿,還說什么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哼!我早該知道你是個花心大蘿卜,算我認錯人了!」
然后她連聲招呼都沒打,就氣沖沖的走了。
她一走,敏華便開始發(fā)飆:
「你倒是很有本事,竟然泡妞泡到上報了,你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喬家出了你這個敗家子嗎……」
「敏華,先別發(fā)火,聽聽風(fēng)邑怎么說!故坑用χ矒崴。
「媽、傅叔,苻蘋她——」風(fēng)邑頓了下,像是要等他們做好心理準(zhǔn)備,「就是八年前的幸福!
「幸福?誰?」
敏華先是一陣茫然,接著腦子陡地清朗起來。
她和士佑交換了個警覺的眼神,然后試探的問:「她不是在你出國之前就不見了嗎?」
「媽,您還記得她?」
風(fēng)邑并沒有指望母親會對一個短暫存在的女孩留有印象,所以他感到十分的意外。
他解釋著說:
「這幾年我完全沒有她的消息,然而在我回國之后,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是個家喻戶曉的名模特兒!
「她找上你,然后再度誘拐你……」敏華突然顯得非常激動,聲音大了起來。
「正好相反。是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她的!
他扼要的對母親和傅叔敘述了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她、從而處心積慮尋找她的經(jīng)過。
敏華聽完后不發(fā)一語,起身踱著方步,看來頗為焦躁不安。
傅士佑把她拉到一旁,兩人小聲交談著。
敏華時而搖頭時而點頭,臉色陰晴不定,風(fēng)邑忍不住納悶起母親究竟是怎么回事。
過了好久,她走到他面前站定,臉上有著背水一戰(zhàn)的神情。
「她……」敏華先是吞吞吐吐,后來干脆豁出去了!感腋?捎懈嬖V你當(dāng)年是怎么一回事?」
「沒有。剛開始時她一見我就躲,連工作都不顧了,好像我是討債公司似的。后來是我保證不追問火災(zāi)的事,她才愿意見我。」
他的嘴角漾著微笑,一想起她,心里就暖和了起來。
「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她猶豫著問兒子。
「我當(dāng)然想?墒俏遗乱虼硕ニ!顾麩o比認真的說:「昨日已死,我寧愿追求幸福的未來。」
「她是你的幸福,你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
「無論真相如何,你都不會改變心意?」
「絕對不會。」
「如果媽反對呢?」
「媽,我才是自己的主人,不是嗎?」
他毫不遲疑的回答讓敏華當(dāng)場呆住,然后她動搖了。
兒子長大了,是有權(quán)利決定他自己的人生。
而她老了,也該丟掉放在她心頭八年之久的包袱。
感覺士佑的手臂環(huán)住她的肩膀,她轉(zhuǎn)向他。
他堅定的對她點點頭,眼中的溫暖化解了她的猶豫,臉上的微笑鼓勵著她。
于是她毅然將頭轉(zhuǎn)回,勇敢的面對兒子——
「幸福不能說出真相,是因為她發(fā)過誓!顾伦约悍椿,干脆一鼓作氣,「她發(fā)過誓,但我沒有!
「媽,您到底在說什么?」他實在聽不懂。
敏華握住士佑的手,難堪,但毫經(jīng)不退縮。
「風(fēng)邑,讓我來揭曉真相吧,這是我欠你的!
*
喬敏華做事一向?qū),對兒子的管教也不例外?br />
她老早就為他的未來做好了妥善的規(guī)畫——高中畢業(yè)、出國念大學(xué)、攻讀商學(xué)碩士、回喬氏接掌她的事業(yè)。
直到風(fēng)邑十八歲之前,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她的規(guī)畫甚至因為他的資優(yōu)跳級而即將提早完成。
可是事情突然有了變化。就在他高中畢業(yè)前夕,到補習(xí)班補托福的時候。
一向循規(guī)蹈矩的風(fēng)邑開始蹺課了,更離譜的是當(dāng)她質(zhì)問原因時,他居然頂撞她。
「媽,我不要考托福,我不想出國!
