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羽嘴上雖嚷嚷著不肯嫁杜少澤,卻仍像個小妻子似的,小心翼翼地扶他回房,替他換上凈爽綾袍。這會兒正斜倚著長幾,謇袂執(zhí)墨,細心地為他研墨。這松煙墨的淡香,雖比不上花香,但她也是喜愛的。
她偷覷伏案的杜少澤一眼,他正專注地凝視眼前的文牘,濃眉因思慮而輕斂,嚴肅緊毅的臉孔透露著令人懾服的威儀,深刻的五官勾勒出自信傲岸的氣質(zhì),握筆的手修長有力。
瞟開眼眸,視線急收回面前的硯臺,紫羽緩緩深吸口氣,抑下心里突來的悸顫,燥熱卻爬上粉肋。笨蛋!好端端的,胡思亂想些什么。
“挺枯燥乏味的吧!”挪開兩份閱畢的文牘,杜少澤歉然一笑,拿起另一份!耙荒愕綀@子逛一回,別陪我了。”
“不!我留下來替你研墨!彼笭枺舆^他手中的筆,添筆,再遞給他。她可少見他這般正經(jīng)的一面,怎肯輕易放棄。
杜少澤繼續(xù)埋首努力,銳利的目光急掠過面前的文牘,又是一件繁文縟節(jié)的事,里面記滿下個月各權(quán)貴間婚喪喜慶的禮尚往來,看得他眼昏頭疼,左臂開始隱隱作痛,所幸這已是最后一份。
批下最后一個圈,他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擱筆,拉過紫羽坐在膝上,理所當(dāng)然地在粉頰上啄了一下,黑眸滿是懊惱遺憾。“看吧!你未來的丈夫每天都得過這種日子,甚至將你冷落一旁!
“這么說,我該趁來得及的時候把你休了,”紫羽嬌媚地斜睨他!懊獾卯(dāng)個獨上高樓的怨婦羅!”
“你敢!”他懲罰性地捏住小巧粉鼻。
紫羽甩頭拍掉他的手!昂猛矗《歼沒成親,你就想把我謀殺啦!”
“誰教你說出那種不肯嫁我的氣人言語!鄙钣暮陧持鴼鈶崘琅K裁丛挾寄苈,就是聽不得不嫁的相關(guān)言詞,一聽就讓他心慌意亂,總害怕紫羽是那種連王爺都留不住的人。
“你當(dāng)真要娶我?”流眄含愁,瞅著他如深夜般黑眸,“不悔嗎?我的來處可是不清不楚!”
“不悔!”緊緊攬住胸前嬌柔的身子,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沒有她?峙伦砸娝谝谎燮,他就注定離不開她了。
杜默撞見這副纏綿景象,杵在門口,進退兩難。好半晌杜少澤才發(fā)現(xiàn)他,笑看紫羽滿面羞紅地溜下膝去,他回眸正色說道:“進來吧!別杵在那兒。我派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是!”杜默應(yīng)道。他一回府就聽說王爺和紫羽姑娘要成親了,看來是真有這么回事。原本擔(dān)心王爺會沉溺美色而忘卻正事,但見到他精神奕奕,容光煥發(fā)的興奮模樣,他頓時放心不少。
“小的這趟出府,總算小有收獲,不負王爺所托!倍拍告阜A道:“在一番暗中查訪,所有的流言謠傳,恰巧都是由慶王府的人散播出來。想來是慶王府有意中傷、攻詰我們。”
“那府外的百姓還盛傳著那些謠言嗎?”
“沒有,那種如火如荼的沸騰情緒已稍緩和,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jù)!倍拍D一頓又道:“但衙門仍在追查事情發(fā)生的緣由,因為這像是惡意栽贓的行為!
