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興酒樓,青湖鎮上數一數二的一間飯館,即使還不到吃飯時間,也已經坐了近一半的客人。酒樓內的店小二滿場忙,就算客人還沒把店塞爆,他們也很少能有停下來喘口氣的空檔。
酒樓內熱鬧喧嘩,但意外地也有安靜的一角,不過偏偏這安靜的一角,卻是惹得店內其他客人頻頻偷瞄的地點。
那張靠窗的桌旁,坐了一個俊美到足以令許多女人相形失色、令所有男人自慚形穢的年輕男子。不光是他的俊顏讓人驚嘆,他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優雅慵懶卻又透著幾分邪魅的奇異氣質,更是令他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獨特吸引力。
不過盡管各種揣測充滿眾人心中、各種注目不斷投射到他身上,他依然優哉自若,一點也不受影響。
商海痕優閑地喝著這家酒樓自釀的招牌酒,很滿意它的甘醇口感,一如前兩年一樣。
可惜這酒樓的老板堅持不讓客人外帶兩壇以上的酒回去,否則他回程的時候還真想把半個船艙都塞滿這酒--給嗜酒的浪起當婚宴上的喜酒,一定能灌死他!
他心情很好地笑了。
將旁邊因他的笑而此起彼落的驚喘當雜音,他的視線隨意掃過掌柜柜臺上擺放的東西,隨后因憶起某一幕曾見過的影像又立刻將視線調回去,停住。
舉杯慢慢啜飲著好酒,商海痕盯著柜上那一排造型各異的小木雕,一個身上有著淡淡木香的女人影像,忽然躍進了他的腦中。
他想起了那個救了他,又不假辭色趕他走的古怪女人。
商海痕微揚起眉,奇怪,他只不過看見那些木頭,竟馬上聯想到夏素襄那張也許很容易令人忽視,卻又清楚地印在他記憶中的臉孔。
他撫著下巴想了想,隨后招來了店小二。
「這位客倌,您有什么吩咐?」一個離他最近的少年店小二趕忙來到他身邊,笑容滿面且恭恭敬敬地問道。
嘿!終于讓他逮到機會接近這位已經連續第三年在這個期間出現在他們店里的貴公子了。由于這位貴公子的相貌、氣質太令人難忘,所以只要前兩年見過他的人--上至掌柜老板,下至他們這些店小二們--通通都還記得他,只不過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們整間店里的人都還不知道這位貴公子真正的身分。
也因為這位貴公子的笑容實在太迷人、魅力實在太驚人,所以聽說前年和去年老板都打破慣例,讓這位似乎對他們店里的小紅酒非常喜愛的客人多帶三壇離去。
唉,這世道,可不是只有美人才吃香喔!
「你們擺在那邊那些木雕,是要賣的?」商海痕隨手指了指。
「咦?對,那是我們老板擺著賣的。公子爺您有興趣嗎?」店小二沒想到這位爺招他過來是為了這件事,不過他仍勤快地問道:「要不要小的把它們搬過來讓您挑挑?」最近夏嫂兒這些小玩意兒已經愈來愈受到顧客的歡迎,有時還有人要特地訂花樣呢!就連他也忍不住在幾天前買了一對雕得唯妙唯肖、俏皮可愛的鴛鴦回去送他兄嫂。
「不用了,你把最左邊那只拿過來我看看就好!股毯:鄣闹饕康牟皇沁@個。不過當店小二依他的吩咐將東西拿來時,他把這只撲翅欲飛的「鵝」放在手中把玩細看后,倒是意外地發現它的造型活潑不拘,且雕功十分精細!覆恢肋@是哪位師傅的作品?那些全是同一個人雕的嗎?」他笑著對店小二問道。
在商海痕的笑臉下,店小二有些暈頭轉向,「沒錯,這全是夏嫂……呃……夏師傅……對!是我們鎮上的夏師傅一個人用心雕出來的作品……」幸好及時清醒,沒嘴快透露了夏嫂兒的真實身分。他偷偷擦了擦冷汗,觀察著這位貴客的表情--還好他好像也沒發現。
老板和老板娘早有交待,絕對不準透露刻這些木雕的人是誰。因為有很多人只要知道這些東西是出自女人的手就不會想買;更何況大多數人連聽都沒聽過,女人家竟然能夠拿刀、拿鑿雕刻木頭,所以一旦被人知道,怕就算她的東西再好,也會被刻意貶低行情,所以老板他們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店小二趕忙掩飾地朝客人猛笑,「那……這位公子爺,您覺得怎么樣?要不要買下它?一個只要八文錢,您看它是不是雕得很生動、很漂亮?」雖然每回夏嫂兒都是來去匆匆,不過沖著她待他們這些伙計個個和善有禮,且她的身世又可憐,所以他們都不計辛勞地盡力幫她賣東西。唉,反正老板夫婦都這么愛做善事了,他們這些伙計不多學著點怎么行!