「風(fēng)邑,以你的資質(zhì)留在國內(nèi)是一種浪費,要不是放心不下,我老早就把你送出國了!姑羧A按捺住脾氣,試著跟他講道理。
「我不要念企管,我的興趣是法律,我想留在臺灣念法律,我要當(dāng)律師!癸L(fēng)邑推推眼鏡,一臉的堅決。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來跟我吵這個!」
「我以前就跟您提過,是您自己不記得。」
他的理直氣壯激怒了她,一向言聽計從的兒子竟然跟她唱反調(diào),簡直是造反了。
他是曾經(jīng)跟她提過要念法律的事沒錯,但她也早就明白表示過那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他舊事重提,無非是企圖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罷了。
她已經(jīng)派人做過調(diào)查,知道他蹺課是為了跟那個檳榔妹鬼混,他還真以為瞞得了她!
「都是因為那個叫幸福的野女孩,對不對?」
「媽,幸福不是野女孩,您別亂說!」風(fēng)邑大聲辯駁。「而且這件事和她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你……」敏華既怒且驚,兒子何曾如此頂撞過她!「無論如何,以后不準(zhǔn)你再去找她,你給我專心準(zhǔn)備托福考試!」
「媽,我說過了,我不出國,我要留在國內(nèi)念法律系!
「我、不、準(zhǔn)!姑羧A斬釘截鐵的拒絕!革L(fēng)邑,我只給你一條路,那就是到美國讀大學(xué),然后攻讀企管碩士,其它的一律免談。」
風(fēng)邑也不甘示弱,他憤怒的緊握雙拳,蒼白的手臂浮起青筋,和臉部的脹紅形成強烈對比。
他無比堅定的說:
「媽,無論您怎么說,我都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再讓任何人左右我,我要做自己的主人!」
說完他便奪門而出。
敏華氣到極點。兒子竟然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小太妹和自己翻臉,她的教育真的有夠失敗。
冷靜下來之后,她決定設(shè)法扳回一城。
她絕不容許自己十幾年的用心計較、苦心栽培,最后落得功虧一簣。
她計畫從那個叫幸福的野女孩身上下手。
她認為只要那個女孩愿意松手,風(fēng)邑自然會變回原來的乖寶寶,認命的接受她的安排。
隔天一大早,她便展開了積極的行動,她約幸福到附近的咖啡店里見面。
「我是喬風(fēng)邑的母親喬敏華!顾晕医榻B。
幸福嚇了一跳,她問:「妳找我干嘛?」
「我希望妳離開風(fēng)邑。」廢話不多說,敏華直接切入主題。
「憑什么?」她反問。
「憑我是喬氏企業(yè)的董事長!顾胗妙^銜來壓她。
沒想到幸福哈了一聲。
「原來董事長都是這么霸道的!
敏華氣結(jié),卻強自隱忍。
她憑直覺判斷,這女孩巴著風(fēng)邑?zé)o非是為了錢。用錢補錢,一點也不吃虧。
「離開風(fēng)邑,我會給妳一大筆錢做為補償!
沒想到幸福連價碼都沒問,就一口回絕了。
「不要用錢來砸我,我不吃妳這一套!
「幸福,不要拒絕得太快。想想看,有了錢,妳就可以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從此不必拋頭露面賣檳榔!
「喬大董事長,錢的好處不用妳多說,我清楚得很!拐f著,她把右腳迭在左大腿上晃呀晃的。
幸福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幼屆羧A覺得很不順眼,但為了達成目的,也只好視而不見。
「既然如此,妳要多少?」
「省省力氣吧。我雖然窮,但還不至于把自己賣掉!顾荒槻恍。
「有骨氣,但不夠聰明!姑羧A哼了一聲,不以為然!感腋#瑠吙捎邢脒^,妳根本不適合風(fēng)邑?」
她放下腳,臉轉(zhuǎn)向另外一邊,下發(fā)一語。
「風(fēng)邑是未來喬氏企業(yè)的繼承人,我計畫送他到美國去深造,他有遠大光明的前途,未來也必定會娶一個能夠幫襯事業(yè)的名門淑女為妻。而妳……」
「夠了,我懂妳的意思,我配不上他。」
幸福轉(zhuǎn)過頭來死命的瞪著她,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抬高下巴、倔強著臉——
「但是他和我在一起很快樂,他喜歡我。」
敏華冷冷一笑。多么幼稚無知的女孩啊,她當(dāng)真以為愛情可以當(dāng)飯吃呢!