一旁按捺不住的紫羽忍不住插嘴道:“你們在說些什么?什么謠言呀!”會是誣陷她是妖女的謠言嗎?這個憋在肚子里的疑問,此時正可問清楚。
杜默微詢的眼光望向杜少澤。紫羽隨著杜默的視線盯住他。他示意杜默退下,吶吶地道:“是一些中傷王府的謠言,也沒什么,我已經(jīng)派杜默查清楚了!比韵氩m住紫羽,但他忘了皓清有難還是她先發(fā)覺的。要瞞她,可難了!
“是嗎?”紫羽坐回杜少澤身邊,纖手扯住他的前襟,笑得甜蜜可人!霸摬粫悄阍谕饷嬉延辛似拮樱蚴菍δ募夜媚锸紒y終棄,才惹人非議吧!”
“沒的事,你別瞎猜!彼呗暦裾J,俊臉倏地漲紅。紫羽怎么會不這種想法,他怎么可能……
“哦!心虛得臉紅羅!她繼續(xù)調(diào)侃他,誰教他有事竟不肯讓她分尤。
杜少澤急得嚷道:“不是的!你誤會了!苯辜钡暮陧浦嫌鸩灰詾槿坏纳裆姴m不過了,只得全盤托出,他攬住她,小心翼翼地道:“府外的百姓不知為何,突然流傳說……你是……是妖女。不過我已經(jīng)派杜默查了,全是慶王府惡意中傷,你別放心上!
紫羽雖然已知道這事,但被誤認為妖女,心里總不是滋味。黯然回身,低首拈帶,幽幽怨怨地道:“你會為我是妖女嗎?”
杜少澤驚呼一聲,由背后抱住她,急寬慰道:“怎么會呢!你救了爹、浩清和我,我們一家人謝你都還來不及,我怎會認為你是妖女,快別胡思亂想了!
他就怕有這種情形才竭盡所能地瞞著她。他翻過她的身,抬高揪然小臉。“以后,我絕不要再聽到‘妖女’這兩個字,知道嗎?”
“嗯!弊嫌鹫诡侇h首,開懷地投入那愿意提供溫暖與保護的厚實胸膛。
師父和師兄應(yīng)該不會反對她自作主張吧!否則師兄昨夜送藥來時就會提及。該是告訴他身分的時候了。
仆人來報,慶王府的濟華造訪。
“他還有臉來!”紫羽柳眉含怒,咬牙切齒道:“他敢把你傷成那樣,我非得找他算帳不可!
“不可以。”杜少澤急忙制止。一聽到宋濟華來訪,他便斂起溫柔神情,頓時俊臉一黯,犀利的黑眸掠過冷冽凌厲的迫人寒氣,謹慎地叮嚀道:“昨夜交手,我才明白他是城府極深、陰險狡詐的人,表面和骨子里判若兩人。他今天來,定是借訪問的名義來看我是否有受傷,若我受傷,便是夜探慶王府的人,如此一來,整個緒王府都將受牽連。所以,待會兒要盡量掩飾我有傷在身,你更不能沖動地找他理論,知道嗎?”
想到昨夜宋濟華那猙獰面孔,杜少澤心頭一凜,害怕他將魔掌伸及紫羽身上。放出妖女的謠言,必是他的作為,只求他沒有進一步傷害紫羽的計劃。有事就沖著他來好了。
“我不會貿(mào)然行動,你放心好了。”光看他一身警戒的神態(tài),她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豈會亂來。
才論定,宋濟華便風(fēng)度翩翩地由人領(lǐng)至?xí)。若非事實擺在眼前,真令人難以置信,這么一位風(fēng)流倜儻的公子,竟是小人。
“宋兄,怎么有空過府來訪?”杜少澤仍是假意寒喧一番,倒想看他又玩什么花樣。
見到杜少澤容光煥發(fā)、談笑風(fēng)生地相迎,宋濟華心頭一愣。難道不是他嗎?可是宣城除了他,誰有那身本領(lǐng)和膽識,敢獨闖慶王府。但他若中了十研奇毒,怎能好端端地坐在此,早該一命嗚呼了。
撇下疑竇,他笑道:“那日西郊賞花,齊姑娘大驚失色地離去,幾日繁忙,今日得空,故來慰問,但不知齊姑娘當(dāng)日為何事如此驚惶失措?”