商海痕當然把店小二的語病和他閃爍不定的眼神全記下了。
他不動聲色地把手中的木雕又看了看,邊說道:「雕工這么細膩的作品竟然賣得如此便宜,想必這位夏……師傅,只是把這些作品當牛刀小試……」他忽地抬眸,有些壞笑地看著那年輕的伙計,「不知道這位小哥兒能不能告訴我夏師傅住哪兒,我突然對夏師傅的其它作品很有興趣……」
店小二楞住,「啊……呃……對不起,公子爺,關于這件事,小的并不清楚……」差點反應不過來。
不會吧?這位公子爺想見夏嫂兒?
難不成夏嫂兒的作品真的受到貴人的賞識了?快去跟老板報告好了!
「公子爺,這樣好了,您讓小的去問我們掌柜老板看看!」匆忙但仍有禮地丟下這兩句,店小二立刻往柜臺后方跑去。
商海痕和店小二的對話和舉動,當然全都落在他周遭客人們的眼里,而因為他對那木雕的興趣,也意外引起其他人對那些玩意兒的注意,只見此時已有不少人紛紛將視線往他們先前并沒有特別停留的柜臺看去。
不過就在這時,那位原本一邊喝著酒、一邊在閑等店小二的貴公子,突然像在酒樓外發現了什么似,立刻放下了酒杯和一錠銀子在桌上,然后大步往外面走去。
目睹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有幾名女客不由自主地以目光一路追隨著他離去的背影,嘴里還不斷發出惋惜的嘆息。
商海痕倒是完全沒料到會在這里看見她,且他更沒想到當他一認出那頭戴斗笠、身背竹籃,由他坐的窗外慢慢走過的女人是她時,他竟會想也沒想就追了出去。
不過就算他在一邁開步伐時便恢復了理智,他還是繼續追在她身后,只是他把腳步稍微放慢了一些。
他輕而易舉地跟蹤著前面那抹高挑清瘦的身影,也很快地發現她的目的地就是他剛離開的那間酒樓的后方。
她直接走進那大開的后門,而商海痕則停在不遠處的墻角旁沒再前進,因為他料定她還會再出來。
只是他忽然對自己的舉動感到有些好笑及莫名其妙。
為什么要跟蹤她?他不是對蕭伯斬釘截鐵地說過,他并沒有興趣和她再見面,可是怎么他的視線才掃到她的人影,就毫不考慮像被勾了魂似地跟她跟到這里來?
怪了!明明她充其量只是救了他一命,長得又恰好像某人了一點,他不可能因此就對她念念不忘吧?
商海痕一向用來算計人的腦袋里,現在竟充滿了自己對那女人反應的不解。
他當然自信那女人一定還記得他,但是他可沒自信她再看到他時態度會跟上次差多少。
他忽地眼睛一亮。
對了,他就是想耍弄明白這一點--為什么她對待他的反應和態度和別人完全不一樣?
撇開他向來無往不利的臉皮不說,他和她既無冤、也無仇,她沒必要擺出一副「離我遠一點」的態度吧?而且他看得出來,她的本性并不尖刻冷漠,相反的,她還有種令人感到溫柔的氣息……那么問題就是--她為什么非要偽裝起自己?
商海痕也不是很懂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地跟著她,又莫名其妙地研究起她的心理狀態,但有一點他很清楚,既然他都跟上來了,半途而廢可不是他的作風。
至于渾然不知自己還會再意外遇上他的夏素襄,在酒樓后門和旺嬸聊了幾句,將她完成的東西交給旺嬸后,沒多久便離開了。
她一邊走著,一邊皺著眉思考事情,全然沒發現西邊天空的烏云已經飄移過來了。直到她走到街心,忽然一陣斗大的雨開始落下,她才楞了楞,趕忙匆匆跑到人家的屋檐下躲雨。
只不過才一會兒,她已經被淋濕了大半。
「唉!怎么會突然下雨了?」她無奈地拂去衣服上的水珠,一邊嘆氣道。
幸好她載了斗笠,要不她現在一定是從頭濕到腳--她不由得有些苦中作樂地想著。
不過同樣被這場雨嚇到的可不只有她一個,街上還有一些賣東西的小販手忙腳亂地收著攤,不少行人也東跑西竄地找地方在躲雨。
眼前馬上就有個落湯雞也跟著逃難到她這兒來了--
夏素襄在隱約看到一抹黑黑的影子從雨幕中往這里沖過來時,她直覺往一邊靠,打算把那大半邊的屋檐下方全留給來人;但沒想到這人不但直接就往她身邊一站,還用力地甩著頭,讓飛濺的水珠不斷往她身上招呼過來。
夏素襄蹙著眉、抿著唇,眼睛直瞪著眼前的大雨,暗自忍耐著。
那人像狗一樣甩完一頭的濕發后,接下來又繼續抓起身上的衣服抖了抖,當然,水珠又毫不客氣地飛向她。
這回她生氣了,「喂!你這人怎么……」她終于忍不住轉頭過去要教訓來人,但話還沒說完,那一張面向她的熟悉桃花笑臉頓時令她住了口。
她瞪大了眼睛,有一剎那幾乎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
「咦?是妳!我們又見面了!鼓腥艘桓北人驚訝的樣子,但仍是滿臉的笑意。
夏素襄被他在雨聲中仍顯得清朗的嗓音拉回了心神,也總算確定他是真的出現在這里了。
她冷靜下來后只想到一件事--他竟還記得她?!