「別傻了,那只是一時的新鮮感作祟,哪天他厭倦了,就會把妳給一腳踢開,到時候妳什么都得不到。」
看著幸福受挫的臉,敏華知道自己擊中她的要害了。啪的一聲,她將名片丟在桌上——
「喏,拿著,想通了來找我。」
然后她便先行離開。
雖然這次的談判算不上成功,但她看得出來幸福這女孩并不笨。她一走會失去打聽喬氏的底細,然后估算風(fēng)邑的身價,再精算一個比合理價碼高出兩倍的數(shù)字。
她估計三天之內(nèi)必有回音。
果然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幸福的電話進來了。
「喂,我是幸福!
「想通了嗎?」她愉快的問:「說吧,妳要什么?」
「我……」幸福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吧,半個鐘頭以后老地方見,咱們當(dāng)面談!
敏華到達咖啡店的時候,幸福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慘淡的臉上少了初次見面時的那份不馴與傲氣。
她怯懦的問:
「妳真的很有錢,對不對?」
「沒錯,盡管開出妳的價錢。」
敏華等著對方獅子大開口,然而當(dāng)幸福鼓起勇氣提出要求之后,她卻傻住了。
在一個月內(nèi)幫一整村的人搬家,并且負擔(dān)三年的房租?
她沒興趣知道原因,但她得找多少間空房子才夠?
此外,三年的房租加起來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這比她原先預(yù)計的高出了許多,也麻煩許多。
「妳認為妳值得嗎?」敏華思考著殺價的空間。
幸福愣了一下,黯然搖頭,然后用企盼的眼光看著她。
「但現(xiàn)在只有妳能夠幫助我!
她瞅著眼前這個因為焦慮煩躁而不斷絞著雙手的女孩,默默在心里盤算著。
驀然,她腦中念頭一轉(zhuǎn)——
若要兒子回頭,搬家倒不失為一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
如果搬得神不知鬼不覺,讓風(fēng)邑怎么樣都找不到人,他便會死心的接受她的安排,考托福、出國讀書、繼承喬氏。
對,就讓幸福消失。
「事成之后,妳保證離開風(fēng)邑?」打定主意,她問。
幸福點點頭,不發(fā)一語。
「妳保證一輩子不對任何人說出真相,尤其是風(fēng)邑?」
她又點點頭,頭愈垂愈低。
「妳發(fā)誓。」敏華還是不放心。
幸福緩緩舉起左手,哽咽的說:
「我發(fā)誓不再和喬風(fēng)邑來往,也絕不會把喬董事長為我做的一切泄露出去,如果違背誓言,我愿意出門被車撞死……」
「不行,說妳如果違背誓言,全村的人會得癌癥死光光,快說!」敏華逼她發(fā)重誓。
幸福掩住嘴猛搖頭,但在敏華的逼視下,她還是說了:
「如果我違背誓言,全村的人都會得癌癥死光光。」
「很好。」敏華滿意的笑了!感腋#瑠叿判,我一定信守承諾,讓整村的人在一個月之內(nèi)搬家。另外,我會再給妳一筆錢,扣除房租還有剩下,妳可以拿去家用或讀書什么的!
