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她是一本活動的禮儀字典。
她高貴、優(yōu)雅,清而不艷,麗而不妖,舉手投足之間,氣質(zhì)渾然天成。
無知少女們,爭相模仿她的一舉一動,淑女貴婦們,拿她當美姿美儀的學習范本。
她說的話,寫的文章,她身上的穿著,總是引領(lǐng)著潮流,她是時尚的代言人。
她是這么地摩登、出色,難怪連日本人都要為她創(chuàng)造出一個專有形容詞──御灑落,臺灣音譯為「歐夏蕾」。
呵,這當然是筆者開玩笑的啦,只是她的芳名,無巧不巧地便和日本人口中的時尚詞匯相仿。
歐夏蕾,這是她的名字,也是臺北時尚圈的一則傳奇……
「不行不行!」溫璇嘟囔著,一面用力敲打鍵盤。「要是總編知道我拿她的名字開玩笑,會不高興吧?」
刪刪刪,把螢幕上的文字全數(shù)刪除!
「唉,到底該怎么寫才好呢?」溫璇托著小臉,苦惱地瞪著電腦螢幕,螢幕上游標一閃一閃,閃得她心慌慌。
真倒楣,為什么前輩們誰都不派,偏偏要抓她這只菜鳥來寫這一期的「編輯亂談」呢?而且還指定題目是介紹他們「女性私密」雜志的發(fā)行人兼總編輯。
明明就是有意欺負她這只菜鳥嘛,嗚嗚,要她來寫那個冷若冰霜的總編輯,要是稍有差池,她肯定就吃不了兜著走。
前輩們是故意欺負她的,肯定是!
溫璇暗自哀嚎,搔搔頭,瞥了瞥桌上的日歷,眼看本期截稿日將至,無法,只好打起精神,認命繼續(xù)寫。
歐夏蕾,臺北時尚圈的美麗傳奇……
「好俗濫的開場白!」
刪刪刪。
話說本社的美美總編,可是花名遠播,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白目溫璇,妳當我們總編是出來賣的嗎?還花名咧!」
不想找死的話,就識相點刪掉吧。
說起我們總編,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想當初本菜烏之所以堅持要進這家雜志社,就是因為太仰慕她了……
「哇勒!拍馬屁也不是這樣好嗎?小心拍到馬腿上!
總編最恨這一套了,敲敲打打刪刪刪!
看看時鐘,一小時過去,毫無進展,螢幕上仍是一片無言的空白。
糟了糟了,明天就要截稿了,怎么辦?她寫不出來!
溫璇急得團團轉(zhuǎn),冷汗直流,前后左右?guī)讉前輩看她搔頭抓耳,都是不禁好笑。
「我說璇璇啊,妳怎么了?口中念念有詞的!棺筮叺拿拿膭偨煌旮,捧著杯咖啡,好悠閑地在辦公室里閑晃。
「媚媚姊~~人家寫不出來啦~~」溫璇仰起小臉,很純真,很可憐地朝前輩撒嬌。
「妳是說這一期的『編輯亂談』嗎?」
「對呀!媚媚姊,妳幫幫我好不好?」
「唉,璇璇,如果可能,我也很想幫妳的,不過妳也知道,我等下還得趕去學校接小孩!
「妳要去接小孩啊?」溫璇吸吸鼻子,轉(zhuǎn)向右邊,望向正靠在桌邊對著她笑的Kiki。
Kiki察覺她的目光,忙咳兩聲,硬生生收回浮在唇邊的笑意。
「我不行,我還有一篇稿子沒寫完!
溫璇看向后邊的小孟!感∶湘ⅰ∶湘呑詈昧,一定會幫我對不對?」
「璇璇妳別擔心!剐∶虾脺厝岬嘏呐乃念^!高@是每個菜鳥必經(jīng)之路,我第一次寫『編輯亂談』也覺得很難,第二次就順手多了!