她非常……百思不解。
不是她懂得自我解嘲,而是她對自己了解得十分透徹,她知道自己的模樣十分的普通,普通到總是令人過目即忘。以前她認識的人不說,就連她初來此地,周大哥、旺嬸他們也有好幾回將她當作陌生人,從她身邊視而不見地走過。
她習慣了,也不覺得奇怪。但是現在,令她不習慣又頗奇怪的事發生了--竟有人沒在第二次見面時將她當陌生人?
怎么?是這男人的一雙桃花眼厲害,還是他根本是株桃花,對每個出現在他眼前的女人都用這一招?
她如貓般閃爍著神秘光采的黑眸,毫不被他笑容迷惑地直視著他。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沒想到兩人再見面,她開頭說的話竟那么傷人!
不過商海痕當然沒被她唬過去。
「妳是不是剛被撞傷頭了?」他同樣語出驚人。
夏素襄微瞇起眼,用過分輕快的語氣道:「這位公子,我和你有仇嗎?」
「沒有。我只是以為,若不是因為撞傷頭失去記憶,妳怎么會不認得我呢?」商海痕接得很順。
夏素襄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正經,她頓了下,否決了自己先前說的謊言,承認道:「沒錯,我認得你……」他的確有自命沒人忘得了他的本錢!傅阏嬗浀梦沂钦l?」她對此十分好奇。
商海痕覺得自己的心思有時連他自己都搞不定了,沒想到這女人竟比他還瞬息萬變,令人無法度測。其實上次和她相處時,他就有這種感覺,只是這回他的感覺更加強烈,而那股早就隱隱存在的意動,就在這剎那問鮮明了起來。
看來,這女人又再次加強了他對她的生動印象了--不管是她的人,或是她的言語。
「我沒有喪失記憶!股毯:厶鹨桓持盖们米约旱念~際。怎么?這女人是在檢驗男人的癡呆化癥狀是從幾歲開始發生嗎?還是……
腦中快速閃過一道靈光,他突然開始仔細認真地凝視著在他眼前的這張臉。
「妳……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個很容易讓人遺忘的女人吧?」他慢悠悠地反問她。
夏素襄被他一語說中后并不覺得困窘,唯一讓她感到不自在的,只有這男人太過于專注,彷佛在這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的凝視。她干脆轉過頭,繼續看著下個不停的大雨。
「一向是這樣!顾龂@了口氣,為的是不知何時才會停的雨。「會記得我的你,實在令我感到驚訝,除了我的……親人,你是第一個能在第二次見到我時就認出我的人!箾]想到,一場雨竟將他們倆困在一起;也沒想到,她竟能和他聊起天來。也許是因為她覺得被困在這里也是無聊;也許她知道在這場雨之后,他們又將各走各的路,所以,她的話才多了起來。
商海痕注意到的,卻是她提到親人時微妙的頓歇語氣,不過他沒往這方面追問。
他要微低下頭,才能看到她被斗笠擋住的臉。
「因為妳長得有些像我認識的某個人!顾敛浑[瞞她,但他沒說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
夏素襄想到了,然后她微微一笑,「我想起來了……不過你就不能讓我高興得久一點嗎?」對了,那天他醒過來時,曾對著她喊了一個女子的名字。
那女子,該不會是他親密的人吧?
商海痕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她想的,但他并沒有解釋。
「抱歉,我是個有仇必報的小人!顾冻霭籽佬Φ馈
夏素襄一愣,終于又將眼光對上他,「我……和你有仇?」什么時候?她明明記得她是拉他上岸,可不是推他下水……
商海痕發現他很喜歡這女人一臉困惑迷糊的表情,這讓她看起來有些稚氣、有些可愛,不過他不會告訴她這一點。
「妳認為,一個人很不幸地被人打昏推下水差點溺斃,結果第二天才剛醒過來,就在身體還虛弱、后腦勺還腫了個大包的情況下,被救起他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地趕走……這個可憐人到底是報恩好,還是報仇好?」他神色一轉,似笑非笑地問著她。
看著他的表情,夏素襄不確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不過她倒因此明白,原來他對她急呼呼趕走他一事還一直耿耿于懷啊!
