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大打一場的消息又如火如荼的傳開。
當消息一傳到穆札耳朵,他只簡單的下一道命令。
「給我找出散布消息的人,趕出宮去!
這些無的放矢的人,越來越不像話。
「陛下?」
「我沒有發(fā)脾氣,哪天我要真的發(fā)火,我會讓皇宮的老老少少全部滾回家吃自己!」
「耶?」那皇宮不就變成空城了?擦汗。「陛下真是幽默!
「是嗎?」他冷笑,笑得一干人雞皮疙瘩掉滿地。
「讓你們看到我幽默的日子大概不遠了!
這下,沒有半個人敢再接話。
可怕、可怕好可怕。
穆札埋頭回堆積如山的桌面,把并排站在他面前的人都當隱形人。
一排人看過來瞄過去,不免心虛。
事件發(fā)生至今,他們沒有看過蘇丹開口為自己辯解或莫名對臣子發(fā)過脾氣,他的行程每天照舊,就算前蘇丹也就是他的父王、母后把他叫去罵得他狗血淋頭,也沒見他吭過聲。
他們沒有人明白他心里的煎熬。
他們這些當人家分憂解勞臣子的人,沒有一個曾經(jīng)站在他的立場為他想過他的任何需要。
他還是克盡責任的處理好所有國家大事,沒有因為私人情緒耽誤過任何大小事情。
他們困窘的離開了。
有些想法來得遲,可是穆札已經(jīng)不在乎了。
他有了在乎他,他也同樣在乎的人。
所以,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誓在必行。
流言的確很快打住了,因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到一日時間,奧雅寢宮傳來十萬火急的緊急鈴聲;他是病人最怕驚擾,電鈴一向備而不用,除非……緊急到來不及出來喊人。
是緊急的。
奧雅死了。
他任性的把黑天還有所有服侍的人全部趕走,自己長坐一夜,第二天一早被發(fā)現(xiàn)已然四肢冰冷,溘然長逝了。
疼愛兒子的父母自然在第一時間趕到,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他們嚶嚶哀泣,無言,卻以如淬了毒的指責眼神指向遂蓮白。
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
遂蓮白捫心自問,她沒有等到奧雅發(fā)喪,給穆札留了封信,然后離開改變了她人生的地方。
她知道不會有誰樂意見到她的,既然不受歡迎,就摸著鼻子走開才對,總不好等到人家拿掃把趕,就難看了。
她這一走,再也不曾回來過……
。
五年后。
臺灣的桃園。
文華國小放學時間。
「老師再見!」
「小朋友再見!」
小學生三三兩兩向經(jīng)過身旁的清秀女老師說再見,女老師也帶著始終不減的笑容點頭道別。
鄉(xiāng)下小學生就是這點好,下課后迎接他們的不會是街頭各種名義的補習班,也不會是父母忙碌的嘴臉,在這里,放學后的定義就是玩玩玩,只要別玩到忘記回家挨罵就好。
生意盎然的季節(jié)啊,電線桿的雜草也好,到處飛的麻雀,就連人家家中飄散出來的煎咸魚也覺得可口起來。
「磅啷!」一個粗魯小孩推開自家紗門,頭頂上還戴著校帽,他圈著嘴,對著還走在路上的遂蓮白大喊。
「老師,我阿母叫你趕快回家,別再慢吞吞了啦!」
什么?
她沒機會問,小鬼頭一溜煙縮頭,紗門重新關(guān)上。
她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是個新的小型社區(qū),四十坪大的房子就她一個人,叫她趕回去做什么?
加快了腳步,哪知道……
「遂老師,你還在這里摸魚,趕快回家,快快快!」出來散步的阿婆看清楚是她,也在催促。
到底怎么回事?
不會是鬧火災吧?
所有的閑散心情都沒了,抱緊要回家批改的作業(yè)簿,快步往自己住的社區(qū)而去,這一路不過就幾百公尺,中藥行福態(tài)的老板娘,冰店的帥哥,瓦斯行的員工,水果攤的水果妹,泡沫紅茶店的……客人,竟然都詭異的叮嚀她趕快回家。
這是啥狀況?還好她不是人人喊打的蟑螂,要不然這條街就難過了。
守衛(wèi)看到她嘴都咧到嘴邊了!杆炖蠋煟憧苫貋砹,我差點都想叫里長伯廣播了說。」
遂蓮白冷汗直流。「謝謝大哥手下留情。」
這一廣播,她明天怎么做人?不過,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快上去吧,你老公已經(jīng)等了你整整一天了!
她心里一動。
莫非,不會吧!