「可是……」
「我們現(xiàn)在幫妳,反而是害了妳!棺鴾罔懊娴狞S大姊主動站起來。「妳懂嗎?我們現(xiàn)在就好像送小孩出門上幼稚園的媽咪,其實心里也很舍不得。
「明明很心疼,還是得把小孩推出去。」Kiki接口。
「沒錯沒錯,看小孩淚眼汪汪的,我們做媽的才更想哭呢!」媚媚猛點頭。
「所以璇璇,妳能明白我們的苦心嗎?」小孟說話總是那么溫柔。
溫柔得令人心寒。
溫璇眨巴著眼?傊褪菦]人肯幫她啦,說得那么好聽!
「好啦,我知道了啦~~」溫璇握住拳頭,郁悶地仰天長嘯。
姊姊們開心地呵呵大笑。
嘯聲、笑聲,在辦公室里交織成一片熱鬧,轟然震耳。
「咳咳!褂腥溯p輕咳兩聲。
只是兩聲而已,不知為何,威力卻比拿氣球在耳邊刺破的效果更嚇人,幾個編輯都是心頭一震。
眾人回首,只見一道倩影靜靜地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全身黑,卻亮眼得教人幾乎無法逼視。
是總編輯!
眾人屏息,一面趕忙回自己座位坐好,一面又忍不住放縱視線流連在總編身上的行頭。
Gucci今年秋冬新款的黑色魚尾長禮服,荷葉邊的設(shè)計簡潔地表現(xiàn)出維多利亞時代的浪漫風格,也是這一季最時尚的流行元素。晚宴鞋也是Gucci,細細的帶子絕妙地強調(diào)出女性腳踝的纖細,而在一片黑色調(diào)中,更顯得那條扣在她腕上的Gucci馬銜煉鉆表格外燦亮──
溫璇著迷地看著她。大概也只有歐夏蕾,能把Gucci本季暗沉沉的色調(diào)穿得如此光鮮亮麗。
「總編,妳待會兒要去參加Gucci的Party?」小孟問。
原來如此。溫璇恍然,怪不得一向偏愛混搭風格的歐夏蕾會全身上下都是Gucci。
「嗯。」歐夏蕾點頭,蓮步娉婷,朝溫璇走來!歌砩细乙黄鹑グ!
「我?」溫璇又喜又憂?偩帤J點她她是很高興啦,可是──「我還有一篇稿子沒寫完,明天就要截稿了!
「回去再寫。」歐夏蕾不以為意!笂厔傔M來沒多久,還沒機會參加這種Fashion party,今天剛好帶妳去見識一下!
「可是──」
「走吧,我們還得先去店里幫妳借些行頭!箽W夏蕾嗓音很輕柔,卻自有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溫璇不由得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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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五光十色的秀。
懸著水晶吊燈的天花板,發(fā)亮的大理石地面,舞臺上,濃妝艷抹的模特兒端著木偶似的表情展示新裝,舞臺下,珠光寶氣的紳士名媛彼此敬酒,閑扯著言不及義的話題。
炫目的場合令李安陽頭痛。
他接過一杯侍者遞來的香檳,只啜了一口,濃眉便攢起來。
「馬的,就不能提供點象樣的飲料嗎?又酸又甜的算什么?又不是在喝果汁!」
聽聞他的抱怨,站他身邊的宋日飛,不禁輕輕一笑。
「你忍著點吧,這種Party就是這樣,你總不能要人家提供啤酒吧?」
「啤酒有什么不好?比這假果汁好喝幾百倍!估畎碴栠七粕,這假惺惺、又熱又擠的派對搞得他渾身不對勁,要是能來杯生啤酒大口痛飲就好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顾稳诊w拍拍好友的肩。「不過你要知道,對這些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來說,啤酒是藍領(lǐng)階級才喝的飲料,你在這邊要啤酒,會嚇壞他們的!
「去!」李安陽冷嗤一聲,伸手松了松頸間花俏的領(lǐng)巾。
這領(lǐng)巾,是宋日飛硬要他系上的,說什么可以營造一些紳士派頭。哼,他就搞不懂,平常打領(lǐng)帶已經(jīng)夠讓人心煩了,為什么還有人喜歡在脖子上弄上這么別扭的玩意兒?不嫌難受嗎?