但那實在是……不得已!可她總不能告訴他真正的原因吧?
就像現在……
夏素襄忽然警覺地俏悄移動身子,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了一些。
這時她完全不在意自己有一半的身子曝露出屋檐外,結果當然是再次被雨淋濕了。
商海痕挑超眉,沒說話地瞪著她奇怪又白癡的舉動看。
「我認為,那天你看起來已經好很多了,而且我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惹人閑話,所以我才不留你……」夏素襄開口解釋道,「嗯……還有,我收到你派人送來的東西了,我想,我們算是互不相欠了。」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把他送的禮物拿去典當換成她要的刀,但,就算他知道又如何?既然禮物是她的,她自然可以自由處置了。
商海痕淡哼了聲,非常清楚自己胸口燃起的那把火,是因為她還是一副要和他撇清界線的姿態。
他忽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人拉回原來的位置。
「夏素襄!」他氣沉神定的喚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微驚,一時忘了他仍放在她肩上的手。
「相信我,這一點也不困難!顾郧斑不曾有調戲良家婦女的劣習,但現在他不介意為她破例!付椅乙嵝褗呉粋男人的惡劣本性……」他壞壞地將漾著邪笑的俊臉傾向她,「妳愈討厭一個人、愈對他露出巴不得他滾得遠遠的態度,他反而會愈想靠近妳、對妳愈好奇。所以,如果妳是真的討厭我,妳這方法是用錯了;不過如果妳是對我有興趣,卻知道用這方法引起我對妳的注意,那么妳顯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彷佛是惡魔在誘人犯罪地以桃花魅眼看著她輕語。
一時之間,夏素襄的秀眉幾乎要打結了,就連腦子也都快被他那復雜的歪理弄得打結了。
眨了眨眼,其中的迷霧馬上又被清醒的眸光取代!肝覀冎皇悄吧,所以我對你根本談不上討厭或喜歡。對不起,我不懂你這些話,不過,嗯……我會努力記住的!瓜袷峭蝗话l現了似,她又趕緊跳退了一步,離開他的手,和他近得讓人感到有些心跳加速的臉龐。
這時她才忽然察覺到,原來的傾盆大雨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停了。
天氣正慢慢放晴中。
陌生人?
商海痕的眸子在聽到她說這三個字時危險地瞇了瞇,但他的確不能否認,以他們對彼此的認識來說,就算不是陌生人,也不比陌生人好到哪里去。
看她瞄著街道,開始心不在焉的模樣,他突然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跟蹤她,最后終于從她口中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只是一個談不上喜惡的陌生人,接下來他是不是可以死心了?
為了她,他差點忘了他還有點事要解決。
「妳答應我一件事!顾厮淖⒁饬。
夏素襄楞了楞,暫且把要告辭的話先壓下!甘裁?」
「下次再見時,妳可不可以先給我一個微笑?」他的眼里閃著笑意。
「咦?好。」被他出乎意外的請求弄得思緒有一瞬間停擺,但她還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得到她的應允,商海痕朝她一擺手,二話不說地越過她的身邊,瀟灑地大步離去。
夏素襄就這么呆呆地看著那男人頎長高大的影子愈走愈遠,一會她才眨眨眼,深吸一口氣,決定把他的身影甩到腦后去。她邁開步子,開始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但她只走了三步,卻忽然莫名其妙地停下,忍不住回頭朝他的方向望去,沒想到卻看見了意外的景象--
那男人獨自走在下過雨后還沒有行人出來的街道,就在他的身影即將要轉到另一條交叉的巷子時,忽然有四個年輕人從巷子里跳出來將他團團圍住。
她大驚。
下一刻,當她發覺那些人開始對他動手后,她幾乎是想也沒想便拔腿朝他那里奔去。
她邊跑邊看著那四個人有的拿著棍棒、有的拿著繩索在向他揮舞,而他顯然練過些拳腳功夫正以一敵四與他們在過招。
當夏素襄快接近這群人時,不但是商海痕,就連那四個年輕人也發現她了。
「妳怎么過來了?快走!」沒想到這女人竟跟了過來,但現在并不是佩服她勇氣的時候,他一邊閃過打向他后背的棍棒,一邊出聲要她趕緊離開。
「抱歉,我現在對你微笑會像是在幸災樂禍!瓜乃叵逭驹陔x他們不遠的外圍,想到他剛才離去前的最后一句話,不禁對里面忙著應付棍棒、拳頭的男人皺皺眉說道。
「他們兩個認識?!怎么辦?」四個年輕人中有人慌了。
「一起綁!」策畫的領頭馬上率先轉身要捉住這突然過來攪局的女人。
夏素襄沒想到這些人說捉就捉,一看見兩個人向她圍來,她立刻從懷里拿出了刻木的刀子揮向前,「別過來!」
兩個年輕人暫被喝阻住,但在她要微喘口氣的空檔間,他們又忽然有了動作。
「小心!」邊分神注意這里的商海痕馬上察覺他們的舉動,因而大叫出聲想警告她,不過來不及了--
完全沒將她放在心上的兩個人,一個上前狠狠向她握刀的手打去;另一個則趁機繞到她身后,一掌用力劈向她的后頸。
夏素襄聽到商海痕的聲音了,但她的反應快不過這兩人,只來得及看見那兩個人朝她閃來,然后她的手和后頸一痛,眼前隨即暗了下來……
而在這極短的一瞬間,她腦中想到的是--他真的被她害了!