「謝謝!顾吐暤乐x。
「這件事我會交給一位許經(jīng)理負責(zé),以后就由他直接和妳聯(lián)絡(luò)。從今以后,我不希望妳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這樣夠清楚了嗎?」
隨著幸福認命的點頭,一切便成了定局。
就這樣,幸福在八年前失去了喬風(fēng)邑,而喬敏華則得回了她的寶貝兒子。
。
真相總算大白。
聽完喬敏華敘述的真相,風(fēng)邑毫不遲疑的便往外跑。
他一心想要見到幸福。
當(dāng)他在大樓外面停好車,意外的竟看到守候的大批媒體記者。
他沒時間和這些人周旋,于是他撥了手機!赴⒅,我在大樓外面,告訴我怎樣才能毫發(fā)無傷的通過火線?」
「難哪,誰叫你們當(dāng)街演出熱吻。真是的,苻蘋家就在旁邊也沒多遠,憋一下不行嗎?」
「少廢話,快說!」他低著頭吼叫,擔(dān)心被記者看到,難以脫身。
「說你猴急還不承認!拱⒅静环艞壧澦!嘎牶美玻肄D(zhuǎn)到東信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我會在入口處等你。」
他照做。阿志果然已經(jīng)等在那里,原來這兩棟建筑物的地下室是相通的。
阿志引他進去排練的場地,她正和其他模特兒一起練習(xí),一遍又一遍。
懷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厘清的復(fù)雜情緒,他遠遠的看著她——這個與他短暫相處、卻和他的人生糾結(jié)了八年之久的女子。
他很想對她生氣,但他就是沒辦法。
她居然為了錢背棄他,害他度過了漫長的寂寥歲月。
但是只要想到當(dāng)年她所背負的生活重擔(dān)和毒誓壓力,再想到這八年來她的孤軍奮斗與力爭上游,他便狠不下心來對她生氣。
「續(xù)集籌備好了嗎,風(fēng)邑老弟?」
柳鵑看到了他,走過來坐到他旁邊。
他知道她指的是他和幸福的感情發(fā)展,于是他說:
「續(xù)集昨晚就開演了,挺轟動的。我已經(jīng)照妳的話,預(yù)約了一個浪漫唯美的結(jié)局!
「哦?那我可要拭目以待嘍!」她先是笑,然后蹙起了眉!赣邪盐諉?我看她對上報的事十分懊惱!
「我倒很感謝那狗仔,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知道當(dāng)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把剛獲悉的真相告訴了她。
「真蠢哪,我早該想到是我母親,她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若說時間是感情的試金石,那么分離未必是壞事,而且那時候你們都太年輕,情路迢迢多險阻!沽N語重心長的說:「風(fēng)邑,別怪你母親,她太愛你了!
「柳姐,妳真該改行當(dāng)心理咨詢師,妳說的話總是具有醍醐灌頂?shù)男Ч,每每讓我受益良多。?br />
她聽了之后笑得好俏皮。
「那也得夠聰明才能領(lǐng)悟啊,何況說比做容易!
然后她站了起來。
「排練結(jié)束了,我得過去收尾。如果需要獨處的話,我的辦公室就存隔壁,歡迎使用!
他謝過她,也跟著站起來,慢慢的踱了過去。
「苻蘋,妳的部分OK了,去忙吧!
他聽到柳鵑這樣說,并且朝他的方向揮了下手。
苻蘋轉(zhuǎn)頭看到他,臉?biāo)查g紅透了。
什么意思嘛!他在這種時機出現(xiàn),分明是存心昭告天下,不讓她有好日子過。
他走近搭上她的肩,湊在她耳邊說:
「走吧,咱們開房間去。」
「什么?」
她被他拉著走,心里七上八下,以為他是說真的。
直到進了柳鵑的辦公室,她才松了一口氣。但當(dāng)他將鎖落上時,她又緊張了起來——
「干嘛鎖門?這里是柳姐專用的!
「開房間哪有不鎖門的呢?」他存心逗弄!高是妳比較喜歡敞開門?」
「你別死不正經(jīng)!」
她不理會他,徑自往辦公室里的沙發(fā)走過去。排練了一整個上午,她的腿都快斷了。
誰知才走沒兩步,就被他拉住手臂順勢向后一帶,整個人落入他懷抱中。
她掙扎,卻被他攬得緊緊的,她大聲抗議:
「喬風(fēng)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什么也沒做,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讓過往一幕一幕投影在他的腦海中。
他想起初識時,他的稚拙與她的憤世;及至相熟之后,他的牽掛與她的情意。
他還想起了那一夜,她引導(dǎo)他、強迫他,他們生澀笨拙的探索著彼此,在慌亂中經(jīng)歷了他們的人生初體驗……
現(xiàn)在,他也想如法炮制。
于是他傾身吻她,身體貼近與她密合,感覺到她些微的抗拒,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頭,強迫她回應(yīng)。
他的吻熱情、他的呼吸醉人、他的心跳聲有如天籟……沒有選擇余地的,她回應(yīng)了。
他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熱切的需索她更加成熟的曲線,他想要把這八年當(dāng)中所失去的統(tǒng)統(tǒng)要回來。
他體內(nèi)的血液一下子沸騰起來,他快要把持不住了。趁著還沒有失去理智,他將她放開。
他無比留戀的輕撫她濕潤的唇,半感慨半試探的問:
「幸福,當(dāng)年若非那場火災(zāi),妳會讓我擁有妳嗎?」
兀自沉醉的她陡地一僵,隨即用力的推開他說:「別跟我提火災(zāi)的事,不要忘了你保證過的!