「好啦,別抱怨了,我們今天來,可不是來喝酒的,最主要是看能不能讓你把到個正妹!
女人!
宋日飛不提還好,一提李安陽更是滿腔不情愿。天曉得他這輩子最沒轍的就是女人這種動物了,偏偏好友無論如何都要他找一個。
「沒女人又不會死!顾洁臁
「如果只是幾天、幾個禮拜沒有是不會怎樣,可要是好幾年都沒有,問題就嚴重了。」宋日飛意味深長地評論,眼眸發(fā)光,閃爍著笑意。「男人嘛,總是有些事得解決!
李安陽當然聽得出好友在暗示什么!敢鉀Q生理欲望,隨便找個女人就行了,干么特別交一個?」
「那些女人能讓你有戀愛的感覺嗎?能讓你娶回家嗎?」
戀愛?結(jié)婚?
李安陽翻白眼!肝艺f戀愛達人,你別見到誰都想作媒好不好?你好歹也是個大男人耶,怎么會當紅娘當上了癮?」
「嘿!我可是為你好,你要知道,要是別人請我出主意可得付諮詢費的,我免費替你服務(wù),你還嫌棄?」宋日飛不滿地瞪他。
「是,算我不識相!估畎碴柈斎灰裁靼缀糜咽菫樗,問題是……他嘆氣,再次松了松領(lǐng)巾,一面將手中的假果汁丟回給服務(wù)生。「你覺得我真的有可能在這種地方找到可以跟我戀愛結(jié)婚的女人嗎?」
「為什么不可能?」宋日飛反問。
問得好。
李安陽悶悶地在心底喝采,深亮的眸沈郁地巡禮過會場一圈。這些好友口中的淑女貴婦,一個個打扮得艷光四射,一個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芭比娃娃,這樣的女人,跟他這種白手起家、根本沒讀過幾年書的粗魯漢子,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
或許現(xiàn)在因為他有錢了,外表也長得還不錯,她們當中有不少愿意爬上他的床,但戀愛?結(jié)婚?
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跟這些背景經(jīng)歷完全不同的女人能談些什么話題,總不能老是玩心靈交流,相對兩無言吧?
「馬的!估畎碴柫晳T性地爆粗口,愈想愈煩,索性不想了,大踏步便往大廳外走。
「喂,你去哪兒?」宋日飛追上他。
「透口氣!顾唵蔚鼗匾痪,來到戶外噴水池邊,坐下,點了根煙。
宋日飛在他身邊坐下。
「要不要來一根?」他問。
「不用,我已經(jīng)戒了!
「什么時候戒的?」李安陽叼著煙,很訝異地瞥了好友一眼。
「有一陣子了。」宋日飛微笑。「抽煙對身體不好,而且現(xiàn)在的女人,大多不喜歡男人抽煙,所以我勸你也戒了吧。」
「我管女人喜不喜歡什么!」李安陽手指夾住煙,吐了幾個淡淡煙圈,在月色沁涼的初冬夜里,煙圈朦朧逸去。
宋日飛瞅著他無表情的側(cè)臉!赴碴枺阍摬粫浆F(xiàn)在,還在想那個女人吧?」
「……你說什么?」
「都已經(jīng)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了,你還沒忘了她嗎?」
「閉嘴!」聽得出李安陽的口氣已染上些許惱怒,宋日飛識相地不再說話。
氣氛一時靜寂,涼涼的夜風,幽幽送來兩道好聽的女聲。
「……總編,我可以請問一下嗎?妳到底喜歡哪種類型的男人?」這嗓子軟軟的、甜甜的,有些小女孩嬌氣的味道。
聽到這聲音,宋日飛眉一揚,俊唇一牽。
李安陽注意到好友忽然凝神,便也好奇地細聽起來。
「妳問這干么?」另一道嗓音清清的、冷冷的,像水晶般透澈,說話的人應該是屬于情感內(nèi)斂型的吧。
「這一期輪到我寫『編輯亂談』,要介紹總編妳,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下筆。」
「介紹我干么?誰出的無聊主意?」
「唉,妳別生氣嘛,總編,說說看好不好?」
「……我不知道。」沈默了一會兒,總編才靜靜開口。
「不知道?那,那說說妳討厭的類型也行啊!