聽著他裝模作樣的客套話,紫羽只覺惡心反胃,卻不得不虛與委蛇地應(yīng)付他。她軟言道:“區(qū)區(qū)小事,何足宋公子掛問。你是知道的,我是個藥師,熬藥煉丸是常有的事,那天可不知怎的,突然想到火爐上還煎著一味給老王爺?shù)乃,才會心驚膽戰(zhàn)地大叫,希望沒嚇著你才好,真是對不住呀!”
“哪兒的話,齊姑娘沒事就好!倍阎荒樇傩Γ螡A壓根兒就不信她這套說詞。當(dāng)天她趕回來,竟恰巧救了宋皓清那臭小子,事情定不簡單;蛟S她真有什么神術(shù),也能醫(yī)好杜少澤的毒傷。
“不知杜兄近日身體可否健朗?”宋濟華探問,“我想和你切磋武藝,不知意下如何?”
“好!”杜少澤爽快地答應(yīng),倏地站起,紫羽適時上前嬌聲阻止,“不行呀!”
扶著他,她帶著歉然笑意,道:“他剛服下我特制的丹藥,不能妄動真氣,否則必傷及內(nèi)俯。宋公子也不希望見著王爺受傷吧!”
“那當(dāng)然。”宋濟華連連稱是,心里卻恨得牙癢癢的。
“既然齊姑娘平安,杜兄又不能陪我切磋武功,那我還是先回府,不打擾兩位了!
“宋兄慢走,我不送你了!
宋濟華一出門,杜少澤就頹然坐下,紫羽急問:“不要緊吧!”
“不要緊。若真要打斗就不行了!本剂梁陧鴮W⒌爻蛑,“多虧你了。”
紫羽莞爾搖頭,很高興能為他分尤解勞。
☆☆☆
慶王爺快馬加鞭地趕了一天的路,終于抵達京城。
換上朝服后即入宮面圣,旬日便入宮一次的他,對皇宮大內(nèi)可說是熟門熟路,不等傳喚,便直往皇帝的寢宮。宮里的多半見不慣他囂張跋扈的模樣,但也僅敢怒而不敢言,因為反抗他的人,不是免職,便是提前告老還鄉(xiāng)。
來到寢宮門口,對守衛(wèi)略微頷首,便大刺刺地走進去,因為這守衛(wèi)都是他安排下的心腹。
迎面而來的藥草味讓他眉頭一皺,最受不了這種氣味,但為參見皇上,也只有忍了。
皇上龍體虛弱已一年了,一年之間吃進的珍貴藥材也不知多少,但始終不見起色。御醫(yī)們知是抑勞成疾,慶王爺要下跪行大禮,卻被阻止,皇上指著身邊的從榻,道:“皇叔快請起,別多禮了,坐!
“謝皇上!” 慶王爺不客氣地真與皇上并肩而坐!拔⒊加袔准孪胝埢噬显詩Z,希望皇上能秉公處理!
皇上推開宮女遞上的藥湯,蒼白的臉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抽搐,手輕微抖動。正當(dāng)壯年的皇上,卻因病容及日夜的藥汁浸染,倒像個瘦削的慘綠少年;而他臉上茫然迷惘的神情,更添加這種氣圍。
“什么事?皇叔知道朕這一年來不喜歡理事的! 悶悶沉沉的聲音顯得不悅,他緩緩地躺回床上。
“皇上,這件事很重要。”不理會皇上所表現(xiàn)出的不耐,慶王爺繼續(xù)道:“三皇子在緒王府屢屢遭劫,前幾天差點就命喪黃泉,所以實不宜再住在給王府,該傳令讓他回宮。再者杜少澤因父親病危而回府,如今他父親病愈,實該再重回壽陽戌守,保衛(wèi)國土,才不枉皇上對他們一家人的恩寵。”
皇上緩緩起身道:“皓清回來若喊著要娘,會讓朕徒增感傷,少澤才回來兩個多月,何妨讓他休息一陣子呢!這兩件事,以后再說吧!”