接下來,她的意識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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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終于慢慢恢復了意識,只不過她還沒張開眼睛,就先感覺到一陣疼痛。
她痛苦地呻吟了聲。
「素襄……妳醒了?」一個熟悉的低喃聲自她身側傳了過來。
夏素襄緩緩睜開眸子,不過一時之間,她的眼前除了黑還是黑。她沒有動,就這么靜靜地待在原地。
怎么回事?她在哪里?
「頭還在痛嗎?素襄。」帶著嘆息的輕聲又響起。
她立刻反射性地轉向聲源,同時她的眼睛終于習慣了黑暗,也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了。
她的雙肩被兩只大手安撫般地輕柔握住,她靜靜看著商海痕那張平靜、甚至有著松了口氣神情的臉龐。
「我們……被捉了?」一出聲,她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她忍不住一邊伸手摸向自己酸痛的后頸,一邊打量起周遭的環境來。
雖然無法將每個角落瞧得很仔細,不過她大略可以看得出來,這里應該是間柴房。
他們兩個是被人關進某處人家的柴房里了吧?
「妳當時應該頭也不回地走了,不是嗎?」商海痕主動伸手去揉捏她被人擊中的后頸。他根本沒想到她會跟過來!老實說,看到她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除了錯愕,還有更多的驚喜,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又回頭的?
他的按捏一下子就減輕了她的酸疼,讓她幾乎舍不得讓他的手移開,但她還是忍下嘆息,很快地搖了搖頭,輕輕抓下他的手臂,「我……我沒事了,謝謝!顾囍酒饋恚钙鋵嵨乙膊恢牢覟槭裁磿仡^,也許是因為……」天生對災難的發生特別敏感--這句話她當然不能說出口。
「因為什么?」商海痕的神態輕松得不像是被人抓住關起來的模樣,他仍盤腿坐在原地,優閑地看著她那苗條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到門口。
夏素襄專注在眼前緊閉的木板門上,她的手好不容易抓住門閂,努力試著想打開它。
結果門閂開了,但門卻是被人從外面鎖住。
「你全試過了?」她轉過身,對著那坐在地上的男人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對!鼓腥藨醒笱蟮鼗氐。
夏素襄忽然對他一點也不緊張的態度留意了起來。
她微微擰眉,又慢慢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好像只要有他在,任何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很難得的,竟有男人能給她如此寧靜安心的感覺。
兩個人在黑暗中沉默地、安靜地坐了一兒之后,她首先開口道:
「你……是不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是誰捉了你?」她直覺他知道答案。
「妳好像忘了妳自己也被捉!股毯:酆眯Φ鼗氐。
「對,我是順便被捉,他們的目標是你!瓜乃叵宓浆F在還是不后悔回頭,雖然結果是和他一起被捉--她只是后悔當時沒大叫幾聲,也許會有路人加入她見義勇為的行列!改愕降赘裁慈私Y了仇?那些人好像只是要把你綁來,并沒打算要殺掉你。」所以他們應該還有時間想辦法逃出去。
要是一般女人在這種狀況下,恐怕早就嚇得哭到天昏地暗了,哪有人像她這樣簡直把這里當自家廚房,還和他冷靜地分析起歹徒殺不殺人的問題?唉,害得他想來個英雄救美,順便賺得美人軟玉溫香的希望都落空了。
這女人!
不過他卻笑了。
就因為她不是一般女人,所以他才會大膽地讓她跟著被一起綁來,讓她跟他「有難同當」,不是嗎?
夏素襄看見他笑了,卻莫名覺得他的笑很令人寒毛直豎。
「妳放心,我不會被殺掉的。通常找我麻煩的人,下場都很不好,妳知道為什么嗎?」趁他們來之前,他樂于和她多了解一下彼此。誰教她說他們是陌生人,那他當然得努力一點讓彼此變熟,他就不信從這里出去后,她還敢說他們只是「陌生人」!
夏素襄有些遲疑,其實她最希望的是別再和他繼續有牽扯,也別再知道有關他的任何事,如果可以,他們最好是離開這里之后就永不再見,可是她應該跟他說清楚嗎?