「我討厭的類型嘛,嗯……」總編沈吟,兩個男人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肝矣憛挕
一只臭蟲忽地跳上李安陽夾煙的手,他低咒著彈開!缚浚
「……說話粗魯?shù)哪腥!?br />
「嗯,還有呢?」
「……不好好穿衣服,自以為瀟灑的男人!
李安陽不禁移動視線,瞥向頸上被扯得松垮垮的領(lǐng)巾。
「……愛抽煙喝酒的男人!
靠,是怎樣?這女人簡直是針對他嘛!
愈聽愈不順耳,李安陽擰眉。宋日飛則是摀住嘴,忍住狂笑的沖動。
「……還有那些把女人當性玩物、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
「噗哈哈哈~~」宋日飛忍俊不禁,爆笑出聲。
放肆的笑聲驚動了坐在噴水池另一頭的兩個女人,驚愕地跳起來,轉(zhuǎn)過身。
「你笑什么?」李安陽狠狠瞪好友一眼,站起來,視線越過蒼茫夜色,與一個一身黑的女子四目交接。
看清黑衣女子的容姿,他胸口猛烈一震!格R的!
這女人簡直美得不象話,清麗的容顏不像其他女人涂了五顏六色,只淡淡地點了點絳唇,禮服的魚尾裙襬,隨著夜風翻滾著細致的波浪,深邃的眼,冷靜的表情,更襯得她亭亭玉立于月光下的身影飄然出塵,絕逸不凡。
「馬的!顾值椭湟宦。怎么能有人氣質(zhì)好成這樣?
連續(xù)兩次臟話聽入黑衣女子耳里,似乎頗感不悅,輕輕地顰起秀眉,冷冷地看著他。
他教那清冷的目光攫住,一腔熱血瞬間降溫。
他認得這種眼神,這種冷淡的、不屑的,帶點批判意味的眼神,從前當他還是個默默無名的窮小子時,不知有多少人拿這樣的眼光看過他──
看來這女人跟那些自詡上流的芭比娃娃并沒有什么不同。
「嗨,璇璇。」宋日飛不知何時也站起來,笑著打招呼。
璇璇?李安陽一愣,喉頭不是滋味地緊了緊。原來他的好友認識她?還叫得那么親密。
「日飛?好巧,你也來了啊!」
不是她!李安陽移動目光,這才注意到黑衣女子身旁還站著個身穿白色小禮服的年輕女孩。
日飛喚的是這個女孩,不是她。
不知怎地,弄清楚這點后,他緊繃的喉嚨忽地放松了。
但很快地,宋日飛下一句話又讓他肌肉僵硬起來。
「歐小姐,好久不見了,從我上次接受貴社的專訪,應該有三個月了吧!
他們果然認識?李安陽幾乎是忿忿地瞪宋日飛一眼。
察覺到他略微不滿的眼神,宋日飛笑得更燦爛了!肝襾斫o你們介紹一下,歐小姐,這是我的好朋友,李安陽;安陽,這位是『女性私密』雜志的發(fā)行人兼總編輯,歐夏蕾小姐,旁邊這位就是當時負責訪問我的溫璇小姐!
「你是李安陽?」溫璇首先驚奇地叫出聲來。「就是那個一手創(chuàng)立『安陽物流』的李安陽嗎?上個月商周才剛剛介紹過的那一個?」
「沒錯!顾稳诊w代替好友點頭。
「總編,就是他耶,之前Kiki姊還直嚷著說要采訪他!
「你們要采訪安陽?那太巧了,不如就趁現(xiàn)在,大家敲定時間吧!」宋日飛很熱心地要穿針引線。
敲什么敲?李安陽白他一眼!副福也唤邮芘噪s志的訪問!