“皇上!慶王爺?shù)目跉廪D(zhuǎn)硬,冷聲道:“這兩件事都不能再拖了,請皇上拿出魄力,千萬不能公私不分,否則將遭萬民唾棄!
朕早已是個受人唾的皇帝,不是嗎?為何常來見朕的只有皇叔,其他的愛卿呢?他們不幫朕,朕該如何是好呢?
他坐上案前,捏旨的手蒼白細瘦,卻宛如有千斤重般。他怎能傷害少梅的親人,怎么能?蒼天呀!原諒他的懦弱無能。薄薄的唇緊抿,緩緩揮就圣旨。細細打量,希望這道旨意沒對給王府造成太大的打擊。
“臣,接旨!睉c王爺拿過皇上躊躇地握在手中的圣旨,喜孜孜地出宮。
皇上恍惚地躺回床上,低沉的吼叫被錦被蒙住。他曾是少梅欽佩、摯愛的一國之君,為何落魄無能到這種地步呢?是因為少梅吧!失去她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
☆☆☆
昨夜風(fēng)疏雨驟,紫羽輾轉(zhuǎn)難眠。一早她便披衣急往園子探看,果真是滿地殘花。
怔忡凝睇,昨日嬌容今化泥。地上那一片污損狼籍,原是枝頭上顫巍笑春風(fēng)的香花嗎?紫羽盾傻了,沒注意到晨間起來活動筋骨的老王爺已站在身后。
“驟雨初歇,這綠葉第得可真好呀!”
“老王爺!”紫羽猛一回頭,老王爺不知何時已來到身后。收斂心神,巧笑倩兮,上前相扶,她道:“您怎么不多睡一會兒,這么早就跑到園子里來了!
“我是去找你的!崩贤鯛斀忉專拜p紗說你一早就往園子來,所以我才往這來找你,想問你一件事。”
由于紫羽的丹藥,再加上細心調(diào)養(yǎng),老王爺?shù)哪樕S潤許多,精神奕奕、目光矍鑠,已看不出病容,也不需要拄拐杖了。
“什么事呢?”紫羽不解地問道。
“你和少澤的婚事,該好好籌劃了!崩贤鯛斆鎺M意欣悅笑容,邊讓紫羽扶著往屋里走去。
“婚事?!”紫羽一驚,停下蓮步。杜少澤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她都還沒告訴師父呢!真能嫁給他嗎?紫羽的心不禁猶豫起來。
“是呀!”老王爺撫髯,紫羽的驚惶看在眼里,笑道:“難得少澤對你這般中意,你又對緒王府有大恩,我早想撮合你們。昨夜少澤對我提起,想盡早與你完婚,我可是一口氣答應(yīng)下來,而且拍著胸脯證明一定能讓你允婚。你不會讓我這老頭兒言而無信了吧!”
“紫羽怎敢讓老王爺變成言而無信之人呢!”她急著說,“但是……實不相瞞,我不是富貴中人,除了一身藥物知識外,我一無所有!
她不敢置信在注重權(quán)勢、門第的世俗里,杜少澤和老王爺都愿意接納她,若為報恩也大可不必如此。
“吃了你的丹藥的是我,我怎會不知你是怎樣的人呢?”
老王爺笑得莫測高深,語帶深意地說:“王府里應(yīng)有盡有,即使你一無所有又何妨!只要你替我將少澤那小子管好,讓他安心治理王府這一片產(chǎn)業(yè)就行了!崩贤鯛敳耪f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得好開心,“哦!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你和少澤可得早點生個白胖娃兒,讓我能抱抱孫子。我這把骨頭不知還能撐多久!
