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多了兩個不速之客,行程不變。
他們將前往國土最邊界的皮拉油井。
一路上穆札忙著看資料,至于遂蓮白很早就收到?频姆愿,那就是安靜、安靜、永恒的安靜。
因為忙著公務(wù)的穆札很容易六親不認,有自知之明的人沒事盡量多喝水,就是別來捋虎須。
于是遂蓮白盡跟江弄箏說悄悄話,倒也不寂寞。
皮拉油井的開挖,開啟了文萊還有石油業(yè)者兩方面的合作關(guān)系。
技術(shù)跟金錢的交流,兩方面都受惠。
穆札一繼承皇位,盡力加快國家各方面的腳步,尤其是商務(wù)方面,他以為一個國家要進步經(jīng)濟是絕對命脈,即使文萊擁有天然氣跟油田這樣豐厚的自然資源,他更應(yīng)該利用這些將國家?guī)нM科技的新紀元。
他跟杜拜的沙特麥倫斯.夏普曾是美國長春藤名校同學(xué),就算兩人學(xué)成后分別回到自己的國家,偶爾也通Mail或利用視訊短暫的見面聊天。
沙特麥倫斯.夏普在國際上出盡鋒頭,雖然沒有互較長短的心,穆札卻知道輸人不輸陣,輸了顏面就難看了。
大家站在同樣的起跑點,沒道理跑輸人家對不對!
海上鉆井平臺載浮載沉的點綴在蔚藍如洗的大海上,剛剛換上直升機的時候,往下看的確就像美人額上的一點黑痣,等下降到平臺上,那壯觀赫然出現(xiàn),才叫人屏氣謹慎了起來。
女眷自然被招待到臨時辦公室里面,男人們也在稍作休息后搭上升降機,上到準備剪彩的鉆井平臺上。
駐井地質(zhì)師忙上忙下,既要招待美方的業(yè)者,也不能怠慢自家國王,震耳欲聾的幫浦聲、滿天飛竄的鉆頭,油膩膩的汽油味,果然,身子虛弱的江弄箏一下就鬧反胃,要喝茶。
茶,有茶葉的那種,不是白開水。
于是苦命的阿信……呃,遂蓮白,就她去張羅了。
陌生到不行的環(huán)境,從鉆管中溢出來的泥漿,她要去哪里找穆札……大叔也可以。
「請問……」
「抱歉,我忙,妳找別人!
「請問……」
這個更絕,壓根當(dāng)她隱形人,不知道撈了什么匆匆跑掉。
她的英文不差啊,自小在老爸的訓(xùn)練下,她馬來文、英文還有老爸堅持她非要學(xué)的國語、臺語,算起來她可也是精通四國語言的天才少女耶。
亂逛亂轉(zhuǎn)的結(jié)果竟是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拜托,她真的只是來找茶,怎么會找到那種黑烏烏一條線,還滋滋冒著火花的玩意?
她想也不想就用腳去踩,還學(xué)電影的英雄很用力的壓了好幾下。
很可惜,電影真的只會教壞大人小孩,她腳下的導(dǎo)火線還是滋滋的用力燃燒,她唯一的一雙布鞋卻被燃信燒破了個洞。
她隨手掏起水泥袋的水泥拼命撒。
這滅火不是最有效果?
結(jié)果咧,她嗆得像個面粉人,那個鬼燃信仍舊蛇般的蜿蜒消失在鋼架的后面去了。
媽啊,她還在這里杵著……
遂蓮白瘋狂的轉(zhuǎn)身,風(fēng)風(fēng)火火去找尋不知道在哪里剪彩的穆札。
她這輩子沒有像這樣拼了老命的跑過,就算讀書時學(xué)校的運動會也沒這么帶勁。
這哪是帶勁,是人命關(guān)天,不能玩笑。
她跑得小腹都痛了,在最高平臺上終于看到不知道誰開了香檳,那泡泡沖上了天,一堆臭男人還拍手叫好。
「蘇丹王!」
她的聲音太小,像進入大海的水滴,沒有人動,連回頭也沒有。
抱著痛到不行的小腹,其實也分不清楚哪比較痛了,她沖向前,耳朵聽到巨響,感覺這座海上的平臺大大的晃動了下。
「穆札!」她放聲大喊,感覺聲帶的力量撞進腦子。
陪同業(yè)者的穆札很快的回頭。
說也奇怪,生死關(guān)頭,遂蓮白在往后的記憶里還能回想這時候清楚看見穆札那極富個性的嘴角,濃黑舒展的眉,還有、還有胸有成竹的表情……
「妳在搞什么?」
「有……有……要爆炸了!」
還沒能接住小旋風(fēng)般席卷過來的遂蓮白,一切像老電影放慢的鏡頭,她大部分的聲音都被隨之而來的巨響給吞噬。
不記得是誰撲倒了誰,總之,宛如原子彈一樣的火焰平空噴起,油田一經(jīng)燃燒不可收拾,濃密的黑煙隨著原油整整在天空盤桓了一星期不散。
人慌馬亂,這下事情搞大了。
莫名的爆炸牽涉了兩國人,其中還包含一國國王。
幸存的工程人員拼命滅火,尸塊、濃郁的血腥味被更加厚重的濃煙油味混合成更叫人嘔吐的味道四處飄散。
黑漆漆的臉艱困的抬起來,焦距不明,感覺有什么壓在她背上,很重。
「……妳是白癡啊,何必拼了命的來救我?」轟隆隆的吼叫不是很容易鉆進她意識里。
看不到人,不過那聲音很熟,就像這幾天老不給她好臉色看的穆札。
「好痛,你……就……別……生氣……了!咕渥悠扑,人還傻不隆冬的想撐起笑容。
穆札面色不定。
「我那天惹你生氣,這次……算……扯平……可以嗎……」
穆札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行嗎?