「因為……你的拳頭很硬?」他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嗎?
商海痕點點頭,「還有,我的命也很硬!
「咦?」她被挑起了好奇心。
他原本還要說什么,不過在注意到外面傳來的細微動靜后,他忽然起身,朝她招了招手,「快過來!」懶散的語氣添了點低沉。
夏素襄有些奇怪他突如其來的轉變,不由得敏感地往門外望去,「是不是有人……」
商海痕干脆兩大步走到她身前,直接彎身將她攔腰扶起,而這意外的舉動果然令她馬上住口,但卻差點驚叫出聲。
「噓!聽我說!」他一邊迅速將她扶往她原本醒來的位置,一邊在她耳畔壓低聲音指示道:「妳在這里躺著繼續假裝昏迷,等會兒我被人帶出去后,就會有人來救妳了,懂嗎?」
夏素襄幾乎是被押回去坐躺好,沒一會她就聽到外面真的有人走近了,雖然覺得這男人真的有些古怪,但她仍想弄清楚到底會發生什么事!改憔烤挂鍪裁?為什么你不讓人連你一起救?」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發出低而急促的疑問。
商海痕很高興她第一次主動貼近他,可惜現在不是感動的好時機,他朝她咧了個既邪惡又勾魂的笑,接著低頭啄了下她早令他蠢蠢欲動的豐潤媚唇。
夏素襄一時還意會不過來她唇上的貼觸感是怎么回事,等到她終于明白那一瞬間的溫熱是什么時,還來不及驚呼出聲就又被人封。贿^這次是用手。
「要打我等出去再說!股毯:廴绾前愕捻菩暗每梢,他面不改色地承受著夏素襄的怒視,「現在,乖乖把眼睛閉上!骨扑一臉惱怒地不肯閉眸,他微挑眉,再次俯向她,「好吧,那就別管他們了,既然妳喜歡我再碰妳……」
還沒說完,夏素襄已經咬著牙將眼睛閉上,「請你自重!」
這可惡的男人,他還想做什么?!
更可惡的是,她的心直到現在還撲通跳個不停。
黑暗中,她的耳邊響起一聲他極輕、極低的笑,她不知為何她聽得出來,但這笑聲似乎顯示他的心情很好,讓她幾乎要懷疑,他是不又想趁機要什么花樣?
不過就在這時,外面的腳步聲已經停下,同時傳來有人扯動門鎖的聲音。
夏素襄不由得屏氣凝神,并且忍不住微打開眼向外看去,但映入她眼簾的,是商海痕背向她而立的高大身影--在那一瞬間,她竟有種這男人能為她遮風擋雨,趕走一切災禍的強烈感覺……
不!她怎么會對他有這樣的錯覺?
被這奇異的感覺嚇了一跳,她倏地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努力冷靜自己的心思。這時木板門剛好被打開來,她聽到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也感覺到隨之而來的亮光。
「?商二爺您已經醒了!」一個驚訝的粗啞男音開口了!副福驗槲覀兗倚〗闩履豢细覀兓貋,所以不得已只好用這種粗魯的方式將您帶來,希望您別怪我們!箾]辦法,他們也是奉命行事。
「現在你們家小姐要見我了?」商海痕的聲音聽來慵懶優哉,好像是他要上門拜訪人家,而不是被人強迫綁來的。
「是。我們家小姐回來了,她要我們馬上帶您過去!顾麄儠䦟λ@么必恭必敬,除了因為他的身分令人得罪不起--若非小姐的命令,他們打死也不敢綁人--另一個原因是,如果小姐達到她的目的,那他就是他們的姑爺了。
「咦?這里……這里怎么還有個女人?」來人忽然發現柴房里多了一個昏迷中的女人,不禁有些驚訝。
「對不起,因為這個女人看見我們要帶走商二爺,為了怕她去通知他的人,所以我們只好把她一起綁來!挂慌粤⒖逃腥思奔泵γΦ亟忉。
氣氛沉默了一下。
「我建議你們,順便把這女人帶去給你們家小姐當使喚的下人,怎么樣?」彷佛事不關己的不耐煩聲音出自商家二爺的口。
而他的出聲馬上讓領頭的人下了決定,「算了,別管這個女的,先把她關著吧。商二爺,請您跟我們走吧。」
沒多久,所有的人聲、腳步聲漸漸遠離,門又再度被鎖上。
黑暗中,夏素襄早已經張開眼睛,從地上跳了起來。她跑到門后,仔細地傾聽外面傳來的任何動靜,不過一會兒后,她就沒再聽到任何的聲音了。
她皺著眉,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由那些人的對話,她約略可以知道,如同商海痕說的,他的確沒有生命安全上的顧慮,但……
小姐?