“王爺!”紫羽不依地高聲大叫;槭乱呀(jīng)夠她煩惱的了,竟然還提小孩。
“女娃兒也成!崩贤鯛斠娮嫌鹨荒槻毁澇,急忙加了這么一句。然后也不等紫羽是否同意,拍拍她的纖手,逕自道:“就這么決定了;槠诰投ㄔ谝粋月后, 五月十五。
這是花好月圓時節(jié),正適合成親,那明年春天我就能抱孫子了。好!好!”他樂不可支地呵呵大笑!拔业每烊シ愿婪狡,王府又有得熱鬧了。別擔(dān)心!這場婚事我作主,定幫你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紫羽哭笑不得地杵在原地,老王爺是真看不出她的為難,還是他故意裝呆呢!瞧著他遠去的背影,紫羽百思不解,卻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
杜少澤昂首闊步地轉(zhuǎn)過回廊,恰見紫羽婀娜纖影獨立廊下。百合紋寬羅衫,紫碧紗紋裙,裹著姣好的身段,鑲玉帛帶系住不盈一握的小腰。颯颯春風(fēng)拂動,衣裙飄飄送香來。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后,攬腰附耳,輕問:“是什么事讓你想一以出神?竟在廊上發(fā)起呆了。不會是正想我吧!”
紫羽回身,繡拳捶在他的胸膛,嗔道:“你少臭美了!誰想你呀!你光會添麻煩,有什么好想的。”
她都還沒有親口答應(yīng),婚期就被決定了,明年春天還得生個白胖娃娃,這不是他害的,還會是誰呢?當(dāng)初是來報恩沒錯,可沒要報得這般徹底。
“怎會沒得想呢?”他好整以暇地撫過她的香腮,拂弄鬢發(fā),笑得飛揚跋扈!澳悴挥X得我英姿煥發(fā),氣勢昂揚,且俊朗得無法抗拒嗎?”
“呆子!”在他自吹自擂半天后,紫羽美眸帶笑,兜頭澆他一盆冷水。
“好吧!”杜少澤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無辜狀!澳闳舨缓靡馑汲姓J就算了。不過……”黑眸帶著戲謔瞟向紫羽,他道:“不過你得陪我批閱文牘,除了研墨、添筆外,還得捧盅、拭汗。”語畢,就得意洋洋地攬著她行往書房。
紫羽喜歡陪杜少澤處理公務(wù),所以被派了一堆工作也不以為件。她移步跟隨,卻突然促起柳眉,瞳眸大惑不解地瞅著他道:“四月天,哪來的拭汗,未免太夸張了吧!”
“這就不對羅!”停下腳步,杜少澤攏眉又搖頭,“你沒聽過戰(zhàn)戰(zhàn)惶惶,汗出如漿嗎?我可是兢兢業(yè)業(yè)地在治理王府的一切事情!
“是!小女子孤陋寡聞,多謝王爺提點,行了吧!”早知辯不過他,她卻仍忍不住與他抬杠。
“嗯!好乖!倍派贊深h首稱好,隨即又道:“我疼一下!
他冷不防地低音,給紫羽一個驚天動地的纏綿熱吻,良久后才戀戀不舍地抬頭,瞅著她失魂落魄的嬌羞模樣,笑得十分張狂。
紫羽偎著他的胸膛,一時之間,竟不知身處何地,輕飄飄像踩在云端似的,只記得他的雙唇和恣意狂熱的吻。
一陣涼颼颼的晨風(fēng)拂過熾熱粉頰,驅(qū)起迷惘,她這才驀地想起這里是回廊,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可不準你覺得難堪哦!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吻你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倍派贊尚⒆嫌鸱鋈霑浚ψ,方期就倉皇來報道:“王爺,圣旨到了,請到前廳接旨!