「那當(dāng)然!顾⑽⒁恍。「不過我必須讓妳知道,毒誓已經(jīng)破解,妳再也沒有必要提心吊膽了!
「什么意思?」她沒聽懂他的話。
「我是說,我已經(jīng)知道真相了。」
似乎是要以牙還牙,讓她也嘗嘗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滋味,他就是不肯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
她開始心慌起來!他所指的毒誓還有真相,難不成會是……
「喬風(fēng)邑,你干脆一點行不行……」她發(fā)火了。
于是,他斂起笑臉,逐字逐句的說出他剛剛才得知的真相——
「八年前的那場火災(zāi),縱火犯是妳,幫兇是許經(jīng)理,而幕后指使者是我媽!
她的雙眼愈睜愈大,臉色刷地一下變成死白。
然后,她倏地轉(zhuǎn)過身背對他,全身發(fā)抖!鸽y道是你對我催眠嗎?否則你怎么可能知道……」
「放輕松,幸福!顾麖暮箢^握住她的肩膀!甘俏覌,她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了!
「你媽?」
「嗯,早上她看到報紙,知道我們又在一起,然后就全招了!
喬董事長?
到頭來,竟然是那位為了防止她泄露約定而逼她發(fā)毒誓的喬大董事長自己說出真相?
因為那個毒誓,她一個人獨守著秘密,不管對誰都沒敢透露半句,一般人絕對無法想象這八年來她所承受的煎熬。
那煎熬,幾乎把她給逼瘋了。
但她不能瘋,所以她選擇遺忘,雖然并不容易。
還好忙碌的生活步調(diào)讓她沒有時間回憶,慢慢地,不堪的往事就被封存起來,并且重重上了鎖。
如今,鎖開了,封存的往事傾泄而出……
她記起八年前,當(dāng)她和喬董事長達成協(xié)議之后,事情就在暗中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許經(jīng)理被委予重任幫村子搬家,一開始,他就好意提醒她:
「董事長交代,這段時問妳絕對不可以露出半點破綻,否則她便要取消約定!
她當(dāng)然明白,如果她不小心露出破綻引起風(fēng)邑猜疑,計畫就會泡湯,而且她還會害全村的人死光光。
于是她硬是強忍,不在他面前顯露半點異樣的情緒。
當(dāng)房子找得差不多時,許經(jīng)理與她討論搬家的細節(jié)——
「董事長交代,遷移必須不著痕跡,所以我打算分批搬家,而且是利用凌晨進行,希望妳約束所有的人不要聲張!
她懂得「不著痕跡」的用意。喬敏華是不要留下任何線索讓風(fēng)邑有跡可尋。
還好村子里的老人們本來就和外界少有往來,再加上她編了個謊言,說是政府基于體恤他們,破例為他們解決搬遷的問題。
忠黨愛國的老人們一聽,不約而同的閉緊嘴巴,連送信的郵差都沒敢提。他們擔(dān)心被外面的人知道了會抗議政府不公,讓政府難做人。
村子里的人家一戶一戶陸續(xù)搬了,縱使舍不得老地方,卻也因為即將住進有抽水馬桶的鋼筋水泥屋而雀躍不已。
士官長和幸福這一家被安排在最后,等他們一遷出,理教新村便從此淪為空城。
搬家的日子愈近,她就愈心慌,她知道就要永遠和風(fēng)邑分開了。
她不知道風(fēng)邑會怎么想,她卻是打從心里瞧不起自己;她利用了他、背叛了他、辜負了他。
她安慰自己,他所受到的傷害只是暫時的,五彩繽紛的嶄新世界將使他無暇回顧,很快的,他便會忘卻一切,找到真正屬于他的幸福。
相反的,她將終其一生緊守著回憶,讓回憶里的他陪著自己奮斗。
她感激他讓她得到了原本不配擁有的東西,而貧乏的她卻無以為報,她不知道除了自己她還有什么。
搬家的前幾天,許經(jīng)理告知她:
「妳是搬遷的最后一戶,在那之后村子將被凈空。董事長交代,凈空的動作務(wù)求徹底確實,所以妳搬家的那晚我會在每個角落放置易燃物品,請妳離開之前放把火把村子給燒了!