「我能請教為什么嗎?」歐夏蕾很客氣地問。
「我又不像日飛有一張帥臉,讓人看了著迷,有什么好訪問的?」
「不會啊,你本人比照片還殺耶!很性格啊!箿罔Φ,射向李安陽的目光滿是率直的欣賞!腹馐堑巧夏愕恼掌,就可以提高我們雜志當期的銷售量了。」
「哈,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李安陽沖口而出!缸罱呀(jīng)夠多女人煩我了,我可不希望又來一票花癡。」
囂張的宣言惹得歐夏蕾神色一沈!咐钕壬@話的意思似乎是在嫌棄敝社的讀者水準不高,只懂得追逐皮相?」
李安陽輕哼一聲!肝铱蓻]這么說!寡韵轮鈪s很明顯。
歐夏蕾瞇起眼!缚磥砝钕壬鷮ε缘脑u價并不太高。」
「我沒這么說!估畎碴栠是這么一句。
「只是暗示。」歐夏蕾冷冷接口。
「有嗎?」李安陽吊兒郎當?shù)芈柭柤,悠閑地吸了口煙。
歐夏蕾瞇起眼。
彷佛有意惹惱她似的,李安陽索性將煙頭往地上一拋,皮鞋一踩。
歐夏蕾倒抽口氣。
眼看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隨時可能杠上,宋日飛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哪,大家難得巧遇,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吧,我去拿酒來!
「對啊對啊,順便吃點點心!箿罔仓闆r有異,聰慧地和宋日飛一搭一唱。「總編妳剛不是說肚子餓了嗎?要吃什么,我去拿!
「不用了,我吃不下!箽W夏蕾冷淡地回應。
「要我喝那種假果汁,我寧可出去灌啤酒!挂还蓯灇飧Z上胸口,李安陽索性用力扯下令他整夜不爽的領(lǐng)巾,塞入外套口袋。
這動作又惹來歐夏蕾一陣側(cè)目,李安陽注意到了,撇撇嘴。
宋日飛和溫璇交換一眼,默契地同時轉(zhuǎn)身!改模銈冏鴷䞍,香檳跟點心馬上就來!
話剛落下,一男一女宛如輕煙,瞬間溜得不見人影。
歐夏蕾與李安陽阻止不及,只能干瞪眼。
兩人尷尬地站了會兒,歐夏蕾暗暗打量李安陽,他濃眉大眼,鼻子很挺,下巴略冒著青渣,頭發(fā)理得很短,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股粗獷的、陽剛味濃厚的性感。
溫璇沒說錯,他這長相確實算得上「殺」,足以迷倒一票女人,只可惜穿著品味太粗率,令她大扣印象分數(shù)。
歐夏蕾撇撇嘴,澀澀地開口:「今天是Gucci的Party!
「嗯哼!估畎碴枔P眉,奇怪她為何突如其來提起這個。
「如果我沒看錯,你身上這套黑色細條紋西裝跟里頭的金色襯衫,應該是Versace吧?」
「那又怎樣?」
又怎樣?歐夏蕾蹙眉。「Gucci辦的Party,你居然穿一身Versace來,不覺得有些失禮嗎?」
說他失禮?李安陽臉黑黑!笡]辦法,我翻遍衣櫥就是找不到一件Gucci,總不能光著身子出門吧?」
「……」
「或者妳很期待看到我性感的裸體?」他故意挑逗地問。
她差點沒吐血,長長地、長長地瞪他。
他也不跟她客氣,回瞪。
月光篩落樹葉,在地上盈盈搖曳著暗影,附近的車聲、人聲一下子似乎都遠去了,空氣僵得不尋常。
僵得教人坐立不安。
李安陽掏摸口袋,直覺地又想抽煙。
歐夏蕾瞇起眼!笡]人告訴你,在女士面前抽煙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
「我又冒犯妳了嗎?真是抱歉!估畎碴栔S刺地道歉。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這么一板一眼的女人,有夠機車!
他叼著煙站起身,拉開與她的距離,遠遠地靠在一棵樹下。
只要讓這女人吸不著二手煙,她就沒話說了吧。
她果然沒話說,或者該說懶得理他,秀顏偏過去,不看他。
她瞧不起他吧?