謝過一臉興味的守衛(wèi),她連忙進電梯,按下數(shù)字,這才發(fā)現(xiàn)一顆心亂得一場糊涂。
她到底在緊張什么,這幾年她跟穆札還是有保持聯(lián)系的,科技這么發(fā)達的現(xiàn)代,兩人偶爾還會在視訊上聊天,互通Mail,只是一時之間沒辦法消化他突然到臺灣來的消息。
而且,他還對外亂放話,明天……哎呀,要怎么去跟大家解釋啊?
電梯門開了,門外等待著她的是一雙大大的黑眼。
慌亂等各種情緒都無法形容遂蓮白又見到穆札的感覺,她把抱著簿子的手換來換去,「怎不先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要來!
「事前我也不知道!
「難道是臨時決定?這不像你的風格。」
有兩句話墊底,心跳好像正常了,她可以堆起笑容,面對他了。
「不請我進去?我站得腿都酸了!蛊鋵嵥怀霈F(xiàn),摸清他來意之后的社區(qū)住戶幾乎每家人都請他進去坐,遂蓮白的好人緣讓他受惠許多呢。
瞧他一眼,遂蓮白拿出鑰匙開門。
「?聘贋槭裁礇]跟來?」
「我已經(jīng)沒有隨扈跟保鑣了。」他回答的再自然不過,走進屋內(nèi)的他到處瀏覽擺設(shè),一邊看一邊點頭。
「我不懂。」把學生的數(shù)學作業(yè)簿放下,鑰匙也掛在招財貓的手上,這才穿上室內(nèi)拖鞋進客廳。
穆札非常主動的找到冷氣遙控按下空調(diào)啟動,然后脫衣,還把遂蓮白放在鞋柜上的作業(yè)本子搬到客廳桌上翻閱起來。
那模樣就好像回到自己家那么自然。
遂蓮白撇撇嘴當作什么都沒看見。
這家伙,在他的皇宮那么多文件還沒看過癮,這會兒看起小學生的作業(yè)簿,真是勞碌命。
「喏,茶!
「謝啦,我們幾時開飯?」
「附近有家小館子,我們可以去那里吃,」
「坐下吧,不要一副急著要趕我走的樣子,太明顯了!顾男那轱@然很好。
「前天在即時通上面你根本沒有一點要飛來臺灣的意思,為什么……」
「好奇寶寶,看起來我不滿足你的好奇心肯定沒有晚飯吃了。」
「我已經(jīng)賞了你一杯茶。」
「這個!
他掏出一份有著汶萊皇室徽章的信封,信封不新不舊,上頭的字跡有些熟,卻一時想不出來是誰的筆跡。
「我也是不久前才拿到手!
遂蓮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抽出信紙,攤開那應該屬于過去的回憶——
大哥:
我一直想當壞人,可惜,我們家的基因太優(yōu)秀,讓我的壞人演得不倫不類,荒唐走調(diào),可笑之至。
我壞不壞呢,不是重點。
但是,壓根,我就是不想祝福你跟蓮白。
當你看到這信的時候,我墳前的草恐怕長得比人還要高了,我就是要當壞人,你拿我沒辦法的對不對。
五年,太長了嗎?
一點也不!
其實,我想隨便填個七年、十年,或者干脆詛咒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后來我又想大哥年紀也大了,五年后,要是你們這兩個傻瓜蛋還執(zhí)意要在一起,那么,蓮白就是你的人了。
人是你的了,大哥,當然,祝福,沒有。
也許下輩子我的心胸會寬大些。
最后龍飛鳳舞的以鋼筆簽上奧雅的全名。
「奧雅……」遂蓮白熱淚盈眶。
她的城堡一直是空的。
她的國王,從來都不在家。
那城堡,不管是在富麗堂皇的皇宮,不管是在熱鬧繁華的紐約,還是好多年過去在如今的臺灣,她城堡里沒有國王。
她的國王總是讓她等了又等、
你曾惦記過一個人嗎?
那種滋味到后來會因為愛得太深而失去了感覺,
現(xiàn)在,在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她的國王即將回來+
她該用什么表情迎接?
「黑天把奧雅的遺言執(zhí)行得很徹底,直到幾天前才托快遞把奧雅的遺書寄給我!褂眉牡,表示那個忠心耿耿的男人還是不打算面對他。
「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叫人不敢置信,經(jīng)過這些年奧雅竟然肯原諒她,或許,不是五年后的這時候,在事情發(fā)生的那當下,寬大的他已經(jīng)不計較了。
奧雅……奧雅!
遂蓮白用力捏自己的頰,怕又是一場夢。
穆札好笑的拿掉她自虐的指頭,親吻她。
「我就知道他是好人!
「他說了,我們家基因很優(yōu)的!
「可是,你能跟我做一對平凡夫妻嗎?」
她對王室的生活很早就失去信心了,現(xiàn)在也不認為自己愿意為了愛情又回去。
「我能。」
為了這一天,他準備了很久。
「我城堡里的國王回來了嗎?」
「不走了!
她點頭,默認。
苦盡,終于,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