杜少澤帶著紫羽急忙來到前廳,見到送旨人竟是慶王爺,心下便知不好,但他仍面不改色,未露一絲情緒,領(lǐng)著家人跪接圣旨。
慶王爺恃寵而驕的得意神色,一覽無遺。洪聲朗讀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日:三皇子皓清,因?qū)沂鼙I匪襲擊,緒王府無力護駕,宜即刻回京。另杜少澤因父病暫離戌守之職,今父病已愈,護送三皇子回京后,即返壽陽,官兼定北將軍,欽此!
“謝萬歲恩典!倍派贊芍x恩接旨,心里卻是百般不情愿;噬显鯐逻@樣的一道旨意?即使父親病已愈,但他戌名三年,才回來兩個多月,邊境又未告急,實在毋需將他調(diào)回壽陽,這是何道理?
“恭喜緒王爺又可陣前殺敵,揚名立萬了。” 慶王爺嘴里說著賀詞,幸災(zāi)樂禍的神色卻再明白不過。
“多謝王爺送旨,請慢走!倍派贊刹幌胱屵@么虛偽的人多待一刻鐘。見慶王爺走了,前廳一下子沸騰起來。他對于身邊的嘈雜聲音置若罔聞,只盯著紫羽揪然變色的蒼白小臉,心里淌血似地疼痛。
見紫羽仰頭,明眸是乞求,話語微微哽咽,“我也去!我想跟你去,好不好?”
杜少澤聞言,胸臆頓時塞滿戚戚側(cè)惻的柔情,他何嘗愿意,又何嘗舍得離她而去,然而皇命難違,且戌守壽陽。征戰(zhàn)沙場,原就是他的職責(zé),怎能推委呢?只是這道旨意來得太不是時候,此時此刻,要他離開紫羽,真像從胸口上硬生生剜下塊肉似的,但他絕不可能讓她跟隨到壽陽,你不希望我一面保衛(wèi)國土,一面還要照顧你,因而累得分身乏術(shù)吧!”
明知自己的要求無理,她還是任性地脫口而出。如果她仍有幻術(shù)在身就不怕了。師父,您無所不知,怎不救徒兒脫離困境呢?是您把我送到杜少澤的身邊,現(xiàn)在我不想離開他,真的不想離開了。紫羽緊摟住社少澤,仿佛這樣就能將他留下。
杜少澤瞧出她的不舍,幽深黑眸蒙上尤戚制的痛楚,他無奈地輕嘆口氣,道:“這樣吧!你同我一起送皓清回京,便可多相處幾日,好嗎?”
哪有不好的道理,紫羽急忙頷首,生怕他又反悔。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怕他稍縱即逝似的,連問:“什么時候動身?需要幾天路程?到達京師后得馬上至壽陽嗎?”
“明天起身回京,兩天便可達京師。將皓清交給皇上后,若無變故,應(yīng)是隔天前赴壽陽!
“三天!”紫羽大驚失色,和杜少澤相處的時間只剩三天,瞧見他黑眸里的痛苦,她心頭一緊。不行!她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dān)了。思及此,她竭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三天就三天吧!不過這三天我可要麥芽糖似地黏著你不放哦!”
“我還想將你系在腰帶上,讓你寸步不離地跟著呢!”
這天,紫羽果真就跟著杜少澤,看他交代府中的一切事宜,又幫他和皓清準備行李,入夜肘陪他向老王爺呈報準備的進度。
“又不是不回來了,干嘛哭喪著臉?紫羽有府里照顧你放心好了。在壽陽時時都要小心謹慎,半刻都不能疏忽,知道嗎?”老王爺見兒子一臉黯然,便斥責(zé)了兩句。
“孩兒知道,我會謹記爹的叮嚀。”
“軍營生活清若難熬,和王府內(nèi)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但你要多忍耐,就當(dāng)作你是在護衛(wèi)緒王府一家人及皓清的生命吧!”半生的軍戌,軍營的苦他很清楚,實在不忍見他拋下嬌妻,匆匆上陣。
“爹,軍營里的生活,我早已適應(yīng),不會有問題的。倒是紫羽您可不能讓她偷溜走了,或讓別的男人多看她兩眼哦!”