李安陽冷笑,深深地吸煙,深深地吐氣,輕煙在眼前繚繞,他抬起眸,望向深藍色的天。
兩人一個靜坐,一個抽煙,誰也不理誰。
倏地,遠處傳來一陣少女的吵鬧聲,像爭食的鳥兒似的,嘰嘰喳喳。
「老天!妳這泡泡袖看起來好嚇人喔!」
「還有啊,妳衣服是不是太小了?怎么胸前一副要撐破的樣子?很難看耶!」
「奇怪了,同樣是Gucci,怎么妳穿起來特別老土?」
此起彼落的批評,很尖酸。
李安陽皺眉,往聲音處望去,只見三個十七、八歲的華服少女,團團將一道紫色人影圍在中間。
「可是……妳們不是說,今年流行泡泡袖跟蕾絲邊,還說這叫什么維多利亞風格──」被嘲笑的少女怯怯開了口。
李安陽一聽這聲音,臉色一變。
「是沒錯啊,可是我們沒想到被妳穿起來味道全變了!嘖,灰姑娘就是灰姑娘,怎么穿也不像公主啦!」
一串花枝亂顫的嬌笑。
「算了啦,這里不是妳來的地方,還是回去好了!跟妳在一起,連我們都跟著丟臉耶!」
太惡毒了!年紀輕輕的女孩,怎么說出來的話這么令人心寒?
李安陽胸口怒氣陡生,捻熄了煙,正要上前干預,歐夏蕾卻搶先他一步。
盈盈倩影優(yōu)雅地落定少女們面前。「妳們也是來參加Party的嗎?」
「妳是……歐夏蕾?」個頭最高的少女認出她,眼睛興奮地閃亮。
「咦?真的嗎?真的是她嗎?」另外兩個女孩掩住唇,驚喜地又叫又跳。
歐夏蕾,可是臺北的時尚教母耶,只要讓她贊美過的女人,馬上就會家喻戶曉,成為引領(lǐng)潮流的社交名媛。
是歐夏蕾呢!三個少女排排站好,一下攏攏頭發(fā),一下拉拉裙襬,討好似的仰望著她,深怕自己形象映入她眼底,落了個難看的分數(shù)。
歐夏蕾卻看也不看她們,直接望向三人身后,那低垂著頭,臉色蒼白,委屈地咬著唇的少女。
她上前一步,玉手抬起少女的臉。
少女嚇了一跳,臉色更蒼白!冈酢惺裁词聠?」
歐夏蕾不說話,凝目打量她,一旁的三人交換心領(lǐng)神會的一眼,等著看好戲。
「妳長得很漂亮!箾]想到歐夏蕾說出口的,竟是一句溫柔的贊美。
三人呆了,被她托起下頷的少女也呆了,全怔怔地瞧著她。
「妳的膚質(zhì)很好,白里透紅,根本不需要化妝,化妝只是糟蹋妳的美貌!顾粲兴茻o地微笑!笂吔惺裁疵?」
「李、李安琪!股倥畤肃榈鼗卮。
「安琪,很可愛的名字!顾c頭,自晚宴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高@是我的名片,如果妳有興趣當平面模特兒的話,隨時跟我聯(lián)絡(luò)!
一張名片,一句邀請,瞬間在這夜里掀起驚濤駭浪,四個少女都是不敢相信地瞪著歐夏蕾。
她卻只是轉(zhuǎn)過身,無視自己掀起的浪潮,娉婷步履從容地踩在浪頭上。
李安陽默默凝視那飄然遠去的背影。
月光,無聲地染亮她的發(fā),她如玉的美背,她翩然跳著舞的裙襬。
這女人真是他媽的美得教他無話可說,也狂得教他無話可說。
他原本打算無視她的,她雖然很美,氣質(zhì)好得沒話說,但太吹毛求疵,注定與不拘小節(jié)的他不對盤。
他原以為,今晚與她的邂逅只是一幕不值得記憶的過往云煙。
但,她偏偏要多管閑事,他以為冷漠高傲的她,竟會主動伸手去拉起一個即將沈溺于友人侮辱中的少女。
她溫柔又瀟灑地救了那女孩,而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竟無助地動搖了──
「哥!你怎么也在這兒?」
一聲驚呼,拉回他沈淪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