「為什么救我?」他太驚訝了,驚訝的在第一時間失去反應(yīng)。
感覺她被溫柔的翻轉(zhuǎn)過來,她看得見的那方晴空竟然白得像雪。
她慢慢找到穆札的眼睛,「因為……你……是……我的……大金主……咩!
「閉嘴!」
穆札鐵青著臉。
好啦、好啦,她閉嘴,講話也很累呢……也順便的閉上雙眼。
。
她算……好狗命吧。
除了耳朵短暫性失聰,胸肋骨瘀傷,就一些皮肉傷。
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嚴重在哪里。
可是……為什么她怎么躺都不對,身體硬得像九十歲的老阿嬤,還有……老醒不過來?
她有好多話想問,有好多事情想知道。
譬如說,穆札好嗎?
媽咪呢?
那天爆炸范圍那么「小」……應(yīng)該……一定不會波及到她的。
她傷成這樣,紗布捆得到處都是,要是讓她那水做的媽咪看到肯定會水淹金山寺,流下一大缸的眼淚……
一直守在她身邊的人彷佛看穿她腦里正在打轉(zhuǎn)的意念。「妳的體力還沒恢復(fù)不要胡思亂想。」
「穆札……你沒事……真好。」
「妳顧自己就好了,不要擔(dān)心我!鼓略龑]有受傷的右手覆在她額頭上,發(fā)覺溫度并沒有想象中的高,露出寬心的表情。
「你的胳臂?」
她一眼就看到他包著三角巾的左臂。
「小傷。」為了讓她寬心他很逞強的晃了下,臉色不變,牙床卻不自覺咬了咬。
「我應(yīng)該也沒缺腿斷頭吧,感覺上它們好象都還在。
「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我媽呢,她好嗎?」
「妳已經(jīng)睡了兩天,肚子餓了是不是?」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忽略她語氣中最急迫想知道的事。
遂蓮白感覺到還摸著她額頭的大手有一下子變輕。
「至于伯母,她也在內(nèi)醫(yī)院里!
「我媽她也受傷了?嚴重嗎?要不要緊?」她扯住穆札的袖子,這一來牽動傷口又痛得哀哀叫。
「妳趕快把自己的傷養(yǎng)好,過兩天就能看到她了!
大家都沒事,遂蓮白吁出一口氣,吊在心上的重量好象一下子卸掉了。
「請你幫我多看著她一下。」
穆札怔了下立刻回神!肝視勺顑(yōu)秀的人照料她,妳放心!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穆札臉皮抽動,他招手讓護士過來替她打針。
透明的針筒將藥液注射到點滴瓶里,遂蓮白只看了一眼。
她怎會覺得穆札目光閃爍呢?
「那其它人呢?大叔……他們都好嗎?」
「小老太婆,妳操心的范圍未免太大,一醒來就這么啰唆,妳體力沒有恢復(fù),多睡一下吧!
「嗯,好!购孟,好象才幾句話工夫,她就真的累了,眼皮不聽話的直往下蓋,四肢也變得更沉。
穆札眼光深沉的看著她。
她在黑暗跟清醒的灰色地帶中掙扎了下!改略俊
「嗯?」
「我應(yīng)該稱呼你穆札蘇丹才對喔。」
「那不重要,妳放心睡吧,好好的睡……」
她還想說些什么,由四肢百骸涌上來羽毛般的疲憊和濃濃睡意再度俘虜了她,她被卷回?zé)o意識的夢鄉(xiāng)。
穆札看著她的睡顏許久,直到有人敲門進來。
「蘇丹?」白袍人彎腰,十分恭敬。
「噓,有話外面說!
兩個人影移師到病房門外。
「您也該好好休息才是。」御醫(yī)提出建言。
「該做的檢查你都做過了,我不礙事。」
「那位小姐……」
「我要她睡著,直到身體復(fù)原的情況好一點!
「蘇丹,一直讓小姐睡覺并不是最好的方法。」隸屬內(nèi)醫(yī)院最老資格的御醫(yī)并不贊成這種消極的方法。
「別讓她醒,在安全的劑量里,別讓她想起任何事情!
這是他現(xiàn)在僅有的辦法。
「等睡美人醒過來,您怎么跟她解釋這一切?」
穆札閉眼。
「時候到了再說!
起碼,這時候的他還沒有辦法在面對遂蓮白那張傷痕累累的臉蛋時,坦白的告訴她江弄箏已經(jīng)不幸死于爆炸的事實。
事實很殘酷。
而他是要負起責(zé)任告訴她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