“這還用你說!崩贤鯛?shù)蓛鹤右谎,“她可是我媳婦耶!”
☆☆☆
一大清早,杜少澤便帶著紫羽及皓清趕往京城。紫羽和皓清共乘馬車,他則護衛(wèi)于側(cè),二十名宮廷侍衛(wèi)浩浩蕩蕩于前開道。一路上杜少澤不時掀簾探看馬車內(nèi)的狀況,哭鬧一準備的皓清終于疲累地睡在紫羽懷里,而紫羽的燦笑卻有掩不住的落寞。
往京城的路他從未走得如此沉重不堪。陣前衛(wèi)國是義不容辭的榮譽,他是武將,沙場本是他最愜意的天地,但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如今,有紫羽在的地方才是樂園。這次進京他將懇請皇上盡早尋一合適人選,接替他的職位。
揣忖間,已日正當(dāng)中,侍衛(wèi)上報前有野店可供歇憩。杜少澤傳令,命在隊人馬于店中休息,但切勿驚擾其他百姓。其實,這郊外野店,平日就少打尖住宿的客人,就算有,這會兒見這么浩大的隊伍,怕不早就落慌而逃了。
馬車在店門口停下,紫羽抱著皓清,杜少澤阻止要跳下馬車的她,大手握住細腰,如鐵健臂用力一撐,順勢將她抱在懷里而沒讓她著地。好半晌,他一句話也不說地抱住她。
一旁的侍衛(wèi)可機伶得很,一個個不動聲色,只假裝沒瞧見。
“少澤,侍衛(wèi)們都等著呢!” 紫羽靦腆地提醒他。桃腮緋紅,明眸含羞,款款深情隨秋波輕蕩。
想吻她的沖動急涌而來,深若汪洋的瞳眸掠過掙扎,杜少澤緩緩地放下她。轉(zhuǎn)頭向靜待一旁的侍衛(wèi)們道:“進去吧!吩咐掌框從準備些酒菜,行了一個上午,你們也該飽餐一頓,但酒只能淺嘗,不能過量,以免誤事。”
侍衛(wèi)領(lǐng)命下去,按杜少澤的交代,吩咐店家。
“客官,請進!見這一大筆生意上門,掌框的笑得合不攏嘴,打恭作揖地好不親切!胺讲庞形还痈嬖V我,今天會有筆大生意,我還半信半疑呢!一轉(zhuǎn)身,貴客就到了!
老成持重的掌框?qū)⒍派贊伞⒆嫌、皓清帶往視野寬闊、通暢明亮的上座!翱凸僬埳院颍碌木撇笋R上就送來了。”
掌柜笑容可掬地招呼一番,轉(zhuǎn)身要往廚房去催促,卻被杜少澤叫住,“掌柜的,請等一等,你說有位公子知道我們會來打尖,是什么意思?”
掌框張口欲言,角落里卻走出個飄逸的白衫公子,優(yōu)閑自在的步履,透露著一股瀟灑風(fēng)流,再加上無瑕如玉白面,真是絕世的美男子呀!那樣的氣度、容貌,讓在場所有的男人流露出嫉妒又羨慕的眼光。
楚白一現(xiàn)身,紫羽喜上眉梢的驚問:“師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沒有回答紫羽,楚白笑吟吟地向杜少澤作揖,對他緊繃的俊臉不以為意,笑道:“王爺,我們又見面了?煞裼袠s幸能與王爺共坐一席?”