好個徹底凈空。
當(dāng)風(fēng)邑發(fā)現(xiàn)村子被燒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人一夕之間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他便不得不死心。
喬敏華就是要他死心,然后任憑她擺布。
搬家前夕,她決定拿自己來補償他,那是她僅有的。
最后一夜,當(dāng)她把自己獻給他之后,便催著他離開?吹剿l頻回頭對她揮手,她的心有如刀割。
偷偷跟在他的后面、確定他離去之后,她飛快的跑了一遍村子,在每間房子里燃起一把熊熊烈火。
她將打火機丟入火焰中,開始狂奔。
到了馬路的另一頭,她回轉(zhuǎn)過身。
只見整個村子已成一座不斷冒出熱焰的火爐,天空被染成紅色,黑夜竟像是白晝。
*
回首往事著實令人難堪,但面對她曾經(jīng)利用過、背叛過的男人,她更是無地自容。
雖說是她對不起他,活該被奚落嘲弄,但她還是怕被他瞧不起。萬一他用充滿鄙夷輕蔑的眼光看她,哪怕只有那么一丁點,她都會活不下去的。
久久之后,苻蘋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緩緩的轉(zhuǎn)過身。
她故意裝出一臉的淡漠。
「你知道了還來找我,是打算消遣我是個愛錢的女人嗎?」
「我不……」
他沒料到她的反應(yīng)會是這樣,他原以為她會開心的抱著他又笑又叫的。陳年的禁錮得以解脫是多么可喜可賀啊。
「當(dāng)年我為了錢背叛你!
「我了解妳當(dāng)時的處境,妳別無選擇!顾参克。
她偏過頭,怕看見他的表情!
「其實我很清楚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時候我仍然拒絕你媽的金錢誘惑,因為我舍不得你。」
她還是不看他,只是單調(diào)的述說著事實——
「見過你媽的隔天,市政府來了公文,限我們一個月之內(nèi)搬家,否則就要強制驅(qū)離。在那以前也曾來過幾次公文,可是村長說這一次是最后通牒,市政府已經(jīng)計畫好要在那里蓋一批國宅,連開工的日期都訂好了。」
她不理會眼里的刺痛,繼續(xù)說了下去:
「整個眷村立刻陷入愁云慘霧當(dāng)中,因為我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然后我就想到你媽,她是我唯一認得的有錢人。我掙扎了兩天,最后決定向她求助,那表示我必須用你當(dāng)作交換。」
盡管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仍然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風(fēng)邑,你說對了,我當(dāng)時的確別無選擇。我告訴自己分了也好,至少我還可以藉這個機會撈一票,反正我們根本不適合。」
她抬高下巴咬住下唇,強忍著不讓淚水滴落。
「你媽說得沒錯,你有遠大光明的前途,只有名門淑女才配得上你,我算哪根蔥……」
說到這里,她的偽裝瞬間瓦解,臉部開始扭曲變形。
她配不上他,她老早就知道。
她還記得,當(dāng)她第一眼看到他家的時候,那種全身冰冷、繼而陷入絕望的感覺。
那是一棟圍墻高得連她跳起來都看不到里面的建筑物,光是大門的寬度就有她身長的兩倍。
而門里面的景致則是只有在電視劇里才看得到的——御花園般的小橋流水、宮廷似的豪華宅第。
他是這棟豪華宅第的主人,而她卻是個連鋼筋水泥屋都住不起的檳榔妹啊……
淚水撲簌簌掉了下來,最后她忍不住痛哭失聲!
他緊緊抱住她,讓她伏在他肩頭哭個痛快。
郁積了八年的情緒一發(fā)不可收拾,此刻終于得以徹底宣泄,只是可憐了他的名牌襯衫,前襟給沾濕了好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