非常顯而易見的,將他綁來的主謀是個女的。
夏素襄忍不住開始在柴房里重重地來回踱步。
其實他會跟其他女子扯上關系,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這位「小姐」費盡心思將他綁來的暴力舉動,難免會令她好奇這位「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又為什么非綁他不可?
那男人一直知道他是被什么人綁的,而且看來也十分樂意去見她……
莫非他們兩人之間有什么關系?
腦中無法克制地胡亂猜想商海痕和那女子的關系,夏素襄不明白為什么,她竟愈想愈不舒服、愈想愈煩躁,最后,她腳步一停,忽然伸手拍拍自己的額際,不斷深呼吸……
對了,他的事,她想這么多做啥?
既然他不會有事,那她現在最該想的是她要怎么逃出這里吧?心思轉移開來,她果然冷靜下來了,而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那男人說會有人來救她出去,但,是什么時候?
夏素襄可不想一直呆等著人來救,于是她從懷里取出她另一支刀--隨身帶刀是她的習慣,不過她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她的雕刀來防身,現在又要用它來撬門……
對了,先前她那把刀被人打掉了,回頭她若是找不回來,一定要叫那位「商二爺」賠她一把,算是……還她救命之恩吧。
取出刀子,她一邊用手指仔細地摸索這片木板門,一邊考慮得從何處下刀才能拆了它。就在她很快找出這木板門最脆弱的地方,預備下刀時,因為很接近門,所以外面忽然響起的一絲細微動靜,她立刻捕捉到了。
似乎有人停在門外,門外面的鎖突然開始被扯動著。
夏素襄下意識地往后退,她一邊將刀藏在手上,一邊緊張、戒備地直盯著那扇即將被打開的門,因為她不知道來人是要抓她,或是要救她?
沒一下子,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微弱的光線也隨之灑進,她看見一個比常人更高大的黑影朝她走了過來。
「跟我走!」生硬的口音立刻讓夏素襄止住了后退的步子,因為她記得這奇特的音調她曾聽過,且不一會她就借著光線看清楚進來的人果真是他--那個曾和蕭伯一起替商海痕送禮到她家的漢子,他叫……云鳴吧。
沒多久,夏素襄在云嗚的帶領和幫助下,終于穿過了庭院小徑、翻過了高墻,重新得到了自由。
此刻,她正站在那長長的圍墻外喘著氣,一邊不由得回頭仰望她剛跳下來的地方。老天,她還沒跳過這么高的墻!
云鳴靜靜地在離她兩步遠的前方回頭看她。
夏素襄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但當她的視線往四周沉靜的巷弄看過一遍后,她卻仍是不清楚剛跳出來的這處高墻究竟是屬于鎮上那戶人家的。
雖落腳在這里兩年,但她對這青湖鎮的認識并沒有多少,因為除了去幾個特定的地點,她向來盡量避免和其他人接觸,所以若要她說出這處大宅是誰的,她恐怕辦不到。
「這是什么地方?」指著高墻內,她干脆問那帶她出來的人。
「施老板家!乖气Q簡單的回答,隨后立刻對她一頷首,轉身就要繼續走。
施老板?她不清楚這鎮上施姓的老板有幾位,不過她曾聽旺嬸提過這里最大的商行老板是姓施。
夏素襄沒想到他真的說走就走,連忙開口道:「他……商公子呢?你不用救他?」
「不用。」答得很干脆。
夏素襄一時無法弄明白他們主仆倆在搞什么鬼,不過既然有人完全不擔心他主子的安危,那么她這不相干的人又何必替他想太多?
頭一搖,她立刻舉步跟上他。
云鳴見她終于跟來,這才又繼續往前行。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轉出了這條人煙稀少的巷弄,來到了大街上。到了這里,夏素襄已經可以認出回去的路了,不過她發現前面沉默的大個兒仍埋頭向前走,且走的方向同她要回家的方向恰恰相反。
她詫異地喚住他,「云公子,你想去哪里?」她不認為他不記得她家的方向,沒多久前他才去過。
云鳴的耐性顯然很好,他只是不多話而已!付斠宜蛫吇匚覀兊拇!顾O聛磙D身面向她。
「你們的……船?」夏素襄沒想到會得到這答案,她古怪地挑眉問道:「你們……住在船上?」這時她才忽然想到--對了,她好像并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其實她和那男人算起來不過才見第二次面,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個性惡劣、拳頭很硬、有兩個為他賣命東奔西跑的下人外,她根本對他的事了解不多……
云鳴的眼睛眨也不眨,「對!挂淮位卮鹚齼蓚疑問。
夏素襄直盯著他,從他眼中看出了他的認真,她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好,我不管你們住在哪里,請你自己走吧,我知道怎么回我的家。」她一口回絕他。她沒忘了她之前的決定--不再和那個男人有所牽扯了。
如果他是怕她受到驚嚇以致無法自己回家,這才好心地請人就近帶她到他住的地方壓壓驚,那就免了吧,若她如此嬌弱易驚,怎么能活到現在還沒有被逼瘋?