“請坐!”杜少澤冷硬地請他坐下,警戒的眼神盯著紫羽眉開眼笑的芙蓉臉。這可絕不能責(zé)怪他沒風(fēng)度,像楚白那樣的美男子,對天下的男人自然而然會有一種極大的壓迫感。也怪不得即使紫羽再三解釋,這會兒他仍防賊似地對待楚白,但他對楚白的灑脫自在又十分欣賞,所以內(nèi)心掙扎不休,不知楚白究竟是敵是友。
楚白的俊美任誰也難抵抗,即使是六歲的皓清都被他非凡的容貌吸引,爬到他身邊,瞠著天真無邪的瞳子,直截了當(dāng)?shù)胤Q贊:“叔叔,你長得好好看,和姊姊一樣漂亮!
經(jīng)皓清一贊,楚白意更深,但杜少澤卻更感不是滋味。他沉著臉,大手緊握住紫羽置于桌下的纖手,拉她入懷。他挺直著背脊,炯亮目光咄咄地射向楚白,強烈表現(xiàn)絕對的占有欲。
“楚公子怎會湊巧打這里經(jīng)過呢?難道你也欲往京城?”
楚白被杜少澤敵對的眼神,瞧得有如芒刺在背,心里老大不舒坦,但諒他情有可原,也就不與計較。他不溫不火地道:“我來找紫羽師妹的。”
杜少澤的背脊一僵,灼灼黑眸滿是慍怒爐火!白嫌鹋c我五月十五將要成親,她不跟你回山隱居了。”
這王爺看起來勢威嚇,怎么也像個急急躁躁的魯男子,話都還沒聽清楚,就妄下斷論!巴鯛攧e急,我并不是要來帶走師妹,而是師父交代幾件事,要我傳與師妹知曉罷了!
“少澤,你就讓師兄把話說完嘛!”紫羽哭笑不得,又喜又氣。這家伙在干嘛呀!橫眉豎眼地大發(fā)醋勁,不認青紅皂白的將矛頭指向師兄,擺明了對她不信任。不過也因為在乎她,才讓他有這種如臨大敵的錯誤反應(yīng),基于這一點,她倒是愿意原諒他的不信任。
“楚兄,對不起!倍派贊缮裆跃,為自己的失言道歉!坝惺抡堈f吧!”
“我這趟來,是要告訴紫羽,有位舊識近日會到京城,麻煩你們將她引薦給皇上,對皇上大有裨益,而黎民百姓也能多受恩澤!
“誰?是誰要來京城?”紫羽大吃一驚,有誰和她一樣也要落入這紅塵俗世?為何也要進京,且待在皇上身旁。她想問師兄,但在杜少澤面前師兄必不肯多言,也就作罷,反正到時候自然分曉。
“海棠!背滓徽f,紫羽驚訝不已,怎么也想不到是她。“海棠姊姊要到京城見皇上!
這下可好,定是師父又在亂攪局了,抑或是師兄嫌人家糾纏不清,干脆將海棠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好可憐哦!紫羽美眸斜脫楚白,調(diào)侃道:“不會又是你欺負海棠姊姊了吧!”
“別胡說!”楚白輕吃斥一聲,他都快受不了海棠的怨怪了,若連紫羽也誤會,那他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其定,強求不得,這道理你應(yīng)該比誰都明白。”
“姊姊,你們在說什么?皓清怎一句也聽不懂! 皓清不甘被冷落一旁,真嚷嚷著,其實不僅皓清不懂,杜少澤也是一知半解。
“皓清乖!現(xiàn)在不懂沒關(guān)系,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懂了,先吃東西吧!”紫羽哄著皓清,夾一口送上桌的蒸魚喂入他口中。
“楚兄,請用!倍派贊烧泻舫,他早知紫羽很特別。所以對他們語帶玄機的對話,也不以為怪。
大隊人馬在客棧留一個時辰后,便繼續(xù)趕路往京城,楚白則與他們在此分道揚鑣,相約京城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