她不忘對救她出來的男人感激一笑,接著揮了下手,轉身就走。不過卻立刻被擋住,她抬頭,訝異地看著攔她的人。
「二爺要我送妳回船上!乖气Q堅定地重復一次。
夏素襄好氣又好笑地道:「我只想回家,不行嗎?」
沒想到,他還真的搖頭了。
「我為什么一定要去?」她做啥乖乖任他擺布?
「二爺說的!顾允且荒槆烂C。
看著他堅定不拔的神態,夏素襄毫不懷疑,就算他的「二爺」要他脫光衣服到大街上繞一圈,他也一定會照辦,所以恐怕她現在再跟他拒絕十遍也沒用。
但她此刻只想回去好好洗個澡,換下這身又濕又臟的衣服,再好好睡上一覺。
她不想再花力氣跟這塊木頭爭辯,可更不想莫名其妙任人牽著鼻子走,于是她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她和他打商量,「要不這樣好了,你先送我回我家讓我換件衣服,然后我再跟你到你們的……船上,這就沒問題了吧?」
云鳴楞了楞。
「反正你家二爺也沒有說我不能先回我家,然后再去你們那兒……對不對?他沒這么說吧?」夏素襄慧黠的雙眸直直看著他一臉的掙扎。
二爺……確實是沒這么說--最后,云鳴終于還是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稍晚,夏素襄回到她的屋子,小黑興奮地上前迎接她,然后開始逗趣地在客人的腳邊繞圈圈。
云鳴堅持在屋外等她,而她也沒堅持請他入內,所以將他丟給小黑當大玩伴后,她就去做她要做的事--燒飯兼燒水。等她弄好了簡單的飯菜,她的熱水也有了。
在外面的云鳴很忍耐地跟一只笨狗玩,同時一邊頻頻往屋子里看去。沒多久后,他聞到了飯菜香,也看到了把飯菜從后面端到廳子桌上的夏素襄,然后,她站在里面對他招了招手。
「你要不要吃飯?」她賢慧地笑問他。
云鳴立刻搖頭,有些錯愕地道:「夏姑娘……」她不是只是進去換件衣服就要跟他走?
夏素襄依然笑得很溫柔,「那好吧,你再等等!拐f完就往后面走去。
接下來,她的身影有很長的時間都沒再出現。
云鳴愈等愈覺得奇怪、愈等愈覺得不安,然后,他開始懷疑她會不會已經從屋里偷溜走了……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她為什么要偷溜?她不喜歡二爺的邀請嗎?可從來沒有任何女人拒絕得了二爺。‰y道她先前的拒絕是說真的?
對于這位能讓二爺特別派他去救出來,再護送上船的小嫂子,他并沒有像蕭伯一樣想那么多,要說他有想,想的也只是--二爺的胃口這次比較不一樣,可如果她真的跑了,他會很頭痛的。
以前他從來沒搞砸過二爺派的任務,往后也不想破例,就算是小事也一樣。
于是他馬上大步跑進屋子里。
屋子不大,所以他很快就從前面搜到后面,不過正當他要捶開廚房邊一間以簡單木板搭起的小隔間時,他的長衣下襬忽然被某個力量咬扯住了。
他低頭,立刻瞧見了咬著他衣襬的罪魁禍首--小黑狗,但就在同時,他也聽到了由這小隔間內傳出來的清晰水聲。
只呆了一下,他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立刻紅了臉,接著悶不吭聲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當一只笨狗的路跑障礙物。
大概又過了一刻鐘,舒舒服服洗完澡、彷佛完全不知發生什么事的夏素襄,終于一邊用巾子擦著一頭濕發、一邊從后面漫步到廳子了。
云鳴的視線和她對望,她立刻回他明亮的一笑,「抱歉,你介不介意再等我吃個飯?」
臉部肌肉不自主地扭曲了一下,他悶哼了聲,終于恍然大悟--
被耍了!
而更令他吐血的還不僅于此--等到她祖奶奶吃飽飯、擦干頭發后,她就這么往她房間的床上一躺,睡了。
他--能--怎--么--辦?
把她從床上挖起來,捆一捆往船上送嗎?
他是很認真地考慮這么做,不過因為怕被主子責怪,所以到最后他只做了一件事--守在她的屋子前當了一夜的門神。
第二天,陽光還沒完全露臉,夏素襄就醒來了。一夜好眠,她的精神非常好,當然,也沒忘了昨天發生的事。
他不會還在吧?
有些好奇云鳴的毅力,夏素襄匆匆洗了把臉之后,馬上走出房門,她在屋子四周看了一遍,很快地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雖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過她很快就不再將心思放在他身上。
今天會是個好天氣,而她全新的一天也將要開始了--